杨登甲+史春阳
许学慈用一生来坚守京胡制作技艺,他被业界冠以“京胡圣医”之名,当之无愧。
“咚咚咚、嘚嘚嘚~~~”,走进中国戏曲学院附中校园北面的一排平房,你会听到敲击竹筒的声音。如果赶得巧,还能看见一缕浸着竹香的青烟从屋内飘出。这里就是京胡制作大师——许学慈先生的琴坊。
京胡,又称胡琴,是在清乾隆五十年左右,随着京剧的形成在胡琴的基础上改制而成的弦乐器,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历史。中国京剧的历史中,留下了杨宝忠、李慕良、燕守平等大琴师响当当的名号。而这些大师手中的京胡,大都出自许学慈之手。
让京胡回春
许学慈的琴坊没有大气华丽的名号,十来平方米的小屋内,堆满了竹筒、竹竿,各种工具散落一旁,杂乱不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却挂着梅兰芳琴师姜凤山的题词——“琴技超群,德高望重。”它的出现映衬出这间琴坊的分量,令人心生敬意。
今年已78岁高龄的许学慈,每天都会来琴坊制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休息日,手里压的琴太多,制琴又不能赶工,必须细致入微。做京胡,没有哪个环节是不重要的。选材、制作,差之毫厘都会影响乐器的品质。“我一辈子在北京生活,现在三环外面的地方都不认识,每天就是做琴。”老人家笑着说。
做京胡很有讲究,制作时要挑选纹理顺直的紫竹做琴杆;用质地坚硬的老毛竹做琴筒;钢丝当琴弦,而弓子则由马尾和江苇竹制成。琴筒的前口要蒙上薄且坚韧的蛇皮,当弓子拉动琴弦时,振波会传导到蛇皮上,波及筒内空气柱振动,发出强而有力的声响。京胡那神奇而响亮的音色,能在润腔韵味上与京剧演员的嗓音、唱腔完美结合,体现出京剧原汁原味的特色。是京剧必不可少、无可替代的伴奏乐器。
“西皮、二黄是京剧中的两种唱腔,京胡自然要有两种不同的音色。”许学慈一边说,一边用锉子打磨手中的琴筒。改变竹壁的厚薄,就能调制出不同的音色。调门高的京胡和调门低的京胡相比,琴杆偏短,琴筒内径也会小些。至于琴杆长度和琴筒厚薄到底控制到什么程度,完全是许学慈凭着经验去做。所以像杜奎三、沈玉才、何顺信等大琴师都找他做过琴,很是风光。“不过我会做却不会拉。”老人家坦言,自己最多能拉个调试试音。在京剧圈,制琴和拉琴完全是两家,各持所长。
平日除了做琴,许学慈还要担负修理工作。京胡拉久了,琴杆变形不说,蛇皮也会破损。每当出现各种毛病,琴师就会找他帮忙修理。将竹子进行烘烤矫正、换上新蛇皮、重做琴轴……对每种“症状”,许学慈都有妙招,京胡总能在他手里回春。既会做又能修,许学慈在业界被冠以“京胡圣医”之名,着实当之无愧。
好琴难求
1951年,许学慈就来到了北京,在友联乐器社当学徒,开始学习京胡、二胡、月琴、琵琶等民族乐器的制作。之后,他拜京胡制作大师洪广源为师,潜心钻研京胡制作,这一干,就是六十多载。
制作京胡的几十年间,许学慈在原有的制琴基础上不断创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许派”京胡制作风格。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他陆续研究出“琴担向后(琴轴粗端方向)弯曲”工艺、京胡上漆工艺、京胡琴筒后口“回截面”工艺,以及用乌木做轴料,这些在京胡界都属首创。
虽然做了那么久的京胡,许学慈依然认为它并不是一门特别好的职业,每天烤竹、钻眼、打磨……工序复杂而枯燥。他没收过外人做徒弟,不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是如不是真心喜欢,学了也坚持不了多久。
如今的乐器行,到许学慈琴坊偷艺,跟他照张合影就说是师徒关系的大有人在,不过老人家却不以为然。“我只言传身教过女婿刘正辉和孙子许易东学习京胡制作。”现在陪在许学慈身边的只有孙子许易东。现年29岁的许易东跟着爷爷学了8年的京胡制作,他坚持静下心来学习制琴技术 ,已经是京胡制作的能手,也是爷爷的得力助手。
虽然京剧已没有以往兴盛,京胡需求下降,但还是有很多人前来求琴。除了一部分琴师和发烧友,还有些则是收藏家,买了京胡坐等升值。圈内识货的都知道许学慈的京胡有名,谁想这位老爷子太有个性,坚持工艺细节,什么活都亲力亲为,一年下来最多也就能做百来个京胡,根本没有产量可言,可谓好琴难求。
尽管订单应接不暇,可许易东却高兴不起来,“这个行业认老不认小,有朝一日爷爷不再做琴,会有人找上门来让我做琴吗?现在市场上假冒爷爷的京胡很多,市场操作又不规范,我们是手艺人,不懂经营,真怕应付不了市场的混乱……”许易东一脸憨厚,有些迷茫。
京剧是角儿的艺术,演出结束,角儿们接受献花和掌声,往往会把乐池内的琴师请到舞台中央,接受观众的喝彩。而这时,几乎没有人想到像许学慈这样赋予乐器生命的人。看似普通的手工艺人,实则是京剧艺术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