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敏
“娱乐至死”这个词,有很多人却把它戏解为“至死都要娱乐”,表达出了一种将娱乐进行到底的决心。其实早在1985年的时候,尼尔·波兹曼就以“娱乐至死”为标题出版了一本书,而在他书中所描述的“娱乐至死”不是指娱乐到死的执着坚定,也不是一种追求娱乐着死去的态度,他想表达的是“娱乐终将导致毁灭”的忧虑。
《娱乐至死》以两个著名的“反乌托邦”语言开篇,一是乔治·奥威尔的《1984》,一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强行禁书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失去任何禁书的理由,因为再也没有人愿意读书;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剥夺我们信息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和自私;奥威尔害怕的是真理被隐瞒,赫胥黎担心的是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烦琐的世事中;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正如赫胥黎在《重访美丽新世界》里提到的,那些随时准备反抗独裁的自由意志论者和唯理论者‘完全忽视了人们对于娱乐的无尽欲望。在《一九八四》中,人们受制于痛苦,而在《美丽新世界》中,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简而言之,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1]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这一书中想告诉大家的是,可能成为现实的,是赫胥黎的预言,而不是奥威尔的预言。
纵乐,可怕的生存方式
电视上,各种雷剧、神剧的出现让大家纷纷吐槽,但可笑的是,被吐槽最多的电视剧往往也是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除了电视剧,各种综艺娱乐节目也是在电视上大行其道。除了电视,近几年的电影也呈现出了“娱乐化”的趋势,票房好的往往是那些无厘头、恶搞、狗血、离谱的电影,比如前一阵热映的《泰囧》、《分手大师》、《小时代》、《心花路放》等等,《泰囧》甚至以极低的成本在电影界创造了一个票房神话。而反观那些或严肃或文艺的电影,就往往是叫好不叫座了。
网络的娱乐化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在网络这个虚拟环境里是匿名的,所以大家更可以肆无忌惮了。层出不穷的网络新词、段子(甚至是黄色段子)、创意无限的恶搞视频、接连不断的小道八卦、网络游戏……还有恶搞、队形、盖楼、抢楼、人肉搜索等诸多网络流行文化,这些俨然是一场网络文化的狂欢。
但最可悲的是,现在的大多数新闻也越来越趋向于“娱乐化”了,经常以谄媚低俗、夸大夸张的方式展现在人们面前,有些甚至为了达到娱乐大众的目的不惜创造假新闻。不仅如此,就连许多我们认为应该很严肃的新闻——美国总统大选、马航事件、贪污腐败等等,也纷纷以娱乐化的方式被呈现出来。
可以说,娱乐充斥了我们的生活。无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小道消息,无论是严肃的还是轻松的,都可以以一种娱乐化的方式传达给受众,而受众又会很轻易地接受这样的传播方式,久而久之甚至会不知不觉中开始依赖这样的传播方式,并将之作为一种生存方式。而波兹曼认为这样娱乐化的生存方式会使我们最终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
为娱乐,让价值观颠覆
英国哲学家赫伯特·斯宾曾经这样论述:“人类在完成了维持和延续生命的主要使命之后,尚有剩余的精力存在,这种剩余精力的释放主要是娱乐。”因此“娱乐本无罪”,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娱乐泛滥、娱乐过度了,这就不得不警醒了。
为娱乐,我们的价值观可以被颠覆,以丑为美,以狗血为幽默,以低俗为接地气。无聊的东西充满意义,语无伦次也变得合情合理。在娱乐的名义下,你可以肆无忌惮、名正言顺地重构历史、戏谑经典、漠视崇高、矮化英雄。
比如历史,不管是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还是仙侠鬼怪,统统可以被拿来做戏说素材。就连文坛的李白和杜甫也难逃娱乐的“魔手”,不仅诗被戏解,连语文书上的形象也被恶搞得一塌糊涂,有骑摩托车的李白、有戴墨镜叼半根烟的李白,还有香肩半露、贵妃椅榻的杜甫,完全颠覆了两位名人的形象。要知道这两位可是中国古代文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一个诗圣,一个诗仙,如今却在语文教科书上沦落到如此田地,他们俩要是地下有知估计能气活过来。一本著名畅销书中对李白甚至还有这样的描述:“如果投拍一部唐朝黑帮片,男主角当选李白。人家不仅是才华过剩到疑似外星人的诗仙,还是资深酒鬼、懂法术的注册道士、排名全国第二的剑客、热爱打群架的古惑仔……原来,李白就是一个会写诗的韦小宝啊。”[2]
因为娱乐,我们的交友方式也有所改变。以前是以文会友、以诗会友、以酒会友,而现在尤其是年轻人都以八卦绯闻、小道消息会友。娱乐成了谈资,而为了能使自己更好地融入群体,最好的方法就是使自己更“娱乐化”,实时地了解各种娱乐信息。长此以往,我们的价值观都慢慢被影响了。
错觉,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新的科学技术加快了信息的传递,但是受众所接收的只不过是“碎片化”的语境,我们不需要事件背景、也不在乎前后连贯、上下呼应,甚至也无所谓信息的真假,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信息,而且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思想和思考。而这些支离破碎、毫无关联、流于表面甚至没有依据的信息常常会让我们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实,实际却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我们津津有味地浏览各种八卦绯闻、小道消息、家长里短、国家大事,但是能记住的又有多少?对我们来说有意义的又有多少?又有多少条新闻我们能说出个前因后果来?那些所谓“大事”之“大”,或者重要事件之“重要”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知道很多信息,但也仅仅知道而已,大多数人热衷的只是王菲谢霆锋复合这类的八卦消息,甚至热烈讨论李亚鹏和张柏芝的反应,激动的好像是自己家里的事一样。只要关乎娱乐我们就趋之若鹜,而真正和我们有关的事情、我们应该去了解的事情,我们却往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们身处在信息的海洋里,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如英国诗人柯勒律治的一句名诗:“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信息过剩使我们处于信息垃圾的包围之中,而这些信息垃圾为了引诱我们变得越来越娱乐化、粗俗化,最终使我们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
娱乐至死,也是愚乐至死
造成今天这样泛娱乐化的局面肯定是有其多方面原因所在的,比如科技的更新与发展、媒介的娱乐化、消费主义的影响等等,但这所有原因都指向了一个根源——那就是人本身。电视、电影、网络、新闻,这所有的娱乐化都是因为受众需要娱乐。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我们就生产光。所以虽然知道“王大妈家的狗强暴了隔壁陈大爷的猫”这类新闻对我们毫无益处,但因为受众想看,那这一切就是合情合理的。
媒介、网络、信息都是操纵不了我们的,只有思维才能左右我们的行为,这也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人的尊严源于思想。如果主动加以控制、选择、过滤、思考,毫无目的、不假思索地浏览信息,以手机、电视、网络上各种无聊繁琐的世事为自己生活的重心,一味地以娱乐作为消遣的途径的话,长此以往,我们会随波逐流、沉溺其中不能自拔,那就真的是“愚乐至死”了。
另外,我们不能不怀疑意识形态部门的迟钝与无能。他们或许以为,娱乐就是市场,就有观众,难道那些崇高、悲壮的文化经典就没有市场吗?看看大合唱《祖国颂》,管弦乐《红旗颂》,看看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它们才是黄钟大吕,长演不衰,而那些只为娱乐的作品仅仅是瓦釜轰鸣,瞬息转逝。现实的问题是,我们今天是否还具有创作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的文化作品的能力?我们没有对祖国的信仰能创作出《祖国颂》吗?没有对革命事业的向往能创作出《红旗颂》吗?没有对爱情的执着能创作出《梁祝》吗?沉溺于娱乐,是因为我们已失去理想,失去信仰。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第一批娱乐化作品培养了第一批趣味低俗的观众,而第一批趣味低俗的观众中的年轻人成长为电视节目主持人、编导、作家后,又制作出第二批娱乐化作品,又培养了第二批观众。如此以往,我们的民众我们的青年不会思考,不会批判,不会鉴别,只会坐在荧屏前傻乐。我们这个民族还会有未来吗?
参考文献:
[1]娱乐至死/(美)波兹曼著;章艳,吴燕莛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5,前言
[2]风流传:大唐黑帮男主李白的性与暴力,新浪网,2013.8.7
作者单位: 上海党建文化研究中心
■ 责任编辑:赵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