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群
小周的幸福生活
■白群
小周初来凤城路时,成天出没在凤城路边的一些招待所里,个子瘦小,圈圈腰,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临街商铺的老板都说他不是嫖徒就是烟民,对他也是格外的防范。没有多久的一个早上街边出现的锅盔馍摊子,改变了人们对小周的认识。小周的家住在洛城,四十多岁了还是只身一人,原本是来丹城与一位老姑娘相亲的,谁知他来了那姑娘却走了。小周心不死就留在了丹城的一家饭店里一边打工一边等那姑娘,可是没几天小周打工的饭店就因生意不好关门了,小周失业了。虽说小周是个厨师,可他的形象总使人不敢雇佣。小周只能忍痛割爱离开丹城,就在小周来到凤城路准备坐车回家时,他改变了主意。他发现人流量这么大的凤城路,一整条街竟没有卖锅盔馍的。于是小周就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观察了几天后,租了房子,置办了一套烙锅盔的家具摆在了街边。
小周的锅盔馍生意像想象的一样好,小周口袋鼓起来了,高兴得不亦乐乎。尤其是他的摊子正对着一家兼容足浴的发廊,可以一边烙馍一边看发廊里那些花枝招展的漂亮女郎。这些漂亮女郎或坐或站,或唱或跳,或招待客人出出进进。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让这个四十多岁的光棍兴奋不已,她们也会来光顾小周的生意。有天来了一个胖胖的漂亮女郎,穿着超短裙,低胸衣,走起路来圆实的胸脯上下起伏若隐若现。那女郎终于走近了小周,看着女郎跳动的胸脯小周的心似乎也要跳出来一样,揉面的手停留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但那女郎却因小周没有糖饼而悻悻离去,小周看着三寸高跟鞋上丰腴白皙的腿,和随高跟鞋叮叮当当扭动的臀,脸上像开了一朵花不住地说:“明来噢,明给你烙糖饼……”
第二天早上,小周真的烙了糖饼,那女郎也真的来了。拿了两个糖饼,从圆鼓鼓的胸脯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小周。小周拿着带女郎体温的十块钱舍不得放下,他把这张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没有放进装钱的鞋盒子,小心翼翼地给那女郎找零钱。那女郎接过钱放进胸衣里,对小周笑了一下叮叮当当地走了,小周的心也跟着走了。
渐渐地来小周这买糖饼的女郎多了,几乎天天都有。小周和她们也熟悉起来,他大胆地把找出的零钱塞进女郎们的低胸衣,趁女郎们不注意捏一下她们的脸蛋或拧一下屁股,女郎们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随着女郎们的嗲声嗲气小周鼓起来的口袋越来越瘪,人也越来越瘦。有天早上天还不亮小周就来到发廊门口大喊大叫,说是那个大胸脯的胖女郎夜里趁他睡着偷走了他三千块钱。自那以后那胖女郎就再也没露过面,小周见了那些女郎再也笑不出来,也不再烙糖饼,他索性把摊子也挪到了离发廊五六十米远的地方。
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周吃了风流女郎的亏,心里痛恨那些靠皮肉过活的女人,一心想着还是好好赚钱,等着只在照片里见过的那个大姑娘,那姑娘虽不漂亮,但一定是个本分的女子。之后,小周有空就提上四色礼去找那媒人刘嫂。刘嫂每次都说那姑娘就快回来了。两个月之后,刘嫂告诉小周那女子已经在河南嫁人了,并要将小周几次送来的烟酒礼物一并退还,小周坚决拒绝,并说让刘嫂也操心了,叫日后给他再留意。刘嫂见小周一片诚意便答应且拍着胸脯给小周说,一定要帮小周找个老婆。
没多久那刘嫂真的就给小周找到一个老婆,名曰梨花,家住北山,男人在山西煤矿上挖煤,瓦斯爆炸丧了命。梨花带着分别在读高中、初中的一对儿女租住在县城的民房里。刘嫂很快安排小周和梨花见面的时间、地点,小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见面的日子。终于到了见面的日子,那天小周早早收摊子,换了衣服奔往刘嫂家与梨花见面。小周去时梨花早已到了刘嫂家,小周刚一进门,刘嫂就说:“哎呀,小周你咋才来?人家梨花等你半天了。”说着便用手指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妇人,那妇人随即也站起身来。那妇人便是梨花,一件土黄色的休闲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灰蓝色的长裤下露出一双翠蓝色的毛底布鞋,稀少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隐约泛着白。小周看了那妇人一眼,原本笑意满面的脸忽的阴了下来。小周打量着这妇人半天不做声。天哪,这么老的女人,看起来都有六十岁的样子,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老妈哩。梨花大概看出了小周的心思,站在那里不自然地搓着双手,黑黄的脸上吐露出一种窘迫的表情,怄愁的脸使眉宇间形成大大的“几”字。媒人刘嫂给两人互相介绍后,吩咐两人坐下说话,随即退出屋里。小周紧步追出来在刘嫂耳边说道:“好嫂子哩,你说梨花比我还小两岁,你看那样子咋止四十岁,我看都像五六十岁的人。再说你看那脸,一脸的苦相。”媒人打断了小周的话:“别嫌人长得不好,过日子不是拿脸过的,那胖女子倒长得好,咋不跟你过哩……”小周急了:“嫂子,你说那做啥呀,你这不是揭短么。你给人家说我先走呀。”说着小周就朝大门外走去,刘嫂刚张口正要喊小周,没等出声,小周“哎哟”一声一个踉跄,紧接着一个劈叉就坐在地上。刘嫂急忙快步上前,屋里的梨花也闻声跟了出来,只见长满苔藓的地面上被划出一个长道子。刘嫂和梨花试图把小周扶起来,只听小周声唤着说;“别动,我的脚动不了啦。”
急救中心的医生用担架把小周抬上了车,刘嫂和梨花也跟着去了医院。经过X光诊断小周左脚脚踝骨折,打完石膏,小周被送到病房。小周坐在床上气得大骂:“日他妈,我今儿倒八辈子霉了。”梨花呆呆地站在一旁不做声,小周瞥了一眼梨花,眼睛里充满仇恨说:“你还不回去,站那干啥?”梨花低着头不敢看小周,转过身对刘嫂说:“嫂子,那我先回呀。”刘嫂起身拉住梨花说:“梨花,不着急,你在楼底下等我一会。”梨花出去了,刘嫂走到小周跟前:“小周,我看你真是不精能,你现在睡到这不得动弹,你叫梨花走了谁招呼你呀?”小周气哄哄地说:“看那一脸的苦相我就够受了,真真就是个扫把星,要不咋成寡妇啦。”刘嫂瞪了一眼小周:“你悄悄的,叫人家走行么。那你现在拿两千块钱给人家梨花,我叫人家这就走。”小周急了大声吼道:“啥,给她两千块钱?凭啥么?”刘嫂抢着说道:“凭啥?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当你是县长哩,一分钱不交就能躺在医院的床上。刚走得急,我没拿一分钱,是人家梨花给你取了两千块钱交的住院费。”听罢此话小周不再言语,刘嫂继续说道:“你个瓷怂货,你当你精能哩,还看不上人家梨花,我给你说,别看梨花人不咋样,抢手着哩,梨花她男人在煤矿上死,赔了近三十万哩,多少人都眼红死啦。”听了这话,小周一下眼睛就放光了,直起身子喊道:“妈妈呀,三十万嫂子你咋不早说哩。”刘嫂趁机问:“那还叫人家梨花走不?”小周兴奋地说:“叫走啥哩,三十万哩,还能叫她走了,叫她走了我这住院费咋办呀。嫂子,你赶紧把人叫回来。”
梨花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都因丈夫的去世而变得面目全非。按理说梨花失去了丈夫应该得到亲朋的同情,可是当亲朋得知梨花得到近三十万的赔付,非但没有人同情可怜的梨花,倒是有很多人打起了歪主意。有人说梨花一夜之间成了富婆,再有些人想方设法地找梨花借钱。梨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心里虽然说一没弯弯,二没环环,但她知道手里那些钱是丈夫拿命换的,她每花一分钱眼前都会浮现出丈夫被煤炭染得黝黑的遗体。那些钱唯一的用途就是供应两个娃上学,给他们成家立业。因此梨花得罪了不少人,之后就经常在村里受欺负。好在两个孩子学习好,儿子初中毕业竟以全县前五十名的成绩考进了丹城中学,这也让梨花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下决心把女儿也转到县上的中学,就在丹城租了一间民房当起了陪读妈妈,给两个孩子做饭洗衣。
此前也有很多人给梨花介绍对象,可梨花从未答应过。因为那些人没有正经的营生,也因为怕两个孩子反对。可是自从孩子们来到丹城的学校,不知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见识多了,知道有人给梨花介绍对象时,倒劝梨花有合适的就找个,否则等他们都上大学去了梨花就太孤单。两个孩子的话打消了梨花心中的顾虑,得知刘嫂介绍的小周非但能烙馍挣钱,而且没妈没大没媳妇没娃,梨花就应承了此事,谁知刚见面话还没说一句话就闹出了这事。虽说小周是自己摔的跤,可梨花总是认为这事还是跟自己有牵连,因此刘嫂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梨花煽呼到医院去招呼小周。
当梨花再次进病房时,小周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左一个梨花右一个梨花地叫着,叫得梨花心里开了花,叫得梨花今儿炖排骨明儿炖鸡。小周躺在病床上想方设法哄着梨花的人,花着梨花的钱,美得小周晚上做梦都偷笑——这一跤栽得好,栽得天上掉馅饼。
没有多日的一个早上,小周悠闲地坐在床上享用着梨花送来的排骨汤,一年轻的护士进病房就说:“十五床,你的住院费完了,该交费了。”小周听罢,不紧不慢地啃着排骨喝着汤对护士说:“喊啥么,能把你欠下?一会去交。”梨花坐在一旁看着不言语,心想人常说“有啥别有病”,真是的,这两千块钱才几天咋就完了?边想着梨花走出了病房,小周看梨花走出病房满心欢喜——这瓜婆娘肯定是取钱去啦。小周兴奋地抱着碗发出“滋溜滋溜”的响声。
梨花走出病房在骨科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来回徘徊许久,她鼓足勇气走向办公室,梨花低头半闭着眼抬起手,这时门突然就开了,梨花要敲门的手没落在门上却落在了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的男医生身上,梨花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男医生侧头看了梨花一眼说:“哦,15床家属,有啥事?”梨花并没有抬头看医生,战战兢兢地说:“我想问一下医生,小周现在能不能出院,现在又不用啥药,每天只是在这睡个觉咋就这么贵的,这医院我们实在是住不起了。”医生走进办公室示意梨花进来,梨花跟着进来。高个医生说:“是这样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哩,还别说这骨折,得好几个月长哩。病人目前的情况可以出院在家休养,只是要定期来医院拍片子看一下恢复情况。是这,我给你把出院单一开,不过你得来签个字。”梨花实在是没想到这医生这么好说话,连声对医生说谢谢。
梨花长吁了一口气,兴冲冲地走进病房。小周见梨花出口问道:“住院费交了?”梨花说:“不用交了,医生说你能出院了。”小周一愣:“啥啥啥?出院?谁说叫我出院,我还没好,出啥院。”梨花说:“谁说的,医生说你这脚得好几个月才能好,你难道还要住几个月呀,再说现在又不吃药不打针,不是跟在屋一样,白抡这钱做啥?”小周瞪着梨花嘟囔:“说来说去不就是舍不得花钱么。”听了这话梨花脸一下沉下来也嘟囔:“行,那你住,你有钱你豁出住。”说着提着碗就朝外走。小周见况不妙急地从床上跳下来,单脚跳着追着梨花喊:“唉,你别走么,你走了谁管我呀?”梨花回过头扑哧一声:“好先人哩,你赶紧坐下去。”说着伸手扶着小周。小周单脚向前跳着继续说:“你刚说出院哩,出院了谁管我呀?”梨花故叹一口气:“唉,上辈子欠你的,我不招呼你谁招呼你。”
小周出院了,住在他自己租的一小间民房里。梨花每天除了给两个娃做两顿饭,剩下的时间就是来招呼小周,好在两人租的房子不远,步行也只有十来分钟。小周的房子本来就不大,一张床就已经占去了一半,再加上馍摊上的家具和烙馍用的十几袋面粉,房子几乎就没有空地了,进门出门都要侧着身子才能过。梨花一来就把屋里拾掇得清清整整,还腾出一小块空地方。小周他妈死得早,是他婆一手经管大的。几日里看见梨花忙碌的身影他就想起他婆,他默默地看梨花,发现梨花的一举一动都有他婆的影子,慢慢地他看梨花就像看到他婆一样的温暖。一日中午小周一边看电视一边对梨花说:“梨花,你真像一个人。”梨花扭捏地问小周:“像谁?”小周高兴地说:“像我婆。”梨花听到此话,脸突然就阴了下来,生气地大声说:“小周,我知道你年轻,嫌我老你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我给你说,不是看在刘嫂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看你的皮脸。”说着梨花竟哭了。小周从来没见过梨花这么大声地说过话,一下傻眼了,急忙给梨花解释:“梨花,我不是那意思。”梨花擦了擦眼泪吼着:“你不是那意思,是啥意思,我给你说这些天我受够了。”说着梨花就摔门而出,留下小周一个人。小周嘴里咕嘟着:“走,走去,谁稀罕,不想看我的皮脸,还不想看你那一脸的哭相,狗日命犯贱,老子见你第一面就把老子害成这样,不是看你有三十万,谁招式你弄啥。老子耍的女人哪个都比你强。”
梨花走了小周一个人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小周万万没想到这句话,让梨花生那么大的气。快到下午饭时间了小周一眼眼看着门口。这些天他已经习惯梨花每天到了饭时就提着饭过来,每看见窗口晃过一个人影,心里不觉一激动以为是梨花来了。可梨花终究没有来,晚上快七点时,刘嫂来了,小周看了一眼刘嫂没言语,心想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刘嫂端着饭盒给小周递到手里,转身喊道:“小周你屋里一股啥气味,咋这臭的。”小周吃着饭“嘿嘿”地笑着:“啥味,尿骚味。梨花那怂婆娘走了,今下午没人倒尿桶。台阶子又高,我下不去。”刘嫂哈哈着说:“嗯,你个脏怂货。这会想起人家梨花了,还是人家在好吧?”小周使劲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说:“好啥,怂婆娘还没咋,脾气还生大。”刘嫂说:“还说哩,你能能个人,咋就当面说人家梨花像你婆,是谁谁不生气。”小周急得放下碗说:“我说你咋都不理解我的意思么。我的意思是她像我婆。”刘嫂说:“说人家像你婆,不是骂人家老是啥?”小周挥手:“哎呀,我是说她做啥事的样子像我婆。嫂子,你不知道,我是我婆经管大的……”刘嫂打断了小周:“兄弟,你不说了,嫂子明白了,你小时候可怜,你老哥早给我说了,要不嫂子咋一心想给你寻个媳妇哩。嫂子早在梨花面前替你打圆场了,嫂子今来就是问你,你跟梨花这事情到底咋弄?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天有些嘴贱的把梨花说得难听得跟啥一样的。梨花是个老实人,你要是想打啥歪主意趁早给我盒子收起。”小周好奇地问:“都说些啥么?”刘嫂没好气地说:“说啥,还能说啥,说梨花想男人想疯了……”“谁说的,简直是放他妈的屁。”小周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
夜里小周躺在床上想着刘嫂的话,想着梨花给他端吃端喝的样子,想着梨花的两个娃去医院看他时叔长叔短的声音。小周一遍又一遍地想,嘴角泛着笑,瞬间他非常想梨花,想梨花此时在他身边该有多好。小周自言自语着:“还是有个家好啊,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女人,可都是些认钱不认人的货。哪一个也不如梨花对我好。”小周想着、嘟囔着、笑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里他看见了梨花,看见梨花就睡在自己身边,还听见梨花的娃叫他爸。一大早小周迫不急待地给刘嫂打电话,他要让他的梦变为现实。电话通了,而刘嫂却说梨花回老家了,过两天才来。
两天之后梨花果然来了,兴冲冲地进屋,手里拿着一对树杈子做的拐杖递给小周:“我兄弟是木匠,试活一下。”小周接过拐杖站起来,把拐杖加到胳肘窝高兴地直笑说:“梨花你真好,这世上除了我婆就属你对我好了,可惜我婆不在了。”梨花笑着,小周继续说:“梨花,那天说你像我婆,你理解错了。”梨花哈哈哈笑出了声:“别说了,刘嫂都给我说了。”整个下午梨花和小周谈了很多,小周说他的过去,梨花也说她的过去,两人越说距离越短,心也越来越近。
有了拐杖小周自由多了,他在心里庆幸着老天爷叫他栽这一跤,要不是栽这一跤他真的就把梨花错过了。一个多月后梨花陪小周去医院复查,X光显示小周的断裂脚踝骨已经基本恢复,接下来去了石膏就是要加强锻炼。两个月光吃睡不干活,小周被梨花养得白白胖胖的,更显年轻了。下午梨花陪小周在院子里锻炼,院子里新搬来的老者问梨花:“你这娃脚咋了?”梨花听罢不语,小周知道老者的话刺痛了梨花,大声对梨花说:“老婆,走回。”老者见自己说错话,忙说:“小伙子,你看你多福气,媳妇把好吃的都给你吃了。”
晚上梨花要走了,小周说:“梨花,今不回了行不?”梨花没吭声,小周夹着拐杖拉梨花,梨花咬着嘴唇说:“小周,等你脚好了,找个年轻的。”小周扔掉拐杖一把抱住梨花:“梨花,我就要你,谁也不要。等我脚好了,咱就去办手续。”两人相拥在一起,梨花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使劲地点着头。
梨花为了让小周脱离拐杖,除了陪小周锻炼还找来偏方每天熬中药给小周敷脚。一个月后小周扔掉拐杖行走自如,此时已经临近春节,等两个娃放寒假梨花准备回老家过年。小周知道梨花要回老家整日里闷闷不乐,他看着梨花和街上急匆匆买年货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心里像浇了凉水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过年,他真想和梨花他们一起过年。可梨花却说等开春办了手续才能带小周去老家,小周知道梨花的心思——怕村里的人说闲话。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梨花做了一桌子菜和小周还有两个娃美美吃了一顿。吃饭间两个娃不住地给小周夹菜,小周高兴坏了,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千块钱给梨花,说叫梨花和两个娃一人买身衣服。梨花推辞,小周竟然放声大哭,说这多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两个娃看到此情此景摇晃着梨花央求:妈,你就叫周叔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咱们都走了,我周叔一个人多孤单呀。”梨花含泪点头,小周却拒绝了。几个月以来小周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梨花是他的女人,他不想他的女人受委屈,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过年的几天小周除了去刘嫂家拜了个年,一个人哪也不去就呆在屋里。他等着梨花,他知道梨花的儿子要补课,梨花过了初六就来了。虽说连毛带草十来天时间,小周觉得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牵肠挂肚过包括他婆在内,小周感觉自己真的离不开梨花了。但一想到梨花那张苦命的脸,小周心中就会出现一个声音:“这女人这么丑,这么老,你真的就愿意和她过一辈子。”小周脑子又浮现出那个大胸脯的胖女郎,想着想着,小周猛地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骂自己不长记性,骂自己咋能拿梨花跟婊子比。
过了初六梨花来了,还带来一吊子腊肉。小周高兴得不亦乐乎,亲自下厨。小周是厨师,做起菜来头头是道,菜上桌果然与众不同,四凉四热,色香味俱全。这是梨花一家第一次在小周屋里吃饭,也是小周第一次给梨花和孩子们做饭,乐坏了梨花和两个娃。两个娃乐得直夸小周手艺高,梨花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二人商量过了十五就去登记领证。两个孩子争论着,住哪边的房子更好。
没等过十五,梨花兄弟军谋来了,小周见军谋恭恭敬敬地发烟倒茶,除了口口声声感谢给他做的拐杖,小周不敢多说话,生怕怠慢了这未来的小舅子。军谋是个爽快人,话不多。他上下打量着小周,借梨花出去时说:“我姐把你俩的事给我说了,咱直人说直话,你要是真的是想跟我姐好好过日子,不是操心我姐手里的那些钱,只要我姐愿意,我一家人没有意见。”小周打断了军谋的话:“兄弟,看你这话说的,你把哥当啥人了。”军谋继续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没有这想法就好,那你如果没啥意见,我希望你跟我姐办手续的时候就写个东西。”小周听着这话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顿了顿他问军谋:“这是你姐的意思?”军谋说:“你别管是谁的意思,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小周心底一直在猜想着这是谁的主意,如果是梨花的主意那这女人可就太精明了。军谋追问:“你倒是同意不同意,是男人你就爽快些。”小周心里想着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这时候咋能说不同意呢,小周脑子一转说:“军谋,你看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么,那钱啥时候都是你姐的,我有啥不同意的。”军谋这才露出笑脸说:“周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这给你说,这不是我姐的意思,我那老实疙瘩子姐才想不到哩,但是作为兄弟我不得不替我姐考虑这些事情,再说你看,你周哥一看就不是那号人,你说兄弟说这话不越外吧?”小周知道不是梨花的意思总算是松了口气,嘴上回应着:“不越外,不越外,应该的。”心里暗骂着军谋,狗日的还给我玩呜喽喽哩,只要你姐愿意与你个逑事,签就签有个啥了不起的。
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两个娃一早去学校报名,梨花和小周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还当着刘嫂夫妇和军谋签了一份协议,协议里主要就是梨花那些问题。下午小周请刘嫂夫妇、军谋和他们一家一起吃了顿饭,酒足饭饱该走的都走了,屋里剩下了一对老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