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春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武汉 430079)
从缺失到抗争
——论建国以来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董海春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武汉 430079)
随着新中国的建立,文学创作经历了曲折的道路,由处于边缘位置到准确地切入社会,这是文学创作的进步。这种进步又可以具体体现在人物刻画等文学技法的创新与拓展上。我们选取不同时期三个典型的文学作品主人公:样板戏《沙家浜》中的高大全的阿庆嫂形象(文革时期);卢新华的《伤痕》中被“叛徒”母亲连累,大义灭亲却内心痛苦的王晓华(新时期);徐坤的《游行》中游刃于几个男性精英以实现对当代男性文化解构的女记者林格(八九十年代)。通过比较作者刻画她们的角度及描写方法的差异,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建国以来,女性主体意识从缺失到抗争的发展过程,以及由此显现出的社会进步。
样板戏;伤痕文学;女性主义;个人意识
新中国的成立和新政权的建立,促进了社会的变革。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更是得到了改善。在社会的现代化变革中,来源于社会生活的文学受到了生活的制约,其发展经历了曲折的道路。在此,我们将着重分析建国以来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作品中人物的个人意识由沉默缺失到彻底觉醒的过程,梳理出文学发展由于外在社会生活的影响而走过的曲折的道路。对于这一现象的研究,有助于人们从新的角度——文学角度——对社会进程中人的现代化的理解。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文学作品中人物丰富庞杂,作者在人物刻画中对人物心理的刻画描写也各具特色。所以,我们为了清晰地梳理出个人意识的发展进程,将从对女性形象及其心理刻画分析的角度,来概括出这一发展进程。
自建国以来,文学发展沿着建国之前的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指引,创造出了众多作品中的各色人物。现在看来,各色人物的差异表象之下,他们多可以分为两类:忠于革命,以集体利益为重的英雄人物;叛变革命,被个人利益熏心的革命叛徒。其中,英雄人物缺少了个人情感的描写,不食人间烟火。这类作品的代表作有八个样板戏,“三红一创”等。十年浩劫以后,文学开始试探性地表达个人情感,描写个体的伤痕,这类作品以《班主任》《伤痕》《血色黄昏》为主。到了改革开放,文学又由于市场经济的介入,走下了“神坛”,失去了“光韵”,其写作内容更加具有平民性,贴近生活,甚至有的作品触及到了个人的私密生活,例如徐坤、王安忆等人的作品。相比较,三个不同的时期,我们可以清晰地找出各个时期作品的不同,以及其背后的原因。
(一)称颂中的缺失
建国之前,在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中国共产党为了配合战时的需要,1942年5月在大后方延安召开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会上毛泽东发表了指明并影响乃至建国之后文艺创作方向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在讲话中,他指出,“……(根据地)各种干部,部队的战士,工厂的工人,农村的农民,他们识了字,就要看书、看报,不识字的,也要看戏、看画、唱歌、听音乐,他们就是我们文艺作品的接受者……既然文艺工作的对象是工农兵及其干部,……我们所写的东西,应该是使他们团结,使他们进步,使他们同心同德,向前奋斗去掉落后的东西,发扬革命的东西,而决不是相反。”[1](P231)毛泽东的这段话鲜明地指出了文艺创作为工农兵的方向。此后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延安文艺工作者们创作出了一大批反映工农兵等无产阶级生活和战斗的文艺作品,以京剧《沙家浜》为代表的样板戏便是在建国之后按照讲话原则创作而出。《沙家浜》改编自沪剧《芦荡火种》,以真实故事为原型,塑造了以郭建光为代表的新四军伤病员、以沙奶奶为代表的沙家浜人民、以阿庆嫂为代表的党的地下交通员。同时, 也塑造了以胡传魁为首的忠义救国军和以刁德一为首的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等形象。该剧围绕抗日还是降日这样一个尖锐的民族矛盾, 展示了抗日战争激烈而复杂的斗争场面。其中,阿庆嫂是本剧成功塑造的英雄人物,她是中共地下党员,以春来茶馆老板娘的身份为掩护,机智勇敢、冷静沉着,为帮助被转移到阳澄湖湖心的芦苇荡的伤员,与胡传魁等汉奸卖国贼斗智斗勇。其中的选段《智斗》时至今日仍然久唱不衰,成为了红色经典。但是,从文学人物的塑造来说,阿庆嫂形象太过完美。创作者将她塑造成献身革命的爱国人士,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从革命利益出发,都是为战友着想,但缺少对她个人情感的刻画。
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的结果呢?新中国建立、新制度建立,文艺依然受到极左文艺思潮的钳制,沿着“讲话”精神中“为工农兵服务”的路线越走越远。最终,文艺创作只能运用“三突出”的僵死模式来刻画人物,从而导致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从思想、性格、外貌到语言都雷同划一,成为了政治的附属品。尤其是《沙家浜》等样板戏,更使英雄人物的塑造堕入了“高大全”“假大空”的歧途。此外,“三红一创”中的主人公也有“高大全”的特点,他们或者弃绝儿女私情,或者将党的命令视为生命,恪守不渝。
原本也应该有全新指导方针的文艺为什么会仍然深陷于过去的创作囹圄呢?
首先,这是由于某些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戏曲形式简单、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常常在群众当中流传。与此同时,刚刚建国,人民娱乐生活较为空白,党和国家又急于让百姓知道他们的亲民政策,以及利国利民的执政思想。因此,他们便找到了文学这种人们熟悉的载体,本着“寓教于乐”的思想,创作出了《沙家浜》等八部样板戏。其次,由于决策制定者看到了之前解放区文学创作的繁荣景象,便在制定新中国的文艺政策时继续沿着“讲话”精神,并将其广而推之。因此,这势必会导致文学作品中涌现出大量的英雄人物。再次,由于文艺方针的硬性规定,以及文艺界对《青春之歌》等作品中林道静等英雄人物有悖于规范的刻画的批评,这些前车之鉴都对文学创作者的创作产生了震慑与禁锢。因此,他们在创作时总是中规中矩,努力创作出合乎规范的英雄人物。所以,根据以上的分析,文学创作在政策的高压和作家个人的妥协下,英雄人物刻画越来越平面化,最终成为了弃绝个人私情的高大全人物。实际上,这种与政治联姻的文学“工具论”思想本质上是与古代封建伦理相一致的,它们都强调文学作品对他人的义务和责任,人物更多的是政治意识的载体,这势必导致文学作品中对个性、个体心灵的忽略。不可否认,过分强调集体意识,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种文学创作的倒退。因此,在这个时期,个性便沉默地消融在社会颂歌当中。
(二)伤痕中的新生
1976年,浩劫结束了,中国在经历了动荡的十年之后,文学创作随着政治体制的改变开始变化,走下了政治的祭坛,摆脱了过去的“政治工具论”的束缚。本雅明曾说过,“具有意义的文学效应只会在行动与写作的严格交替中产生,它必须培育不显眼的形式,这些形式比起书籍在传单、宣传小册子、杂志书评和广告牌中呈现出的精致而千篇一律的姿态来,与其在活生生的社群里发生的影响更相一致。只有这样即时的语言才是应那一刻而生的。舆论对于社会生活的庞大机器来说宛如机油与机器之间的关系:人们并不是爬上涡轮机往里面倒机油,而只需往看不见但必须知道的铆钉接口里注入机油。”[2](P1)他的这段话说明,人们给机器加油的时候不必确切地知道油是如何进入机器并如何支持其运转的。但是人们都明白,机油进入机器以后,会恰到好处地分布到能使它发挥效用的地方。“文学要具有社会效用同样无需直接面对整个社会现实,而只需找到进入社会系统的入口。”[2](P66)
“伤痕文学”思潮便是找到了进入时代的入口,触动了时代和历史的神经,捕捉到了那时人心跳动的节奏,并迅速成为当时文学的主流话语。当时刘心武的《班主任》成为了伤痕文学的滥觞。随后,卢新华的《伤痕》在《文汇报》上登出,同样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在这篇小说中,作者更进一步地揭露和控诉了“特殊时期”对青少年中学生造成的创伤。在红色教育中长大的王晓华因受不了母亲是革命“叛徒”的事实而离家出走,加入了上山下乡的行列,立志要与家庭彻底决裂。她母亲给她寄的食物和衣物等都原封不动地一一退回,更是九年没有回过家。这些都只是因为母亲头上的那顶“革命叛徒”的帽子所致。即使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母亲写信告诉了她真相,她还是心存怀疑,一直犹豫,直至收到母亲单位的公函之后,她才怀着“激动”和“难过”的心情匆忙回家看望母亲。然而,母亲却因为“四人帮”的严重迫害,没有等到女儿回来就去世了。这就是当时的社会运动在王晓华心上留下的一道难以弥合的创伤。她爱她的母亲,却也极端崇拜毛泽东和他的思想,当两者相冲突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母亲划清界线,离家出走。直到母亲平反后,她才犹豫着回到了家,却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可以看出,动荡时期不但迫害了老一代对党忠诚的干部,也蒙骗了青年一代,让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正如小说中所说:“虽然孩子的身上没有像我挨过那么多‘四人帮’的皮鞭,但我知道,孩子心上的伤痕也许比我还深很多。”[3](P67)同一时期,刘心武的《班主任》则是刻画了“特殊时期”对于青少年的影响。小说通过班主任张俊石的视野,鲜明地揭露出了像“小流氓”宋宝琦这样不良少年的形成。就连像谢慧敏这样的好学生也受到了社会很深的影响,她动不动就喜欢搬用政治大道理,虽然很关注班上同学思想动态的发展,但却没有了同龄人的纯真好动,本质上和宋宝琦一样,身心没有得到健康的发展。可以说,《班主任》《伤痕》等小说是真正触动了时代和历史的神经,表达了新时期人们的心声。从艺术创作来看,正如卢新华所说的,“‘伤痕文学’实际上是对极左政治思想运动给一个普通家庭造成的伤害的深刻揭露,它使当代文学重新回到“人学”的正常轨道,并摆脱了“假、大、空”的浮泛创作风气”[4](P115),开始关注到个人的心理变化,它写出了像王晓华那样的人们对于自身伤痕的体察。
英国小说理论家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曾说过“17世纪时,扁平人物称为‘性格’人物,而现在有时被称作类型人物或漫画人物。他们最单纯的形式就是按照一个简单的意念或特性而被创造出来。如果这些人物再增多一个因素,我们开始画的弧线即趋于圆形。”[6](P59)因此,可看出福斯特认为小说中的人物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只有一种性格特征的人物,即扁平人物;另一类是有多种性格特征的人物,即圆形人物。
那么,按照福斯特理论,我们可以清晰地辨别出阿庆嫂和王晓华的不同。阿庆嫂虽然是英雄形象,她体现出的却更多是一种非“常人化”的刚性性格,她的行为时时刻刻都与党的利益有关,个人情感则都被抹杀和忽略。她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意愿。在高压的政治环境下,她是扁平化的人物,是“艺术机械政治化”的产物。相反,后来的王晓华是作为受害人出现的,代表了大多数的老百姓,她是新时期创作出的更具悲剧性的人物,是圆形人物。因为在小说中,作者较多地刻画了她的心理,描写了她在面对“叛徒”母亲和毛泽东思想时的选择,更刻画出她对现实结果的迟疑。最后,王晓华没有像阿庆嫂那样,成为彻底拥护共产党的无产阶级战士,而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心生愧疚,看清了时代给他们这几代人所造成的“伤痕”。
从阿庆嫂到王晓华,可以看出文学人物创作由单一到复杂的变化。这种变化除了是合乎文学发展的规律外,还有三个原因。首先是因为,到了后毛时代,经过几十年的政权巩固,并随着新媒介如电视技术的革新与普及,国家政权找到了新的话语媒介。这种媒介相比文学,时效性、可感官性更强,更能为国家政权润色,因此文学被边缘化。一下子从政治的祭坛上滑落下来的文学便少了政治的干预,写作更加开放。其次,是因为在经过政治运动的迫害后,人们由对偶像的盲目崇拜而成为政治运动的工具,个体性早已在狂热的运动中泯灭。当政治运动结束时,人们便回到了自身个体,发现了自己的个体性。同时,他们在“苏醒”之后发现了政治运动造成的悲惨结果,使他们对过去、对自身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与体悟。这时作家们开始关注到普通百姓的这些认识,并有意识地在文学创作中表现出来。最后,还由于一些作家看到了文学对于“铁和血”过分关注的弊端,试图从以描写个人经历为主的角度来开辟新的文学道路。因此,在内因与外因的作用下,文学便有了“向内转”的倾向,尤以刻画个人心理的作品具有代表性。这时的文学人物开始由表及里地向个性自由回归,人物的意识已由缺失变化到了新生。
(三)解构中的抗争
此后,文学仍然沿着“伤痕文学”的道路在发展。如果说《伤痕》中的王晓华是一个体认到自己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徐坤《游行》中的林格则更进一步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女性并试图从父权社会中挣脱的女性。《游行》描写了年轻漂亮的林格, 泼辣干练,“参加工作也快有个十年了, 在这个行当里林格已经算作资深编辑和记者”,“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工作程序和系统网络”, 能够轻松自如地穿梭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中, 实现了作为职业女性的价值体认。她先后与老诗人程甲、教授黑戊和摇滚歌手伊克有过情感遭遇。也就是在与他们的交往中,林格试图进行自己作为女性的精神探索,但结果她逐渐认识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与价值。例如在作品中林格把所爱慕的男人奉为神, 甘愿为此献身,而且面带微笑、大义凛然、坚忍不拔、一意孤行。然而,“站着就义从来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女人只有倒下以后才能做出英勇牺牲。”在此,徐坤借林格的遭遇痛快淋漓地剥离了男性霸权的外衣, 潜含着无尽的深意。男人在探寻林格的身体之前忧心忡忡地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林格明白了,“原来他是在企盼着一个有声的承诺, 让她向他保证他的名誉不会因为这次私情而受损”。这一无谓的承诺,让她的心碎了, 把原有的美感冲走了,最后一点的诗意理想也被轰毁了,心中的神像倒塌了。由此,作者对林格在强大父权社会下的精神求索进行了彻底的否定,从而实现了作者对在男权统治下女性争取完整生存空间的离析与解构。
与之前卢新华所写的王晓华是作为个体的人性描写相比,徐坤的写作则是以个人写作的姿态追问作为性别个体的女性自我,她的这种追问首先被放置在非常私人化的领域。她试图把女性个体生命成长经历中的极隐蔽的甚至被视为文化禁忌的私人经验带进作品中,如女性的性经验、女性抑闭的心理。这并不是哗众取宠,更多的是表现女性在男权中心社会里创伤性的生存体验,她们生命被压抑的愤怒,具有尖锐的挑战男权文化和女性文化自我建构的意义。
徐坤的《游行》中游刃于几个男性精英以实现对当代男性文化解构的女记者林格,是八九十年代文学人物塑造的创新之一。这样突出女性意识的创作的源头可以追溯到1977年诗人舒婷发表的诗作《致橡树》。诗中鲜明地塑造了一位自尊自立的女性形象,她否定了对男性的依附,不满足于女子单方面的奉献和给予,而是把女子看作是具有独立人格、与男子处于同等地位的人:“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6](P98)作者又强调“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6](P98)在这里,舒婷的诗作实际上触及到了一个“五四”时期即有周作人等提到的,但在长期社会生活和女性创作实践中一直没能引起重视的命题:女性,是与男性同等而不同样的人。这首诗通过爱情这个外壳,表现出更为普遍深刻的人的主题,即对人性尊严的呼唤,对理想的两性关系的探求。相比之下,徐坤等人的作品明显比前者的女性意识更加前卫,具有了超越性。这是由于,当时随着西方思潮的引进,文学早进入了百花齐放的时期。以林白、徐坤为代表的女性作家群在文坛初露头角,尤其是对女性个性解放方面的刻画最引人关注,以徐坤为甚。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文学失去了原有的光环,成为了经济市场中的消费品。作家为了满足消费者的阅读兴趣,又要获得一定的经济利益,他们不得不尝试文学作品各种形式的创新,而这种创新促进了徐坤等从生理和心理上刻画女性的新手法的产生。其次,是因为西方后现代主义尤其是女性主义的引入,以及波伏娃《第二性》等作品的被引进,给作家,尤其是女性作家提供了发现女性新的存在意义的视角。她们发现,女性也是历史进程中的一类而存在,而不应该再是历史与文化的缺席者。因此,女性作家在创作中力图从生理和心理上,体现出以女性意识为代表的觉醒与张扬,并以调侃、解构和抗争以男性为主的男权社会为途径。此外,由于现代生活的建立,网络等新媒介的产生使个人话语得到了充分的表达,个人意识得到了空前的解放与张扬,因此作为社会生活的反映,文学作品势必会越来越多地关注到个人描写。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曾说过,“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也就是这样一种存在物,它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说把自身看作类存在物。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也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支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造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7](P29)马克思在这段论断中是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角度做出的人与动物的区分。其实我们可以从建国以来文学创作的发展历程,人物描写及其个人意识的从无到有的过程也可以看成是文学创作由动物性生产到人的自由生产的转变。建国初,文学创作具有太多的规范化,塑造出的人物基本不具有普通人的特点,而是神化,是统治者精神的传声筒,是一种“文学政治”。这里的“文学政治指文人们利用政治的文学和文学性的政治写作,通过宣扬简单而基本、抽象而绝对的政治价值,影响人们对政治的看法而形成的政治现象”,[8](P3)结合马克思的论断,此时的文学创作是动物性的,“生产是片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生产”。政治浩劫中,有很多作家由于创作思想与讲话精神的偏离而受到政治迫害。这时,作家们的创作更多是在有感于政治威慑力的压迫下而创作的,是一种“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生产”。到了浩劫结束,人们不再像动物那样“只是按造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塑造出来的人物相比之前,从带有新生性质的个人情感的书写,再到个人意识的解放和张扬更加全面真实,是“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这种创作的变化过程体现出社会因素对于人物创作的影响,随着社会政治等因素的变化,文学由最初的边缘性位置到合理地切入社会、反映社会,文学中的人物意识从缺失到抗争,这些都是中国现代化进程,尤其是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现代化的体现及其辉煌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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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琼.作为文艺思潮的伤痕文学1976—1984年[D]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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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三版)[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8]黄旭.文学政治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激进主义[D].上海:复旦大学,2009.
(责任编辑:李志红)
With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literary creation has experienced a tortuous road, from the marginalized position to accurately cutting into the society. This is a progress of literary creation, which can be concretely reflected in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literary techniques as the characterization. In the thesis,the protagonists in three typical novels in different periods are chosen as the subjects of study, including A Qing’s wife, a perfect image in the model Beijing OperaShajiabang(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Wang Xiaohua inScarby Lu Xinhua, who keeps a distance with her “traitor” mother in pain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The New period), the female reporter Linge inShiftingby Xukun, who fiddles with several male elites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deconstruction of the contemporary male culture(during the 1980s and 1990s). Through a comparison of the characterizations of the authors, we can clearly find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females’ subject awareness from lost to struggle, and the social progress shown in this progress since the founding of China.
revolutionary model operas; scar literature; feminism; individual consciousness
2014-12-04
董海春(1988-),山东烟台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文献的整理与研究。
I206.6
A
(2015)02-004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