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徽州刻工发展及特点*

2015-01-30 15:37:20王愿石秦宗财
中国出版 2015年10期
关键词:刻工刻书黄氏

□文│王愿石 秦宗财

明清徽州刻工发展及特点*

□文│王愿石 秦宗财

在明代中期的制度改革带来的契机以及徽商经济的带动下,徽州刻工得以迅速发展并延续至清中叶。其在继承传统技艺、彰显景观特色的基础上,还呈现了群体规模化、家族世袭化、活动外向化等发展特点。

明清 徽州刻工 徽商经济

徽州刻工,约两宋时期即已出现,但是呈现出群体规模化、家族世袭化、活动外向化的发展态势,并且在国内造成广泛影响的,则是在明代中叶以后。

一、明清徽州刻工的发展及原因

徽州刻工的发展经历了两个阶段,一是明中叶以前的零星发展阶段,一是明中叶后呈群体化、外向化发展阶段。

徽州刻工兴起较早,宋时即有徽人从事刻书业,虽经宋元明初的发展,徽州刻工却一直未能形成规模。至明弘治、成化年间,徽州刻工开始崛起,在徽商经济的带动下,发展迅速,并呈家族世袭化、群体规模化、活动外向化的发展态势,并延续至清中叶。从明初至清中叶二三百年间,徽州刻工的发展一直未曾中断,尤其是在明万历至崇祯年间(1573~1644年)徽州刻工事业达到极盛。明清刻工的刻印技艺为世人所赞叹,尤其是插图版画的刻印技艺更为时人所赞赏。我国出版评论家郑振铎评价说:“我国版画之兴起,远在世界诸国之先……独我国则于晚唐已见流行。迄万历、崇祯之际而光芒万丈。歙人黄、刘诸氏所刊,流丽工致,极见意匠。十竹斋所刊画谱、笺谱则纤妙精雅,旷古无伦,实臻彩色版画最精至美之境。”[1]郑氏所赞赏的黄、刘诸氏皆是明代徽州刻工的代表姓氏,而“十竹斋”则是明末研发“饾版”“拱花”等多色套印技术的徽州刻印大家胡正言建于南京的私人刻坊。明代中后期,我国插图版画走向辉煌,而其领军人物几乎都是徽州刻工,其中尤其以黄氏刻工最为突出,“万历中叶以来,徽派版画家起而主宰艺坛,睥睨一切,而黄氏诸父子昆仲,尤为白眉。时人有刻,其刻工往往求之新安黄氏。徽郡文士之作,若高石山房目莲救母记,汪氏环翠堂弈谱、传奇、人镜阳秋,程氏墨苑,方氏墨谱,固无论矣。即金陵刊之养正图解、南北宫词纪,杭刊之海内奇观与夷白堂诸演义,吴刊之吴骚、吴歈,浙刊之徐文长改本昆仑奴,王伯良校注西厢记,凌蒙初朱墨本西厢五剧之类,无不出于歙县虬村黄氏父子昆仲手”。[2]徽州黄氏刻工从明正统年间开始进入刻书领域,一直延续至清中后期,前后持续400多年。据曹之考证,从明正统至崇祯末,黄氏刻工有280位,占据明清黄氏刻工人数总数(400位左右)的大半。[3]

明中叶徽州刻工的发展有多方面原因。首先,明中期“班匠银”制度的改革,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手工业者的人身自由,刻工亦受惠其中。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政府着手改革轮班匠制度。按照新规,轮班匠可以银代役,即轮班匠只需缴纳班匠税,就可自由从事经营活动。在此政策下,徽州刻工获得了较大人身自由,可以常年专心于刊刻工作。其次,徽州刻工家族传承、积累的结果。徽州刻工刊刻技艺与徽州深厚的文化传统分不开,砖、木、石“三雕”是徽州传统的工艺,明清时期在徽商的推动下,三雕技艺发展至极致。徽州刻工充分运用传统的“三雕”和徽墨歙砚的雕刻技艺,精益求精地钻研刻印技术,并家传户习传承下来。再次,明清时期,徽州地区商品经济的繁荣和教育风气的浓厚,为徽州出版带来了新的生机,徽州刻工获得了更大的发展空间。最后,徽商带动了徽州刻工的迅速发展。明清徽商的兴盛,为徽州刻工的发展带来了契机,如由于宗族性的关联,流寓外地的徽商为徽州刻工提供刻书市场信息,并为徽州刻工广为宣传。尤其是徽州籍坊刻,基于宗亲或乡土渊源,他们更愿意雇佣徽州刻工。

二、明清徽州刻工发展的特点

明清时期徽州刻工有其自身的特点,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

徽州刻工的刻书艺术继承了徽州深厚的文化传统。一方面,前文述及,徽州传统“三雕”技艺对徽州刻工的图书刊刻技巧有诸多影响。另一方面,徽州地区重教兴文的文化传统,对徽州刻工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一些徽州刻工幼小时在宗族开设的私塾中读书识文,具备了一定的文化素养;有的刻工还兼学了书法、绘画。这些为徽州刻工的成长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价值追求与艺术精神是徽州刻工称雄刻书界的根本原因。如徽州黄氏刻工,“对难度大、内容复杂的画稿都能够从理解、制作上充分表达画家的思想境界,栩栩如生地再现画面,渲染环境,做到阐工尽巧、神达韵臻的地步。世有‘徽刻之精在于黄,黄刻之精在于画’之说”。[4]徽州刻工大部分把刻书、插图版画作为一门真正的艺术加以对待,所以他们刻写文字、插图无不精工细作,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不放过。正是如此,徽派刻工技艺为世人称羡,他们也以高超技艺为傲。明清刻工一般都不署名,而技艺高超的徽州刻工往往署名于作品之上,这也表明他们在当时刻书市场上具有招牌式的影响力。

明中叶以后徽州刻工呈现出群体规模化发展态势,首先体现在徽州刻工大多呈家族世袭化发展。明中期以后,基于徽州强烈的宗族观念和竞争日趋激烈的刻书市场,徽州刻工的刻书技艺基本上是家庭式的父子传承,一家一族的合作。如黄氏刻工家族,据考证:从明正统元年(1436年)到道光十二年(1832年)的近400年间,黄氏家族刻工共有三四百人(不包括女工),其中雕镌过版画的不下四五十人,现已发现刻书约270余部,其鼎盛期在万历至清初,“他们的出现,使得久负声誉的建安派和金陵派的版画相形见绌。他们的版画风格也影响着杭州、吴兴和苏州版画”。[5]另有汪氏家族刻工、刘氏家族刻工、洪氏家族刻工、项氏家族刻工、吴氏家族刻工、鲍氏家族刻工等。家族合作刻书在家谱刻印中也是常见的。刻书家族世袭化为徽州刻工的发展及其技艺的进步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一方面,由于家族传承,刻书技艺、风格具有相对的沿袭和稳定性,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刻印技艺的长盛不衰,也易于取得行业竞争上的优势。另一方面,家族技艺传承,并不断推陈出新,使徽州刻书技艺不断完善。正是在技艺家族经验积累、代代口耳相传之下,徽州刻工尤其是徽派版画技艺才最终达到极致。

明清徽州刻工群体规模化发展还体现在跨族群合作。跨族群是指在刻印同一种图书之时,不同家族的徽州刻工密切合作,共同完成刻印任务。明中叶以前,徽州刻工跨族合作刻书的现象还较少见,明中叶以后日渐增多,尤其是刻印一些大部头的图书或刻印质量要求高的图书。徽州刻工跨族合作以两姓合作为多,三姓、四姓也有不少,四姓以上合刻者较少见。

此时期,徽州两姓刻工合作刻书成为常见现象。黄氏、仇氏、汪氏、刘氏、吴氏、汤氏、项氏、程氏、鲍氏等刻工都曾合刻书,尤其黄氏与仇氏合作为多。黄、仇二族因同村合住,又操同行,面临大部头图书的刊刻时,便很容易地走上合作的道路。黄、仇二族合作的重要图书有:明成化十八年(1482年)年《程氏贻范集》30卷,明弘治三年(1490年)《贡文靖公云林诗集》6卷,明弘治五年(1492年)《心经附言》4卷,明弘治五年(1492年)《文公家礼仪节》等。

明中后期徽州刻工逐渐走出徽州,闯荡长三角,逐步呈外向化发展。明代中叶以后,徽商在江浙一带的兴盛带动了徽州出版在该地区的发展。徽州人素有强烈的乡土意识,在同宗同族商人的带动下,徽州刻工很快走向了金陵、扬州、杭州、苏州、湖州、建阳等外埠图书中心地,传播徽派雕绘技艺,赢得广泛声誉。这在明清文人文集中多有评价,如郑恭《杂记》说:明代杭州最盛行雕版画,“殆无不出歙人手,绘制皆精绝”。[6]明人钱泳《履园丛话》中称赞技艺最盛最巧的当时刻工首推徽州刻工(宁国刻工实际上也是在徽州刻工影响下发展起来的):“雕工随处有之,宁国、徽州、苏州最盛,亦最巧。”[7]活跃在金陵、扬州、苏州、湖州、建阳等地的徽州刻工,其刊刻技艺皆享誉当地。

(作者单位:安徽工程大学艺术学院 安徽师范大学传媒学院)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明清文化传播与商业互动:以徽州出版与徽商为中心”(11FXW004)、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我省传统手工艺的传承保护研究”(AHSK11-12D65)的研究成果

[1]郑振铎.中国版画史序[C]//王伯敏.中国版画史.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1

[2]郑振铎.西谛书话[M].上海:三联书店,1998:203,206

[3]曹之.明代新安黄氏刻书考略[J].出版科学,2002(4)

[4]安徽省志·出版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1998:23

[5]周芜.徽州版画史论集[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4:6

[6]张海鹏,王廷元.明清徽商资料选编[M].合肥:黄山书社,1985:206

[7]钱泳.履园丛话(卷12)[M].北京:中华书局,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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