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资本运作——以云南省弥勒市西一镇红万村为例

2015-01-30 04:56王永军刘
中国民族博览 2015年8期
关键词:布迪厄行动者场域

王永军刘 聪

(1.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图书馆,云南 丽江 674100 ;2.云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资本运作——以云南省弥勒市西一镇红万村为例

王永军1刘 聪2

(1.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图书馆,云南 丽江 674100 ;2.云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摘要】阿细祭火是流行于云南省弥勒市西山区彝族支系阿细人中间的一种重要祭祀活动,以纪念阿细人的祖先掌握了人工取火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的资本理论在阿细祭火民俗的研究中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充斥着各种形式的资本,同时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为各种资本的较量提供了力量空间,而行动者的惯习构成了资本的运作逻辑。

【关键词】阿细祭火

【文献标识码】A;G953文化场域;资本运作;红万村

阿细祭火是流行于云南省弥勒市西山区彝族支系阿细人中间的一种重要祭祀活动,以纪念阿细人的祖先掌握了人工取火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资本理论在阿细祭火民俗的研究中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布迪厄认为:“社会空间是由许多场域结构化构成的,这些场域如同市场一样,进行着多重多样的特殊资本的交换。”[1](P.148)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是阿细社会的许多场域之一,在这个场域里阿细人们在惯习的指导下,进行着各种特殊资本的竞争和交换。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资本运作,能够将丰富的民族文化资源转化为可观的经济效益,从而带动当地社会经济的大繁荣大发展。这不仅有利于增加当地人们的收入,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更有利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以及和谐社会建设的良性发展。

一、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各种资本形式

在布迪厄看来:“社会空间就好比市场系统那样,人们依据不同的特殊利益,进行着特殊的交换活动。”[2](P.821)布迪厄把社会空间的各个场域中竞争的资本主要分为四大类: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象征资本。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存在着布迪厄所言各种各样的资本,这些资本形式相互竞争、比较和转化,共同活跃了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

(一)经济资本

所谓经济资本是指“由生产的不同因素(诸如土地、工厂、劳动、货币等)、经济财产、各种收入及各种经济利益所组成的”[3](P.517),它是其他资本形式的总根源。“经济资本可以立即并且直接转化成金钱,它是以财产权的形式被制度化的。”[4](P.192)不同社会的经济资本,具有不同的特性。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弥勒市政府以及红万村委会占据着重要的经济资本。弥勒市政府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资金重点支持阿细祭火(红万村)的发展:为了解决红万村的饮水问题,2004年弥勒市政府和红万村共同出资30.93万元(其中政府以国债的形式投入资金24.93万元,红万村群众集资6万元)修建了饮水工程;为了修建祭火台、祭火广场以及进行村中石板路的改造等工程,2006年弥勒市政府和红万村共投入资金32万元(其中政府出资15万元,群众投入资金17万元),2007年政府又在新农村建设项目下投入资金7万元;为了整合资源建设民族团结示范村,改善红万村的接待中心,2010年弥勒市政府投资30万元;为了发展民俗文化旅游,改善红万村的基础设施,2011年弥勒市政府投资100万元对红万村进行了全面的提升改造,其主要的范围包括民房改造、墙体粉刷、街道壁画绘制、场地硬化、绿化树栽种、垃圾池建设、太阳能路灯安装等。①红万村村委会拥有着阿细祭火的场地、祭火的人员以及长龙宴的门票收入等,笔者2013年去红万村参加阿细祭火时,村里收取每位游客80元的长龙宴门票②。弥勒市政府以及红万村村委会大量的经济资本是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一切资本运作的总根源,为阿细祭火的顺利开展提供了前提条件。

(二)文化资本

文化资本在布迪厄的资本理论中占有重要地位,它同经济资本一起,构成了社会化区分的两大基本原则。所谓文化资本是指行动者所占有的各种知识技能以及各种文化资源和文化财产的总和[5],这种资本在某些条件下能够转换成经济资本。布迪厄进一步把文化资本划分为被归并化的形式、客观化的形式和制度化的形式三种。被归并化的形式,是指经过长期的和稳定的内化而铭刻在身体中的一种禀性和才能,它是惯习的重要组成部分。客观化的形式,是指物化或对象化的文化财产,如书籍、油画、艺术品、文物、古董等。制度化的形式,是指:“由合法化和正当化的制度所确认的各种学衔、学位及名校毕业的文凭等。”[2](P822)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毕摩是文化资本的持有者。毕摩是彝族宗教的集大成者,有着丰富的知识体系,这种知识技能(被归并化的形式)是在长期的历史实践中经过一定数量的资本投资(经济资本)所积累的。据何汝贵毕摩说,他的父亲是毕摩,他的爷爷也是毕摩,由于生在毕摩之家,他从小就对毕摩知识耳濡目染,成年后又跟着毕摩系统地学习,通过长时间的学习和内化作用,他才掌握了各种祭祀活动中的各项技能。同时,弥勒市政府也对毕摩每年进行一次培训,培训考试合格后发放相应的资格证书(制度化的形式)。笔者在红万村做调研时曾看到何汝贵毕摩(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和何玉忠毕摩(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各种证书。毕摩所持有的文化资本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的资本运作中占有重要地位,为阿细祭火仪式中各种祭祀活动的顺利开展提供了重要保障。

(三)社会资本

所谓社会资本,“是行动者藉助于所占有的持续性社会关系网络而把握的社会资源或财富的总和”[3](P518)。因此,社会资本“是可利用的社会资源的产物和他人提供这些资源帮助的倾向”[6](P21)。一个社会中的行动者,他所占有的社会资本的多少,取决于他能实际上调动起来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幅度,也取决于他所联系的那个社会关系网络中每个成员所占有的各种资本的总量。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西一镇政府以及西一镇文化站占据着重要的社会资本。他们利用自身的各种社会关系网络,积极加强阿细祭火的对外宣传,以镇政府的名义向媒体发送公告,并通过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节目在网络上进行宣传,以扩大阿细祭火的影响。社会资本有效调动的过程也是一种“圣化”或“祝圣”的过程。祝圣就是行动者在原有的基础(法律或被确认的程序)上,通过社会关系网络而调动最有权威的人士或单位,使其充当合法化的仲裁,通过社会公开的仪式而确立新的正当化的地位。“祝圣者”越是显示出其对于“被祝圣者”的独立性,越表现出同“被祝圣者”的无关联性,那么“被祝圣者”的合法性越有成效。[7](P.61)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每年的祭火节都会邀请著名媒体和政府官员,他们充当了阿细祭火的祝圣者。省、州政府领导及中央电视台等知名媒体由于距离红万村较远,显示出了他们之间的相对独立性及无关联性,而且省、州领导及中央电视台等知名媒体是已经被大家广泛公认的个人和单位,由于祝圣者是权威的人士和单位,由此也就确立了被祝圣者(红万村)的合法地位,促进了阿细祭火的发展。

(四)象征资本

象征资本又被称为“否认的资本”或“不被承认的资本”,“是用以表示礼仪活动、声誉或威信资本的积累策略等象征性现象的重要概念,声誉或威信资本有助于加强行动者的信誉或可信度的影响力”[2](P823),因为这类资本是象征性的,因此被称为象征资本。布迪厄认为,象征资本具有双重属性:被承认性和被否认性;或者更准确地说,象征资本是通过“不被承认”而“被承认”的,“它是通过无形和看不见的方式,达到比有形和看得见的方式更有效的正当化目的的一种魔术般的手段和奇特的竞争力量”[3](P519)。 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毕摩占据着重要的象征资本,毕摩的象征资本主要表现在良好的声誉和威望上。红万村的何汝贵毕摩自幼有着良好的家学渊源(毕摩世家),学历较高(高中学历),早年曾在村里当过生产队队长,而且现在还在村里开了一家诊所为村里人看病,经常帮助村民处理日常生活中的事务,因此在群众中树立了权威,积累了良好的声誉和威望。笔者2013年10月去红万村田野调查时,正好赶上村里有户人家“祝米客”,何汝贵毕摩就被邀请去为孩子念经祈福;第三天有户人家有丧事,由于何汝贵毕摩精通指路经等毕摩经文,又被请去做法事;笔者临走的那一天,听何汝贵大爷说,邻村有个老人去世了,又邀请他了,话语中带着一种自豪感。红万村的何玉忠毕摩精通《阿细的先基》,能够全面掌握阿细先基的曲调、唱法等,而且还能根据不同的场合即兴演唱阿细先基等,表现出了超强的口头语言表达能力,因此也在群众中树立了良好的声誉。象征资本构成了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重要力量。

二、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资本的力量空间

场域是布迪厄社会理论中的一个关键的空间隐喻,布迪厄把场域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8](P.133-134)场域作为资本的力量空间,为各种资本的竞争、比较和转换提供了必要的场所;同时,也只有各种资本的反复交换和竞争才维持了场域本身的存在及运作。也就是说,“场域是各种资本竞争的结果,也是这种竞争状态的生动表现形式。”[1](P.148)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存在着三种子场域,分别为政治场域、毕摩场域和生活场域。

(一)政治场域

“任何一个场域始终都是个人的或集体的行场所,是这些行动者相互间维持或改变其本身所具有的资本,并进行资本再分配的场所。”[3](P.517)各个场域中行动者之间的竞争,取决于各个行动者所占有的社会地位(位置)以及他们手中所握有的资本总量(资本性质和资本类别)。政治场域是“由各种形式的权力和各种不同类型的资本之间的力量对比状况所决定的”[1](P.151)。在政治场域中权力的运作是无处不在的,但是不管是权力的施动者还是接受者,往往意识不到权力的实际运作及其效果。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的政治场域中,阿细祭火的源头之争(起飞村与红万村)体现了政治权力的运作逻辑。自从政府举办阿细祭火节以来,由于红万村群众的参与热情高,积极配合政府的各项活动,而起飞村对于政府活动的配合力度不够,群众的积极性也不高,所以政府就选定红万村为阿细祭火仪式的试点。运用政府所占有的经济资本,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资金支持红万村阿细祭火的发展,西一镇运用自己所掌握的社会资本,积极加大对红万村阿细祭火的宣传。这是政府对阿细祭火仪式政治权力的适当运作,而且是以正当的形式实现的,让起飞村感觉不到政治权力的运作,使红万村的祭火仪式合法化。起飞村对于阿细祭火仪式源头之争处于劣势地位,由于政府的各种项目基本上都在红万村实施,对于政府在红万村举办阿细祭火节的各种行为,起飞村已经习惯于反复出现和复杂地贯穿于日常生活中的政治权力现象,通常是对于红万村阿细祭火仪式的源头不承认,尤其是当红万村在寨门上挂出“阿细祭火的发源地”条幅时。起飞村对于政府在红万村举办阿细祭火节的行为表示出无奈,通常习惯于以不承认来取代对阿细祭火仪式源头政治权力的承认。[7](P.59)

(二)毕摩场域

布迪厄认为,语言的象征性权力不仅是一种沟通的手段,而且也是“社会中处于不同地位和具有不同行动能力的个人和群体,为了寻求他们的利益,发挥他们实际活动能力的中介”[2](P.305)。语言的象征性权力在语言交换者之间不仅实现了意义沟通、思想交流和情感表达,而且实际上“也是建构、调整和协调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与他们相关的一切社会关系,同时也是进行和实现他们之间的权力较量、协调和权力再分配”[1](P.172)。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毕摩场域中,毕摩之间权力的竞争关系正是通过语言的象征性交换实现的。毕摩借助语言的象征性权力,帮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做各种法事,人们为了感谢毕摩,会支付给毕摩一定的报酬,这种毕摩语言的象征性权力成为他们寻求利益的工具。同时毕摩语言的象征性权力也成为调整他们之间相互关系以及掌握符号财富和符号权威的标志。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毕摩场域中,红万村Z毕摩和G毕摩之间的关系体现了语言象征性的权威与财富的争夺。现在的阿细祭火G毕摩是主祭毕摩,Z毕摩是副祭毕摩,在这几年前情况完全相反。当Z毕摩做主祭毕摩时,村里遇到了大的自然灾害,造成农作物大面积减产。于是,村里的人们就有了意见,认为Z毕摩祭祀得不灵验,没有能保村里风调雨顺。此外,Z毕摩的养女精神状况不好,加之Z毕摩文化水平较浅,镇里出于发展民俗文化旅游的需要,就让G毕摩当了主祭毕摩。通过两个毕摩的比较可以看出,在语言的象征性权力交换过程中,显示出毕摩使用象征性符号的特殊能力和无形策略力量的智能,同时也会产生各种象征性利润的争夺。由于Z毕摩主持祭祀时,发生了自然灾害,人们就认为他没有和神灵沟通好,他在毕摩语言的象征性权威方面地位就下降了,与此同时,G毕摩就获得了语言象征性的符号权威和符号财富。

(三)生活场域

“生活风格、品味和生活方式的不同模式,既是个人和社会集团自我区分和自我表演的方式,也是社会区分化的原则。”[1](P.78)现代社会在一定意义上说就是靠生活风格和品味的竞争显示出其复杂性和曲折性的。各种风格、品味和生活方式都属于文化资本的层面,即这里要提到的身体化文化资本(上文文化资本中被归并化的形式)。“经过长期的实践活动,行动者将他们一生中内化的社会世界的实践逻辑,体现在身体的动作、姿态、讲话口气、行动气质以及习惯中。”[9](P.122)身体化文化资本的获得不需要行动者的精心的策划,是在无意识中获得的,因为“他们对于自己的母文化有着渊博的知识,并且能够与之保持一种亲密的联系,这意味着他们能够无意识地获取这种文化”[10](P36)。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的生活场域中,红万村的群众拥有着身体化的文化资本。笔者在田野调查期间曾多次问过很多当地的群众,他们为什么要搞阿细祭火,很多人都回答不上来,说阿细祭火是他们老古老代传下来的,必须要搞阿细祭火,不搞阿细祭火村里的老年人就有意见,每年快到阿细祭火节时他们就特别兴奋。在日常生活场域中,他们对阿细祭火的生活方式和生活风格,是他们自我区分与自我表演的方式。一到阿细祭火节时,他们就投身于阿细祭火的实践表演中,这说明阿细祭火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的集体无意识,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了。阿细祭火已经内化在了他们的动作、姿态、讲话口气、行动气质以及习惯中了,正如本尼迪克特所言:“当他长大成人并能参与这种文化的活动时,其文化的习惯就是他的习惯,其文化的信仰就是他的信仰,其文化的不可能性亦就是他的不可能性。”[11](P.2)在生活场域中,身体化文化资本“将阿细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艺术融为一体,艺术化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使得人们的日常生活得以艺术地展示出来”[12]。

三、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行动者的惯习:资本的运作逻辑

惯习是布迪厄社会理论中最重要的基本概念之一,并且是他的整个社会理论的起点。布迪厄把惯习看做“深刻地存在于行动者的性情倾向系统中的,作为一种技艺存在的,具有某种创造性艺术的生成性能力”[13](P.169)。布迪厄社会理论的精髓是行动者在惯习的支配下运用手中所握的资本在场域中开展各种竞争活动,而惯习是处在社会场域中所有行动者运用资本的关键原则,构成了资本的运作逻辑。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行动者的惯习主要表现在惯习的时间结构、惯习的外在化以及惯习的语言策略上。

(一)惯习的时间结构

惯习的时间结构表现为历史性。一方面,“惯习是历史的产物”[14],是行动者个人或群体的历史的精神心理缩影和历史实践经验的内在结晶;另一方面,惯习在记录、凝缩和内化历史的同时,又呈现出外化及其对于历史经验的改造和建构,也就是说,惯习反映了历史,同时又建构了历史。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阿细祭火的历史溯源表现了惯习时间结构的某些特点。位于红万村北面的起飞村,也保留着比较完整的阿细祭火,他们认为自己村才是阿细祭火的真正源头,红万村的阿细祭火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才从起飞村传过去的。据起飞村何汝民老人讲述:“在他很小的时候,阿细祭火起飞独有。后来,由于两村地缘较近,民众交往日益频繁,阿细祭火才从起飞村传入红万村,红万村阿细祭只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具体过程为:首先是红万村派人来起飞村参加起飞村祭火活动,起飞村办集体伙食共餐。后来,红万村也要设祭火节(实际是“密枝节”),起飞村派人去参加协助指导,这样过了几年,当时的条件是红万村的生活质量比起飞村略差,因为要礼尚往来,红万村祭火活动组织者便羞于此,不再派人来起飞村共度祭火节。从此,两村祭火活动各自为政,相安无事。历史走到‘砸烂狗头’(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疯狂岁月,因某些政治原因,两村祭火被迫中断。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出台后,阿细祭火才恢复原有生机(可惜有一些比较烦琐的程序取消了),遗憾的是红万村阿细祭火经此浩劫而失传了。红万村又派山歌手石国良专程找到何汝民先生再度取经,起飞村祭火再次传入红万村。”③红万村则坚持认为他们村才是阿细祭火的发源地,理由是他们村口头中流传着很多关于阿细祭火仪式的传说,如祭火传说、祭密枝传说等。除此之外,他们村还有阿细先祖木邓居住的大、小红岩洞,“传说的核心,必有中心纪念物”,更加印证了阿细祭火起源于该村的真实性。通过以上的简单分析可以看出,红万村的行动者在记录、凝缩和内化这段历史的同时,又对这段历史经验进行了建构与改造,这表现了惯习时间结构的功能。

(二)惯习的外在化:策略

惯习是内在的,是实践的最终形成因素,是通过策略表现出来的,因此,可以说策略是惯习的外在化和具体表现。一般而言,策略就是行动者为了在场域中占据有利位置和扩大资本的占有量在而对事物走向做出的一种判断,这种判断是在长期的实践中逐渐形成的,并且通过惯习表现出来的。行动者在制定和运用策略时会考虑到三个因素:行动者所具有的不同惯习、行动者持有资本的总量(数量和质量)、行动者在场域中的位置。这是因为策略的制定及运用,不仅反映了场域中各个行动者所占有资本总量及其相互关系的状况,而且还决定着行动者在场域中位置的变化以及整个场域中资本的再分配。因此,策略在场域的斗争中,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布尔迪厄讲到了三种不同的场域策略形式:保守、继承、颠覆。在场域中占据支配地位,享有特权的行动者常常采用保守的策略;那些试图进入场域中支配地位的新参加的成员常常采用继承的策略;“颠覆的策略则被那些不那么企望从当下统治结构获得利益的行动者所采用”[15](P.145)。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政府(弥勒市、西一镇)、红万村以及起飞村在场域中具有不同的惯习,占据着不同的位置,拥有着不同的资本,因此促使他们采取不同的策略。政府拥有着大量的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在场域中占据了支配地位,并且拥有着良好的惯习,为了促进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他们对阿细祭火进行了一系列的开发。如投入大量的资金,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帮助毕摩等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积极加强对外宣传(为了统一对外宣传,将阿细祭火的日子④定为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三)。红万村拥有着文化资本、象征资本和一定的经济资本,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占据着较为有利的地位(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并且有着良好的惯习,使得他们对阿细祭火表现出了极大的积极性。如积极配合政府对阿细祭火的各项开发、各种规划等。起飞村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处于劣势地位,各种资本相对较弱,而且也没有形成相对较好的惯习,他们对阿细祭火表现出了无奈,基本上是以不承认的态度来对待。

(三)惯习的语言策略

语言是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的重要内容。语言是社会中处于不同地位和拥有不同资本的行动者和群体寻求各自的利益,提高社会位置和发挥实践能力的媒介。在布迪厄看来:“在人们语言的交往中,人们所完成的是不同的个人、群体之间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势力的交流、调整、比较和竞争,也是他们所握有的权力、资源、能力及社会影响的权衡过程。”[9](P175-176)在实际的语言交换过程中,被卷入的社会因素和力量是多方面的。语言因素是语言交换过程中首先要考虑的因素,其中包括语言运用者的惯习以及语言使用的风格等,这些因素同行动者在场域中的位置以及该位置的获得过程密切相关。语言以外的社会因素也会影响到语言的交换,如道德系统、语言交换场域中的力量对比等。因为“这些因素也是以客观和无形的方式,强加在说话者的身上,迫使双方必须遵循一定的语言交换规则,并在这些压力下,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说话内容、方式和环境的”[9](P.185)。因此,惯习的语言策略是一种社会力量的展现。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不同的行动者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为了发展民俗文化旅游,政府对红万村的村民进行了培训,当外地的记者以及学者调研采访时,村民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当问到其他问题(超出了培训的内容)时,他们要么就是微微一笑,要么就是回答不知道,要么就是用提问者听不懂的方言简单说几句。这反映了村民的惯习以及使用语言的风格,并且同他们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位置有关(他们处于有利位置,不能说出对本村不利的言论)。当笔者问到杨文忠老师(西一镇文化站站长)起飞村和红万村的祭火哪一个更早时,杨老师的回答也是闪烁其词,两个村都有祭火。可见杨老师在回答笔者的问题时也考虑到了语言以外的社会因素(毕竟起飞村和红万村都属于西一镇,也不好说哪一个早哪一个晚),迫使杨老师改变了自己的说话方式以及说话内容,做出了委婉的回答。可见,惯习的语言策略,并不仅仅是语言文字符号和意义方面的交换,更是行动者所握有的权力、资源、能力及社会影响的权衡过程。

四、结语

“资本是累积性的劳动,这种劳动在私人性即排他性的基础上被行动者占有时,这种劳动(资本)使他们能够以具体化的形式占有社会资源。”[16](P.127)布迪厄的资本理论在阿细祭火民俗的研究中显示了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在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充斥着布迪厄所言的各种形式的资本,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为各种资本的竞争、转换提供了必要的空间,而行动者的惯习构成了资本的运作逻辑。阿细祭火民俗文化场域中的资本运作,验证了布迪厄“资本理论”的合理性,响应了国家弘扬民族文化的精神,同时也为传统文化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解与认识,并且能够探讨新时期传统民族文化以及民俗文化再度繁荣的本质与意义。

注释:

①数据资料是笔者根据西一镇文化站站长杨文忠老师的提供整理而成,访谈时间:2012年8月。

②2012年笔者在红万村做调研时,据何汝贵毕摩介绍,长龙宴门票每位记者收取100元,旅行团每位收取80元,个人旅游者每人收取50元。

③材料是笔者根据起飞村郭睿毕摩讲述整理而成,访谈时间:2013 年3 月。

④原来阿细祭火的日子一直沿袭古老历史遗留的择日习俗,逢每年寅月下旬的子日或午日祭祀,如果逢在子日祭火,则在之后第七天的午日祭密枝;反之,如果祭火逢在午日,则在之后第七天的子日祭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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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永军(1984-),男,山东泗水人,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老师,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文化研究;刘聪(1990-),女,山东兖州人,云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数民族艺术研究。

基金项目: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科学研究基金项目“基于布迪厄文化资本理论的阿细祭火仪式研究”(项目编号:2014XY01)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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