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与意志关系中的人之自由
——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德国观念论与唯意志论的超越理路

2015-01-30 01:45赵明杰
中共郑州市委党校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黑格尔意志理性

张 乐,赵明杰

(1.江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无锡214122;2.河南中医学院图书馆,河南郑州450008)

理性与意志关系中的人之自由
——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德国观念论与唯意志论的超越理路

张 乐1,赵明杰2

(1.江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无锡214122;2.河南中医学院图书馆,河南郑州450008)

德国观念论将理性主义推至高峰,由此建构了恢宏的辩证逻辑体系,但却用理性的终极存在压抑了人的意志与自由。与此相反,唯意志论在反叛理性并彰显自由之时,又将意志夸大为独立王国使人沦落其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另辟蹊径,通过找寻理性与非理性因素背后的实践动因,在社会历史领域消解了德国观念论“自在之物”的问题,并且把人的自由构筑在现实基础之上,真正实现了哲学主题的转换,从而完成了对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的双重超越。

理性;意志;自由;德国观念论;唯意志论;马克思主义哲学

德国观念论是传统理性主义发展的顶峰,其集大成者黑格尔视自然、历史和精神为一个整体,将理性与意志统合进以“绝对精神”展开为主线的宏大逻辑推演体系当中,由此构建了“完满而终极的”理性王国。但传统理性主义在探求世界终极存在之时,却用虚幻的本原消解鲜活的现实生活并贬抑人的主体价值,最终堕入了虚无主义的深渊。伴随德国观念论的没落,19世纪中叶实证主义、唯意志论以及马克思主义等全新哲学形态如雨后春笋般相继产生。其中,唯意志论从反叛理性主义的前提出发,试图用意志观照当下彰显人性,却因无度夸大意志自由而使人再度沉沦。唯有马克思主义哲学通过对现实生活的高度关注与深刻剖析,发现了隐匿于理性与意志背后的实践动因,在继承和发展德国观念论遗产的基础之上,觅求到了人之自由和解放的可行出路。

一、德国观念论与唯意志论

(一)德国观念论用理性窒息了意志

休谟认为因果联系出自本能的习惯,只有凭借本能生存实践,才能免受怀疑论的搅扰。人无法抛弃理性而完全依靠本能去生活,故在其哲学里便出现了理性与本能的冲突[1]。为解决这一问题,德国观念论的创始人康德确立了理性的地位并划定了界域。理性服膺必然性,而自由意志则使道德律成为可能。理性与意志在康德哲学中是截然分离的。为消弭理性和意志的对立,费希特用“自我”这个本体代替了康德的“自在之物”,以期将二者合一。费希特主张,“自我”在设定它自身的同时亦创设了一个“非我”与己对立,最后在“自我”与“非我”的相互作用中融合了认识与实践。但“自我”如何设立“非我”,又如何突破后者的限制回归到自身呢?在此问题上,费希特陷入了“唯我论”困局而难以自圆其说。为克服费希特的理论困境,谢林构建了“同一哲学”。谢林将世界的本体看作一种客观精神——绝对同一,由此将理性与意志、认识与实践统合了起来。这个绝对同一与费希特的“自我”一样,是A=A式的无差别同一。但从无区别的“绝对同一”到有差异的自我,以及自我在实践中突破客观世界的拘囿再复归到这种“绝对同一”的过程则出现了跳跃。因为理性无法解释这种跳跃,所以谢林认为从同一到差别是由神秘的意志所推动的。谢林沿袭康德和费希特的道路,将本属于人的“意志”客体化和神秘化,这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黑格尔不满意谢林理论中存有的非理性主义倾向。他把“绝对精神”指认为“差别的同一”,即它既是又不是自身,并且将“绝对精神”外化为自然界的进程归结为概念的逻辑推演,而区别于费希特和谢林的非理性跳跃过程。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在解决本体转化为自然和人的主观精神这个问题时,用概念组建的逻辑体系替换了费希特和谢林的意志,可无论其理论体系多么的合乎逻辑,仍然无法清楚地解释绝对精神外化为自然的缘由,因而依旧要诉诸某种直接性的理念[2]。但黑格尔还是宣称“绝对精神”克服了一切,意志所推动的实践成了宏大逻辑体系的一系列环节,生生不息的意志由此窒息在业已完结的理性体系之中。实际上德国观念论自康德起就存在着理性与意志的矛盾,并试图用传统理性主义的方式加以调和。费希特、谢林和黑格尔都将意志所推动的实践看成是理性体系内的一个部分,将意志看成是连接本体与自然之间、主观精神与本体之间的桥梁。尤其是黑格尔宣称理性驯服了意志而回归自身,哲学体系似乎就此终结。但在现实生活中,理性与意志的矛盾依然存在着,人们求真求善、改变世界的能动性不会因此被抑制,社会历史的发展不会终结,社会矛盾不会因为黑格尔哲学体系的调和而真正解决。正如马克思所言:“这种思想上的扬弃,在现实中没有触动自己的对象,却以为实际上克服了自己的对象。”[3]

(二)唯意志论反叛理性却夸大意志

理性在德国观念论中表现为一个指称终极存在的概念及由此产生的概念体系,它们本属于人的观念,却被塑造成凌驾于世界万物之上的终极存在,从而将人的意志变成了理性体系之下的环节。而在现实中,意志并非理性的奴仆,人们吁求真善美的夙愿和推崇生命力的冲动并未完结。德国观念论仅仅在逻辑上或者说观念中消除了理性与意志的矛盾。既然理性给人们带来的只是虚幻的信念,无益于现实的生活,那么推动生活、行动和实践的意志就被逐渐开显出来。在德国观念论走向尽头之时,唯意志论哲学伴随1848年革命的失败而广泛传播,成为一种势不可挡的思潮。叔本华是唯意志论哲学的第一人,其哲学体系在形式上与康德相似。他认为,“一切客体,都是现象;只有意志才是物自体”[4]。他论及的意志是“生存意志”,正是人的“生存意志”派生了人的身体,表征在身体上一切现象的本质皆是意志,身体的各部分同意志的欲望完全契合。“比如牙齿、食道、肠的输送是客体化了的饥饿,生殖器就是客体化了的性欲”[5]。但意志与身体是统一不可分割的,身体是“我们认识自己意志的条件”[6]。叔本华还强调,理性不过是意志的表现形式,人首先有意志,然后才可以去认识想认识的东西,理性归根到底是以意志为鹄的的。世界的本质亦是意志,世间的一切都是意志的外在表现。这个作为本体的意志,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独立王国,更是一种神秘的无意识的活动。在这种意志的控制下,人的生活注定是痛苦而失望的,唯有彻底的禁欲,方能达臻无欲忘我的境界。

克尔凯郭尔更是反传统理性主义,把研究重心倾注于人的存在问题。他认为,每个人皆有各自独特的个性,个人以外的一切存在都构成对个性不同程度的压抑,而此种个性正是由人的情感和意志形成的,而人的理性和身体则只体现了人们之间的共性。独特的情感才是人类鲜活的生存,这种情感不是理性和语言所能表达的,抽象的语言逻辑会消融人的个性。克尔凯郭尔认为,人享有不受理性规约的绝对自由,该自由是没有确定性的。个人是为恐惧、悲观、绝望等消极情绪所支配的,正是在这些情绪的支配下,人不断做出非理性的、不确定的、完全自由的抉择,从而推动现实生活向前迈进。人在群体中会失去真实的存在,唯有在上帝面前才能体验到有罪的情感,觅寻到真实的存在。总之,克尔凯郭尔彰显了人的存在,却将非理性夸大为人的本质,他不但将人看作是离群索居的个体,而且将人的自由诉求引向了膜拜上帝的信仰主义。

尼采作为唯意志论哲学的集大成者,也是叔本华的直接继承人。但与叔本华不同的是,他认定世界历史是权力意志的永恒轮回,而非生存意志的逐渐开始显现。权力意志并非实体,也不像生存意志那样是消极的,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不断增长和超越的活动。权力意志亦不属于自在世界,它就处于此岸世界之中。自然界、人类社会无非就是一种权力意志侵占、吞噬另一种权力意志的表现,权力意志的强者可以而且必须不择手段地镇压弱者。权力意志得到充分发挥的人即是“超人”,超人不受道德与真理的制约,是此岸世界的“上帝”。此外,任何概念或判断皆出自激情和本能的需要,只是满足欲望的工具,故如若服膺理性便会扼杀个人独特的生命本能,进而否定人的价值,使其沦为奴隶。尼采的哲学不仅肯定了此岸世界的人之价值,而且一扫悲观情绪,鼓励人们奋发向上,打破陈规旧习。为了克服虚无主义,他创建了以“超人”为主导的权力意志永恒轮回的新的价值秩序。但是,尼采从根本上全盘否定了理性,把权力意志夸大为独立王国,并企盼虚无缥缈的、不受约束的、凌驾于社会之上的“超人”的出现。

唯意志论试图将人的自由从理性的重压之下解救出来,从而实现哲学主题的转换——从探讨终极存在转向研究人的存在和自由。他们择取的方式是通过彰显人的意志,强调此岸世界的个人自由来反叛传统理性主义,挣脱实体观念和封闭哲学体系的禁锢。将意识中的非理性因素无度夸大,不仅完全被抛弃了德国观念论的遗产,还使人重新成为意志的奴隶。

(三)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之间的关系

德国观念论将理性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唯意志论哲学则与之背道而驰,将意志夸大成一个独立王国,二者在此问题上是针锋相对的。理性与非理性归根到底只是意识的组成部分,唯意志论对德国观念论的反叛只存乎于意识之内,它同后者一样仍是以意识中某种因素来统摄现实世界。因此,二者对意识背后的动因,即康德从一开始就提出的“自在之物”依旧没能得到正确的揭示。而且,唯意志论哲学努力凸显现实的人的价值,但同德国观念论的“理性的人”一样,它所谓的“意志的人”也只是抽象的人;德国观念论中的人最终沦为绝对精神的工具,而唯意志论哲学所谓的“个体的自由”实际上也是脱离现实的空洞自由。德国观念论虽然是从意识出发去规定世界,但却特别强调理性的思辨,这能够促使人们去探寻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而唯意志论把一切都还原为主观的盲目意志,这就在理论上和实践中否定了科学。唯意志论不仅是在意识之内反叛德国观念论,抛却了德国观念论的遗产,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将哲学降格到了更低的水准。所以,只有突破意识本身,找到理性与意志背后的实践动因,才能继承和扬弃德国观念论,进而将人的自由建立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之上。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的超越

(一)发现理性与意志背后的实践动因,解决了“自在之物”的问题

德国观念论从康德开始就致力于解决现象界和自在之物的对立,后世的哲学家则用一种统摄世界万物的理性精神来取代“自在之物”,如费希特的“自我意识”、谢林的“绝对同一”以及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然而,这些理性精神仍然是神秘的,而且是与现实脱节的。黑格尔哲学体系的解体表明,绝对精神绝非历史发展的动因,“自在之物”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与之相反,唯意志论者叔本华则把“自在之物”理解为“生存意志”,尼采也将世界看成是“权力意志”的永恒轮回。在现实生活中,意志并非完全自由,人不可能为所欲为,历史发展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因此,意志的背后定有另一种力量在驱动,这种因素就是马克思发现的人的实践活动及由此产生的社会关系。

马克思发现人类活动的实践本质并非一蹴而就,他曾一度倾向于康德和费希特的哲学学说,并将其运用到文学研究和法学领域。然而康德和费希特的哲学都是从“应有”出发批判“现有”,即从理想出发批判现实,这使得马克思逐渐醒悟所研究的法学和文学空洞无物。他感慨道:“康德和费希特在太空飞翔,对未知世界在黑暗中探索;而我只求深入全面地领悟在地面上遇到的日常事务。”[7]而后,马克思转向了对黑格尔哲学的研习。他起初认为黑格尔哲学达到了应有与现有即理想与现实的统一,并对理想与现实做了辩证地理解。但到了《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发现,在现实生活中,理想与现实仍然是尖锐对立的。当然,马克思仍继承了黑格尔的部分遗产,认为黑格尔思想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处处承认矛盾,“绝对精神”本身就是有差别的同一,绝对精神运动的过程就是在矛盾中逐渐展开的,只是其随意而主观地调和矛盾,在理念中取消了对立面的客观斗争。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批判了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并将社会历史看成是劳动异化和扬弃异化的历史,把人的本质归结于“自由自觉的活动”,这就为将劳动当作社会历史存在和发展的原动力奠定了基础。他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8]。在阐发异化劳动理论的过程中,马克思虽然是以“人的本质及其复归”为出发点,但亦初步发现了物质生产在社会各因素中的支配作用,“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9]。与此同时,马克思通过吸收改造黑格尔的劳动辩证法,使其思想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发生了质的飞跃,进而明确提出了“实践”的范畴,并将其作为区别于一切旧哲学的标志。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实践是对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实践观的继承和发展,是人依据自身目的以及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去改造世界的一种对象性活动,是能动性与受动性的统一,更是目的性与规律性的统一。实践归根到底是从人们的需要出发的,但需要若想实现,就必须运用理性思维去把握客观事物的本质规律。简言之,改造世界的活动是情感意志和理性思辨共同推动的结果。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社会历史是人类实践展开的历史。人要从事生产就须结成一定的社会分工,分工决定了所有制并随之产生了阶级,而正是阶级统治的需要,产生了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国家和法,进而产生了意识形态。马克思的“实践”范畴是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互动的桥梁,社会结构的变迁归根到底是人的物质生产实践发展所推动的,绝非“绝对理性”,或是“生存意志”。

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发现人类活动的实践本质,进而在社会历史领域解决自康德以来就凸显的“自在之物”问题,原因有二:一方面,马克思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现实以及哲学和现实的矛盾,其目的是改变现实,而非满足于在理论层面解释现实,被动适应现实的变化。为此,他系统研究了经济学,继承了国民经济学中的劳动价值论思想,看到了物质生产的主导性作用,突破了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在将某种意识因素——理性因素或者非理性因素——当作“自在之物”的局限。另一方面,马克思正是由于从现实出发,才发现了德国观念论的实践观及黑格尔的否定辩证法中的合理因素,因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10],概念辩证法是对现实社会矛盾的反映。

(二)实现哲学主题的转换,消弭了人的本质和自由问题

传统理性主义探究的是世界的终极存在或是世界的本原问题。德国观念论也不例外,它们都提出了世界的本体——“自在之物”“自我”“绝对同一”和“绝对精神”等等。黑格尔哲学便将人的自由和能动性窒息在了“绝对精神”的封闭体系中,最终降格为绝对精神自我实现的工具。

唯意志论哲学力图批判传统理性主义对终极存在的追求,将问题的焦点移向人的自由去索解人的存在和价值问题。叔本华认为,人是一个求生存的活生生的人,然而由于意志幻化为“自在之物”,人最终成了意志的奴隶,未能摆脱悲剧式的命运;克尔凯郭尔则以人的意志自由为哲学主题,然而由于意志没有确定性,且这种自由离群索居,因此他所谓的自由只是彼岸世界的需诉诸上帝的虚幻自由;尼采的权力意志的自由是积极向上的,然而却是对大多数人自由的剥夺,他用“权力意志”和“超人”取代了上帝的地位,说明其所主张的自由也是虚无缥缈的自由。总之,唯意志论试图以反传统理性主义实现主题的转换,将哲学的主题从“世界何以可能”转向“人的自由何以可能”的问题。但是,由于它将人的意识中的另一种因素——意志无限夸大,故不仅完全弃绝了理性主义的自由观,还将人的自由置于意志的重压之下。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哲学的最终结果是非常相似的,它们都用人的意识中的某个要素泯灭了人的自由,用彼岸世界的自由代替了现实的人的自由。所以,要真正实现哲学主题的转换,即实现人之自由的现实解放,就必须另辟蹊径。

马克思也以人的自由生活为最高夙愿,但突破了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哲学的局限,以“从事实践的现实的个人”为出发点,为找寻人的现实的自由提供了出路。马克思对人的本质和自由问题的探讨由浅入深,他早期是青年黑格尔学派的一员,信奉的自由实质上是费希特的“自我意识”的自由。马克思认为,人是具有自我意识的、脱离社会关系的原子式的个人。不过,他已经意识到不能无限夸大自我意识,并认为人的自由不是任意的自由,而是“定在中的自由”,这就表明他开始重视考察哲学与现实的联系。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强调,“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是“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11]。他认为,人的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要实现人的自由就必须消灭私有财产,消灭私有制,这种消灭并非简单地取消而是积极地扬弃,即在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积极作用发挥完成并成为社会发展的桎梏之时对其进行变革。《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明确提出了“实践”的范畴,将其奉为唯物史观的核心范畴,并提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2]。人并不是脱离群体、离群索居的原子式的个人,人的自由不可能凌驾于社会之上。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系统阐述了唯物史观,他们认为社会结构的变迁是人的物质生产实践发展推动的结果。马克思恩格斯批驳了唯心史观的前提和出发点——“抽象的个人”,指出无论是黑格尔的“绝对观念”,还是鲍威尔的“自我意识”,或是施蒂纳的“唯一者”,都是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作人的本质;而唯物史观的前提和出发点是“现实的个人”,即处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一定社会关系中从事实际活动的个人。只有不断地从事物质生产实践,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条件成熟之时对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进行变革,才能解放人的自由。在关于人的本质思想成型之后,马克思开始了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剖析,试图将人的自由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并于《资本论》中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关于人的自由的观点。他认为,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随着人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自由时间大大增加,劳动不再仅仅是谋生手段,而是乐生的目的,才能实现“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的自由的观点,批判地继承了康德、费希特的意志自由和黑格尔的“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的论据。诚如恩格斯所言:“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13]因此,意志只有借助于对客观规律的正确认识才有望获取自由。必然决非黑格尔哲学中的“绝对精神”而是客观规律,人在必然面前不是无能为力,后者只是规定了人选择的范围,并未完全束缚人的能动性,并且伴随人的实践的不断深入,这个范围还会逐渐扩展。

马克思之所以能够为人的自由找到切实可行的出路,真正实现哲学主题的转换,是因为他发现了人类活动的实践本质,将人的自由建立在“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和“从事实践活动的现实的个人”的基础上,而不是抽象地谈论自由问题。人的自由只有在实践中发展社会生产力,在合适的条件下积极变革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才能够实现。正因为马克思始终关注人的现实状况,才发现了以物质生产方式为主轴的历史必然性,才真正继承和发展了德国观念论尤其是黑格尔“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的观点,而没有像唯意志论哲学那样使人沦为意志的奴仆。

综上所述,德国观念论试图用传统理性主义的方法去解决唯理论和经验论遗留的问题,未曾想终极存在完全撇除了人的意志,窒息了人的能动性。唯意志论大胆批判传统理性主义,希冀通过探讨自由问题去彰显人的存在价值,但却用非理性因素消融了人的理性,没能为人的自由寻觅到正确出路。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正实现了哲学主题的转换,突破了德国观念论和唯意志论哲学将意识中的某一因素夸大为终极原因的局限,从现实出发且以人的解放为目标旨趣,充分吸收了德国观念论的宝贵遗产,发扬了德国观念论的实践观尤其是黑格尔的劳动辩证法,进而发现了隐匿在人的意识背后的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因——实践,最终消弭了德国观念论自康德始就提出的“自在之物”问题。以此为立足点,马克思科学地阐述了人的本质,他的哲学不是从思辨出发去批判现实,而是着眼于当下——研究经济学、剖析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去建构理论。这是其能够继承德国观念论遗产,并超越唯意志论哲学理路的关键所在。

[1][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M].贺麟,王太庆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2][德]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8][9][1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4][5][6][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黄建译.北京:北京出版社,2008.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10][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 李孝敏]

B516.3

A

1671-6701(2015)03-0033-05

2015-04-06

张 乐(1986— ),男,江苏扬州人,博士,江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赵明杰(1984— ),男,河南舞阳人,硕士,河南中医学院图书馆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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