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社会主义革命俄国十月革命一国首胜

2015-01-29 23:04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高 放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海淀100872)



第一次社会主义革命俄国十月革命一国首胜

高放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海淀100872)

【摘要】1914年同盟国和协约国两大帝国主义军事集团为争夺世界霸权、防止国内革命而爆发世界大战,大多数社会党背叛无产阶级转去保卫本国资产阶级政府,只有布尔什维克党高举反战和革命旗帜。列宁提出社会主义革命可能在一国首先胜利和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的新理论。布尔什维克艰苦卓绝的斗争促进了俄国1917年取得二月民主革命胜利。推翻沙皇专制政府,随后俄国出现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和工农兵代表苏维埃两个政权并存的特殊局面。1917年俄国党四月代表会议制定了从民主革命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方针。资产阶级临时政府4月、6月、7月发生的三次危机,加紧对人民的镇压,7月党的六大改变为采取武装起义、推翻临时政府的方针,争取“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列宁精心巧妙策划,托洛茨基等领导人大力宣传组织和全体党员、广大工兵坚决实践行动,促进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一国首胜。十月革命胜利有六对特定原因。十月革命是俄国特定国情、特殊机遇的特异成果,在别国难以重复再现。十月革命有四重世界意义,它的基本经验教训对当今和今后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仍有重大深远影响。

【关键词】俄国十月革命;俄国二月革命;全部政权归苏维埃

一、从1914年7月世界大战爆发到1917年2月革命胜利,布尔什维克党怎样反对战争、促进民主革命

1914年7月沙皇俄国卷入世界大战本来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移国内视线,避免国内再度出现1905年那样的人民民主革命。然而,在开战两年多时间内俄军屡打败仗,又加深了国内人民大众与沙皇专制政府之间的矛盾,终于1917年2月爆发第二次民主革命,只经过六天斗争,就逼迫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退位,成立了资产阶级的临时政府。世界大战爆发后布尔什维克党号召人民群众坚决反对沙皇政府进行的帝国主义争夺世界霸权的掠夺性战争,鲜明地提出“使自己的政府在战争中失败”和“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口号。列宁在战争期间提出“社会主义可能在一国首先胜利”和“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的新理论;布尔什维克党坚持反对沙皇专制政府的合法斗争与秘密斗争,对于唤起民众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这促进了1917年二月民主革命的特异取胜。

1.世界大战的偶然爆发及其必然原因,社会主义政党对待战争的两种不同态度

第一次世界大战是欧洲资本主义列强之间的矛盾经过很长时间发展才终于爆发的。德、俄、法、英等近十个欧洲国家,从1618年起争权夺利进行了三十年之久的战争,终于1648年签订了著名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从此奠定了和平确立主权民族国家的国际法基础。自17世纪中叶以来,随着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加快发展,欧洲各国进入主权民族国家形成的新时期。到19世纪中下叶,英、荷、西、葡、意、德、法、奥、俄等国,彼此间爆发过多次争夺领土和殖民地、扩展主权和霸权的战争。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为增强自己在争夺霸权中的实力,世界已开始形成两个资本主义列强的军事同盟。一个是1882年德、奥、意三国政府签订了军事同盟条约,规定缔约国中的某一国与缔约国以外的国家发生战争时,其余两国应给予军事援助。这促使1891—1893年俄法两国也协定结成军事盟友,旨在对抗德奥两国的对外扩张;1904年英法两国为反对德国、划分势力范围也签订协约;1907年俄英两国为重新划分在亚洲的势力范围又签订协约,其中规定波斯北部属俄、南部属英、中部中立,俄国还承认英国在阿富汗和中国西藏的特权。这样,到1907年俄、英、法三国就形成了另一个协约国集团。至此,欧洲已俨然形成德奥意三个同盟国和俄英法三个协约国两个军事集团对峙的局面。到1914年,这两大军事集团之间为重新争夺世界霸权终于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的导火线是1914年公历6月28日发生的萨拉热窝暗杀事件。这一天,奥国以塞尔维亚作为假想敌人进行军事演习,激怒了塞族人。塞尔维亚黑手党当即制定了谋杀计划。当奥国皇储兰·斐迪南到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检阅军事演习完毕,坐着敞篷汽车趾高气扬地路过闹市时被黑手党炸伤。车队即护送他到医院,路过街口拐角处又被塞尔维亚一名19岁中学生(黑手党成员)普林西普的一颗子弹击中头部,当场毙命。没有料到,这次偶发的萨拉热窝事件,却引发了两大军事集团的热战对抗。起初,奥国政府顾忌俄国政府会袒护其斯拉夫族裔的塞尔维亚,所以还不敢对塞族轻举妄动。奥国首先要取得它的强大盟国德国支持才敢对塞族采取报复性措施。沙皇俄国得知刺杀事件后,起初也想息事宁人,不愿事态扩大。德皇威廉二世(生于1889年)还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生于1868年)的表哥①。表兄弟之间曾经连续多日互通电讯,沙皇请德皇不要支持奥国,德皇则要沙皇不要干涉奥塞之争。但德皇同时又另向奥皇表示会履行三国同盟之约,大力支持奥国。于是奥国敢于在公历7月27日向塞尔维亚发出最后通牒,并于28日对塞宣战。沙皇经过观察、犹豫、考量终于30日(俄历18日)下军事总动员令。8月1日(俄历7月19日)德国宣布对俄作战。受争霸欧洲和世界的利益驱动,德皇沙皇两个表兄弟终于反目为仇,互相拼杀。德国作为后起资本主义强国,它不仅要与沙俄争夺,而且要抢夺英、法的地盘。所以,德国又于8月3日对法国宣战,4日对比利时宣战,同日,英国对德国宣战,8月6日奥对俄宣战,8月11日英、法对奥宣战。先后加入英、法、俄协约国一边的有21国之多。连日本和美国都加入了。中国政府为抗击日本政府趁火打劫、强占我国山东,争取收回德国在山东侵占的权益,也于1917年8月加入协约国参战,中国无力出兵,只好“以工代兵”,向欧洲输出劳工20万人之多,其中有3万多人死于战火或疾病。加入同盟国一边的有保加利亚、土耳其等国。由萨拉热窝事件偶然引爆的这场空前规模的战争实际上是两大帝国主义军事集团为争夺霸权、瓜分世界尖锐矛盾的必然产物。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扩展到世界欧、美、亚、非四大洲,参战国达33个之多,被动员作战者达7400万人,战祸波及15亿人口,超过当时世界人口一半以上,战争延续4年又3个月,阵亡军人900万人,加上平民伤亡总数3千多万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除了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争霸世界这个根本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加深层、隐蔽的原因。那就是当时德、英、法、俄等国工人革命运动高涨,例如德国1912年3月鲁尔矿工因遭政府镇压举行23万人的大罢工,英国在战争前夕每月平均发生150起罢工,战前十年被称为“大动乱”年代,法国20世纪最初十年罢工次数超此前十年一倍以上,政治罢工声势超过议会合法斗争,俄国到1914年上半年革命形势更接近1905年革命爆发前夕的临界点,所以垄断资产阶级亟想挑起战争,煽动极端民族主义、沙文主义,使威胁资产阶级统治的工人阶级转入“爱国”狂潮,以逃避革命风暴打击。统治阶级的这个阴谋诡计果然奏效。战争爆发后,各交战国在媒体上大肆散播本国受到外敌入侵的论调,动员全民奋起“保卫祖国”、保卫民族国家。这种极端民族主义实际上是大国沙文主义的掩饰物、遮羞布,掩盖了资本主义列强争夺霸权、瓜分世界的狂妄野心。在极端民族主义狂潮鼓噪之下,在世界大战爆发的紧要关头,第二国际各国工人阶级社会主义政党纷纷叛变,背叛了1912年第二国际巴塞尔代表大会发表的《巴塞尔宣言》。这个经过550名代表一致通过的题为《国际局势和反对战争的统一行动》的宣言(简称《巴塞尔宣言》)庄严宣告:“各国工人阶级将采取统一的革命行动来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巴塞尔宣言》警告各国资产阶级政府,“在目前的欧洲局势和工人阶级的激愤情绪下,如果它们敢把战争恶魔纵放出来,那就要它们想一想,普法战争引起了巴黎公社的革命爆发,日俄战争唤起了俄国人民的革命运动”[1]162。这个宣言特别指出,德、英、法三国工人及其社会主义政党对于反对帝国主义战争、保卫世界和平负有重大的责任。可是,1914年8月世界大战爆发后,正是德、英、法三国工人阶级政党带头背叛《巴塞尔宣言》,转向支持本国资产阶级政府发动的帝国主义战争。德国社会民主党在8月4日帝国议会讨论国防预算时,右派掌控的该党议会党团110个议员与资产阶级政党议员一起一致通过给予政府50亿马克战争拨款;8月5日法国社会党议会党团步德国党后尘,也支持政府“保卫祖国”的战争行动;8月6日英国工党紧跟德、法两党也在议会投票赞成战争拨款。俄国社会民主党的议会党团在第四届国家杜马8月8日(俄历7月26日)召开的会议上表决战争拨款时,5名布尔什维克议员表示坚决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只有6个孟什维克议员支持“保卫祖国”的战争预算。11月3日(俄历10月21日)5名反战的布尔什维克议员被政府逮捕,并以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处终生流放西伯利亚。不仅布尔什维克的议员被镇压,而且在战争头5个月彼得格勒②、莫斯科、基辅、敖德萨、里加等众多城市的社会民主党组织均遭到沙皇政府破坏和取缔,众多党的地方组织领导人和活动分子被逮捕,党的处境异常艰难。

1914年8月1日(俄历7月19日)战争爆发时,列宁正侨居奥国,他随即被奥政府误当作俄国间谍投狱拘禁,到8月18日因“无起诉根据”而获释。9月间列宁只好移居中立国瑞士,开始在伯尔尼查阅书刊深入研究帝国主义经济、政治、社会和战争问题。10月间即在群众集会上发表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讲演。公历10月11日晚间他在洛桑参加普列汉诺夫的讲演会,当场作了笔记,在讨论中他就批判了普列汉诺夫的沙文主义护国派的观点。随后,普列汉诺夫于10月27日写的《论战争·第一封信》中认为:“德国军国主义对整个西欧构成的危险,大大地超过俄国军国主义,因为前者所控制的物质力量大大地超过了后者。”[2]396“关键问题是:当一个民族遵循着帝国主义者的目的去进攻别一民族时,后面这个民族是不能不起来自卫的,除非它堕落到了极点和弱小到了极点。”[2]400-401普氏脱离了阶级观点,以进攻或防卫来界定战争性质。他认为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是发动战争的进攻者,而俄、英、法协约国则是防守自卫者,所以社会主义者理应参与“保卫祖国”,否则俄国战败后就会备受德国奴役。这种社会沙文主义的论调完全是为俄国帝国主义作辩护。普列汉诺夫这时作为孟什维克的思想领袖,完全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背叛了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立场,背叛了《巴塞尔宣言》。

10月11日之前,列宁第一次以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央的名义写成阐明布尔什维克对战争问题思想观点和行动路线的文件,题为《战争和俄国社会民主党》。同孟什维克的观点和路线相反,布尔什维克认为:“当前这场战争唯一真实的内容、作用和意义”在于各先进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进入“最新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争夺市场斗争的极端尖锐化”;战争的目的是要“强占别国领土,征服其他国家;打垮竞争的国家并掠夺其财富;转移劳动群众对俄、德、英等国国内政治危机的注意力;分裂工人,用民族主义愚弄工人,消灭他们的先锋队,以削弱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3]403。列宁指出:“德国资产阶级向塞尔维亚发动了强盗式的进攻,企图征服塞尔维亚和扼杀南方斯拉夫人的民族革命,同时把自己的主要兵力用来进攻比利时和法国这两个较自由的国家,以便掠夺较富有的竞争者。”“英法资产阶级作战的目的是夺取德国的殖民地。打垮这个经济发展更为迅速的竞争国。”“英法资产阶级早就在用亿万巨款雇用和训练欧洲最反动最野蛮的君主政府——俄国沙皇政府的军队去进攻德国。”[4]13沙俄则企图借助英法的军援通过这次战争去夺取波斯(即当今伊朗)、土耳其和中国的蒙古。[4]164列宁在这篇檄文中还特别揭露、批判了德、英、法等国政府为了“愚弄无产阶级”,“都在用爱国主义的虚伪言词极力地宣扬为‘自己’国家进行战争的意义,硬说他们竭力战胜对方,并不是为了掠夺和侵占领土,而是为了‘解放’除自己本国人民以外的其他各国人民”[3]404。各交战国政府就是拼命设法分裂工人阶级,唆使各国工人都为保卫自己祖国而互相残杀。列宁在本文中又不得不以极其难过的心情指出:欧洲最主要的一些国家的社会党领袖,“在这一具有重大的世界历史意义的关头”,“力图以民族主义来偷换社会主义”[3]405,背叛了社会主义,投票赞成资产阶级政府的战争拨款。而俄国国家杜马工人党团中的布尔什维克却坚决反对战争拨款,甚至退出杜马会议厅,以表示强烈抗议。不管沙皇政府如何加紧迫害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地下党组织在战争爆发之初就印出并且散发了第一批秘密的反战号召书。列宁在这份反战文献中鲜明地提出:“欧洲社会民主党人当前的政治口号应当是建立共和制的欧洲联邦。”当前,“在一切先进国家,战争已把社会主义革命的口号提到日程上来”,“变当前的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是唯一正确的无产阶级口号”[3]408-409列宁起草的《战争与俄国社会民主党》这篇表明布尔什维克党正确对待世界大战的纲领性文献,首先发表在日内瓦出版的党中央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1914年11月1日第33号上。随后在国内外广为转载和传播,对于指导俄国地下党开展反战秘密活动起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列宁于1915年7月初又发表《关于自己的政府在帝国主义战争中的失败》一文,进一步论证要做到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革命战争,其前提条件是“使自己的政府在战争中失败”[4]297,因为如果本国政府在战争中取胜,那么极端民族主义、沙文主义思潮就会更加膨胀,那样国内革命战争就不可能发生。“使自己的政府在战争中失败”并不是去破坏军火库和兵工厂,使本国被打败后遭受外国占领和奴役,而是要通过散发反战传单等方式使广大士兵认清这场战争的罪恶目的,唤起士兵的觉悟,不为反动政府卖命,促进各交战国士兵在前线举行战壕联欢,促进各交战国无产阶级都奋起开展国内革命战争,互相配合,促进世界社会主义革命取得成功。

2.列宁提出社会主义可能在一国首先胜利和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的新理论

如前所述,列宁在《战争和俄国社会民主党》这篇纲领性文献中提出:“在一切先进国家,战争已把社会主义革命的口号提到日程上来”,“欧洲社会民主党人当前的政治口号是应当建立共和制的欧洲联邦”。这里所说的“建立共和制的欧洲联邦”的主张,是当时欧洲众多社会主义者的共识。恩格斯早在1893年6月底回答英国《每日电讯报》记者提出的是否将要成立欧洲联邦这个重大问题时,已明确指出:“当然,一切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走,因为我们的思想正在全欧洲传播。……全世界的工人都在迅速地学习联合的艺术。”[5]635恩格斯到晚年还是同马克思生前的想法一样,社会主义将在英、法、德三个最先进的资产主义国家几乎同时首先取得胜利,随即由这三国带头使社会主义扩展到欧洲各国,然后组成社会主义的欧洲联邦,进而再使社会主义扩展到美、亚、非等洲,达到世界一片红。列宁在1914年10月写成《战争和俄国社会民主党》这篇文献时,还是继承并且发扬马克思、恩格斯一贯的思想,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所造成的无产阶级世界革命形势,更可能使英、法、德三国首先几乎同时爆发社会主义革命,进而使欧洲共和联邦发展为欧洲社会主义联邦。

可是大战爆发后,列宁经过整整一年先后在伯尔尼等地研究帝国主义战争的根源,观察战争形势的发展,联系西欧多国社会主义政党的变化,了解俄国社会内部的实情,他深感在战争初期所设想的西欧各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将爆发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成立欧洲共和联邦的方案,已经无法实现。所以他在1915年8月另写出《论欧洲联邦口号》一文,发表在党中央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8月10日(公历23日)第44号。在这篇约3千字的短文中,列宁及时作了自我批评,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同时第一次提出了社会主义可能在一国首先胜利的新理论。

列宁在他代表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公布的反战宣言中提出要建立欧洲联邦的口号之后,只相隔十个月,为什么急忙再发表专文收回这个社会主义者公认的欧洲联邦口号呢?这当然并非表明当初不该提出这个口号。欧洲共和联邦作为一个政治口号,主要是要推翻欧洲俄、德、奥三个最反动的君主国,这是无懈可击的。但是,如果从经济和世界发展的全局来看,列宁认为欧洲共和联邦这个口号“不是无法实现的,便是反动的”[3]553,因此它“是不正确的”[3]555。为什么呢?细读列宁本文,我们就能条分缕析出以下四点理由。第一,从世界经济发展来看,“资本已经变成国际的和垄断的资本。世界已经被少数几个大国即依靠大规模掠夺和压迫其他民族而强盛起来的国家瓜分完毕”[3]552。欧洲四个大国英、法、俄、德所占有的殖民地涵盖了近5亿人口和6400万平方公里领土。资本大量向殖民地输出,已经使得欧洲联邦难以建立。第二,仅英、法、德三国在海外的投资就高达700亿卢布,从中每年能够收益30亿卢布,造就出几十个亿万富翁,政府还把他们的子弟派去在各殖民地充当总督、领事、大使、各种官员和牧师等等。所以列宁说:“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建立欧洲联邦,就等于缔结瓜分殖民地的协定。”[3]553第三,列宁进而指出:“资本家之间和大国之间缔结暂时的协定是可能的。在这个意义上说,建立欧洲联邦,作为欧洲资本家之间的协定,也是可能的……协定的内容是什么呢?仅仅是共同镇压欧洲社会主义运动,共同保卫已经抢得的殖民地。”[3]563资产阶级及其政府镇压社会主义运动,通常采取武力镇压与收买分化两种手法。所以为了发展欧洲社会主义运动,也必须收回欧洲联邦的口号。第四,更加重要的是,列宁指出不论欧洲联邦或世界联邦这个口号,“会造成一种曲解,以为社会主义不可能在一个国家内获得胜利,并且会使人曲解这样的国家和其余国家之间的关系”[3]554。也就是说,会使人曲解首先取得社会主义胜利的这个国家将要被欧洲联邦集中各国的强大实力所摧毁。

列宁进而从正面提出并且论证了社会主义为什么可能首先在一个国家取得胜利。他这样说:“经济和政治的发展不平衡是资本主义的绝对规律。由此就应得出结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少数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获得胜利。”[3]554那么,资本主义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规律究竟表现在何处呢?它并非指资本主义各国之间发展实力的差距,而是指某些资本主义后起国家加快发展速度,使其发展实力迅速超过先行国家。列宁在本文中就列举出1871年以后,德国实力的增强要比英、法快二三倍,日本要比俄国快十来倍。这种资本主义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的结果只能是后起而其实力又超过先行的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发动战争来争夺霸权和瓜分世界。而世界大战必定会使两大资本主义军事集团在战争中互相削弱,从而为世界资本主义链条中的薄弱环节首先取得社会主义的胜利创造有利条件。这就是列宁提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新理论的依据。

再过一年,即1916年8月,列宁又写成《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纲领》一文,发表在同年12月出版的《社会民主党人报文集》第2集。上述《论欧洲联邦口号》一文中,列宁在自我批评、自我纠正错误的基础上提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的新理论。这篇新文则是在批判“左”倾和右倾两种错误思潮中进一步论证了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的新理论。当时荷兰、瑞士、瑞典、挪威的一些左派社会民主党人在批判右派支持资产阶级武装,与资产阶级一起“保卫祖国”错误的同时,却走向另一个极端,提出了“废除武装”的主张,他们认为只有废除一切武装才能表明彻底反对军国主义和一切战争。这在理论上是错误的,在实践中是极其有害的。所以列宁当即对之进行批评。列宁认为在帝国主义时代有三种战争是正义的不可避免的战争:第一种是反对帝国主义压迫的民族解放战争,第二种是无产阶级求得解放的国内战争,第三种是社会主义首先在一国取得胜利后保卫社会主义祖国的战争。列宁说:“在一国取得胜利的社会主义决不能一下子排除一切战争。相反地,它预计到会有战争。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各个国家是极不平衡的。而且在商品生产下也只能是这样。由此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它将首先在一个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而其余的国家在一段时间内将仍然是资产阶级的或资产阶级以前的国家。这就不仅必然引起摩擦,而且必然引起其他各国资产阶级力图打垮社会主义国家中胜利的无产阶级的直接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战争,从我们方面来说就会是正当的正义的战争。”[3]722比起前一年那篇《论欧洲联邦口号》,列宁这篇文章更加坚决地认定社会主义社会“将首先在一个国家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更加明确地指出“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更有远见地预言到首先取得胜利的社会主义国家将会遭到资本主义国家的武装入侵。因此无产阶级在革命胜利前后都不能废除武装。列宁还特别阐明:左派提出“废除武装”的主张会削弱和冲淡对右派“护国主义”的斗争,只有坚定不移地竭力执行“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革命战争”和“使自己的政府在战争中失败”的方针,才能彻底战胜右派“保卫祖国”的叛卖言行。在阶级对立的社会中“废除武装”是无政府主义思想,背离科学社会主义原理。

读到这里,读者不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列宁在1915年—1916年间要背离马克思主义的传统观念,收回欧洲联邦口号,标新立异,提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的新理论?他所说的社会主义可能首先胜利的一国究竟是指哪一国?当时四十五六岁的列宁已经是较为成熟的俄国党的领袖,他心中朝思暮想的当然是俄国革命的命运和前景问题。如果不赶紧收回欧洲联邦口号,那么俄国革命就还要等待欧洲多国革命一起共同行动。但是当时俄国面临的是推翻沙皇政府的民主革命的任务,而不是要实行社会主义革命。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俄国革命,然而又不能明说出来。他在《论欧洲联邦口号》一文中讲到“以革命推翻欧洲三国最反动的君主制度”时,特意在括弧中写明“以俄国君主制度为首”,即是表明推翻俄国沙皇专制比起推翻德皇、奥皇更加重要,更居首位。列宁当时所说的社会主义可能首先胜利的一国,不可能是指德、奥或英、法。因为当时德、奥与英、法双方正在势均力敌地激烈交战中,尚未出现任何可能爆发国内革命战争的迹象。而在俄国,情况就大不一样。沙皇政府军队在东线与德军交锋初期偶获小胜之后,因缺少援军、武器和弹药,指挥不力,军队供给很差,士气低落,逃兵甚多,伤亡严重,被迫从前线节节败退。1915年春夏战役后德国长驱直入,已经占领了波兰、波罗的海沿岸和白俄罗斯一部分地区。人民群众反战情绪急速升涨,抗议活动与时俱增。战争破坏了经济,陡涨了物价,延长了工时,降低了工资。罢工事件愈益增多。从1914年7月战争爆发后到当年年底,共发生了大约70次罢工,有近3万5千工人参加,1915年罢工增加到1000次以上,有60多万工人参加,1916年罢工已达到1500起,有100万人参加。并且从经济罢工转向政治罢工,工人们强烈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和沙皇政府血腥统治。农民运动也跟着发展起来了,许多地方贫农奋起抢夺地主粮食,烧毁地主庄园,斗争恶霸与地政官。少数民族地区也爆发反大俄罗斯主义压迫的骚动和起义。前线俄德、俄奥士兵纷纷举行战壕联欢,共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总之,俄国的革命形势在1915、1916年正愈益成熟。俄国尽管生产力落后,但是到1913年已有现代化工业占国民经济大约百分之四十二,有一定的现代化物质基础,更有较为强大的工农和各少数民族的革命生力军,所以俄国在民主革命胜利后首先建立工农政权,逐步实现社会主义。可见这时列宁连续发表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的新理论,显然是要以新理论武装全党,加强党在群众中的工作,唤起公众,首先推翻嗜战的沙皇专制政府,进而再去夺取社会主义革命的首先胜利,不能踌躇不前,等待西欧各国一致共同行动。

从1914年7月世界大战爆发起,列宁着力深入研究资本主义发展新阶段的帝国主义问题。他应著名作家高尔基主编一套丛书之约,于1916年1—6月间写成《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通俗的论述)》新论著。他在书名中特别标明“通俗的论述”,旨在做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向广大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读者宣示他的最新研究成果,提高全党对帝国主义世界大战和资本主义发展新阶段经济本质的认识,以推进俄国和世界的社会主义运动。列宁在苏黎世写作本书时,充分利用图书馆等处能够查阅到的德文、英文、法文、俄文书籍148本和49种期刊上的232篇文稿,首先摘录、批注了大量的统计资料和别人的研究成果,密密麻麻写下了有50个印张的好几本笔记,后来汇编为《列宁全集》一厚卷出版。③列宁在写作中特别充分利用了英国经济学家约·阿·霍布森著《帝国主义》一书,该书1902年在伦敦出版,列宁1903年到伦敦时即买到细读此书,1904年还把它译为俄文(因忙于革命工作,没有译完)。正是霍布森最早把资本主义新发展称为帝国主义。④据我考证,马克思在1852年写成的《路易·波拿马的雾月十八日》和第一国际1866年日内瓦代表大会通过的《关于消除俄国在欧洲的影响和复兴民主波兰》的决议中都使用过“帝国主义”一词,马克思用“帝国主义”一词是指法国农民信奉法兰西帝国的君主专制制度;第一国际决议用“帝国主义”一词是指俄罗斯帝国对欧洲的扩张。⑤到20世纪初,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已有多位思想家、理论家就帝国主义问题著书立说,出版过多部专著。列宁认为,霍布森著《帝国主义》一书“对帝国主义的基本经济特点和政治特点作了一个很好很详尽的说明”[3]583。列宁采用了本书和其他书刊中的许多资料,经过自己独立思考、精准归纳,得出了“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特殊阶段,即最高或最后阶段”的新结论。列宁揭示了在帝国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新发展有五大基本特征:(1)生产和资本的集中发展到垄断组织在经济中起决定作用;(2)银行资本和工业资本已经融合为金融资本和金融寡头;(3)与商品输出不同的资本输出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4)瓜分世界的资本家国际垄断同盟已经形成;(5)最大资本主义大国已经把世界上的领土瓜分完毕。[3]651讲到帝国主义的历史地位时,列宁将其高度概括为:“帝国主义就其经济实质来说,是垄断资本主义”[3]683,“帝国主义是寄生的或腐朽的资本主义”[3]684,“帝国主义是过渡的资本主义,或者更确切些说,是垂死的资本主义”[3]686。当然,垂死的资本主义决不会自毙。列宁在本书中提出的最重要论断是:“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前夜。”[3]582列宁撰写和出版本书旨在唤起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利用帝国主义战争造成的革命形势,奋起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推翻和消灭帝国主义,建设并且实现社会主义。

列宁撰写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书于1917年年中在彼得格勒由生活和知识出版社出版,1921年另出版德文版,1923年又出版法文版。本书是对19世纪马克思著《资本论》的新发展,它可以说是20世纪的《资本论》。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实践验证了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是正确的。但是20世纪60年代以信息化为龙头的新科技革命的发展,又使当代世界资本主义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我在1989年发表于《马克思主义研究》第3期的《从传统社会主义到现代社会主义》一文中曾经提出一个新见解:“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经历了以下四个阶段,表现为有所区别的四种形态。”即“从16世纪初叶至18世纪末叶,可称为封建资本主义”,“18世纪末至19世纪末,这是自由资本主义阶段”,“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70年代,这是垄断资本主义阶段”,“从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垄断资本主义已开始发展到社会资本主义阶段”⑥。2001年3月我进而在中共中央党校主办的《理论动态》旬刊发表《社会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文,大胆提出当年“列宁所归纳的垄断资本主义的五个基本特征,今天大部分都已发生了重大变化,有的特征甚至已经消失”,“因此,只有超越列宁的帝国主义论,从当今世界的实际出发,我们才能认清当代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社会资本主义新阶段”。我在本文中提出了当代社会资本主义的六个基本特征。⑦所谓社会资本主义,简而言之就是社会化程度更高、国家的社会职能更强、社会主义因素在逐步增长的资本主义。关于当代世界资本主义究竟发展到了什么新阶段,这个重大理论问题还有待理论界继续探讨。主要之点在于当今我们要与时俱进地看待列宁的帝国主义论,不能固守一百年前列宁的论断,而无视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因新科技革命的迅猛发展和世界社会主义的深刻影响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新变化。有人认为我们当今仍然处于列宁所讲的帝国主义时代,这是不符合实际的。

3.战争爆发后布尔什维克党艰苦卓绝的革命活动,1917年二月革命特异取胜,两个政权并存的特异局面

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沙皇政府本着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格外严厉取缔、镇压国内的革命组织和革命活动。首都彼得格勒的社会民主党组织在大战头两年半期间被破坏30多次,屡破屡建,愈挫愈奋。老首都莫斯科的党组织一直处在警方严密控制之下,工作极难开展。直到1916年春夏才建立了中央委员会莫斯科区域局,其他许多地方组织的情况大体上与两个首都近似。如前所述,党在国家杜马中的合法席位被剥夺,五名布尔什维克党团成员被逮捕,以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处流放。党办的报刊也被查封。1912年5月创办的党报《真理报》,在创刊两年多时间内被查封过8次,然而每次又都改头换名,如改为《工人真理报》、《工人报》等重新出版,直到在大战爆发前被彻底查封。甚至连以《保险问题》为名公开出版的合法刊物,在大战爆发后也被查禁了。所有工会组织都被严控,大部分被解散。地下党领导或有重大影响的文化教育团体,如彼得格勒的“自修辅助会”、莫斯科的“教育俱乐部”、萨马拉的“合理娱乐”等也被关闭了,严防这些地方成为宣传鼓动革命的场所和地下党秘密聚会的基地。可以说当时是党自1898年建立以来从未遭遇到的最艰难的时期。

在沙皇政府的残酷迫害下,党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召开党代表大会或党代表会议,统一全党思想,制定对待世界大战和沙皇政府的正确行动路线。由于无法召开党代表大会或代表会议,也难以由国内党组织选派代表出国参加会议,所以只好改变为于1915年2月14日至19日在瑞士伯尔尼召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国外支部代表会议。列宁作为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机关报的代表出席,还有克鲁普斯卡娅 (党中央秘书、又是伦敦支部代表)、阿尔曼德(社会民主党妇女组织代表)和伦敦支部、巴黎支部、伯尔尼支部、苏黎世支部、洛桑支部、日内瓦支部的代表季诺维也夫、布哈林等共15名代表与会。列宁领导了会议,并就“战争与党的任务”主题作了报告。他强调指出:不要从奥地利与塞尔维亚的民族矛盾这个局部问题或者哪一国首先发动进攻这个形式问题来看这场战争的性质,要从世界全局着眼就能认清这场战争是协约国与同盟国两大资本主义列强军事集团为争夺霸权、瓜分世界而进行的帝国主义战争。交战双方叫喊的保卫祖国、抵御外侮完全是骗人的谎言。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唯一正确口号只能是“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俄国党首先要实现民主革命任务,即建立民主共和国、实现八小时工作制和没收地主土地。这三大任务被人们形象地通称为“三条鲸鱼”。为此首先就要否决沙皇政府的战争拨款,使沙皇政府在战争中失败,支持发动无产阶级革命。既要坚决反对第二国际各国党披着社会主义外衣、鼓吹“保卫祖国”的社会沙文主义错误,又要批判当时布尔什维克中有人抽象地提出“打到战争!和平万岁!”的和平主义的口号。列宁在会议上还批评了布哈林认为应当放弃党的最低纲领,不要进行民主革命,而要无产阶级直接夺取政权的半无政府主义观点。代表会议通过了列宁起草的一系列决议,发表于《社会民主党人报》,这对于统一全党思想有重要意义。创办于1908年的党的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于1913年底被迫停刊,到战争爆发后三个月,于1914年10月又在瑞士复刊,坚持到1917年1月,共出版26号,平均每月出版一号。该报刊登过列宁撰写的八十多篇文稿,广泛阐发了马克思主义观点。

布尔什维克们在政治思想上统一之后就以坚定的革命信念、坚强的革命意志,在极其恶劣的政治险境中机智地从事革命活动。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党员发挥了主动性,到1915年春夏基本上重建了各主要城市和地区的党组织,他们重新进行秘密的串连,召开过多次党代表会议或党委会议,部署工作。这时,首要之点是重新建立全党的领导核心,有了坚实的领导核心才能集中统一指挥全党全面开展党的组织工作、宣传工作和群众工作。由于党的中央委员会及其主要领导人列宁和中央委员会秘书克鲁普斯卡娅等人常驻国外,所以必须设立一个在国内领导革命工作的中央委员会俄国局。从1903年党的二大后就开始设立中央委员会俄国局,1905—1907年革命期间中央委员会迁回国内,革命失败后中央委员会再次迁到国外。1912年布拉格党的第六次代表会议决定重新设立中央委员会俄国局。可是不久由于有的领导人被捕,难以开展工作,即由第四届国家杜马五个布尔什维克组成的党团代行俄国局的领导职责。1914年10月这五个布尔什维克党团成员被捕并被判处流放后,国内各地方组织和广大党员处于群龙无首的软弱涣散状态。列宁几次提出要重建中央委员会俄国局,直到1915年秋后才组成。中央委员会只派出亚·加·施略普尼柯夫⑧一人参加俄国局,其余人选由各地方组织遴选。列宁的姐姐和妹妹曾经参加俄国局的领导工作。⑨这第二届俄国局领导人随即又有多人被捕,难以正常工作。到1916年秋又重建第三届俄国局,由维·米·莫洛托夫⑩等人负责领导。中央委员会俄国局这个国内核心领导机构建立之后,各地方组织就能坚持秘密斗争与合法斗争相结合的传统策略,更加步调一致地开展革命活动。

众多布尔什维克革命活动家在世界大战和沙皇政府迫害的双重恶劣坏境中,不怕艰苦与牺牲,好多地方党组织坚韧不拔,断断续续出版多种报刊。各地广泛印制、散发反战传单,仅彼得格勒党委会就印制了30万份传单,由党员分头散发。不论十冬腊月、天寒地冻,还是炎夏酷暑、风雨交加,党员们都废寝忘食、风尘仆仆,穿梭于里弄小巷,出没于工棚寒舍,广泛联系工人群众,用党的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反对社会沙文主义、使沙皇政府在战争中失败、打倒沙皇政府的方针路线开导群众,动员群众,组织群众。正是由于布什维克们艰苦卓绝的地下串连工作,所以如上所述,到1915年、1916年工人罢工事件和参与人数连年激增,而且从经济罢工转向政治罢工,增加了反战和革命的政治诉求。资产阶级为了拉拢、分化工人阶级,于1915年推出成立“军事工业委员会”的诡计,即在该委员会中设立“工人小组”,要工人推选出代表参加,给予优厚待遇,以示劳资合作,共赴国难。布尔什维克及时揭露了资产阶级的这种阴谋,号召工人加以抵制。结果在239个地区和企业的军事工业委员会中只有36个委员会选出了工人代表,只占委员会总数的15%。布尔什维克还利用各种合法组织,如恢复活动的工会、合作社、保险会、伤病互助会和文化娱乐团体等来开展联络、宣传和组织群众的工作。争取海军和陆军士兵(其中主要是工人和贫农及其子弟)更是地下党的另一个工作重点。在许多连队和兵舰中建立了党小组,仅在北方战线和波罗的海舰队中就有80多个党组织,在西部战线也有30多个党组织。1915年8—9月间驱逐舰“胜利号”、主力舰“保罗一世皇帝”号和巡洋舰“俄罗斯”号连续发生了水兵骚动。1916年10月主力舰“汉古特”号水兵因膳食太低劣和劳动太繁重而爆发起义,地下党给予有力支持,趁机发出告陆海军士兵书,号召士兵与工人联合行动。党鼓动前线交战双方士兵举行战壕联欢,掉转枪口的宣传活动也愈益收到成效。当时不仅后方民众,而且前方士兵也都渴望早日结束战争,争得和平。

我在这里还要特别介绍布尔什维克队伍中涌现的一批妇女革命活动家。除了以前提到的克鲁普斯卡娅和捷姆利娅奇卡以及列宁的姐姐乌里扬诺娃-叶利扎诺娃、列宁的妹妹乌里扬诺娃四人外,还应该增加五位女将:阿尔曼德、斯塔索娃、柯仑泰、雅柯夫列娃和福齐也娃。我认为这九位巾帼女杰堪称布尔什维克的“九朵金花”。她们特别在妇女工作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按照党中央的决定,得到列宁姐姐乌里扬诺娃-叶利扎诺娃协助,于1914年初在国外创办《女工》杂志,专门为吸引广大女工参加革命、提高女工的政治思想觉悟、维护和增进女工的权益而努力。这份杂志在国内女工中大受欢迎。又由《女工》杂志发起,1915年3月在伯尔尼举行了国际妇女代表会议,有德、英、法、荷、俄等国妇女代表出席。克鲁普斯卡娅、阿尔曼德等组成的俄国代表团在会上宣扬了反对帝国主义战争、主张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俄国国内各地的布尔什维克党组织和布尔什维克的“九朵金花”都特别重视争取妇女、宣传妇女、动员妇女、组织妇女的工作。在1915年4—6月的全国性大罢工中,女工发挥了重大作用。在莫斯科东北部的科斯特罗马市,女工们广为散发《俄国妇女告俄国士兵书》,呼吁士兵们要站在工人一边,要帮助和保护女工。这使得沙皇政府惊恐万状,当即调来大批军队,对科斯特罗马市的大罢工实行镇压,仅6月5日这一天就枪杀15人,打伤45人。[5]709从1913年工人运动重新高涨起,每年三八妇女节和五一劳动节,都有越来越多的妇女参加节日罢工和示威游行活动。1915年和1916年的三八节和五一节活动中,妇女们发出了“打倒帝国主义战争!”“打倒沙皇专制政府!”的高尖吼声。在布尔什维党的领导下,经过妇女运动先驱的推动和1913年至1916年连续4年三八妇女节活动的锻炼,在1917年二月革命中,妇女们更是走在革命斗争的最前列。

进入1917年,工人愤懑情绪更是激增。沙皇军队在前线屡战屡败,政府军费开支庞大,政府向国内加收苛捐杂税仍入不敷出,又向英、法举借高达80亿卢布的外债。全国人民生活必需品奇缺,物价暴涨,1916年诸多城市发生饥荒。首都更是断粮、时常停电。致使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和平、土地和面包已成为广大人民的三大迫切要求。早在1916年年底,中央委员会俄国局的领导人施略普尼柯夫、莫洛托夫等审时度势,就要求党的彼得格勒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莫斯科区域局抓紧议决发动街头示威游行和总罢工问题。两个首都的党组织当即决定于1917年1月9日纪念1905年“一·九”流血事件12周年之际举行大罢工。结果这一天有11个城市举行政治罢工,缅怀1905年革命中牺牲的先烈,要求结束罪恶的帝国主义战争,打倒沙皇专制政府。彼得格勒参加罢工者有14万5千人,莫斯科有3万多人。布尔什维克在这11个城市散发了24种传单。1917年1月份全国参与罢工者达25万人,占1916年全国罢工人数的四分之一。2月,革命斗争达到新的高潮。沙皇政府和自由派资产阶级为了防止工人运动的新高涨,又密谋采取新对策,拟在2月14日第四届国家杜马开幕这一天,号召群众到塔夫利达宫向国家杜马请愿,要求杜马延长会期,由杜马迫使政府改组,撤掉屡打败仗的陆军大臣和理政不力的有关大臣,以笼络民心,缓解社会矛盾,平息群众愤懑。党中央委员会俄国局当即要求彼得格勒党委会在2月14日组织工人群众上街游行,而不是去向国家杜马请愿。果然,这一天首都有58个企业的9万工人举行罢工,他们走上涅瓦大街,抗议国家杜马的5个布尔什维克党团成员被政府逮捕并被判决流放,高举红旗,高呼“打倒战争!”“打倒政府!”“共和国万岁!”的口号。这一示威大游行之后,彼得格勒党委会因势利导,趁胜鼓劲,当即印发革命传单,号召群众“不能再继续等待和保持沉默了”,要求“工人阶级和身穿军服的农民,要携起手来,向整个沙皇集团展开斗争,永远结束俄国所遭到的耻辱……进行公开斗争的时候来到了!”[5]634。2月17日首都普梯洛夫兵工厂炮架冲压车间的工人为要求提高计件工资标准和收回被无理解雇工人的决定而举行罢工,2月22日工厂以宣布歇业关门来威胁罢工工人。这使得更多工人都奋起罢工,给予大力声援。显然,革命风暴即将爆发。

2月23日(公历3月8日)是国际妇女节,布尔什维克从1913年起每年都策划妇女在这一天开展革命活动。首都布尔什维克及时抓住这个一年一度重要节日的机遇,事先布置组织声势浩大的妇女示威游行。克鲁普斯卡娅在国外主编的《女工》杂志连续多期刊登国内多处劳工妇女悲惨境况的报道和唤起广大女工奋起联合斗争的号召,阿尔曼德、斯塔索娃、柯仑泰等妇女运动先驱又长年累月在女工中苦口婆心地做开导和鼓动工作,广大女工两年多来备受战争灾难折磨的亲身感受,促使数万名家中厨房里食品空空、全家人饥肠辘辘的女工在三八节这一天、在各个工厂开完群众大会之后蜂拥到街头,激情表达反饥饿、反战争、反沙皇专制政府的心愿,高声呼喊:“要面包!要和平!革命万岁!”等口号。在街上排队购买面包和煤油的众多家庭主妇都加入了示威游行队伍。大量男工也挺身战斗行列,布尔什维克与男女工人一起手拉手、肩并肩前进。不时有人登上街头高台向群众发表演说,号召群众坚持斗争。示威者冲破警察的重重阻挠,进入市中心涅瓦大街,迫使市内电车停驶,马车绕道。这一天参加示威游行者达12万8千人,革命气概气壮山河,革命怒吼响彻云霄。2月23日,是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的第一天,广大女工成为这场革命的急先锋,这是布尔什维克十多年来重视妇女工作的一次检阅、一个成果。当天晚上常驻首都工人中心维堡区的中央委员会俄国局领导人扎鲁茨基当即联合彼得格勒党委会成员丘古林等人连夜开会,研究如何趁热打铁,推进革命运动发展。会议决定继续发动工人罢工游行,举行飞行集会鼓励群众,加强争取士兵工作,准备立即武装工人,集中提出“推翻沙皇制度”和“停止战争”两个革命口号。2月24日罢工游行者增加到20多万人,占首都工人一半以上。政府调来步兵和哥萨克骑兵增援警察,力图驱散示威者。当工人们奋起反抗时,军队大都采取中立态度,这是一个明显的变化。2月25日斗争进入第三天,中央委员会俄国局和彼得格勒党委清早即决定发动全国总罢工,首先由首都工人带头举行政治总罢工,很快吸引众多大学生和支持民主革命者加入。布尔什维克及时组织武装工人,同时派人四出加紧做争取军队士兵的工作。2月26日,斗争进入第四天。清早彼得格勒党委会的三位领导人因奸细出卖被政府保安机关逮捕。中央委员会俄国局当即责成维堡区党委会代行市党委的职责,把政治总罢工转变为武装起义,迅速组织工人抢夺武器库,尽力解除警察武装,争取与军队士兵联欢。这一天首都进入革命与反革命短兵相接的决战时刻。围绕市中心的道路全被封锁,到处布满警察、巡逻队和岗哨、骑兵队。然而到中午时分,机智的工人们还是善于抄小路,有好几万人从四面八方蜂涌聚合在涅瓦大街举行革命集会和示威游行。革命群众立即遭到反革命军警枪击。有大批妇女上街,紧围住士兵,并与他们联欢交谈,奉劝他们要明大义、识大理、发善心、讲人情,向他们说明工人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全家全靠他一人挣工资养家糊口,他们因饥寒交迫才上街抗争求助。妇女们的积极行动果然有效。奇迹出现了,步兵多半朝天鸣枪,哥萨克骑兵多半勒马不动。只有愚忠愚勇的警察遵命猛然开枪射击。工人们少有武器,多以石头、铁块和木棒还击。结果工人们的鲜血流淌满地,染红马路。仅在一个名为茲纳缅斯卡娅的广场上不大的场所,就有40名工人被枪杀,另有40人受伤。工人们的鲜血不会白流,血花开出新时代,亿万人民站起来!26日当天夜晚,中央委员会俄国局的代表扎鲁茨基、维堡区委书记丘古林等人召开紧急会议,决定以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名义发表宣言,号召工人抢占武器弹药,武装起来,解除反动武装,与士兵联欢,争取士兵倒戈起义。潜伏在沙皇军队装甲营的布尔什维克代表格·弗·叶林也赶来参加会议,他在会上表示:装甲营已准备好动用武力援助工人起义。2月27日(公历3月12日),斗争进入第五天,这是决战决胜的一天。在首都的所有布尔什维克近2000人,都被动员组织分赴各个主要工厂。工人核心区维堡区的几百名工人群众,在区党委书记丘古林率领下迅速赶到位于列斯诺耶近郊的军火库,争取到守卫部队立即转到起义者方面来,打开库房,人人都拿到步枪或手枪,再到弹药厂配备好子弹上阵。两位都姓阿列克谢耶夫的工人布尔什维克表现出色:一位是彼得·阿列克谢耶夫在“凤凰”工厂群众大会上发表演说,号召群众上街勇敢斗争去夺取胜利,随后他就带领年轻工人倾厂而出,首先用解除巡警武装的方法武装自己;另一位是瓦西里·阿列克谢耶夫,他率领普梯洛夫兵工厂的青年工人冒着枪林弹雨冲进警察大楼,夺取到武器弹药。武装起来的工人战斗队开到军营,立即与士兵对话联欢。士兵们大多是贫苦农民,工农联盟是有广阔深厚的劳动人民共同根基的。2月26日还只有600名士兵转向起义者,2月27日就猛增到66700人。由于大量士兵支持工人起义,所以2月27日这一天没有经过很多激烈战斗就占领了警察局,逮捕了沙皇政府的大臣、将领和高级官员,打开了监狱,释放了被关押的布尔什维克政治犯,他们立刻投入战斗。2月27日这一天的决战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当晚党中央委员会俄国局发表《告俄国全体公民书》,宣告沙皇专制制度已被推翻。到2月28日起义士兵又激增到12万7千人,2月29日更跃增到17万人。[5]849工农联盟的壮大终于埋葬了沙皇专制制度。只剩下沙皇尼古拉二世孤家寡人还胆战心惊地困驻在靠近前线的大本营里。

从大规模罢工斗争开始的第二、三天,即2月24、25日起首都工人核心区维堡区的工人就已开始自发组织起来,选举产生工人代表苏维埃作为领导罢工的机构。这显然是受1905年俄国第一次民主革命重要成果直接影响的产物。到工人斗争进入第四、五天即2月26、27日,政治罢工已发展为武装起义,工人代表苏维埃就进而变为领导武装起义的机构。2月27日武装起义顺利地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工人代表苏维埃扩大为工兵代表苏维埃,它已经成为工农联盟的政权机关。27日和28日彼得格勒苏维埃会议决定:成立粮食委员会,授权它没收所有官方和公共储备的面粉,优先解决士兵和市民急需的面粉问题;成立工人民兵队,武装工人保卫企业和工农政权;立即支配财政资金;立即创办苏维埃政权机关报《消息报》。不幸的是,由于布尔什维克领导只注重抓组织罢工和起义,忽视了政权问题;加上各工厂新增加的工人多是农民和小业主成分,他们很容易被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人拉拢过去。而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人极力想把革命引入改良轨道,所以他们早在24日25日工人开始建立苏维埃时就插手介入,到2月27日晚上就拉拢近50个工人代表紧急召开全市工人代表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孟什维克国家杜马党团领导人尼·费·齐赫泽当选为执行委员会主席,副主席是社会革命党人、第四届国家杜马中劳动派首领亚·费·克伦斯基和孟什维克马·伊·斯柯别列夫。执行委员会还有12名委员,其中布尔什维克只有2人,即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俄国局的领导人施略普尼柯夫和扎鲁茨基。3月1日又召开工兵代表苏维埃第一次全体会议,补选10名士兵代表参加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其中也有2名布尔什维克。由于工兵代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的大权掌握在齐赫泽和克伦斯基这两个正副主席之手,他们又都是国家杜马中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的主要领导人,所以他们立即与杜马中资产阶级立宪民主党和十月党的头目商定,于2月27日赶紧成立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由它来组建新政权。在工农大众革命浪潮冲击之下,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秘密策划更换沙皇,奉劝常驻普斯科夫大本营的沙皇尼古拉二世自动退位,把皇位让给皇弟或皇子,以缓解社会矛盾,保存沙皇制度。尼古拉二世面临众叛亲离的困局,只好同意让位给他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因皇子年幼)。3月2日尼古拉二世被迫签署退位诏书,并且诏令由李沃夫公爵担任大臣会议主席,组成临时政府。由于广大起义工农兵强烈要求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3月3日晚米哈伊尔也宣布放弃皇位。这样就由李沃夫公爵为首的临时政府主管国务。大地主立宪民主党人格·叶·李沃夫任政府总理兼内务部长,大资本家、十月党人首领亚·伊·古契柯夫任陆海军部长,政论家、史学家、立宪民主党首领巴·尼·米留科夫任外交部长,国民教育部长曼努伊洛夫、农业部长盛加略夫等也是立宪民主党人,只将一个无足轻重的司法部长的职务给予社会革命党人、劳动派首领克伦斯基,作为点缀以蒙蔽群众。这个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执政后在宣言中表示要召开全民立宪会议来确定俄国政体,暗地里却策划恢复君主立宪制,还要把米哈伊尔捧上皇位。陆海军部长和外交部长更是露骨地宣布要把战争继续到“最后胜利”。临时政府不想解决农民迫切要求的土地问题,扬言土地问题要在召开立宪会议时再讨论。临时政府更无法解决广大人民急需的面包问题。当时俄国人迫切要求的“和平、土地、面包”三个问题全都落空。临时政府只是忙于任命各地方官员,以巩固地主资产阶级统治地位,又急于废除一切妨碍银行、股份公司和垄断组织发展的法律,力求尽快增加资本家的利润。当时一方面是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在扩张势力、加强统治,另一方面却是工农兵苏维埃政权也在全国获得大发展。继2月27日彼得格勒苏维埃政权建立后,3月1日莫斯科取得革命胜利后也举行了第一次工人代表苏维埃会议,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到3月上旬在全国共建立了130多个苏维埃政权,其中有30个城市成立了统一的工兵代表苏维埃。各地苏维埃政权自行决定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提高工资,对生产和分配进行监督,自动解决粮食面包供应问题,维护和管理社会秩序。

总之,1917年二月革命胜利后,在特定条件下异乎寻常地出现了史无前例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与工农兵代表苏维埃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这一方面是由于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全面实现自己的领导权,它只领导了部分群众罢工和起义,还未能领导革命斗争胜利后建立的苏维埃政权;另一方面是由于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也插手群众革命运动,在群众中还有相当大的影响,他们掌握了苏维埃政权的领导权,推行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合作的政策。

二、布尔什维克党为从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而斗争,临时政府的三次危机,苏维埃的布尔什维克化

列宁夫妇和众多流亡到瑞士等处的布尔什维克得知国内二月革命胜利的喜讯后,立即设法经德国乘火车到瑞典转回国内投身革命。由于远方一批人回国急需旅差费,列宁于3月19日曾经致电斯德哥尔摩的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国外局委员加涅茨基,要他设法筹划二三千克朗汇来,可是没有得到回音。德、俄当时是交战国,德国政府希望这些俄国流亡者回国去推翻俄国临时政府,所以同意他们假道德国回俄。德国政府了解到这些俄国流亡者正缺钱少钞,就通过秘密渠道给予资助。利用敌对阵营之间的矛盾从事革命正义事业,这不仅无可厚非,而且不失为一种意外“天助”。就这样,包括列宁夫妇、季诺维也夫夫妇在内的31名布尔什维克于3月27日起途经德国、瑞典、芬兰,终于在4月3日(公历16日)深夜到达首都彼得格勒。他刚下火车,就受到早已久候在那里的广大工人、士兵和人民群众异常热烈的欢迎。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齐赫泽(孟什维克首领)也来欢迎。他对列宁说:“希望你跟我们站在一起。”列宁不屑一顾地走向群众一边。列宁当时只是俄国社会民主党18个中央委员之一,当时党中央还没有设政治局,俄国党更没有设党中央主席一职,可是人民群众和党组织已经都把他当作党和人民的领袖来自动、自觉地拥戴。克鲁普斯卡娅在《列宁回忆录》和老布尔什维克历史学家凯尔任采夫在《列宁传》中各有一段生动记载了列宁回国时受到群众隆重狂热迎接的描述,这里照引如下:“没有经历过革命的人,无法想象出革命是多么雄伟,多么壮观”[6]308,“广场和街道到处飘扬着被成百支火炬和探照灯照耀着的红旗”[7]167,“喀琅施塔得的海员组成了仪仗队,彼得巴甫洛要塞的探照灯照亮了从芬兰车站到克舍辛斯基大厦的道路,路上停着装甲车,道路两旁由男女工人担任警卫”[6]308,“同志们把伊里奇引到过去专供沙皇休息的车站大厅里”,“当伊里奇走上月台时,有位大尉走到伊里奇的面前,立正向他作了简短的报告。这种意外的欢迎仪式,使伊里奇感到有些不安,他给这位大尉回了个举手礼。月台上排着仪仗队,伊里奇和全体回国的同志检阅了仪仗队,然后,当我们坐上汽车的时候,伊里奇却被安置在装甲车上”[6]308-309。“他在群众中间立得老高的,没有戴帽子,敞着大衣,探照灯的光芒对着他。他举起手,作了一个简短的演说,结尾的一句话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万岁!’铁甲车通过工人和士兵们狂热的欢呼行列,前往党中央委员会所在的地方,那里也聚集了很多人欢迎列宁。他在露台上向他们演说,他的话引起狂热的欢呼”[7]167。

人民群众和党的领导人如此崇敬、亲切地迎接列宁归来,是迫切地期待他能够给大家指明在推翻沙皇专制政府后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下,俄国该朝着什么方向走。列宁回国后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立即召开党的第七次代表会议,以集思广益,统一思想,众志成城,坚决行动。按照1906年党的四大章程,党代表大会要实行年会制,但是由于政治环境恶劣,自1907年五大以来已相隔十年没有召开党代表大会。各地党组织才刚刚恢复,也还不能民主选举代表出席。党的代表会议自1912年在布拉格举行第六次代表会议以来,也已相隔五年,因而先要召开第七次党代表会议。

经过积极筹备,会议于4月24日至29日(公历5月7日至12日)在首都彼得格勒举行。这是自1903年重新建党以来第一次在国内公开召开的起代表大会作用的重要会议,亦称四月代表会议。出席会议者包括133名有表决权的代表和18名有发言权的代表。由于1912年布拉格第六次党代表会议已经把孟什维克取消派全部排除出党,从此在党的名称后另加上(“布”),所以这次四月代表会议的正式名称是俄国社会民主党(布)第七次代表会议。列宁当选为这次代表会议的主席团成员,他在代表会议前和会上散发的《论无产阶级在这次革命中的任务(无产阶级政党的行动纲领草案)》对于他在归国旅途中起草的《四月提纲》作了重要补充。被称为《四月提纲》的这篇名著于4月7日发表在《真理报》第26号上。它对于这次代表会议统一思想、通过诸多正确的决议起了重大作用。

代表会议进行了6天,召开9次会议,经过充分讨论、自由争论、民主表决,主要通过了以下8项决议。第一,关于目前形势,代表会议认为:“战前在最发达的先进国家中无疑已经具备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客观前提,由于战争而更加成熟,并异常迅速地成熟起来。”“俄国革命不过是战争所必然引起的无产阶级革命中的第一个革命的第一个阶段。”但是“俄国无产阶级是在欧洲最落后的一个国家中、在小农的大海中进行活动的,因此,它不能抱定立即实行社会主义的改造”,只能“立即实行若干实际上已经成熟的向社会主义迈进的步骤”。这个决议“除8票弃权外,以71票对39票通过”[8]451-454。现在看来,这个决议对当时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形势作了过高的估计,但是认为落后的俄国不能实现社会主义却是切合实际的。第二,关于战争,代表会议强调必须反对临时政府继续推行参与帝国主义战争的政策,必须尽量迅速地“以真正民主的和约来结束这场资本家的战争”,“再次抗议资本家对我党进行下流污蔑,说我们主张同德国单独媾和”,坚决表明将全力支持使各交战国的全部政权都转到革命无产阶级手中。这个决议“除7票弃权外,全体通过”[8]436-437。第三,关于对临时政府的态度,代表会议认为临时政府的性质是地主和资产阶级的统治机关,它只是在无产阶级和部分小资产阶级的压力下才部分地执行它所宣布的纲领,口头上说要召开立宪会议,但是它拖延立宪会议的选举期限,阻碍全民武装,反对把全部土地分给农民,阻挠八小时工作制的实行等等。所以必须启发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反对小资产阶级的动摇,使全部国家政权转归工兵代表苏维埃手中。这个决议“除3票反对,8票弃权外,全体通过”[8]439。第四,关于联合内阁。临时政府自3月3日掌握实权以来,因对外继续推行战争、对内依旧压制工农,引起人民群众不满,彼得格勒、莫斯科等地工人对临时政府纷纷提出抗议,工兵代表苏维埃中的激进者也尖锐批评政府。于是从4月19日至21日临时政府发生第一次政治危机,它被迫进行改组。立宪民主党与十月党人操控的临时政府决定把工兵代表苏维埃领导人中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的头面人物吸收加入政府,组成联合内阁。孟什维克马·伊·斯科别列夫任劳动部长,伊·格·策烈铁里任邮电部长,社会革命党人维·米·切尔诺夫任农业部长,借以缓解人民愤懑。代表会议坚决反对工兵代表苏维埃派自己的代表参加联合内阁,认为任何人参加进行帝国主义战争的政府都是战争同谋者。这个决议除7票弃权外,一致通过。[8]446第五,关于修改党纲。鉴于1903党的二大制定的党纲有关党的最低纲领部分已经陈旧,代表会议建议中央依据以下原则在两个月内制定新党纲草案。同时号召全体党员参与讨论修改党纲,或拟定不同的草案。代表会议提出的修改党纲的原则主要是:要以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来消灭帝国主义战争,要以工农民主共和国取代资产阶级议会制共和国,要反映马上可以对某些部门实现国有化的任务,要对现在的社会主义主要派别进行分析。第六,关于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会议认为革命的第一阶段是在各地建立工兵代表苏维埃,消灭旧政权,实现民主革命任务,如八小时工作制,监督工业生产,分配土地等;革命的第二阶段是使全部政权归苏维埃,为此要在苏维埃内部进行宣传和改造,要武装工人,增强国际主义势力。这项决议除3票弃权外,全体通过。[8]456第七,关于土地问题,代表会议主张党要用全力立即争取“没收俄国地主的一切土地”,交给民主选举出的农民代表苏维埃掌握,全部土地实现国有化,即所有权归国家,支配权归地方民主机关,要把每个地主庄园组织成相当规模的模范农场,在农艺师指导下用公费经营,采用最好的技术设备。这个决议除11票弃权外,全体通过。[8]441第八,关于民族问题,代表会议认为必须承认俄国境内一切民族有自由分离和成立独立国家的权利,但是这并非认定某个民族实行分离都是适当的;“党要求实行广泛的区域自治,取消自上而下的监督,废除带强制性的国语”,“党要求把取消任何民族特权以及不得侵犯少数民族权利的基本法律包括在宪法里”。这项决议除18票弃权外,以56票对16票通过。[8]447

从以上多项决议表决时都有少数弃权票或反对票的情况可知,代表会议在自由讨论中还是有重要分歧意见和激烈交锋争论的。关键问题在于俄国民主革命的任务是否已经基本上完成,革命性质是否已经开始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在代表会议上加米涅夫和李可夫等人认为俄国民主革命的任务尚未完成,要监督、推动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召开立宪会议,建立议会制共和国。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尚不具备。列宁在印发给各位代表的《四月提纲》和在代表会议上的多次发言中明确指出:“一切革命的根本问题是国家政权问题。”[9]19俄国二月革命胜利推翻了沙皇专制政府,政权转归资产阶级立宪民主党人掌握的临时政府,这标志着反封建君主专制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俄国二月民主革命最大的新特点是工人阶级和士兵(穿军装的农民)是革命主力军,而且在革命胜利的2月27日当天晚上就成立了工兵代表苏维埃政权,但是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人掌控了苏维埃政权,他们推行支持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错误政策。从实际出发,可以看出:“俄国当前形势的特点是从革命的第一阶段向革命的第二阶段过渡,第一阶段由于无产阶级的觉悟和组织程度不够,政权落到了资产阶级手中,第二阶段则应当使政权转到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手中。”[9]14也就是抵制临时政府,力争做到“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由主张革命路线的布尔什维克党掌握苏维埃的领导权,使民主革命逐步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列宁认为苏维埃是俄国工人继承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传统创造的新型工人阶级国家,这是远比资本主义议会共和国更加优越的新型国家形式。列宁在《四月提纲》中明确指出:“不要议会制共和国(从工人代表苏维埃回到议会制共和国是倒退了一步),而要从下到上遍及全国的工人、雇农和农民代表苏维埃的共和国。”[9]15由于列宁的这个新思想还没有被所有代表所接受,代表中还有人对立宪会议和地方自治机关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代表会议关于工兵代表苏维埃的决议是这样写法:“革命的第二阶段应当使全部政权归苏维埃或其他直接代表大多数人民意志的机关(如地方自治机关、立宪会议等等)。”[8]455此后,随着认识的提高和统一,党的决议再也没有提出应当使全部政权归立宪会议,而只强调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四月党代表会议在列宁的领导下通过了上述一系列决议,形成了布尔什维克党从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基本路线之后,选举产生了由列宁、季诺维也夫、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加米涅夫、李可夫等9人组成的党中央委员会。其中有些人虽然反对过列宁的意见,但是服从多数决定,所以依然当选。

四月代表会议后,由于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在人民群众和苏维埃中还有较大影响和势力,贯彻执行“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的旨在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路线,仍然要经过布尔什维克党艰巨而复杂的政治斗争。

孟什维克的思想领袖,俄国马克思主义的元老普列汉诺夫夫妇等人也于1917年3月31日(公历4月13日)夜间回到彼得格勒(比列宁早回来3天)。他在火车站受到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苏维埃主席、孟什维克在国内的首领尼·谢·齐赫泽率领的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他们主要是受孟什维克影响的工人、士兵、大学生和各社会群众团体的代表,以及参加和支持临时政府的各党派的代表,还有各协约国的外交官。工兵纠察队在车站门口通道两侧依次排列,铜管乐队高奏激昂的马赛曲,探照灯的强光映照着红旗飘扬的海洋,万众高音狂呼,欢声雷动。普列汉诺夫这时已经是年过花甲(61岁)、身患重病的老人。他得到俄国二月革命胜利的消息时,本来正在意大利疗养肺病,并不急于回国。可是孟什维克们和法、英两国主张“保卫祖国”的社会党人都鼓动他及早回国,以他的声望和智力支持临时政府把“保卫祖国”的战争进行到底。普列汉诺夫有点老态龙钟,步履蹒跚。他走出车站眼见群众人山人海、热烈欢迎他归国,非常感动。年轻人满怀激情地把他高扛在肩膀上,抬举到车站门外汽车上。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齐赫泽在致欢迎词中明确提出:“我们希望您将在我们中间占据一个本来理所当然应该属于您的神圣位置。”渴望普列汉诺夫继续充当孟什维克的思想领袖、精神教父。普列汉诺夫在致答词中也诚心表示:“我要把自己的余年奉献给革命胜利的事业。”[10]581他在这里所说的“革命胜利的事业”,决不是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事业,而是支持临时政府把俄国指引上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共和国的事业。他不负孟什维克们的厚望,回国后立即接任孟什维克于二月革命胜利后恢复出版的《统一报》的主编,在他周围了形成了孟什维克统一派。普列汉诺夫从1917年4月至他临终前的1918年1月在报上发表了近150篇文稿。后由他的门徒把这些文稿汇编成书,以《在祖国的一年(1917—1918年言论全集)》为书名,在巴黎出版俄文本。普列汉诺夫回国后深知列宁的《四月提纲》在布尔什维克中和社会上有重大影响,而且该书还直接批评了普列汉诺夫,所以他就在《统一报》1917年4月9日至12日第9—11号发表长篇连载文稿《谈谈列宁的提纲以及为什么有时梦话值得注意》,竭力剖析列宁的“梦话”。起初《统一报》的一名记者在参加布尔什维克与孟什维克的一次联席会议上听到列宁宣传他的《四月提纲》时,认为列宁是在说“梦话”。普列汉诺夫完全同意这个记者的说法。问题的关键在于普列汉诺夫认为德国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它对外发动帝国主义战争旨在掠夺他国,而“俄国不仅吃存在着资本主义的苦头,而且也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够发达的苦头”[2]418,俄国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远未过去,俄国的资本主义远未阻碍生产力的发展。这次世界大战正是德国首先对俄国宣战,所以俄国人理应奋起“保卫祖国”,支持临时政府把战争进行到最后胜利。在这种错误观点支配下,他认为列宁硬要鼓动德、俄两国前线士兵联欢,硬要号召群众反对临时政府,硬要推行“全部政权归苏维挨”,这是宣扬无政府主义的梦话。他认为俄国马克思主义者30多年来一直反对民粹派把反对沙皇专制政权的民主革命与实现社会主义混为一谈,一直宣传马克思主义关于民主革命要为充分发展资本主义创造条件的观点。他说:“我坚信、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国工人会看出,列宁关于和德国人联欢,关于推翻临时政府,关于夺取政权等等的号召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换言之,他们会看出,这些号召乃是在俄国土地上散播无政府主义混乱状态的一种极其有害的疯狂企图。”[2]420普列汉诺夫随后还在《统一报》上发表一系列文章,鼓吹俄国因生产力低下不能从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他形象地说:“俄国历史还没有磨好将来要用它烤成社会主义馅饼的那种面粉。”[11]207他主张要支持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把战争进行到最后胜利,成立各民主党派参加的联合政府,使俄国成为西欧那样议会制民主共和国,让资本主义得到更高程度发展,将来再实现社会主义。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根本不可能实现。普列汉诺夫的这套似是而非的言论在孟什维克中和社会上还很有影响,要消除其毒害,不仅需要在舆论上加以批驳,而且更有待于革命实践的发展。

4—5月间工兵代表苏维埃和农民代表苏维埃组织在全国城乡和陆海军中迅速广泛建立,获得重大发展。这是全国工兵农大众革命积极性和主动性高扬的生动表现。革命运动这样发展的态势,促进了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于1917年6月3—24日(公历6月16—7月7日)在彼得格勤隆重举行。出席代表共有1090人,这些代表都是由各地各处苏维埃组织民主选举产生的,他们来自全国305个工兵农代表苏维埃联合组织,53个区、州、省苏维埃,21个作战部队组织,8个后方军队组织和5个海军组织。在这众多代表中,布尔什维克只有105名,不到代表总数的百分之十,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及其支持者却有985名,超过代表总数的百分之九十。21天的大会讨论并议决了革命民主与政权问题、对战争的态度问题、筹备立宪会议问题、土地问题和民族问题等共12项。由于布尔什维克代表占绝对少数,所以大会通过了反映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观点的决议。决议号召工农兵群众支持临时政府,赞成前线军队的进攻,反对政权转归苏维埃。大会选出了由320人组成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列宁当选为执委),其中50人组成执行局。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苏维埃主席齐赫泽当选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主席,可见“全苏”大权仍然掌握在孟什维克手中。很有意思的是,在这次“全苏”大会上普列汉诺夫与列宁这两位已成为冤对头的老战友、老对手久违重逢,又当场交锋。普列汉诺夫比列宁大14岁,在19世纪80—90年代普列汉诺夫曾经是列宁的导师,正是通过读他的《社会主义与政治斗争》《我们的意见分歧》和《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等书,列宁才走上了深入钻研马克思主义的道路。随后他们联手共同创立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共同反对民粹派、经济派和伯恩施坦修正主义,1903年党内分立布尔什维克与孟什维克两派后他们才开始分道扬镳,1908年后又合作反对取消派和经验批判主义思潮,到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后两人才彻底决裂。普列汉诺夫在“全苏”大会上备受孟什维克首领们拥戴,他在大会主席台正当中正襟危坐,滔滔不绝重弹要支持临时政府把“保卫祖国”的战争进行到最后胜利的老调。列宁则针锋相对有理有据地指出,临时政府继续推行沙皇政府的战争政策,旨在与德国争夺欧亚霸权;这是为俄国地主和资本家阶级效劳的,将给俄国工农大众和广大人民带来重重灾难,所以必须反对临时政府的战争政策。布尔什维克的代表在“全苏”大会上虽然处于极少数地位,但是他们在每一个议题上都理直气壮地竭力阐发自己的观点,深刻批判孟什维克的错误。批驳得孟什维克们无言以对。孟什维克头目尽管自己在“全苏”中人多势众,但是还要俯首听命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4月间在联合内阁担任邮电部长的策烈铁里有一次在大会上卑躬曲膝地说:“目前在俄国没有任何一个政党会说:“让我们单独来执掌政权,你们走开,你们走开,我们来取代你们的位置。”列宁当即在自己对临时政府的态度专题发言中,声若洪钟般斩钉截铁地给予明确回答说:“有的!任何一个政党都不会放弃这样做,我们的党也不放弃这样做,它每一分钟都准备掌握全部政权。”[12]240列宁的豪言壮语立刻在上千人的会场上引起冷嘲热议、笑声不绝的轰动,其中混杂着孟什维克的瞠目嘲笑和布尔什维的颜开喜笑。再过4个月,当布尔什维克取得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独掌政权时,实践就验证了列宁的卓绝远识和科学预见与孟什维克的卑劣心态和鼠目寸光。

“全苏”大会尚未结束,临时政府就爆发了第二次政治危机。布尔什维克党中央本来曾经决定于6月10日发动一次首都工人的示威游行,对“全苏”大会表达工人反战的坚定意志,反对临时政府的战争政策。这时正值“全苏”大会刚开幕一周,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非常害怕工人的举动会给大会和临时政府造成重大压力,所以千方百计要取消这次游行。布尔什维克党中央适时妥协,临时说服工人暂不采取行动。控制“全苏”大会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为了争取拉拢群众,他们决定在6月18日星期日发动一次群众的大规模示威游行,提出“争取普遍和平”、“尽快召开立宪会议”、“建立民主共和国”等新口号,以骗取群众的信任。临时政府为了配合“全苏”行动,也下令在6月18日这一天在西南前线发动进攻,企图显示出这次群众大示威游行对前线进攻的支持。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及时掌握了这些最新动向,识破了对手的阴谋诡计,毅然决定将计就计,暗中发动工人积极踊跃参加6月18日的示威游行,布尔什维党要借机独立推出自己的斗争口号,以表达工人的心愿,争取工人的拥护。有的布尔什维克主张鲜明地提出“打到临时政府”的口号,列宁认为这是过“左”过激的口号,超越了脱离了广大群众的要求,而且容易遭致临时政府趁机下手镇压。最终在《真理报》上公布的布尔什维克党的斗争口号是“全部政权归苏维埃!”“打倒反革命!”“对产品生产和分配的工人监督万岁!”“反对进攻政策!”“和平!面包!自由!”等等。参加首都6月18日这次大示威游行者近50万人之多。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公里。列宁亲自参加示威游行者在马尔斯校场举行的群众大会,亲身感受到工人群众的革命信念、意志、激情和毅力。示威游行队伍中红旗招展,标语林立,挥手振臂,呼声震撼。示威群众穿越宽广的涅瓦大街,一直走到马尔索沃校场和二月革命烈土墓。在游行队伍中高举、高呼布尔什维克党标语口号者显得人多势众,而打出喊叫“全苏”主席团标语口号者显得人少势弱。普列汉诺夫的“统一派”混在游行队伍中悄悄打出“支持临时政府进攻”的标语,被示威者发现后当即撕扯下来。看来孟什维克的首领们发动这次游行真是弄巧成拙,丢了脸面。6月18日这一场群众示威游行无疑是临时政府第二次政治危机的突出表现。莫斯科、基辅、里加、哈尔科夫等城市随即也举行了工人反对临时政府的示威游行和群众集会。

这一次群众示威游行的冲击并没有使临时政府悬崖勒马,回心转意,反而促使它横下铁心,孤注一掷。它大力加强前线进攻,妄图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来换回民心,稳定政局。经过临时政府军事部长克伦斯基亲自指挥和前线大本营的精心策划、调兵遣将,从6月18日(公历7月1日)开始的西南前线的军事进攻,在头两天果然捷报频传。俄军推进了五公里,俘虏德军军官近300人,士兵约18000人,缴获大炮29门。在北方战线、西部战线和罗马尼亚战线的进攻,头几天也取得显著战果。然而俄军终因后援后备不足、士气不振、指挥不力,只经过十多天战斗便再也无力进攻了。7月初德国军队开始实行大反攻,俄军在半个月内被迫大溃退,战线后撤一二百公里,死伤和被俘人数有40万人之多。7月前线进攻的大失败随即造成临时政府的第三次政治危机。7月2日传来前线大失败的信息,立宪民主党人当即宣布集体辞职,退出临时政府。他们料定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不敢独自挑起执政重担,因此会支持他们立即解除工人武装、把革命化的部队调出首都的要求。许多单位的工人和士兵们闻讯之后先发制人,7月3日(公历7月16日)自发建立领导武装起义的团队组织,选举产生出领导人,开始武装起义。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得悉这些情况后当天就召开紧急会议。这时列宁因病正在芬兰一个村庄的战友家休息。党中央委员会因情况紧急,当机立断,决定应该尽力阻止工人和士兵的自发起义。由于缺少充分准备和各地起义配合,起义难以成功,即使掀翻了临时政府,也无法巩固政权。但是不少工人组成的赤卫队和持枪士兵仍然不听劝阻,奋勇上街举事。布尔什维克党只好参加进去,与工人、士兵队伍一起前进,尽力使之变为和平的示威游行,尽力使之不要盲动进行武装袭击。直到晚上10点半,示威群众还集合在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中央执行委员会所在的塔夫利达宫门前,强烈要求“罢免临时政府的十个资产阶级部长”,要求“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可是掌握苏维埃政权的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人,他们不仅患有软骨病,不敢自己掌握全部政权,担心由社会主义派掌权后得不到英、美资产阶级政府金钱和武器的援助,而且还得了恐惧症,害怕失去在苏维埃中的领导权,于是暗中与临时政府中资产阶级首脑和部长们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准备动用武力解除工人和造反士兵的武装,借口要使革命沿着民主与法制轨道前进。7月4日清早列宁听取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派人来汇报情况后,当即坐头班车赶回彼得格勒,他完全同意中央委员会采取的不能急于武装起义,要把自发的革命运动引向和平请愿的方针。他很快就到达布尔什维克党中央总部所在的克舍辛斯卡娅大厦。这里本来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恩赐给皇太子亚历山大诺维奇的情妇、芭蕾舞演员姆·费·克舍辛斯卡娅的一座豪宅,二月革命后被布尔什维克党征用作为党中央办公场所。7月5日这一天,愤怒的工人和士兵依然持枪进行示威游行。中午时分,当喀琅施塔得要塞水兵的游行队伍路经克舍辛斯卡娅大厦时,他们迫切要求见到列宁并聆听他的指示。列宁起先不想出面,因为他不能给激愤满怀的革命群众泼冷水,更不能为之火上添油。然而群众执着要求盛情难却,他不得不在大厦阳台上发表简短讲话。他说:“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的合理要求一定要努力争取实现,同时他呼吁群众要坚强、克制、遵守纪律和保持警惕。这引起水兵们雀跃欢呼,然后高奏鼓乐,列队前进奔向全俄苏维埃中央所在地的塔夫利达宫去了。7月4日(公历7月17日)这一天自发自动参加示威游行者达50万人之多。到下午首都局势已经失控,陷于无政府主义,有人奋起武装夺取政权,占领企业、银行、仓库、商店等。临时政府在全俄苏维埃中央支持下调动军队前来开枪镇压。伤亡人数其说不一,约在400人至700人之间。[13]307从7月5日起政府大肆抓捕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人,诬陷布尔什维克是这次动乱的制造者。尤其是早期参加过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后来复杂多变的阿列克辛斯基,他与社会革命党人潘克拉托夫同时散布列宁是德国政府奸细的谎言。临时政府下令通缉的第一个要犯就是列宁。7月5日这一天政府三次到列宁住处搜查。幸好列宁早已在工人掩护下躲避转移。在紧急状态下,这一天列宁还赶写了六篇文稿。其中《黑帮报纸和阿列克辛斯基的卑鄙诽谤》一文(登在6日《真理报小报》上),就是专门批驳并且澄清所谓德国政府奸细一事。列宁深刻指出:如果这种卑鄙的诽谤属实,那么克伦斯基政府“就必定会立即逮捕列宁并且指定由政府进行侦查”[12]394。政府没有动作,足见这种谣言不攻自破。

列宁除了登报辟谣外,本来已准备上法庭自我申诉。他甚至对他夫人说:“我们来告别吧,也许我们再不能相见了。”于是俩人拥抱起来。同日他还给加米涅夫写便笺,表明如果他不幸牺牲,请出版他的作品《马克思主义论国家》。党中央奥尔忠尼启则、斯大林、斯塔索娃等人得悉这个消息后,经过研究坚决反对列宁出庭应审,因为不能确保生命安全。正如克鲁普斯卡娅在回忆录中所说的:他们终于“说服了伊里奇(列宁——引者注)不上法庭去,这样便保全了他的生命”[6]326。7月7日临时政府发布逮捕列宁的命令。党中央头一天就已经决定要列宁秘密躲藏起来,进而派人秘密护送他到离首都32公里的拉兹里夫湖边。这里靠近芬兰,列宁化装为芬兰割草人暂住在茅草棚里。7月22日彼得格勒法院检察长进而在报上公布要列宁来投案的消息。于是列宁就设法以一个兵工厂工人的姓名弄到一份通行证,于8月9日换上一身工人工作服装,戴上假发,秘密乘火车转移到芬兰去。过俄芬边境时,他又装成火车司炉的模样藏在机车司机室,由司机保护越境,匿居在芬兰,通过特派员与党中央保持密切联系。临时政府查缉不到列宁,但是抓捕了加米涅夫、托洛茨基、卢那察尔斯基等人。7月15日查封了《真理报》《战壕真理报》等报刊,又下令严禁举行群众大会,不许私藏枪支弹药。在七月事件中临时政府尽管杀气腾腾,滥施淫威,但为了应付第三次重大政治危机、笼络民心,7月24日它又进行第二次改组,组成第二届联合内阁。新政府表面上更换了在七月事件中镇压群众的内阁总理李沃夫公爵,把社会革命党人克伦斯基由军事部长提升为内阁总理兼最高总司令。他既取代了原代表地主和资产阶级的立宪民主党人李沃夫公爵的总理位置,又掌握最高军权。社会革命党首领阿夫克森齐夫任内务部长,孟什维克斯科别列夫任劳动部长,人民社会党人佩舍霍诺夫任粮食供应部长,等等。这一届联合内阁名义上社会主义者占多数,实际上大权仍在立宪民主党人操控之中。新政府口头上依然以“尽快召开立宪会议”等民主政治诺言蒙蔽、拉拢群众,行动上却是更加严厉欺压、打压群众。

在七月事件后,布尔什维克党被迫又转入地下秘密活动。7月26日至8月3日在彼得格勒维堡区借用一家私人公司的房舍,半公开地召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第六次代表大会,商讨并决定新形势下党的斗争任务和策略。这时党员已从3个月前召开四月代表会议时的约8万人增加到17万7千人,约增长一倍。出席有表决权的代表157人,有发言权的代表110人。列宁因躲藏在芬兰未能到会,他和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柯伦泰、托洛茨基、卢那察尔斯基6人被选为大会名誉主席团成员。他通过中央委员会特派员转述的意见在大会的决议中大都得到贯彻。大会选出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奥里明斯基、洛莫夫、尤列涅夫五人组成主席团,主持大会工作。大会在决议中指出:“我们党过去宣传的政权归苏维埃的口号,曾是革命和平发展、使政权无痛苦地从资产阶级转归工人和农民、使小资产阶级逐渐消除其幻想的口号。”“现在国家政权实际上已经落到由军事集团支持的反革命资产阶级手中。”因此党要收回过去提出的“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的口号。“现在只有彻底消灭反革命资产阶级专政才是正确的口号。只有得到贫苦农民支持的革命无产阶级,才能完成这个任务——新高潮的任务。”[8]484大会实际上提出了依靠工农联盟的力量准备去消灭资产阶级专政的新任务、新方针,但是并未采纳列宁提出的准备武装起义去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主张,因为要以武装起义去推翻临时政府,显然条件尚未成熟。鉴于以往的历史经验教训,党深知要完成大会确定的新任务并实现这个新方针,还需要做大量的宣传与组织工作,以争取团结广大工农与知识分子。为此,大会决定:党要大力帮助动员和团结广大工人到工会中来,加强党与工会的联系,反对工会中立论;党要加强青年工作,要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使之成为“组织上独立、精神上同党联系的独立组织”[8]497;党要加强宣传工作,出版通俗的科学的刊物,帮助广大工人清除孟什维克所鼓吹的“革命护国主义”,认清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反革命本质;党要注重争取知识分子的工作,因为“1905年开始的知识分子脱离无产阶级党的队伍的现象,在二月革命以后已经很普遍,当时我们党的活动的阶级内容不可避免地决定了非无产阶级分子的这种对党的态度”[8]497。要改正以往的缺点,党“必须通过座谈会、训练班和讲座经常解释我们党的纲领。在目前情况下特别应当注意俱乐部,因为它在深入广泛地宣传我们的纲领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8]497-498。代表大会在最后通过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宣言——告俄国全体劳动者、全体工人、士兵和农民书》中强调指出:“历史的地下力量在活动着。在人民群众的最深处,暗中的不满在成熟。农民需要土地,工人需要面包,无论农民还是工人都需要和平。”[8]507也就是说,党要高举“和平、土地、面包”这广大劳动者三大迫切要求的旗帜,动员并组织人民群众“准备迎接新的搏战!要坚定、勇敢、镇静,不受人挑拨,积蓄力量,排成战斗的队伍!”[8]507第六次党代表大会在新形势下还制定了新党章。这是俄国党的第五个党章,党章的新内容主要有以下六点。第一,关于入党条件,以往党章只写“在物质上帮助党,并在党的一个组织领导下经常协助党的人”都可以作为党员,新党章进而增加“服从党的一切决议并缴纳党费的人”[8]494这两个条件。要求党员必须服从党的一切决议,这是党的重要纪律,这样才能保证党的一切行动和领导力、战斗力。新党章还规定党费的数额“不得少于工资收入的1%。新党员缴纳入党费50戈比”,党员连续三个月不缴纳党费者即认为脱离组织。以往党的活动经费是靠党员自愿缴纳和向社会募捐,现在党员数量已有17万多人,应具体规定党员缴纳党费标准作为党员的义务和责任,并作为党费固定收入的凭据。第二,关于如何吸收新党员,新党章规定:“新党员由地方党组织根据两名党员的介绍接收,并由该组织的最近一次全体党员大会批准。”[8]494入党必须要有两名党员介绍并经党员大会批准,这样就严格了入党程序。第三,以往党章没有规定开除党员党籍的程序,新党章规定:“开除党员党籍的问题,由该党员所属的地方组织全体大会决定”[8]494,不服从决定者可以向上级党机关上诉。第四,新党章具体规定作为党的最高机关的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有四大职权:听取和批准中央委员会等中央机关的总结报告,重新审查和修改党纲,决定党在当前问题上的策略路线,选举中央委员会。第五,新党章第一次规定:“中央委员会从自己的成员中选出核心组处理日常工作。”[8]496二月革命胜利后,分布在国内外的党中央委员能够全部在国内工作,党又面临夺取政权的重大任务,所以需要在中央委员会内建立一个核心组,以便在每隔两个月召开一次的中央委员会闭会期间领导全党的工作。第六,在党中央增设检查委员会这个新机构,它由党代表大会选出,负责“检察中央委员会的会计处和一切事业并向下一次代表大会提出报告”[8]496。总之,我认为新党章使俄国党成为组织更加严密,纪律更加严格,民主更加充分的社会主义政党。

第六次党代表大会还有一项重要决定,即吸收以托洛茨基为首的区联派集体加入布尔什维克党。托洛茨基 入党后在党内起了重大历史作用,所以在这里要简要述及。列·达·托格茨基(1879—1940),生于南乌克兰赫尔松省埃利萨福特格勒(后改名为基洛夫格勒)市郊亚诺夫卡村一个犹太人富农之家。9岁至16岁,他在敖德萨市郊乡间的一所中学读书,16岁转学到尼古拉耶夫市读七年级,开始参加工人运动,组织“南俄工人同盟”,1898年19岁第一次被捕,被判处流放西伯利亚4年。他聪明好学,自学成才。1902年他从流放地逃往国外,结识了普列汉诺夫、列宁等人,参加列宁主办的《火星报》的工作。1903年作为西伯利亚的代表参加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次大会上党内形成布尔什维克与孟什维克两派后,他长期动摇于这两派之间,1905年2月回国投身革命,他能说善写,又有组织能力,12月当选为彼得堡市工人代表苏维埃主席,在广大工人中颇有影响。这一年他提出“不断革命论”的理论,主张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要不间断,社会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改造要不间断,一国革命与世界革命要不间断。他主张“不要沙皇,而要工人政府”,这是混淆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不同阶段的急于求成的盲动主义理论。他在革命高潮中被捕,1906年第二次被判处流放,1907年2月他又逃往国外,4月在伦敦参加社会民主党五大,8月又参加在德国斯图加特召开的第二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从1907年到1916年他在维也纳、苏黎世、巴黎等地从事革命活动,持中派主义立场。1916年6月他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后流亡美国,1917年3月经加拿大回国时又被英国政府扣押,4月才回到彼得格勒,当即加入区联派。区联派这个区域联合性质的派别组织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1913年形成的,它在彼得格勒好几个区的工人中活动,加入者有几千人。它主张使布尔什维克与孟什维克两派联合、统一起来。布尔什维克卢那察尔斯基、孟什维克乌里茨基等都加入了区联派。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后区联派大都持反战立场,与布尔什维克观点较为一致。1917年二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召开四月党代表会议,决定要从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托洛茨基以为这与他的“不断革命论”观点一致,从此区联派更转向支持布尔什维克,不再主张两派联合,而且积极与布尔什维克一致行动。七月事件前区联派已经与布尔什维克党讨论过区联派加入布尔什维克党问题。区联派骨干托洛茨基和卢那察尔斯基还于7月22日被临时政府逮捕入狱。所以7月26日六大开幕时,托洛茨基、卢那察尔斯基2人还与列宁等4人一起当选为大会名誉主席团成员。六大还决定吸收全部区联派成员加入布尔什维克党,托洛茨基和乌里茨基在大会上还当选为党中央委员。大会共选出列宁、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等21人为中央委员,组成新的中央领导班子。

正当布尔什维克党为贯彻六大革命路线而奋斗时,俄国国内政治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原沙皇军队的首领之一科尔尼洛夫将军于七月事件后任俄军总司令,他把西部重镇里加奉送给德国,擅离职守,于8月25日从前线率领第三骑兵军开回彼得格勒,举行武装叛乱,扬言要推翻临时政府。实际上临时政府总理克伦斯基事先与科尔尼洛夫将军密谋,企图借刀杀人,借重科尔尼洛夫军队进城镇压拥有武装的工人和士兵,建立军人专政来维护、巩固临时政府的地位;同时临时政府又另想借助全俄苏维埃工兵的力量来保卫临时政府,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他们没有料到,布尔什维克党及时揭发了临时政府的阴谋,趁机动员、组织武装的工人和士兵,不是去保卫临时政府,而是立即击破了叛军,俘虏了科尔尼洛夫将军,彻底粉碎了反革命武装叛乱。随后临时政府又耍弄新的政治花招,于9月20日召开由所谓全俄民主会议选出的代表组成预备国会,履行国会职能。列宁等领导人坚决主张布尔什维克党要抵制这个欺骗人民的御用机构。10月6日临时政府以任期已满为由正式宣布解散第四届国家杜马,扬言要在11月28日召开立宪会议,使国家走上民主宪政之路,以此蛊惑人心,逃避革命打击。针对局势的新变化,布尔什维克党采取了新的革命措施。最重要之点就是要因势利导,充分发挥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的作用,首先要力争使彼得格勒和莫斯科这两个首都苏维埃的领导权转归布尔什维克党手中,实现苏维埃布尔什维克化。布尔什维克党抓住机遇,对彼得格勒和莫斯科两地的众多苏维埃代表做政治思想工作,充分说明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不断投靠临时政府所造成的危害。这时从孟什维克中分化出了以原孟什维克首领马尔托夫为代表的国际主义派,他们反对护国战争;从社会革命党中分化出了以斯皮里顿诺娃为代表的左派社会革命党,主张退出临时政府。这两派人都愿意与布尔什维克党合作。结果在9月5日莫斯科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和9月8日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的领导人在改选中都得票较少,代表们更多地选举布尔什维克为新的领导人。在彼得格勒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布尔什维克得票比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总数还多100张。[14]361六大上新当选的党中央委员托洛茨基任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两个首都苏维埃的布尔什维克化,为布尔什维克党准备武装起义、推翻临时政府、实现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这时重新提出“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口号,已经是要布尔什维克党来领导苏维埃,使苏维埃成为以工农联盟为基础、体现无产阶级专政的新型社会主义国家的政权机关。

三、社会主义革命必然首先在俄国胜利及其原因和意义

1.彼得格勒十月武装起义的偶然轻易取得胜利

1917年8月3日党的六大闭幕。按新党章规定,中央委员会设立核心组。大会曾经在21名中央委员中又选出由11人组成的精干领导班子的核心组。8月6日中央委员会进而选出由斯维尔德洛夫、捷尔任斯基、越飞、穆拉诺夫、斯塔索娃等五人组成的中央书记处。这表明随着党的队伍壮大和党面临夺取政权的重任,确有必要在党中央设立一个常设机构,以专门负责处理党中央的日常工作。8—9月间列宁匿居芬兰除了埋头撰写《国家与革命(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与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任务)》和《马克思主义论国家》这两部约20万字的论著之外,还发表了《革命的任务》《大难临头,出路何在?》《布尔什维克必须夺取政权》《马克思主义和起义》等重要文稿,从理论、纲领、路线和方针上为党积极组织武装起义、推翻临时政府、夺取政权、实现全部政权归苏维埃做了较为全面的思想准备。

尽管列宁充分考虑到要如何实现武装起义的问题,但是他并非醉心暴力革命的布朗基主义者。我查阅到他从1917年9月初到10月初这一个月中,曾经先后3次提出争取和平掌握政权的殷切设想。第一次是9月1日列宁在《论妥协》一文中表示:鉴于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人已扬言不支持临时政府,要自己建立对苏维埃负责的政府,所以布尔什维克愿意与之妥协。即只要赞成全部政权归苏维埃,保证布尔什维克的自由活动,就不再主张以武力推翻临时政府,有可能和平解决政权转移问题。列宁说:“假如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还是值得试一试把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15]132可是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人依旧毫无作为。所以再过两天,即9月3日列宁又写道:“从种种迹象看来,和平发展的道路偶然成为可能的那几天已经过去了。”[15]136第二次提出和平发展设想是在9月上半月写的《革命的任务》一文中,列宁说:“如果苏维埃掌握全部政权,现在还能够(看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保证革命的和平发展,保证人民和平地选举自己的代表,保证各政党在苏维埃内部进行和平的斗争,保证通过实践来考验各政党的纲领,保证政权由一个政党和平地转到另一个政党手里。”[15]157列宁此文发表在9月26日和27日《工人之路报》第26号和27号上。几天之后,即10月1日列宁又在致中央委员会等党组织书中第三次提出争取和平发展问题。他说:“很可能正是现在还可以不起义而夺取政权,譬如,莫斯科苏维埃立即夺取政权,宣布自己(同彼得格勒苏维埃一起)是政府”,“胜利是有把握的,而且十有八九又可以不流血”。[15]133可是掌握莫斯科苏维埃领导大权者还是不敢实现全部政权归苏维埃,这样最后一次和平发展的机会又丧失了!

10月3日党中央要求列宁尽快回到彼得格勒,以便直接领导中央工作。10月7日列宁从维堡区戴假发化装返回首都。10月10日即召开中央全会,列宁在会上作目前政治形势的报告,提出武装起义业已完全成熟的决议草案。起初在会上未获得众人同意,大家认为起义时机尚未成熟。于是列宁在发言中对他主张武装起义的决议草案作了更加充分的说明,终于为掌握全党情况并且担任这次中央会议主席的斯维尔德洛夫所信服。随后还有8位中央委员表示赞同,最后在会上获得10票通过,只有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二人依然认为起义时机尚未成熟,表示坚决反对。他们都是长期跟随列宁的老布尔什维克,敢于在关键时刻坚持已见,这表明党内有正常的自由与民主。列宁看到在最后表决时仍然有两票反对,他没有贸然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马上把决议付诸执行,而是继续进行调查研究,反复重议这件大事。会后连续数日,他分别同几位中央委员交谈武装起义之事。10月11—13日在彼得格勒又举行了北方区域苏维埃代表大会,列宁在写给此次代表大会布尔什维克同志的信中还是主张立即发动起义,“拖延确实等于自取灭亡”。可是参加大会3天讨论的94名代表中,大多数人都认为准备不足,不能急于发动起义。这时布尔什维克尚未恢复对首都卫戍部队的控制,在反科尔尼洛夫叛乱后工人赤卫队尚未重建并得到军事训练。要做好这两件大事需要把起义推后两周时间。代表大会在最后通过的呼吁书中只是强调要召开第二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由它来实现夺取政权的任务,并且以此来公正地进行立宪会议代表的选举,召开立宪会议。10月15日彼得格勒党委会开会讨论武装起义问题,有35名来自各区的代表到会。大多数代表也都认为起义的战斗队尚未组织好,武器弹药严重不足,不能贸然举事,党中央10月10日的决议难以贯彻执行。于是10月16日党中央委员会又紧急召开扩大会议再议起义之事。会上有列宁与季诺维也夫两个观点不同的决议草案,从夜里8点到翌日凌晨3点列宁三次发言,会上经过充分商讨和激烈争论,列宁主张立即准备起义的草案终于以19票赞成,2票反对,4票弃权获得通过;季诺维也夫提出的在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召开之前不能妄评任何起义的决议案,以6票赞成,15票反对,3票弃权被否决。可见会上仍然有少数人是不赞成列宁意见的。会后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认为提前起义会使党和无产阶级遭到失败,所以他们要求召开中央全体会议再议决这件大事。加米涅夫未经中央同意于10月18日在高尔基主编的《新生活报》上发表短文,声明他与季诺维也夫不同意发动起义。列宁极其愤怒,痛斥这是“工贼”叛卖行为,要求立即开除他们的党籍。他们二人自认为这是迫不得已的“挽救党避免失败”的行为。可是他们这样泄露党要发动起义的机密,岂不是便于临时政府先下手抓捕党的领导人吗?令人感到意外的倒是 10月20日中央委员会讨论列宁关于开除季、加二人党籍问题时,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意列宁这种一时过分激动的建议。事实上当时多种报刊都已纷纷披露了布尔什维克准备起义的消息,季诺维也夫在会上又声明他事先并不知道加米涅夫要公开发表短文一事。斯维尔德洛夫在会上说:部分中央委员无权开除一个中央委员的党籍,此事要提交中央全会以后再议。会议根据斯大林的建议,最后决定加米涅夫自动辞去中央委员职务,并且要求他们二人不得再对外发表不同意见。列宁对中央决定并无不满,反而反思自己过激之处。

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总理克伦斯基等人从10月初起确实就在密谋防止革命的新对策。他们想把首都迁回莫斯科古都,让德军占领彼得格勒。同时还想把守卫首都的几万名卫戍部队调往前线作战,以免他们被布尔什维克“赤化”了。彼得格勒苏维埃得知这个信息后,当即于10月20日成立军事革命委员会,由3个布尔什维克(安乐诺夫-奥夫申科、波德沃伊斯基和萨多夫斯基)与2个左派社会革命党人(拉吉米尔和苏哈里科夫)组成军委常务局。这个军事革命委员会直属彼得格勒苏维埃领导,实际上由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托洛茨基直接领导。成立这个军事革命委员会名义上是为了保卫首都免受德国军队入侵,实际上它成为十月武装起义的指挥中心。在10月16日夜间举行的党中央会议上曾经决定成立由5个中央委员,即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布勃诺夫、乌里茨基和捷尔任斯基组成的军事革命总部,并且决定这个总部成员同时也是苏维埃革命军事委员会的成员。可是迄今未发现该军事革命总部进行活动的任何文件和史料。然而,在1938年出版的斯大林主编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中却说:“会议(指10月16日党中央会议——引者注)选出了以斯大林同志为首的领导起义的党总部。这个党总部是彼得格勒苏维埃所属的革命军事委员会的领导核心,它实际上领导整个起义。”[16]239这种说法显然是过份抬高了斯大林在十月革命中的领导作用。以往苏联和近年来俄国、我国出版的多本斯大林传记中都认为:在10月10日的中央委员会上决定组成由列宁、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托洛茨基、斯大林、索柯里尼柯夫、布伯诺夫7人组成的政治局对起义进行政治领导。实际上十月革命前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如何成立政治局,此事有待进一步澄清。最近出版的一本颂扬斯大林的著作,不仅肯定当时斯大林当选为党中央政治局委员,而且还加以发挥。书中这样说:“1917年10月,在讨论发动武装起义的中央全会上,斯大林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作为列宁的得力助手,参与了十月革命的领导……和列宁一起成为新型国家的缔造者。”[17]21这种说法显然过分夸张,完全不符合实际。事实上在十月武装起义中列宁的得力助手是托洛茨基,而非斯大林。斯大林自己在1918年11月6日发表于《真理报》上纪念十月革命一周年的文章也明确讲到托洛茨基在十月革命中的决定性作用。他这样写道:“有关组织起义的一切实际工作都是在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托洛茨基同志的领导下完成的。人们可以十分肯定地断言,党首先应当主要地感谢托洛茨基同志,因为他迅速地使卫戍部队归附了苏维埃,并且有效地组织了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工作。”我是在1981年初从杭州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国际共运史教研室1980年10月编印的《关于斯大林问题》第二辑第81页读到这段话的。这段话出自法共历史学家让·艾伦斯坦著《斯大林现象的始末》一书,杭州大学郑德弟、张忠琪、陈畅、方光明把全书译出,合中文236页,作为研究斯大林问题资料印出。我由于教学工作需要,当时细读过中文版各卷《斯大林全集》,从未见过斯大林对托洛茨基作过如此高度肯定的评价。所以立即核对了手边的中文版《斯大林全集》第4卷,其中收入斯大林写的《十月革命(1917年10月24日和25日在彼得格勒)》。文中记述了这两天的革命大事(见该书第137页至第139页),发现上述这一段如实评价托洛茨基的话语被不加声明地全部删节去了。为了弄清真相,随后我亲自到中共中央编译局图书馆觅查苏联50年代赠送的《真理报》影印本,发现当天刊登斯大林这篇文稿的报纸被撕去了。在盛行个人崇拜的年代,用这种办法掩盖真相,只能一时蒙蔽本国不知情的群众,终究会被人揭穿的。

事实上自从1917年9月底,党中央会议决定准备武装起义以来,托洛茨基为争取卫戍部队和组织工人赤卫队确实做了大量工作。他几乎天天都到驻军地区和工人区联系群众,发表演说。士兵们和工人们一听说这位布尔什维克的新首领来了,都主动、好奇地围拢过来,目睹他的风彩,聆听他的教诲。他早在1905年12月革命高潮中就当选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后流亡国外,1917年5月回国后又积极投身革命,七月事变中被临时政府逮捕,9月初出狱,又被选为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他在广大工兵中有很高声望。他思维敏捷,言词简洁,善于抓住民心,富有鼓动能力,每次演讲都深受欢迎。当时也在彼得格勒活动的孟什维克政论家苏汉诺夫,在他的札记中有一段对托洛茨基某一次讲演的客观生动记述:“亚历山大剧院里的听众一听到托洛茨基的名字,就像触电似的。……他说话十分平易,没有用修辞技巧(尽管需要时他的修辞技巧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丝毫没有装腔作势或耍什么花招,这次是他跟听众进行对话……。声如洪钟和措辞优美本来是托洛茨基演讲的特点。”[18]316

在托洛茨基带领下,经过众多布尔什维克活动家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艰苦努力,到10月下旬布尔什维克党已得到卫戍部队的全力支持,建立了近万人的工人战斗队。10月21日党在首都召开了所有卫戍部队和舰队团连委员会会议,托洛茨基在会上作了目前形势报告后,与会者纷纷表示完全认同苏维埃为唯一政权机关,完全服从军事革命委员会的一切举措。同一天,托洛茨基以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的名义,签署命令给各个工人赤卫队发放从彼得保罗要塞得到的步枪。翌日,彼得格勒工人赤卫队召开代表会议,通过了赤卫队组织章程,建立了名为中央司令部的领导机构,选举彼得格勒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尤烈涅夫为主席。到起义前首都工人赤卫队已发展到约2万人,全国已约有20万人,都配备有武器弹药。

列宁了解到托洛茨基等人为准备武装起义做了大量工作后,愈益感到武装起义迫不及待,胜券在握。同时他得知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正要从前线调回精锐部队,准备发动第二次科尔尼洛夫叛乱,建立军事专政。所以他又连续向党中央提出举行武装起义的建议。据我考证,从1917年9月以来列宁先后7次向中央提出武装起义问题。其中第一次是9月10—14日给中央发出《布尔什维克必须夺取政权》和《马克思主义和起义》两封信;第二次是9月28日给中央写信批驳反对起义者,敦促中央早下决心准备起义;第三次是10月1日写信给党中央要求立即准备武装起义;第四次是10月8日又写了《局外人的意见》和《给参加北方区域苏维埃代表大会布尔什维克同志的信》,提出武装起义的五条原则,指出拖延起义就是背叛革命;第五次是10月10日和16日在党中央会议上他部署了关于起义的一些具体问题;第六次是10月17—19日他连续写了三封信,即《给同志们的信》《给布尔什维克党党员的信》和《给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中央委员们的信》,坚决要求举行武装起义,尖锐批评了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反对起义的十三个错误观点;第七次是10月24日在《给中央委员会的信》中提出:“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关头,目前提上日程的问题……只有武装起来的群众的斗争才能解决”。“无论如何不能让克伦斯基一伙人手中的政权保留到25日,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或夜里解决问题”。“历史不会饶恕那些延误时日的革命者”,“拖延发动等于自取灭亡”。[15]430-431为了直接指挥武装起义,10月24日这天晚上列宁亲自从隐居地来到党中央和武装起义指挥部所在地的斯莫尔尼宫。

托洛茨基连日来一直遵照列宁的部署采取军事行动。10月9日在彼得格勒苏维埃执委会上依据一个左派社会革命党人的建议成立了军事革命委员会,旨在加强首都的保卫工作免遭德军入侵。10月10日党中央开会,列宁亲自出席,经过激烈争论,终以10票对2票通过了发动武装起义的决定。托洛茨基在会上站在列宁一边,投了赞成票。会后他连续十天为贯彻中央决议而奔走呼号,争取群众。由于形势日益紧张,20日军事革委会进一步扩大并加强。其职能就由防备德军入侵改变为发动工人士兵,以武装起义推翻临时政府,托洛茨基当即签署军令,于21日发枪给工人赤卫队。有了约2万名武装起来的工人赤卫队作后盾,军事革命委员会就敢于在当天向卫戍部队各团连派去政治委员,以取代那些支持临时政府的军官,对几万名卫戍部队实际上实行了有效的控制,要求他们只服从军事革委会的命令和指挥。广大士兵都表示拥护苏维埃政府。10月22日是彼得格勒苏维埃定下的苏维埃节日,即为了纪念1905年革命高潮中彼得堡苏维埃决定成立战斗队的有意义的日子,十二年后的这一天首都苏维埃又重新武装起来。这一天群众集会遍布首都各处,托洛茨基在涅瓦河畔人民宫三千多人的群众大会上发表激动人心的讲话,号召劳苦大众为夺取政权而斗争,为改善自己的处境和生活而斗争,会场上欢声雷动,激情满怀。10月23日中午他又到彼得保罗要塞参加士兵大会,争取要塞士兵转到起义一边。有人生动地形容托洛茨基的讲演“与其说是言语,不如说是鼓动的诗歌”,士兵们听得兴奋不已时,不断高举军帽高呼“乌拉!”前几天要塞的指挥部还反对武装起义,现在把要塞守卫部队争取转变过来对于起义胜利有重要决定作用。这不仅因为要塞中收藏有10万支枪械,而且还由于大量的大炮正对着临时政府所在地冬宫。10月24日克伦斯基政府先下手为强,清晨就派警察和士官生(士官学校的学生,属预备役军官)来查封布尔什维克的机关报《工人之路报》的印刷厂。托洛茨基得到一个女工来报告情况后,当场就签署命令,派出一个步兵连和几排工兵赶走反动军警,撕下了封条,在上午11点照常出版了当天报纸。克伦斯基政府本来准备在这一天逮捕托洛茨基及其他军事革委会委员,但是起义者未雨绸缪,在这一天清晨召开党中央委员会会议,除列宁与季诺维也夫外全都出席。紧急决定每个中央委员都要分工负责联络一定的部门,配合武装起义。托洛茨基在会上倡议:如果斯莫尔尼宫失守,那么起义总部就要迁往他已经争取到手的彼得保罗要塞。这一天托洛茨基指挥的工人赤卫队和起义士兵果敢出击,分头分别去占领中央电报局和彼得格勒通讯社以及电话局,火车站和涅瓦河上的所有桥梁,还要占领分布在市内的临时政府的各个机关和银行等要害部门。10月24日晚上11点列宁从隐居的维堡区戴着假发,避开街上的巡逻队,在一位芬兰同志化装陪同下,坐了一段电车,赶到斯莫尔尼宫,亲自指挥武装起义。克鲁普斯卡娅夜里回到住处,看到列宁已经先走了,她就立即搭乘一辆载重汽车也赶到斯莫尔尼宫。这座宫殿式楼房原是18世纪中叶建成的一所贵族女子学堂,后被皇后玛丽娅指使政府机关占用,19世纪30年代扩建为著名的巴洛克式风格的修道院。1917年8月4日全俄苏维埃中央执委会和彼得格勒苏维埃执委会从塔夫利达宫迁到这里办公。武装起义开始时,在这座大楼前面的广场上停放着多辆装甲车,架起3寸口径的野炮,堆放着一大批准备构筑街垒的木柴,大门口架着机枪大炮。大楼周围岗哨林立,布满卫兵。这些装备显然是预防临时政府派兵前来逮捕时进行武装攻击的。列宁得知武装起义已经顺利取得决定性进展后,主要是与中央委员们集体商讨两件大事:第一,明天即10月25日(公历11月7日)如何召开全俄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宣告成立工农临时革命政府,实现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第二,尽快全部占领各要塞部门,如何攻克冬宫,彻底消灭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完全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列宁赞成工农革命政府取消原先各部部长这些充满“官僚主义霉味”的称呼,托洛茨基建议工农革命政府称为人民委员会,各部部长改称人民委员,政府首脑称人民委员会主席。这些名称体现了工农革命政府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集体。列宁同意这些意见,并且提名托洛茨基为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是想自己亲自主管党务工作,由党对政权机关起监督和保证作用。托洛茨基当即表示自己不能胜任政府首脑。列宁说:“为什么不行?”“您本来就是掌权的彼得格勒苏维埃的首脑嘛!”[19]382-383托洛茨基马上提议列宁为人民委员会主席,中央委员们一致同意,认为理应由列宁任主席。大家还商议了各部人民委员的安排。10月24日整天和夜晚,市内枪声不断。出动的起义军只有2万多人,而政府的守卫军有几万人,但是分散各处,缺少斗志,偶有顽抗即被击溃,所以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10月25日凌晨大约两点钟,按照列宁部署,起义军开始全面分头占领上述通讯联络、交通要道和政府机关各要害部门。斯莫尔尼宫通宵达旦灯火辉煌,人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电话铃声不断传来捷报,指挥人员不停发出指令,到10月25日(公历11月7日)上午克伦斯基眼看大势已去,又调不来部队,他焦急万分,11点钟乘坐一辆挂着美国国旗的小汽车,男扮女装,逃出首都奔西南方向而去。他不是临阵脱逃,溜之大吉,而是要亲自去调兵遣将,进行垂死挣扎。中午时分,起义军占领了玛丽娅宫,宣布解散了预备国会;下午一点左右,起义军占领了靠近冬宫的海军部大楼,逮捕了主要军官。2点35分,彼得格勒苏维埃召开紧急特别会议,托洛茨基在会上以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庄严宣布:临时政府已经不存在,预备国会已经被解散,火车站、邮政局、电报局、通讯社、国家银行等都已经被占领,只剩下冬宫,马上就要决定其命运。这时列宁正好莅临会场,代表们目光聚焦,热烈欢呼。托洛茨基激动地高呼:“列宁同志万岁!”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代表广大起义者和人民群众对领袖发出由衷尊敬的呼声。他随即请列宁在讲台上讲话。列宁简要说明这次俄国第三次革命(即1905年革命和1917年二月革命之后的胜利——引者注)胜利的意义在于建立了被压迫群众自己管理的苏维埃政府,现在应该着手建设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国家。他最后高呼:“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万岁!”[20]2-3

攻打和夺取冬宫这最后一仗,几经充分准备,从下午6点钟开始。军事革命委员会起先向困守在冬宫内的临时政府阁员们发出最后通牒,责令他们在20分钟之内缴械投降。当时守卫冬宫的士官生和卫队仅有800余人。阁员们坚持只能向立宪会议移交权力,决不向“暴乱者”投降,同时他们还指望克伦斯基总理会派来援兵,所以还要负隅顽抗。一批士官生居然在冬宫周围用木料、砖头筑起街垒,架起机关枪和大炮,妄图阻挡起义者的冲击。军事革命委员会按预定计划,晚九点由停泊在涅瓦河畔的阿芙乐尔巡洋舰发射耀眼的红色信号弹,然后由彼得保罗要塞瞄准冬宫连续开炮,空炮(信号弹)与实弹相结合,震撼了龟缩在冬宫中的反动派。最后起义军冲破冬宫的大门和窗户,蜂涌而入。到午夜2点10分,临时政府部长们都束手就擒,被逮捕押走。“阿芙乐尔”是俄文音译,原意是曙光、朝霞,阿芙乐尔巡洋舰红色信号弹的炮声确实像是黎明的曙光,绚丽的朝阳,预示着十月革命社会主义新纪元的到来。阿芙乐尔巡洋舰在得悉冬宫已被占领后还用无线电向世界发布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喜讯。近几年来我国报刊上发表了好几位专家学者的文章,竟认为阿芙乐尔巡洋舰发射炮弹是子虚乌有、伪造历史。为澄清是非,我于2007年细查了俄文与中文有关史料,写出专文说明历史真相。整个说来,十月武装起义是较为顺利地取胜的,总共才死6人,伤50人。尚未开始攻打冬宫,列宁就立即要在10月25日(公历11月7日)下午宣布全俄“第二次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正式开幕。因为列宁以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和农民苏维埃代表大会名义起草的《告工人、士兵和农民书》在当天就已起草好,上午起义既已取得决定性胜利,所以下午正式开会,这份“告工兵农书”正式宣布:“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开幕了”,“代表大会已经把政权掌握在手里”,“临时政府已经被推翻”。[9]388这样也就是向全国和全世界表明俄国已经实现了全部政权归工兵农代表苏维埃。经过紧张筹备与安排,全俄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于当晚10点40分在斯莫尔民宫大厅开幕,出席者有来自全国各地400多个苏维埃有表决权的代表650人,其中布尔什维克390人[21]1179-1180,[13]507,占大多数。左派社会革命党人127人,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代表共约有150人,其余为各少数民族党派代表和无党派人士,还有3个无政府主义者。大会开幕后首先按各党派代表比例选举大会主席团。其中布尔什维克代表有列宁、托洛茨基等14人,左派社会革命党有斯皮里顿诺娃、扎克斯等7人。社会革命党7人与孟什维克3人拒绝参加主席团。接着对大会议程和大会性质进行了长时间的激烈争论。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代表纷纷谴责布尔什维克通过暴力夺取政权是“军事阴谋”,是“政变”,是“无理性的犯罪行为”。这些自命为民主派的人士竟然要求成立一个基础广泛的民主派政府来召开立宪会议。实际上就是主张新政府要以他们为主体。他们的错误观点在大会上遭到多位代表批驳,尤其是托洛茨基在会上针锋相对地指出:“眼下发生的事件是起义,不是阴谋。”他严厉斥责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说:“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要工人农民去与资产阶级妥协”,“你们是可怜的极少数,你们是破产者。你们的角色已经扮演完了,请你们从今以后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历史的垃圾堆里去!”[21]1188-1189托洛茨基义正词严又打中要害的讲话在会场上引发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也使得孟什维克首领马尔托夫等人气急败坏,马上站起来说:“那我们现在就离开。”他们那一伙100多人纷纷退出会场 。这样第二次全俄工兵农苏维埃代表大会就成为工兵农当家作主的真正革命的议会。卢那察尔斯基接着在大会上宣读了列宁以大会名义起草的《告工人、士兵和农民书》。这份宣言书中宣告苏维埃政府提议马上结束战争,缔结和约,把土地分给农民,军队实行民主化,实行对生产的工人监督,保证按时召开立宪会议,设法将粮食运往城市,将生活必需品运往农村,保证俄国境内各民族享有真正的自决权。这些内容全面满足了当时俄国人民对“和平、土地、面包”等等的强烈要求,没有空话、套话和官话。宣言书除2票弃权、12票反对外,获得绝大多数代表赞成通过。第一天晚上的大会开到凌晨5点多才结束。第二天(10月26日,公历11月8日)晚上9点继续举行大会第二次会议。头一天晚上列宁密切注视攻打冬宫最后一仗的进程,没有参加大会。当他第二天晚上出现在大会讲台时,“延续了好几分钟的欢呼。欢呼结束之际,他简单明了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就着手建设社会主义制度”[21]1201,随后列宁受大会主席团委托,在大会上做了关于战争问题和土地问题的报告,受到广泛拥护,最后一致通过了列宁起草的《和平法令》,其中对和平问题这个紧要而棘手的问题,提出苏维埃政府要向一切交战国的人民及其政府建议立即就缔结公正的民主的合约进行谈判,终止罪恶的战争。《土地法令》在表决中以1票反对、8票弃权获得绝大多数代表通过。其中规定:立刻废除地主土地所有制,使土地成为全民财产并交给一切耕种土地的劳动者使用。考虑到当时广大农民还深受社会革命党关于平均分配土地思想的影响,布尔什维克没有立即提出土地国有化的主张,而是采纳了全俄农民代表苏维埃代表大会通过的农民关于土地问题的委托书,其中要求把土地按劳动力平均分配给劳动者使用。这种在策略上政策上的妥协,有利于使苏维埃政权得到广大农民的支持与拥护。受大会主席团委托,加米涅夫作了关于政权组织和苏维埃政府组成的专题报告。如前所述,加米涅夫曾经坚决反对在第二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开会之前举行起义,可是当10月24日起义开始时他的政治态度有所转变,积极参与了起义的领导工作。10月24日上午他参加了在斯莫尔尼宫召开的中央紧急会议,而且建议这一天所有在场的中央委员都要坚守岗位,不得离开斯莫尔尼宫,他自己说到做到,所以仍然受到党的信任。他依据党中央决定指出:在立宪会议召开之前,先成立工农临时政府管理国家。政府名称定为人民委员会,设主席1人,分设14个人民委员部,各部首脑称人民委员。布尔什维克党曾经邀请左派社会革命党3个人参加政府,但是他们认为这样会加深他们与社会革命党等之间的矛盾,因此暂不参加。政府组成人员是列宁任人民委员会主席,外交人民委员托洛茨基,内务人民委员李可夫,陆海军人民委员安东诺夫-奥夫申柯、德宾科和克雷连柯,司法人民委员洛莫夫,民族人民委员斯大林,劳动人民委员施略普尼科夫,农业劳动人民委员米留廷,工商业人民委员诺根,粮食人民委员泰奥多罗维奇,邮电人民委员阿维洛夫,教育人民委员卢那察尔斯基,交通人民委员人选暂缺,有待遴选。这15个人民委员候选人全是坐过牢、被流放过或流亡国外的老布尔什维克,其中11名知识分子,4名工人。这个政府名单在大会上获得绝大多数代表通过。大会最后选举出101人组成的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作为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的常设机关(相当于当今我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其中布尔什维克62人,左派社会革命党29人,孟什维克国际主义派6人,其他左翼小党派4人。加米涅夫当选为全俄中央执委会主席。代表大会于10月27日凌晨5点15分闭幕。没有乐队伴奏,没有统一指挥,代表们满怀豪情自发地高唱“国际歌”欣欣分手离去,大家都深信“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全俄工兵农代表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的胜利闭幕标志着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完全胜利。当然,苏维埃政权在首都以外全国城乡的普遍建立还经历了两个多月艰苦卓绝的“凯歌行进”时期。

2.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六对原因

社会主义革命起源于1848年巴黎工人六月起义和1871年巴黎公社72天革命,先后都失败了;随后德国社会民主党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合法斗争与秘密斗争,也未能取得政权。西方不亮东方亮,社会主义革命第一次先在地跨欧亚两洲、靠近东方的俄国取得胜利,这种看似历史的偶然现象却是体现了社会发展内在的必然规律。对此非常值得历史工作者、理论工作者认真细加分析。我以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再加上以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原理来透析,可以说十月革命的偶然轻易取得胜利是以下六对原因的结合促成的,其中体现了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第一对原因是外因与内因的结合,以内因为主。外因是指20世纪初世界已进入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时代,资本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加剧,终于在1914—1918年发生世界大战。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之间延续3年的大战彼此互相削弱,形成了资本帝国主义链条中的薄弱环节。在这个薄弱环节发生社会主义革命时,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之间鏖战正酣,自顾不暇,无力进行武装干预。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才是变化的根据,外因要通过内因起作用。俄国正是当时帝国主义各种矛盾的集中点。俄国不仅有沙皇专制制度与人民大众的矛盾、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而且还有资本主义劳资两大阶级的矛盾、大俄罗斯主义势力与各被压迫民族的矛盾、俄国帝国主义与德奥帝国主义的矛盾,这五种矛盾聚焦在一起,所以只有俄国才可能首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列宁正是基于对当时国际和国内矛盾的深刻分析,才在1915—1916年提出了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一国胜利的新理论,1917年十月革命的胜利验证了这个新理论。

第二对原因是远因和近因的结合,以近因为主。俄国自1547年至1917年沙皇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统治历经370年,其间从1547年至1861年共314年是军事封建农奴主义,从1861—1900年近40年是军事封建资本主义,1900—1917年这17年是军事封建帝国主义。这370年间俄国社会经济基础从农奴制到自由资本主义制再到垄断资本主义制,发生了两次较大变化;而上层建筑不变,一直是封建君主专制和采取对外军事扩张。这种社会结构性的矛盾长期未解决。到1917年二月革命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依旧坚持专制统治,拒不召开立宪会议,拒不实现国家民主化,拒不退出帝国主义战争,所以势必引发工农大众的社会主义革命,来解决社会结构长期积累下来的军事专制与和平民主的矛盾。

第三对原因是客观与主观原因的结合,以主观原因为主。十月革命比较轻易取得胜利还因为俄国资本主义经济实力与政治实力都相当薄弱。俄国资产阶级长期依附地主阶级沙皇专制制度,缺少参政和统治经验,二月革命后才执政8个月就垮台了。除了这些客观原因之外,还由于执政的资产阶级立宪民主党决策的错误。如果立宪民主党执政后能及早退出战争,及早召开立宪会议,把国家引上民主宪政之路,及早解决农民土地问题,及早解决广大人民迫切要求的“和平、土地、面包”三大问题,那么社会主义革命就会推迟爆发,俄国资本主义就可能延续发展一个历史阶段。

第四对原因是宏观与微观的原因的结合,以宏观原因为主。宏观上俄国沙皇政府和资产阶级势单力薄,主要依赖英国美国这两个协约同盟友在财政贷款和武器装备方面给予援助,它把自己捆绑在帝国主义战车上而不能解脱,其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都远不如后来崛起的德意志帝国,这就注定了它必然因战败而灭亡。在微观上罗曼诺夫王朝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愚蠢至极。他既不学其先祖彼得大帝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也不学其祖父亚历山大二世基本上废除农奴制,而是以对外扩张的战争来防止国内革命,结果在1917年二月革命中王朝覆灭。随后立宪民主党推举不出自己的能人,却错用了社会革命党人克伦斯基充当总理和总司令。克伦斯基是无能平庸而又专横独断的鼠辈。他勾结科尔尼洛夫反动将领搞叛乱,又不能及早配备强军守卫京都,听任卫戍部队大都被布尔什维克争取过去。他多次吹牛要消灭布尔什维克,要逮捕审判列宁,却没有得力措施。这就为十月武装起义的轻易取胜创造了有利条件。列宁于1918年4月29日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上的总结发言中深刻指出:“欧洲开始革命比较困难,是因为在那里执政的既不是象罗曼诺夫那样的白痴,也不是象克伦斯基那样的吹牛大王,而是资本主义的真正的领导者,这种情况过去在俄国是不存在的。”[22] 249

第五对原因是上层原因与下层原因的结合,以上层原因为主。十月革命的胜利主要是依靠俄国各民族被压迫被剥削的下层工农大众、劳苦大众奋起革命而取得的。这众多下层劳苦大众备受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压迫与剥削,备受帝国主义战争造成的灾难折磨,迫切要求解决“和平、土地和面包”问题,迫切要求全部政权归苏维埃。但是如果缺少布尔什维克党从上而下的正确领导,而听任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这些妥协主义者支配,那就不可能举行十月武装起义夺取政权。布尔什维克从1903年形成独立派别起,历经1905—1907年第一次革命和革命失败后低潮时期种种苦难的磨炼和艰苦卓绝的斗争,到1912年成为独立政党后又迎来了世界大战和二月革命的考验,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这八个月的复杂斗争使党的领导水平更加提高,党的队伍也更壮大了。1917年4月间党员只有大约8万人,7月间增至13万7千人,10月又发展到35万人。布尔什维克党还拥有一批职业革命家,尤其是拥有十几个中央委员组成的党的领导核心和杰出的领袖列宁。他为党制定了政治思想基础、组织原理基础、战略策略基础和哲学理论基础以及指导十月革命的路线、方针、政策和行动计划。没有党的优质顶层设计是不可能取得十月革命胜利的。

第六对原因是浅层原因与深层原因的结合,以深层原因为主。什么是浅层原因呢?由以上我对十月武装起义进程的简要叙述可以看出,列宁7次提出武装起义的决策,力排众议,坚持到底,这是十月革命胜利的首要关键。为此我于2010年就发表过《没有列宁就没有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首先胜利》专文。[23]从以上叙述中还可以看出,列宁关于武装起义的计划,主要是托洛茨基带头实现的。所以今天我还要再补充一句评语:没有托洛茨基也就没有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当然,我们不能只从浅层上看到列宁与托洛茨基这两位领导人的重要作用,更要从深层上透视他们二人为什么能起这么重大的作用。其原因就是列宁把马克思主义科学时代化、本土化、大众化,提出了社会主义可能在俄国首先胜利的理论、纲领、路线、方针和对策,武装了全党,武装了群众,托洛茨基带头坚决贯彻执行,广大群众群策群力,万众一心。托洛茨基在自传中还有一句警言隽语:“通过一批马尔金,十月革命才获得胜利。”[14]329这表明托洛茨基充分认识到工农大众在十月革命中的决定性作用。尼·格·马尔金是位工农出身的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和炮手,布尔什维克活动家。他在十月武装起义前后出生入死,做了许多艰险工作,对托洛茨基一家多有关照,托洛茨基对他深有了解。1918年夏季内战爆发后,他指挥伏尔加河上的一支舰队英勇作战,不幸在卡马河中弹牺牲。探究十月革命胜利的原因,不仅要从浅层看到列宁、托洛茨基等领导人的重要作用,而且还要从深层透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无形指导作用和广大工兵农大众有形的决定性作用。

从上述对十月革命一国首胜六对原因的简要剖析,可以体会到十月革命的偶然轻易取胜实际上是世界和俄国社会客观发展规律的必然补充和表现形式。恩格斯于1894年在一封致友人的书信中深刻指出:在所有社会里“都是那种以偶然性为其补充和表现形式的必然性占统治地位”[24]733。十月革命的偶然轻易胜利所体现的必然深层规律在十月革命中主要表现为四种实力的汇合,即俄国各民族工农大众强烈的革命硬实力,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和革命传统、革命经验的软实力,彼得格勒工人赤卫队和卫戍部队近3万人的锐实力,再加上列宁精心巧妙策划和托洛茨基等领导人大力宣传组织的巧实力。从控制论原理来看,列宁选定10月24日开始起义恰逢其时,早一天准备还不足、晚一天就会错失良机。正是这四种实力有机汇聚的合力,才使得十月革命取得胜利。由此我们应该看到十月革命的特殊性。可以说十月革命是俄国特定国情特殊机遇的特异战果。因此十月革命以中心城市武装起义胜利取得全国政权,这种模式,百年来从未在其他国家重复出现过,今后也难再现。

3.十月革命胜利的四重世界历史意义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我在讲课和参编、主编的教材中,通常都把十月革命胜利的重大意义归结为“开辟了四个历史新纪元”:第一,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消灭剥削阶级、剥削制度历史的新纪元;第二,十月革命开辟了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历史的新纪元;第三,十月革命开辟了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的新纪元;第四,十月革命开辟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战胜形形色色机会主义历史的新纪元。现在看来,这种评价显然是过高了。但是自1991年苏联剧变、苏共灭亡以来,有人又走向另外的极端,他们看到十月革命的成果已经被连根拔掉,就完全否定十月革命正面的世界历史意义,甚至认为正是十月革命使苏联和世界社会主义走了历史大弯路,受到历史大挫折。

我认为,十月革命不仅推翻了俄国地主资产阶级的统治、建立了工农苏维埃国家政权,开创了俄国探索建设社会主义的新时期,而且还有重大的世界历史意义,表现为它为世界开创了新局面、新模式、新道路和新范例。现分述如下。

第一,十月革命的胜利开创了不发达国家首先实现社会主义的新局面。自从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产生以来,马克思、恩格斯和众多科学社会主义者一直都认为社会主义将首先在欧洲最发达的英、法、德三国取得胜利。如前所引述,第二国际理论家考茨基于1902年曾经指出:革命中心将从西方转移向东方,“亦即移向俄国”。他还相信俄国革命“可能成为融解反动冰层,给人民带来新的幸福春天的暴风雨”[25]90-92。实践证明,随后俄国1905年革命和1917年二月革命、十月革命的暴风雨真的震撼了世界,特别是引领了众多东欧和东亚不发达国家都沿着十月革命的道路前进,到上个世纪40年代末从东欧到东亚有13个社会主义国家形成了世界社会主义阵营,改变了世界经济政治格局。到60—70年代又有古巴和老挝这些不发达国家也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即便后来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分裂和瓦解了,有十个社会主义国家都发生了剧变,但是中国、越南、古巴等社会主义国家迄今依然在改革开放中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第二,十月革命的胜利开创了不发达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模式。欧美众多发达国家都是在实现了资本主义现代化后探索如何实现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我认为俄国历史上有过五次走资本主义现代化之路的实验,然而都未取得成功。第一次是18世纪初彼得大帝的改革,第二次是19世纪初十二月党人的革命,第三次是186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废除农奴制的改革,第四次是1906—1914年斯托雷平的改革,第五次是1917年二月革命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延误了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既不退出战争,不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又不召开立宪会议,不实行政治民主化,到七月事变后才急忙搞了个预备议会,糊弄民众。因此这个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就被十月革命推翻了。从此俄国开创了一条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路。其要点是:实现政权工农化,劳动全民化,工业国有化,国家工业化,工业电气化,经济计划化,农业集体化,分配按劳化,福利公共化,社会平等化,文化大众化,教育普及化,学习普遍化,思想革命化,等等。苏联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成就给随后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不发达国家提供了重要的经验和教训。

第三,十月革命的胜利为各国劳动人民开创了如何依据本国国情探索社会主义的新道路。毛泽东在1949年6月30日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26]1476中国共产党人起初缺少自己的实践经验,简单照搬十月革命城市武装起义夺取政权之路,失败后又有人急于求成,要把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毕其功于一役,吃尽了苦头。总结经验教训后才开始从本国国情出发,重新探索一种从新民主主义革命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以农村包围城市方式武装夺取政权的新模式。朝鲜、越南、老挝、古巴人民也在共产主义政党领导下依据本国国情探索本国实现社会主义的新模式。当今亚、非、拉美众多不发达国家和欧美、大洋洲发达国家如何汲取十月革命经验教训,从本国国情出发,探索走向社会主义之路,这是更加艰巨的历史任务。

第四,十月革命的胜利为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开创了如何把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时代化、本土化和大众化的新范例。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如果没有列宁把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时代化、俄国化和大众化,就不可能取得十月革命的胜利。正是列宁适时于1916年提出了世界资本主义已发展到帝国主义时代的新理论,才使人们认清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由来和性质,确立了以社会主义革命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路线;正是列宁论证了社会主义可能在俄国首先胜利的新理论,才武装了俄国党去夺取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的胜利;正是列宁从俄国沙皇专制统治的特殊国情出发,从20世纪初起就致力于建立一个以职业革命家为核心、由先进分子组成的组织严密、纪律严格、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无产阶级政党,只有这样坚强的社会主义政党才能领导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取得胜利;正是列宁在俄国二月革命胜利后的特殊环境中坚持把民主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方针,又能适时提出“全部政权归苏维埃”的口号和武装起义的方针,又通过托洛茨基等人精心争取到卫戍部队并组织工人赤卫队,才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正是布尔什维克党非常重视创办报刊,从1900年的《火星报》到1912年的《真理报》和1917年的《工人之路报》等几十种报刊,以及出版多种期刊、多种论著,起到了广泛联系群众、唤醒群众、动员群众、组织群众,把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要作用。布尔什维克党开创的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本土化和大众化的优良传统,非常值得各国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政党学习和弘扬。

十月革命尽管是当年俄国特定国情、特殊机遇的特异产物,但是由于它具有上述四重世界历史意义,所以它的基本经验教训对于当今和今后的世界社会主义仍有重大深远影响。

注释:

①普鲁士一个公爵的女儿叶卡捷琳娜(1684—1727)嫁给俄国沙皇彼得一世即彼得大帝为第二任妻子,1725年彼得大帝驾崩后,叶氏成为俄国第一个女沙皇。此后俄国沙皇大都有德国血统。

②1914年8月18日沙俄政府把首都彼得堡改名为彼得格勒。因为其尾音“堡”是从德文而来,“格勒”则是俄文城市称谓。

③《列宁全集》中文第1版第39卷和中文第2版第54卷就是《关于帝国主义的笔记(1915—1916年)》,共有800多页。

④“帝国”一词顾名思义原是指帝王统治的国家,起源于欧洲古罗马帝国。古罗马本是位于中欧意大利的一个城邦,后来发展为奴隶主大帝国,从公元前一世纪至公元三世纪曾经大肆对外扩张,西达不列颠和西班牙,东至西亚幼发拉底河上游,北到多瑙河和莱茵河一带,南连非洲北部,罗马帝国成为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所以后来“帝国”才成为一个国家对外扩张的代名词。在英文中,帝国主义(imperalism)一词是1851年才出现的一个新名词,意指帝国政府的权力系统及其对内对外的经济政治的强力统治。(《韦布斯特第九版新大学生辞典》,1991年英文版,第604页)。显然,这时开始使用的“帝国主义”一词:是指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德意志帝国、俄罗斯帝国等。

⑤详见拙文《为什么第一国际文件中提出要消除俄国的“帝国主义”影响?“帝国主义”的涵义先后有何变化》,原载《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杂志1987年第1期,后收入《高放文集》之四《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别史》,中国书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15—421页。

⑥《从传统社会主义到现代社会主义》一文,收入《高放文集》之二《社会主义在世界和中国》,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85—186页。

⑦《社会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文,收入《高放文集》之九《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新论》,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29—241页。

⑧亚·加·施略普尼柯夫(1885—1937),工人,1901年加入社会民主党,长期从事党的地方工作,1914年受党中央委托负责建立党的国外组织与国内组织的联系。十月革命后任政府劳动人民委员等职,1920—1922年成为工人反对派首领,1933年被开除党籍。

⑨列宁的姐姐安·伊·乌里扬诺娃-叶利扎诺娃(1864—1935),1893年参加革命运动,1898年任社会民主党莫斯科市委委员,1900年后参加《火星报》工作,曾任《前进报》编委,后来又参加过《真理报》、《女工》杂志等工作,多次被捕,坚贞不屈,1918-1921年在教育人民委员部工作,曾参与组织列宁研究院。列宁的妹妹玛·伊·乌里扬诺娃(1878—1937),大学时期参加革命活动,1898年入党,在彼得堡、莫斯科等地做党的工作,1900年起参加《火星报》工作,1903年后在党中央秘书处工作,1917年后为《真理报》编委,1925年党的十四大起连任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委员。

⑩维·米·莫洛托夫(1890—1980),生于店员家庭,上中学时参加革命活动,1906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党,1909年被捕流放,1911年进彼得堡工业大学学习,1912年任党报《真理报》编委和秘书,1913、1915年又两次被捕流放。1916年逃出后任俄国局领导小组成员。1921—1930年任党中央委员会书记,1926—1952年为党中央政治局委员,1930—1941年为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相当于政府总理),随后任外交部长,1957年因反对赫鲁晓夫第一书记,被贬为驻蒙古大使,1962年被开除党籍,成为领养老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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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斯拉夫人和革命[M]//考茨基文选.王学东,编.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26]毛泽东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

【责任编辑张海波】

Extraordinary Victory of the October Revolution in Russia,the First Socialist Revolution

GAO Fa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Haidian, Beijing 100872)

Abstract:As a result of competingfor world domination between the Allies and Central Powers, the two military blocs,and for preventing civil revolution, the First World War broke out in 1914.Most social parties abandoned the proletarian class and turned to support the capitalist governments of their countries except the Bolsheviks, who upheld the banners of anti-war and revolution. Lenin advanced his ideas that socialism can be achieved first in one country and Imperialism is the ultimate stage of capitalism. The extraordinary efforts of the Bolsheviks promoted the February Revolution, which overthrew the Tsarist autocracy and a period of special situation, "dual power" ensued. In April the Russian Party Congress set up a guideline for changing the democratic revolution peacefully to a socialist one. The capitalist Provisional Government, having suffered 3 crises respectively in April, June and November, stepped up its suppression of the people. In November the party changed its guideline and decided to start a military uprising and overthrow the provisional government to grant "all power to the Soviets". The October Revolution distinctively won the victory due to Lenin's ingenious and careful planning, powerful publicity and organization of Trotsky and other leader as well as the resolute actions of all the party members, workers and soldiers. The victory lies in 6 pairs of causes. The October Revolution is a distinctive fruit in the specific situation in Russia and blessed with the special opportunity, which cannot be repeated in other countries. The revolution has four points of significance that profoundly influence the world. Its basic experience and lessons hold far-reaching bearing on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ism till today.

Key Words:Russian October Revolution; Russian February Revolution; all power to the Soviet; distinctive victory

【中图分类号】D15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码号】1674—0351(2015)06—003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