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早晚要退,舞可以永远跳下去”。2014年的杨丽萍,正以总编导和艺术总监的身份,进行另一种形式上的演出。在她的《云南映像》团队里,领衔主演已经变成了爱徒杨舞。在外界看来,杨舞已经接过了杨丽萍的衣钵,成为第四代“孔雀”传人。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杨丽萍说过这样一段话,“有些人来到世界是想传宗接代,有的是来享乐的,有的是来索取的,而我是一个旁观者,只想好好来这个世界走一走。”
虽然曾因批评同性恋卷入争议,也曾因不会讲话招致批评,但无人否认,这位天性聪颖、个性率真的云南女子,对于舞蹈几乎奉献了自己一生。在她这里,美貌、才气与勤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珠联璧合。她是粉丝眼中的女神,也已然成为中国民族舞的坐标,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孔雀舞推向全世界。如果要问她有什么遗憾,恐怕就在于身为一个女人,却始终没有一个孩子。
杨丽萍昔日“旁观者”的自我定位,是否真的那么洒脱?
“非专业”民族舞第一人
杨丽萍生活在父母离异的家庭,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跟母亲过。在杨丽萍的童年记忆里,大都与贫穷与歧视有关,但她有一份大多数人少有的快乐态度,从小酷爱舞蹈的她,没有进过任何舞蹈学校,然而她凭借着惊人的舞蹈天赋,一个偶然的机会,1971年从村寨被选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
1980年杨丽萍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之后,在舞蹈的创作方面始终保持着另类个性。1986年,她创作了独舞《雀之灵》,并获得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一等奖,杨丽萍也因此一夜成名。但是在她赢得掌声的同时,也受到单位的处罚,因为她从不参加单位例行的芭蕾舞基本功训练,在当时,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行为。
对此,杨丽萍不以为然,她说:“谁是民族舞蹈家?不是关在练功房里,穿着紧身衣,按照芭蕾基础训练反复踢腿的 ‘专业人士,而是那些汲水能歌、取火能跳,对着山林田野都在起舞的人。”
小小一个细节,透露出杨丽萍性格里的执拗与倔强,这是她日后取得惊人成就的基点,某种程度上,也是解读她命运的一把钥匙。
为舞蹈我愿放弃一切
刘淳晴是杨丽萍的现任丈夫,出生于台湾一个商业世家。刘淳晴一米八的个子,烫卷的头发留到肩膀,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比杨丽萍大8岁,刘淳晴的外形看上去颇有些艺术气质,说话时偶尔会带有一点台湾腔调。尽管看上去像是搞艺术的,但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商人,现在在北京做生意。据悉刘淳晴在北京开了一家集餐饮、住宿、桑拿为一体的酒楼,经营状况还不错。
杨丽萍32岁那年去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聚会,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杨丽萍转过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惊喜地看着他,她礼貌性地嫣然一笑,却就此结识了这位美籍台胞刘淳晴。其实,刘淳晴对杨丽萍心仪已久。他还在美国经商时,就已经很关注这个美丽的舞蹈精灵,如今他把生意做到了国内,在北京经营一家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体的酒楼,又机缘巧合地认识了杨丽萍,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立刻向杨丽萍展开了大胆而热烈的追求。杨丽萍之前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但在与刘淳晴的交往中,她的心被他的执著与真情慢慢地打动了。1995年,二人举行了浪漫的婚礼。
杨丽萍有句话流传甚广,“别人跳的是舞,我跳的是命。”对于她来说,无法想象离开舞蹈的生活。
刚结婚的那几年,杨丽萍和刘淳晴都沉醉于二人世界的浪漫和甜蜜,要孩子的问题被有意忽略了。醉心于舞蹈的杨丽萍并没有把生孩子这件事纳入自己的生活规划。
刘淳晴虽然十分喜欢孩子,但体贴的他也没有主动提过这一要求。2002年,杨丽萍和刘淳晴一起回台湾过春节。公公婆婆催促他们快点生个孩子,说:我们年纪大了,做梦都盼着抱孙子。回到北京后,考虑到自己年龄慢慢大了,也该要个孩子了,杨丽萍去医院做了检查,但情况并不乐观。因为杨丽萍长期节食,身上几乎没有脂肪,怀孕很困难,如果要怀孕,必须增肥,这意味着她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得停止跳舞。
是要舞蹈、还是孩子?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杨丽萍选择了前者,这样的决定让刘淳晴难以理解。怎能因自己的缘故而剥夺他人当父亲的权利呢?这样不是太自私了吗?思前想后,杨丽萍痛苦地提出了分手。刘淳晴黯然返回了台湾。丈夫走后,杨丽萍非常沮丧,但视舞蹈高于生命的她没有回头。2003年,杨丽萍毅然从中央民族歌舞团办了退休,回云南采风。她把所见所闻用优美的文字与图片记录下来,寄给了远在台湾的刘淳晴。故乡的灵山秀水是否能召唤回他的心?杨丽萍不敢肯定。但是,刘淳晴不但理解了她,还飞到了云南,陪着她跋山涉水,深入云南的大山深处和田间地头,挑选演员。
刘淳晴怀着失落和难过的心情说:“医生说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生孩子,如果为了我的愿望,强迫你放弃舞蹈,你不但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以后也不会快乐。我太自私了,没有尊重你的选择,我不应该强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开心啊。”看到丈夫的神情,杨丽萍百感交集,和丈夫相拥而泣。
不过,没有生孩子,杨丽萍并不遗憾,面对外界的疑惑,杨丽萍知道很少有人明白她。2012年时,当有记者再度委婉询问杨丽萍关于生孩子方面的态度时,杨丽萍已经不想再回答此类问题了,她转而谈到自己的爱情观,“有爱肯定好,但是不要过多的索取。”
若上天垂怜想做一位母亲
在刘淳晴的宽容与守护下,随着年龄的增长,杨丽萍对生孩子的看法也在转变。
2009年元旦,友人邀请杨丽萍去中缅边境采风,刘淳晴也一起去了。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十几个大鼓。杨丽萍激动得脸绯红,这是她一直寻找的那种鼓。她拉着刘淳晴的手,兴奋地告诉他鼓的来历:这种鼓有几百年的历史,为了制造这种鼓,人们在丛林里往树上扔鸡蛋,鸡蛋打到哪棵树上不碎,这棵树就被砍下,锯成一节节,将木头中间掏空扔到泥塘里浸泡一两年再拿出来做鼓。用这些千年大树做成的鼓全身没有接缝,历经百年都不开裂。
“你敲一下,震撼天地的隆隆声让人振奋啊!”杨丽萍拉着刘淳晴的手让他敲鼓。刘淳晴每敲一次,她就高兴得孩子般应声而跳。刘淳晴看着杨丽萍,灵感突然在那个瞬间划过脑际,不由得大叫:“有了,萍萍舞名有了,就叫《云南的响声》。”杨丽萍也兴奋得抚掌叫好。
他们将那十几只大鼓买下,带回了杨丽萍在西双版纳的老家——洱源,杨丽萍打算在那里开始她新的创作。
回家的第二天,一早,杨丽萍拉着刘淳晴去听万物苏醒的声音,他们手牵手慢慢地走在林间小路上。虽然是冬天,西双版纳却温暖如春,各色的花都开着,小鸟在树叶间鸣唱,晨雾缭绕的山林像披上了一层轻纱,朝阳透过繁密的树叶照射进来,朦胧而神秘。
杨丽萍突然感觉草帽上有咚咚的声音,她抬起头,一条缠绕在树枝上的绿色的蛇正用尾巴敲打她的草帽。她惊愕地拉着刘淳晴指给他看,最怕蛇的刘淳晴大叫一声撒腿就跑,却被脚下的一条藤绊倒了。
杨丽萍看着趴在地上的刘淳晴大笑:“你跑什么,又不是毒蛇,你不觉得云南的声音都是从这些地方发出来的吗?”刘淳晴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你怎么了?”杨丽萍赶紧去拉他,他的右膝盖骨脱臼了,一动就如针扎般疼,而—根枯树枝扎在他左腿有半寸深,血汩汩地往外冒。杨丽萍赶紧帮他拔下枯枝,用—块干净手绢包住伤口,扶着他往回走。
杨丽萍先带刘淳晴去找村子里的接骨师把脱臼的骨头接上,又去卫生所清洗包扎伤口。连吓带伤,晚上刘淳晴开始发烧。杨丽萍决定带他回北京。“你把我送上飞机行了。你安心在这里创作吧,我还等着看你的好作品呢!”
杨丽萍突然感到心酸,握着刘淳晴的手说:“看来,我以前做得是多么不够,你病成这样还不让我管你。我陪你回北京吧!过年了,今年我们俩在北京的家里过年吧!”刘淳晴鼻子有点儿发酸:结婚十多年了,他俩确实没好好在一起过—个像样的年。
回到北京,杨丽萍把刘淳晴送去骨科医院疗伤,医生建议刘淳晴住院。刘淳晴担心自己住院会扰乱杨丽萍刚刚宁静下来的心绪,影响她的新舞蹈,手术当天就让杨丽萍给他办出院手续。杨丽萍知道丈夫用意,深情地说:“淳晴,现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好好养伤吧!”
刘淳晴住院期间,杨丽萍每天早上7点钟准时到医院,给他带的早餐都是她亲自做的,都是刘淳晴平时爱吃的。“去店里买就行了,用不着亲自做。”刘淳晴握着杨丽萍的手,仔细地看着她每一根指甲,确定都没有损伤后才放心。
2009年春节前两天,刘淳晴出院了。伤口长新肉的时候总是很痒,刘淳晴晚上睡不好觉,便隔着纱布使劲地抓。怕他没轻没重把伤口抓坏了,杨丽萍便坐在床边用指甲小心地在他伤口周围掐,一边掐,一边给他唱她小时候妈妈教的儿歌,直到刘淳晴睡去。
一周后,伤口愈合。刘淳晴握住妻子的手,久久地凝望着她:“这次和在日本那次一样,让我真切感觉到你从女神变成了我老婆。”杨丽萍眼圈红了:“淳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为了我的事业,你总是包容我,连孩子都放弃了。”刘淳晴伸手抚摸着杨丽萍的脸颊,微笑着说:“有你,就足够了。我喜欢我俩的二人世界。”
丈夫的话让杨丽萍的心一阵战栗,她拉过刘淳晴的手放到唇边,一种默然于心的温馨触动了灵魂。这一刻,他们听到了爱的声音,和树木生长、花儿绽放时的声音是一样的,它来自生命深处,是一种天然的能量,是经过了沧桑和风雨之后两个生命融为一体的声音。
2009年5月7日晚,《云南的响声》在昆明首演。整个节目围绕人性、自然和声响展开。不论是锄头钉耙,还是水车石磨,只要是手中能拿的、口中能吹的,几乎都被当成乐器来演奏。这种新颖的艺术表现形式赢得观众的一次次喝彩,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被誉为《云南映象》的姊妹篇。
《云南的响声》的成功,大大激发了杨丽萍创作热情,她的灵感一发不可收。
2010年8月,杨丽萍又着手创作舞剧《孔雀》。为了《孔雀》,她又将赴云南体验生活。临走前,刘淳晴为她收拾行装时,杨丽萍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他:“淳睛,我一直在追求自然,其实,结婚生子也是一种自然。如果上天还给我们机会,我愿意为你生个孩子。”刘淳晴听后紧紧地搂住妻子,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这是天使在歌唱,杨丽萍真的变了,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妻子。
而今的杨丽萍,将全部母爱倾注在了妹妹的女儿彩旗身上。在她眼中,彩旗就是她的女儿,她希望将彩旗培养为一名舞蹈艺术家,有自己的思想与认知,而不是“杨丽萍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