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土楼的“楹联文化”

沈伟群 （永定县堂堡乡文化站 福建龙岩 364115）

楹联，作为客家永定土楼教育子孙后代，灌输儒家思想的主要手段。每一座土楼，都有许多各具特色的楹联。可以说，客家土楼的楹联，体现了客家先民对子孙后代的谆谆教导和愿望，运用楹联这最具群众性、实用性、鉴赏性的文体形式，把客家人尊祖敬宗，崇文重教，勇于创新，忠孝仁爱，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客家永定土楼被誉为“土楼之王”的承启楼，建于1708年，大门的一副对联：“承前祖德勤和俭；启后孙谋读与耕。”这里已将客家人不可缺少的美德和生活内容“勤劳”“节俭”“耕田”“读书”写在大门联上。其子孙后代就遵照这个祖训一代一代的继承下去，造就了许多出类拔萃的人才。厅堂联：“一本所生，亲疏无多，何必太分你我；共楼居住，出入相见，最宜尊重人伦。”这副对联教导子孙们要有一种互让的姿态，互助团结，尊重人伦道德。

客家永定湖坑振成楼的厅堂内壁，还可以看见民国初年黎元洪总统亲笔题赠的一副对联：“从来人品恭能寿；自古文章正乃奇。”关于这副对联，还有一点特殊的历史意义。当时袁世凯不得人心，仅做了83天的皇帝，就在万人唾骂声中，于1916年6月暴死，而永定振成楼也是在1916年全部建成完工。当时人们一方面庆祝振成楼的胜利完工，一方面欢呼袁世凯的暴死。而袁世凯死的时候才50多岁，照客家人的风俗，人生要活到60岁以上才算“上了寿”，50多岁就死，是“短命”的。所以黎元洪总统在这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中，题赠给振成楼，颇有研对性，主要是教育人要恭和宽厚才能健康长寿，写文章也要浩然正气才能出奇制胜。另外在这个厅堂左右壁的一幅对联：“带经耕绿野，爱竹啸名园。”此之所谓“经”，当然是指儒家的经典著作。这说明土楼人家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思想是非常尊重的。有趣的是，在振成楼的后厅，有一幅人们“似曾相识”的柱联：“振作那有闲时，少时壮时老年时，时时须努力；成名原非易事，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要关心。”其实此联的下半联，乃仿照明朝顾宪成“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联句制作而成。但仿得很巧妙，更能体现土楼人家的精神风貌。以上所列举的都是一些固定的永久性的对联，至于应时的临时性的对联，那就更多了。如每年的春联、各家各户的喜庆联、寿联、哀挽联等等，真是不一而足。

永定客家人大都居住在崇山峻岭的山区，由于交通不便，常于桥头路旁建造凉亭，供过往人歇脚乘凉、避风遮雨。“一重山背一丛人，条条山路有凉亭”，是客家的一大特色。凉亭中也常有楹联。如永定高陂一桥亭，有当地翰林院士题的楹联：“一道飞虹，人在青云路上；半轮明月，家藏丹桂宫中。”字面上看无一字写桥，又无一处不写桥，可想象出一幅绚丽的画面。桥象长虹，孔象明月，使人心旷神怡，真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意境高雅，流传日广。该楹联不但当年在县内外不胫而走，直至近年还被《福建青年》《每周文摘》等刊登，流传甚远。又如境内一凉亭联：“从哪里来，到此不妨坐坐；往何处去，相逢即便谈谈。”这些对联言恳意诚，令人心动，在这样的小亭里驻足，不仅可以迎凉避雨，歇息平气，还可赏心悦目，平添诗意。

祠堂也是表现客家土楼文化的重要场所，其追根溯源的楹联，更能体现出客家人重传统、重本源、重宗族的精神；其颂扬祖先、怀念祖先的楹联，表现出客家人极为浓厚的崇祖观念；其训诫、劝勉族人的楹联，表现出客家人重视伦理道德的特点。如永定堂堡沈家庙楹联：“派衍西周，聃祖绵百代，宗功源远流长分九鼎；爵封东汉，昌公开万年，仕业科抡甲掇庆三升。”又如永定堂堡的羊角堂祠堂，依地形地貌作为门联：“祠位南離虾须水起三千浪；峰朝北极羊角风搏九万程。”牌坊是客家土楼人表达文化情怀的一种形式。客家人崇尚功名道德，讲究激励后人，教育来者，于是，在牌坊这种千古不朽的建筑物中，充分运用了楹联这一华夏民族特有的艺术形式予以体现。如客家祖籍地宁化石壁下牌坊联：“中土南迁，筚路蓝篓，厚育客家民系，追远长怀胜地石壁；环球播衍，瓜瓞连绵，丕振诸姓门风，溯源敬谒百氏公祠。”

客家土楼对联的种类、风格、形式各异。近年在结婚喜庆对联中也不断创新，如嵌字联，嵌入姓氏郡号或取新郎新娘的名字一或二字嵌入，构成句意喜庆、含蓄的婚联彼有特色和个性。如“文山得此千年绿，秀水因之万代长”“辉室迎春，桑梓新枝初绽蕊，仙居引凤，瑟琴谐曲始开篇”。此外，当地还流传一些古时的嬉趣联，如清乾隆的客家才子宋湘，早年赴考，半路投宿酒店，有点文化且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知道宋湘是赴京考试，便戏言出句，要宋湘对对，如果对得好，可以免收住宿费。上联是：“白脸书生，肚里无才空想贵。”明显有揶揄之意。她哪知道宋湘是当地的大才子，随口应出下联：“红颜女子，腰间有货不愁贫。”字字工整，针锋相对，老板娘自知被戏谑，只好认输，自叹其才华。宋湘在朝为官时，为清朝嘉庆之母祝寿也曾呤一联：“顺睦康宁雍然乾德嘉千古；治平熙泰正是隆恩庆万年。”这些佳联在客家楹联文化中经久不衰，在群众中广为留传。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客家土楼，里里外外都镌刻或书写了许多对联，其数量之多，难以统计。此外凡重大节日活动，红白喜丧也要张贴对联，如孝联：“风清月白人何在；水远山高恨无穷。”同时书写孝联也十分考究，即男人死用蓝色纸，女人死则用黄色书写张帖，以男为天（天为青蓝色），女为地（大地为黄色）作为区别；富涵深厚的客家文化色彩。客家先民在战乱中多次迁徙，历尽艰辛，来到闽奥赣交界的闭塞山区，砥砺孕育出“慎终追远、仁爱诚信、耕读为本、开拓进取、兴家报国”为内核的客家文化。土楼楹联既保存了中原文化的底蕴，又烙下了客家先民筚路蓝缕的印记。客家人爱土楼，更爱楹联，要把客家文化中的楹联艺术保护护、传承好。我们将铭记胡锦涛同志所说的：“客家土楼是中华文化瑰宝，是大家庭、小社会和谐相处的典范，希望一定要把祖先留下的这份珍贵遗产守护好、传承好、运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