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妮
父
亲的自行车是老式的凤凰牌,虽然锈迹斑斑早已“退休”,但仍静静地靠在我们家的杂物房里。父亲舍不得扔掉它,说它承载着自己很多的人生回忆。而对我而言,它则见证着父亲对我无尽的爱。
小时候,因为妈妈经常外出看病,童年里的很多记忆都是父亲的影子,而有父亲的地方必然有他的自行车。
在这个贫瘠的乡镇里,没有公园没有游乐场,所以每个周末,我们都吵着要去城里的姨妈家玩,因为姨妈家有很多的书本和玩具。那时候,弟弟坐在自行车前面横杠上的藤椅里,我则坐在后座上。乡村的小路坑洼难行,有时险些跌倒,父亲却总是能拼尽全力将我们稳稳护住。我总爱仰起头看父亲汗湿的后背,觉得像大山那样伟岸,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和自豪。有时候姨妈他们不在家,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父亲很熟练地把弟弟尿湿或弄脏的衣服洗干净晾在自行车的车头上,然后他就让我趴在他的膝盖上休息。我侧着头静静地趴在那里,目光刚好落在车把那迎风飘扬的衣服上,它在阳光下泛着柔软而和煦的光芒。那时的我们只感受到父亲带给我们的爱和温暖,对于他那时当爹又当娘的艰辛,是我长大以后回过头来看才那么深切地感受到,心疼而感动。
后来,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父亲新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住校的我周末回家。每次回到家,“叮叮叮”单车铃响后,外出的父亲进门的第一句话肯定就是“阿妮回来了没有”,这句话让弟弟嫉妒了很多年。上学住校的第一个学期,每次周日回校父亲都执意要骑车送我,他总是慢慢地骑在我的后面,有车经过的时候,他就连忙赶上来护在我的左手边,汽车车轮溅起的污水时不时会毫不客气地跃上他整洁的旧白衬衣,肮脏而湿漉,而我则一路清爽。离学校100米左右的地方,父亲就会停下来,远远地看着我自己进校门。每次我回过头,总看见他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遮着太阳的反光静静地远远地注视着我,那一双眼睛里充满了他从不会表达出来的爱与牵挂。黄昏的余晖在他身上投下了一圈淡黄的光晕,也把这一瞬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家里的条件也好起来了,但父亲还是舍不得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咯吱响的自行车。我有一次休假后准备赶去车站坐车回另一个城市上班。清晨的路上没什么车,父亲说:“我载你到镇上吧。”再一次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父亲的后背已不需仰望了,也没有了印象中的伟岸,骑车的速度明显慢了,头上的白发格外地刺眼。长大后与父亲间的共同话题反而少了,这一段路沉默的时间居多,我却能感觉到自己那与父亲息息相通的心跳律动。到了镇上,父亲抢着与摩托车师傅商定价钱,再三强调是到市车站不是区车站,还叮嘱师傅要小心开车。突然觉得父亲真的老了,因为一向少言的他说话唆起来了。对于初中已外出独立的我来说,父亲这些行为可谓多余之举。但我不忍打断他,耐心而心酸地看着他给我做的一切。在他心满意足的点头中,我坐车离开了。开车的师傅问:“你父亲那么紧张,你第一次离家么?”我忍不住回头,他仍是那样一手扶着自行车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远去,就如十多年前上学时的那一个个黄昏一样,任凭时光如何流逝,他对我的爱始终如一。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父亲啊,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山,厚重沉稳,给我坚实的依靠,无论我如何成长,都无法翻越你浓浓的父爱。
父亲的自行车,承载着他对家的责任和对儿女的爱;父亲的自行车,伴着我一路成长,是我人生旅程的记忆和幸福的见证。(作者单位: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肇庆市分行)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