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芸,史锁芳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综 述·
“肺与大肠相表里”学说的现代研究进展
张 芸,史锁芳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肺与大肠相表里”体现了中医理论的整体观念,运用现代研究手段研究肺与大肠的联系。该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信号通路的传导,微生物菌群的协调变化,相同的黏膜免疫机制,特殊分子的表达呈正相关性及胚胎早期的同源性等。肺病从肠论治,肠病从肺论治。
肺与大肠相表里;现代研究;信号通路;微生物菌群;黏膜免疫;特殊分子;综述
“肺与大肠相表里”是中医学的特色理论,体现了中医理论体系的整体观念,是中医脏腑表里学说的重要理论之一。中医学一直强调“人是一个有机整体”“肺与大肠相表里”,体现了脏腑器官是相互沟通的,而非孤立的个体。其理论最早见于《灵枢·本输第二》,曰:“肺合大肠,大肠者,传道之府。”后世医家将这一理论不断完善,运用于临床诊疗中,医圣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中描述的太阳、阳明病实热证,曰:“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者,其身必重,短气,腹满而喘,有潮热者……大承气汤主之。”论述了阳明病实热,燥屎结于胃肠,腑气不降,出现腹满而喘、脉沉而喘满、喘冒不能卧等肺脏实证,治疗给予大黄、芒硝等咸苦寒凉沉降之品,腑通气利,肺热随之而泻,大肠通则肺气得降。宋代杨士瀛《仁斋直指方论·大便秘涩方论》曰:“大肠与肺为表里,大肠者,诸气之道路关焉……风壅者疏其风,是固然尔,孰知流行肺气,又所以为四者之枢纽乎?不然,叔和何以曰肺与大肠为传送。”其用桔梗枳壳汤(桔梗、枳壳、甘草)加紫苏茎叶治疗肺气不降之大便不通。现代医家亦将这一理论运用于急性呼吸窘况综合征、重症肺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发作期等疾病中,通过通腑泻热达到降气平喘的效果。对于肺与大肠的相互作用机制,随着免疫学、分子生物学和细胞生物学等学科的飞速发展,人们的认识不断深入。本文对近几年对“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的实验及临床研究进行归纳总结,得出4种学说观点,及其在临床中的实际运用情况,以期对今后“肺肠同病”的临床辨证论治有所帮助,现综述如下。
1.1 信号通路学说
当细胞内发生某种反应时,信号从细胞外到细胞内传递一种信息,细胞根据这种信息做出的反应现象叫做信号通路。郑旭锐等[1]从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通路探讨“肺与大肠相表里”,通过观察模型大鼠肺组织和结肠组织ERKmRNA水平的变化发现:肺病状态下可导致结肠组织ERKmRNA水平的升高,肠病也可影响肺组织ERKmRNA水平的升高,且肺肠同病的情况下,肺及其结肠组织ERKmRNA表达均显著升高,这可能是因肺和结肠之间互为影响而致。唐洪屈[2]认为:TGF-β1/Smad3形成的信号通路系统,可能是“肺病及肠”病理传变的信号通路之一。王宝家[3]亦发现:EGF/ErbB3和TGFβ/Smads信号通路可能通过对结肠和肺的损伤修复作用介导“肠病及肺”的病理传变过程。
1.2 微生物菌群学说
正常状况下,机体与正常菌群之间保持动态微生态平衡,常驻菌与宿主的微环境形成一个相互依赖又相互作用的微生态系统。一旦这种微生态平衡受到破坏,就可能导致疾病的发生。叶建红等[4]发现:便秘大鼠模型的肺肠微生态学菌群呈对应规律性变化。郑旭锐等[5]通过研究肺病组(过敏性哮喘)、肠病组(便秘)和肺肠同病组(过敏性哮喘合便秘)动物模型中肺、肠微生物菌群数量的变化发现:肺病可影响肠道菌群的变化,肠病也可影响肺部菌群的变化,肺肠同病则对肺部和肠道菌群均有影响。胥靖域等[6]研究发现:肺肠微生态学的菌群对应规律性变化可能是“肠病及肺”的机制之一。
1.3 黏膜免疫学说
黏膜免疫系统由呼吸道、胃肠道、泌尿生殖道及某些外分泌腺(如泪腺、唾液腺和乳腺等)黏膜相关的淋巴组织共同构成的相对独立的体系[7]。黏膜免疫系统按功能不同可分为2个部位,即诱导部位和效应部位。在诱导部位和效应部位间,主要通过淋巴细胞“归巢”发生联系。黏膜免疫既存在局部免疫的特点,又存在共同黏膜免疫。共同黏膜免疫是指在黏膜某一处致敏的淋巴细胞可迁移到黏膜组织的各个部位,使不同黏膜部位的免疫反应相关[8]。有学者进行异体小肠移植后发现:排斥反应只局限于肠道和肺,而且肺是最早发生排斥反应的远隔器官[9],认为肺和肠道有类似的免疫应答体系。靳文学等[10]从黏膜免疫系统的分泌型IgA和“归巢”现象着手,发现肺、肠存在免疫相关性。哈木拉提·吾甫尔等[11]发现:在哮喘发病过程中,肺组织、肠黏膜中嗜酸性粒细胞趋化因子及其mRNA表达,分泌型IgA可以同时在肺和肠道中表达,因此,通过黏膜免疫可能形成肺脏—肠道的网络关系,体现了“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
1.4 特殊分子学说
在感染、缺血、创伤等情况下,黏膜屏障破坏,内毒素释放入血,引起炎症介质的释放,一些炎症介质是肺肠同病的物质基础。朱义用等[12]通过大鼠盲肠结扎并穿孔造成腹腔感染,制备肠源性感染F释放,肺产生炎性反应。王家宝等[13]通过对大鼠“慢性支气管炎”模型中肺和结肠组织内皮素-1(ET-1)含量变化的研究,发现ET-1可能介导了“肺病及肠”的病理传变。慧毅等[14]发现:肺肠合病组大鼠血清TNF-αI、IL-1含量均明显高于单纯肺病组及肠病组,证实TNF-αI、IL-1可能是肺与大肠相关的共同物质基础。任秀玲等[15]发现:“肺气虚”模型肺、皮肤、大肠组织中Fas、Fas-L较正常对照组明显增高,具有统计学意义(P<0.01)。从而得出结论:肺、皮肤、大肠3种组织中Fas、Fas-L的表达水平呈平行相关性,从分子水平上提示肺与皮肤、大肠之间可能存在内在联系。
1.5 其 他
人胚胎发育早期肺与肠上皮形态一致,消化道、呼吸道上皮和腺体的实质大多来源于消化管的内胚层,其原始的同源性决定了肺、肠功能之间的相互联属[16]。在临床中,也有部分肺系疾病未传变至肠,肠病未传变至肺。郑秀丽等[17]认为:肺与大肠之间是否发生传变,主要取决于原发病脏腑的病理损伤程度。同时,原病脏腑出现病变的时间越长,则传变越明显。
所有理论的研究最终的目的是更好的指导临床,服务临床。“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运用于临床主要体现在以下2个方面。
2.1 肺病从肠论治
有研究表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发作期,患者有68.70%伴便秘症状[18]。李淑芳等[19]运用通腑泻肺方治疗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痰热壅肺型与对照组对比,在减少痰量、减轻气喘、减轻便秘等症状改善方面有明显优势。现代药理研究[20]表明:通腑方中的生大黄能降低急性感染时血浆内毒素的浓度,川芎中的川芎嗪能抑制由炎症介质引起的豚鼠气管条、肺动脉条、过敏肺组织等的平滑肌痉挛,控制肺肠同病的物质基础,能很好地控制疾病。李建等[21]通过对 204例ALI/ARDS患者中医症候学研究发现:ALI/ARDS发病后的临床症状表现以肺系为主,有多脏腑受累的特点,以肺与大肠相关性最强,其中肺气虚证与肠热腑实相关,痰热壅盛证与肠热腑实、肠燥津亏相关。运用凉膈散加减联合西药治疗急性肺损伤/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可降低患者的机械通气时间,改善体内高凝状态,改善微循环,从而减轻肺损伤,缓解病情[22]。贾英杰教授将该理论用于肺癌的治疗,通过通腑宣肺法、通腑祛瘀法辨证治疗肺癌取得良好疗效[23]。赵琦峰[24]采用宣肺通腑法治疗痰热壅肺型哮喘,对照组给予西药常规治疗,有效率为82.6%,治疗组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服宣肺通腑汤,有效率为95.9%,治疗组优于对照组。
2.2 肠病从肺论治
溃疡性结肠炎(UC)又称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临床表现除有典型的腹泻、黏液脓血便等肠道症状外,还可累及肺脏、口腔、皮肤等部位,其中以肺部气短、胸闷、咳嗽症状出现较多,且肺功能也常呈现不同程度的损伤性改变。张雯等[25]通过对北京、上海、河南、江苏等地三甲医院门诊及住院符合UC诊断,且无呼吸系统疾病患者261例,肺部症状、肺功能检查统计发现:58.6%的UC 患者表现出呼吸系统症状,63.3%的患者肺功能显示异常,其受损类型以气流受限、弥散量下降为主。结果表明:UC可累及肺脏而致其损伤,从而为肠病从肺论治提供了临床依据。张亚琴等[26]自拟清肺泻火、解毒排脓中药清肺愈结汤治疗溃疡性结肠炎30例,有效率为90%,明显高于对照组。便秘患者肺气郁滞影响胃肠传输功能导致便秘,王娜[27]采用宣肺运肠汤治疗结肠慢传输型便秘(STC),发现宣肺运肠汤能够显著改善STC患者便秘症状,对肺气郁滞型慢传输型便秘有较好的治疗作用,可以从根本上起到治疗STC的作用。小儿脏腑娇嫩,“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便秘时不宜过度使用通法,范亚丽[28]运用泻白散加味治疗小儿便秘,取其“提壶揭盖”,上焦肺气通畅,脏腑功能才得以恢复正常。
综上所述,现代实验研究对“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的认识越来越深入,但笔者认为目前的实验研究缺少一些排他性研究,如特殊分子在疾病发生时是单独表现于肺、肠,还是在其他脏器中分子水平也呈正相关性?临床运用中肺病治肠的临床观察较多,相对的肠病治肺的临床观察案例统计较少,未来可多着眼于肠病治肺的临床资料的收集、归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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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马 虹)
1001-6910(2015)05-0073-03
R223.1
B
10.3969/j.issn.1001-6910.2015.05.34
2015-01-23;
2015-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