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可谊
如何更好地连接病人
文/余可谊
大年初六,正好值班,早上的时候整理了一下住院证,以做好上班后的手术预约安排。听的出来,病人接到我的电话还是挺高兴,因为自己的手术医生惦记自己的病情,还能够主动打电话过来商量一下时间安排,会有些感动吧。我呢,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感受到了浓浓的谢意,心情也是舒畅的。
一般来说,中国人的传统是过了正月才正式干活,至少也是正月十五之后医院才会真正地进入繁忙的阶段,我这也算是早起的鸟儿,还好没招人烦。打完几通电话,把几个病人的手术时间预定下来,并且还体会到了以前不曾仔细体查到的“民情”。
一个小伙子,我计划给他做腰椎间盘突出的微创手术,他在纠结要不要这次就做一个腰椎间盘切除+固定融合的手术,因为之前做过两次臭氧之类的介入手术效果不好,我给他解释了一下不同手术方式的利弊,他计划正月十八过来,因为正月十六是他妈妈的生日,还有一个原因是当地民俗十八之前不出门。
一个小朋友,本来计划春节后做脊柱侧弯的矫形手术,后来家人商量还是决定暑假再来做,这样对学业影响会小一些。
还有一个老人家,她算了一下时间,要办好医保转出手续还有暂住证,还要在家带孩子,重新安排了一下时间。所以,手术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每天的日常工作;对于病人来讲,则是影响到全家上下的人生重大事件。
想起以前老师的教诲,手中的这把手术刀真的是要拿捏得慎之又慎,我在美国的老师Dr.Gaines曾送给我一句话,“always make sure you will help your patients”,就是作为外科医生你要确信你的手术会帮助到病人。尽管手术结果不可能百分之百完美,但在你做决策的时候你要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春节期间还收到一个短信息让我感动,一个腰椎间盘突出的女病人,本来也是准备春节后手术,但是病情加重了,节前曾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评估了一下她的病情建议她节后尽早手术,但如果出现马尾神经症状如大小便功能障碍宜急诊手术,而我过节准备回老家,如果病情加重,建议她不必等我了。大年初四的时候,我们组的住院医师通知她住院,结果她因为病情加重已经做了手术。一般这种情况下,医生和病人之间也就不再联系,但第二天我收到她的祝福短信,讲了一下具体情况并说自己手术后恢复不错。所以,人与人之间真心相待,真诚沟通,信任的建立就比较容易。
我一直在思考医生和病人应该是怎样的关系,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我们又应该怎样利用技术来更好地连接医生和病人?我心目中良好的医患关系应该是“医生专业,病人信任”。
医生专业意味着什么?我认为就是在工作中秉持“以病人之事为优先(patients first always)”,这种职业的态度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培养的,责任心是慢慢长出来的。所以,我这种对待病人的态度也不是一开始工作时就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协和文化的熏陶下,在出国学习的经历中,在自我摸索的实践中逐步地去改进它、完善它,是一种修炼的过程。
有人说,余大夫你这种给病人留手机号码的做法既不新鲜,也不时尚。
不新鲜,是因为我知道很多医生会给病人留手机号码,我主要是给我手术的病人留手机号码,而且很多医生也反对这种给病人留手机号码的做法,因为病人可以去门诊找他,这样做增加了负担。
不时尚,是因为这种做法也没有什么互联网元素。
其实,我也并不提倡每个医生都给病人留手机号码这种方式,每个人都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做出选择,我倡议的重点是“更好地连接医生和病人”,从原始的书信到时髦的微信,这一切都只是手段。讲一下我个人的做法,我有一个手机号码是专门用来联系病人的,一方面我可以了解病人手术后的恢复情况,万一出了问题,他们能够及时联系上我,以免耽误治疗、病情加重;另一方面专门使用一个手机号码,也是希望工作和我的私人生活不要太多的重叠。
当然我的尝试不仅限于此,从2008年6月开始,我在好大夫在线开设个人网页接受疾病的咨询,之后也开通了电话咨询;在新浪微博我用实名注册“余可谊大夫”,进行医学科普,同时发表一些关于医疗的看法;在微信公众平台我也注册了“余可谊大夫”,进行更加专业的医学科普;在其它的平台我也尝试了基于网络的疾病咨询。这些尝试,好比“小马过河”,我刚开始也是很担心,例如给病人电话号码,会不会接到太多的电话啊,遇到手术效果不好的病人,是不是手机会被打爆;在社交媒体上实名说话,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啊,在微博上科普医学知识,是不是会有太多提问回答不过来;网络医疗咨询,是不是由于上传的资料有限,没有亲自看到病人,造成很多的漏诊误诊,医生提供的意见有没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判断有误或者被人别有用心地利用)等等。
经过实践,我发现以上的做法能让我更好地连接病人,担心的问题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出现。在病人来找我看病之前,他们已经通过互联网了解了我的专长乃至个性;门诊时我也要表现出更专业的态度,以免这些病人失望乃至发表差评;手术之后病人也非常容易找到我,我也更多地了解病人的恢复情况以及对我的看法,从而不断地改进技术与服务。当然,我不可能做到让每一位病人都非常满意,但总体上这样做效果不错,我受到了更多的认可,病人也获得了良好的医疗服务。
我只是一个样本,一个互联网改变医疗的样本。在每一个人都在吐槽这个医疗制度的时候,我努力地去利用新技术来做出一些改变,当然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马化腾在关于通向互联网未来的“七个路标”中指出,互联网的第一个特征就是“连接一切”,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也有人与设备、设备与设备甚至人与服务之间的连接。在这个互联网连接一切的时代,我们能否利用互联网技术更好地连接医生与病人呢?我看到了可能性、看到了挑战,更是看到了机会。当然,新技术不意味着必然的进步,当看到百度将搜索指引到虚假医疗广告的时候,当看到微信平台上虚假的养生信息泛滥的时候,我们都有更大的责任感去利用好新技术。从长远来看,我是互联网改变医疗的支持者,我相信开放、共享、透明的互联网能让病人更容易找到好医生。
我有一个梦想,让互联网更好地连接医生和病人;在病人陷入痛苦的时候,他能比较容易地找到一位好医生。他不是亲人,很多时候也不是朋友,但是在困难的时候,他是一位可靠的、专业的、伸出援助之手的那个人。
引用现代临床医学之父威廉·奥斯勒在《生活之道》中所说的感人肺腑的话,献给那些致力于移动医疗互联网的各界人士:
各位,机会为你们敞开着,你们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你们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利益,把一份崇高神圣的使命糟蹋成一门卑劣的生意,将你们的同胞当成众多交易的工具,一心只想着致富,你们定可以如愿以偿;但如此一来,你们也就卖掉了一份高贵的遗产,毁掉了医师为人类之友这个始终维持得很好的名衔,也扭曲了一个历史悠久的优良传统与受人尊敬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