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十子”系列考辨

2015-01-21 11:41朱则杰
关键词:西陵西泠

朱则杰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

此“西陵”原为浙江杭州孤山西面的一处地名,即借指杭州,后世一般也写作“西泠”。清顺治七年庚寅(1650),毛先舒偕柴绍炳辑刻《西陵十子诗选》,从而使“西陵十子”成为一个固定的诗人并称群体,并衍生出诗歌的“西陵体”“西陵派”。但“西陵十子”这个名称,在诗歌史上还有多种另外的所指,足以形成一个专门的并称群体系列。而在这个系列内部,各种所指或者刚好配套,或者毫不相干,甚至还存在明显的错误。因此,现拟在学术界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对这个系列的并称群体做一番系统的梳理,并尝试各自加以称谓上的限定。同时为了叙述方便,各并称群体并不完全按其形成的时间先后顺序排列。

一、前“西陵十子”

一般所说的“西陵十子”,都是指《西陵十子诗选》一书的十位作者。该书内部按体裁编次,各体裁之下再按作者排序;根据这种排序,可以知道“西陵十子”依次为陆圻、柴绍炳、吴百朋、陈廷会、孙治、张丹(原名纲孙)、沈谦、毛先舒、丁澎、虞黄昊。

这个“西陵十子”因为有对应的诗歌总集作为依据,其书见在,所以在成员的认定上本来十分简单,也十分可靠。不过尽管如此,后人有关叙述中还是出现过不少错误。

一是误植严沆。例如沈大成《学福斋集》卷八《赠严金门序》说:

武林严氏,以诗世其家者也。余旧闻颢斋先生为“西泠十子”之一,又与宋茘裳、施愚山、丁药园诸公称诗日下,名“燕台七子”,欲求其集而未得。今春……北游,与先生之曾孙金门相遇于广陵,晨夕过从,尽读其传家之集。①沈大成:《学福斋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28册,第95页。

又阮元《研经室集·二集》卷五《严忍公、子餐、方贻传》也说:

钱塘严杰,通经术,余诂经精舍翘材生也。为忍公先生之八世孙、子餐先生之七世孙、方贻先生之六世侄孙。生以其家状请为传,遂合传之曰:……沆,字子餐。幼读书,以孝闻。为诗古文,浸沉六经史汉,为“西泠十子”之冠。①阮元:《研经室集(上册)》,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484页。

这些地方都把另外与丁澎以及宋琬、施闰章(各以别号为称)等人并称“燕台七子”的严沆(号颢亭,或称颢斋)算在这个“西陵十子”之内,甚至还称其“为……冠”,很明显都是出自其后裔的自诩。而后来如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二十五《人物·一(名臣·三)》“国朝”严沆传既沿袭此误,卷一百四十五《人物·八(文苑·二)》“国朝”丁澎传又列有正确的“西陵十子”名单,②(民国)《杭州府志》,《中国地方志集成》浙江府县志辑第3册,第125页、第450页。这就造成了自相抵牾。

二是陆圻误作陆彦龙。汪曰桢《玉鉴堂诗集》卷二《题沈东江先生手书长卷》二首小序说:

先生名谦,字去矜……自号东江渔者……与毛驰黄、张祖望、陆骧武辈齐名,称“西泠十子”。③汪曰桢:《玉鉴堂诗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543册,第615页。

这篇小序据其下文所述,大约作于道光十二年“壬辰”(1832)。其中“毛驰黄、张祖望”分别指毛先舒、张丹(各以表字为称);而所谓“陆骧武”,则系陆彦龙(骧武其字)。孙治《孙宇台集》卷十五有《亡友陆彦龙、赵明镳、胡介合传》,④孙治:《孙宇台集》,《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49册,第19-20页。可以参看。陆圻《威凤堂文集·诗部·五言古诗》也有《哭骧武九首》,⑤陆圻:《威凤堂文集》,《四库未收书辑刊》第七辑第20册,第56-57页。可知与陆圻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三是张丹误作张贲孙。许宗彦《鉴止水斋集》卷十一《诂经精舍文集序》曾说:

吾浙夙称人文渊薮。当国初时,若……张绣虎、朱锡鬯、姜西溟、查悔余之于诗古文,并流美方来,希风曩哲。⑥许宗彦:《鉴止水斋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92册,第403页。

后来平步青《霞外捃屑》卷七上“浙文”条,认为许宗彦所举例证格外偏向杭州人,因而提出质疑:“绣虎虽名列‘西泠十子’,岂足与朱、姜骖驾?”⑦平步青:《霞外捃屑(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509页。这里两段文字,一共提到四个人物。其中“朱锡鬯、姜西溟、查悔余”,分别指朱彝尊、姜宸英、查慎行(各以表字为称);而所谓“张绣虎”,则系张丹的从弟张贲孙(绣虎其号),曾与张丹合撰有《钱塘二子诗集》,具体可参吴颢辑、吴振棫重订《国朝杭郡诗辑》卷二张贲孙名下有关介绍。⑧吴 颢、吴振棫:《国朝杭郡诗辑》,同治十三年甲戌(1874)钱塘丁氏刻本,第14b-15a页。阮元辑《两浙輶轩录》初集卷十三,又与杨秉初等人合辑《两浙輶轩录补遗》卷一,分别以“张贲孙”、“张贲”立目,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683册第485页、第1684册第524页,而《国朝杭郡诗辑》已经指出实际为同一个人。《霞外捃屑》卷五“字号假借同音”条所说“张贲孙号绣虎,亦作绣武”,⑨平步青:《霞外捃屑(上册)》,第295页。正是这个人。

上述陆圻误作陆彦龙、张丹误作张贲孙,揆其原因,很可能都是由于对有关人物的字号分辨不清。由此联想到古人习惯用字号作称谓,常常给读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自身造成无谓的错误,⑩另 可参见朱则杰:《清诗考证》第一辑之六《钱钟书〈谈艺录〉涉及清代诗歌的若干疏忽》第五部分《关于人名字号》,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42-245页。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为之感慨不已。如果说传统文化习俗中也有某些落后之处,那么这应该算得上一个突出的方面了。

附带关于这个“西陵十子”的形成时间,最准确的说法自然应该就是《西陵十子诗选》成书的清顺治七年庚寅(1650),或者笼统扩大到顺治年间。而如《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集部别集类存目之七沈谦《东江集钞》提要,称明“崇祯末,杭州有‘西陵十子’之称,谦其一也”;⑪永 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下册第1630页。另外如卷一百七十三集部别集类之二十六厉鹗《樊榭山房集》提要,则称“国初‘西泠十子’”,见同册第1529页。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十四“西泠十子”条,称清“康熙间,陆圻景宣……柴绍炳虎臣称‘西泠十子’”,⑫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中华书局1984年版,上册第293页。《初笔》总第六百六十五则。就形成时间而言都是不妥当的。

这个“西陵十子”,由于后来继起有与之配套的后“西陵十子”,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加上“前”字以示区别。

二、后“西陵十子”

后“西陵十子”,通常称作“西陵后十子”。

曾见山东大学2009级硕士研究生蓝青的学位论文《清初西泠派及其诗学思想研究》,第四章《西泠派的影响》所论“群体性诗人”第四项专门为“西陵后十子”。①蓝青:《清初西泠派及其诗学思想研究》,山东大学2012年硕士学位论文,第75-76页。该处依据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五十七《人物·十二(列女·七)》“仁和县·闺秀”柴静仪传所说“沈汉嘉室……子用济,为‘西泠后十子’之一”,②(民国)《杭州府志》,《中国地方志集成》浙江府县志辑第3册,第716页。及吴衡照《莲子居词话》卷三“徐逢吉词”条所说“徐紫珊(逢吉)在‘西陵后十子’之列”,③此 处文字依《词话丛编》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册第2457页。又《国朝杭郡诗辑》卷十徐逢吉名下所附诗话亦有类似之语,见第5a页。判断“西陵后十子”至少有沈用济、徐逢吉两人在内。

该处还依据厉鹗《樊榭山房集·文集》卷三《懒园诗钞序》所说“吾杭言诗”在“西泠十子”之后“承其学者”有吴允嘉(字志上)、徐逢吉、蒋淑(号静山)、蒋宏道(号雪樵)、陈煜(号懒园)、沈用济六人,④厉鹗:《樊榭山房集(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734页。推测其中的另四人也有可能名列“西陵后十子”。而此前王冰先生所著《秋空一鹤——华嵒传》,第二章《流寓杭州》第二节《结识“西泠十子”传人》同样援引厉鹗该序,更是直接将这四人也认定为“有‘西泠后十子’之誉”。⑤王冰:《秋空一鹤——华嵒传》,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3页。

笔者从卢崧修、朱文藻等纂《吴山城隍庙志》卷六《侨寓》“文学·国朝”徐逢吉传,查到这样一段明确、完整的记载:

徐逢吉……尝问字于乡先辈孙治宇台、陈廷会际叔、毛先舒驰黄,以疑义相质,所得益邃。里中同起诸子,则有洪昉思昇、吴志上允嘉、李小园延泽、钱他石璜、俞季栗珮、沈方舟用济、陈懒园煜、丁茜园文衡、张荻村璐,号“西泠后十子”,复振骚坛,逢吉与焉。⑥卢崧、朱文藻等:《吴山城隍庙志》,《中国道观志丛刊》第19册,第438-439页。

据此可知,“西陵后十子”乃指洪昇、吴允嘉、李延泽、钱璜、俞珮、沈用济、陈煜、丁文衡、张璐、⑦张璐,其名,《国朝杭郡诗辑》卷二十七作“张潞”,见第48b页。徐逢吉。又稍前吴允嘉传,叙及:

吴允嘉……少师事张纲孙祖望,读书秦亭山下。同时洪昉思昇,受业毛驰黄先舒,读书螺子峰。允嘉与昇,以“后十子”翘楚,振起西泠,皆有得于师传。⑧卢 崧、朱文藻等:《吴山城隍庙志》,第436-437页。另稍前陆圻传,误称“秀水朱彝尊有答友绝句云:‘君问西泠陆讲山……’”见第431页。这可能是因为朱彝尊辑《明诗综》卷七十七陆圻名下所附诗话曾经援引该诗,所以误认为朱彝尊所作;而据《明诗综》该处交代,其作者实际上正是“里人洪昇”,可见中华书局2007年3月第1版,第7册第3799页。今人整理的《洪昇集》,将该诗辑入卷四《集外集·诗》(题作《答友人》),十分正确;唯于出处注为《两浙輶轩录》,则未免过迟,见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8月第1版,第500页。

这里所说的“后十子”,也正是指“西陵后十子”。而厉鹗该序提到的总共六个人,其中蒋淑、蒋宏道兄弟两人并不在“西陵后十子”之列。

此外,原门下研究生陈凯玲博士学位论文《清代诗人并称群体研究》有关部分,⑨陈 凯玲:《清代诗人并称群体研究》第三章《清代诗人并称群体的命名》第三节《命名的价值功能》第三部分《文化心理的多元透视》,浙江大学2011年博士学位论文,第75页。及前述蓝青论文该处,都曾经全文引用冯景《解舂集文钞》卷十一《示西陵后生》:

“邺下七子”之后,不知几许“七子”。平心而论,后定不如前,阿谁优劣邪?西泠“前十子”,太半妄有名;今复欲凑足“后十子”,此何异“兖州八伯”——本拟“八俊”,而不知“四凶”续其后也。去矣!无污我。⑩冯景:《解舂集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18册,第485页。

从这里可以知道,“西陵后十子”在形成过程中,本来冯景也是一个人选,不过他自命清高,严词拒绝了。而冯景卒于康熙五十四年乙未(1715),⑪见《解舂集文钞》卷首所附《墓表》,第377页。由此可以推测“西陵后十子”的形成应该不晚于该年。

至于后来法式善《存素堂诗初集录存》卷一《冬夜展阅吴榖人点定拙集,书后》二首之一开头所云:

抗怀百年来,谁与真作者?浙右朱与查,前后主诗社。西泠十子中,如樊谢亦寡。①法式善:《存素堂诗初集录存》,《续修四库全书》第1476册,第474页。

揣摩语意,似乎把厉鹗(樊榭其号,“谢”字误)也当做了所谓“西泠十子”的成员之一;如果是,那么自然应该属于后“西陵十子”,而这显然也是错误的。

三、外籍前、后“西泠十子”

2014年10月浙江师范大学“第三届江南文化论坛”会议论文集内,有一篇华东师范大学2011级在读博士研究生任聪颖的《“西泠吟社”考》。该文第三部分“吟社成员与集会情况”最末,在叙及“西泠吟社”成员的其他问题时说:

光绪六年庚辰[1880],江顺诒又作《前西泠十子歌》《后西泠十子歌》,则是较为严肃地为吟社成员定位。前十子以入社先后为序,分别为白骥良、梅振宗、江顺诒、胡嗣福、王仰曾、韩闻南、邓之锳、严以幹、李肇增、钱国珍。后十子略以姓氏相从,分别为杨馥、杨昌珠、方观澜、宗山、宗得福、郭钟岳、汪昌、汪芑、凤藻、俞廷瑛。前十位早在同治癸酉[十二年,1873]前便已加盟吟社,可称为吟社元老。后十位入社稍晚,但都多次参加吟社雅集。江顺诒从三十六名成员中选此二十人加以表彰,实际上是将他们认定为吟社核心的。其他成员有的入社不久旋即离去,有的不擅长于文辞,均难入“十子”之列。②浙江师范大学江南文化研究中心:《第三届江南文化论坛论文汇编》,2014年10月排印本,第394页;第396页。

这里提到的江顺诒两首诗歌,据注原载“江顺诒辑《西泠酬倡三集》卷三,清光绪间刻本,第22页”,笔者还没有条件阅读。但根据有关介绍,已经能够知道这一对前、后“西泠十子”的基本情况。名称中的“西泠”,严格说来是指“西泠吟社”。所有成员的籍贯都不是浙江,而仅仅是在杭州等待分派官职或暂时寓居。这正如该文第四部分“余论”末尾总结清代杭州地区诗社时以“杭籍”与“外省籍”相对举一样,③浙江师范大学江南文化研究中心:《第三届江南文化论坛论文汇编》,2014年10月排印本,第394页;第396页。可以加上“外籍”予以区分。

四、初“西泠十子”

旧从温州同乡李康化先生的大著《明清之际江南词学思想研究》第三章“西陵词人群及其词学思想的源流变迁”引言部分,得知“‘西陵十子’初无定指”,并见提示:

吴百朋《西泠十子咏》诗(见《国朝杭郡诗辑》卷二)则以陆圻、徐继恩(世臣)、柴绍炳、陈廷会、沈兰先(甸华)、孙治、陆堦(梯霞)、张纲孙、毛先舒、虞黄昊为“十子”。④李康化:《明清之际江南词学思想研究》,巴蜀书社2001年版,第99页。

检《国朝杭郡诗辑》该处,吴百朋此题系五古组诗凡十首,⑤吴颢、吴振棫:《国朝杭郡诗辑》,第4b-5a页。人各一首。这个“西泠十子”,显然系吴百朋个人所拟。既然吴百朋本身居于前“西陵十子”之列,那么正如康化先生所指出的,该“西泠十子”应该出现在前“西陵十子”之前,在目前所知整个系列中是最早的。根据这一点,笔者姑且给它加上一个“初”字。

五、广“西泠十子”

嘉庆年间阮元辑《两浙輶轩录》初集卷二十二高观鲤名下引倪一擎撰《行略》曾说:

先生弱岁游仁邑庠,逾岁食饩。善属文。与乡先达钱玙沙、蔡松霞齐名,亦号“西泠十子”。辛酉[乾隆六年,1741]举于乡,戊辰[十三年,1748]成进士。任甘肃环县九年……⑥阮元:《两浙輶轩录》,《续修四库全书》第1683册,第709页。

又《国朝杭郡诗辑》卷九高观鲤名下所附诗话,也说:

憺云少与钱玙沙、蔡松霞诸人齐名,亦有“西泠十子”之目。后官环县九年……①吴颢、吴振棫:《国朝杭郡诗辑》,第20b页。

这应该同样是依据该篇《行略》,只可惜全文不知是否还保存于世间。根据目前叙述,这个“西泠十子”的成员,还只能知道高观鲤(憺云其号)、钱琦(玙沙其号)、蔡应彪(松霞其号,一作嵩霞)三个人。其中钱琦、蔡应彪,同为乾隆二年丁巳(1737)科进士;生年可以确切知道的,只有钱琦,生于康熙四十八年己丑(1709)。②关于钱琦生年,笔者另有拙稿考察,待刊。如此综合推测,该“西泠十子”大约形成于雍正、乾隆之交。参照一般并称群体系列的命名方法,可以给它加上一个“广”字。

六、女“西泠十子”

杭州女诗人方芳佩《在璞堂吟稿》卷首乾隆十六年“辛未”(1751)杭世骏序,曾说:

夫西泠闺咏,远有端绪;“十子”才名,照焯寰宇。然《墨庄》一集,犹复借才闽海,屈指名媛九人而已。遗徽未沬,以芷斋参措其间,复何愧焉?③方芳佩:《在璞堂吟稿》,《四库未收书辑刊》第十辑第20册,第512页。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清初“西泠”有一组女“十子”;其中《墨庄集》的作者林以宁,原籍或作福建,实际仅有九人;如果将后来的方芳佩(芷斋其字)置于其中,那是当之无愧的。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五十四《人物·十二(列女·四)》“钱塘县·闺秀”方芳佩传,即据此表述为:“可以参诸‘西泠十子’之间,信无愧矣。”④(民国)《杭州府志》,第641页。

但是,这里所说的林以宁等清初杭州女诗人群体,应该指著名的“蕉园诗社”成员,曾经有“蕉园五子”“蕉园七子”诸说;另外有“蕉园十子”之名,则出于后人误称。⑤参 见范晨晓:《“蕉园诗社”考论》第三章《“蕉园诗社”作家群考述》第三节《“蕉园七子”考辨》“旧有诸说”“旧说考辨”有关论述,浙江大学2010年硕士学位论文,第49页、第51-52页。而即使误为“十子”,也还是属于“蕉园”系列。因此,所谓的女“西泠十子”,这个并称群体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而之所以会产生这个说法,则显然是受了前述前“西陵十子”名称的影响。

类似的错误,如嘉庆年间史善长为毕沅而撰的《弇山毕公年谱》,开头介绍毕沅的外婆江苏长洲(今苏州)女诗人顾英,说:

顾太恭人,与武林闺秀林以宁、顾姒齐名,时号“西泠十子”。⑥史善长:《弇山毕公年谱》,《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106册,第124页。

这里的“齐名”之说,本于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王昶为毕沅母亲张藻诗集而撰的《张太夫人培远堂诗序》:“顾恭人有《挹翠阁集》,与武林林以宁、顾姒齐名。”⑦见 张藻:《培远堂诗集》卷首,《四库未收书辑刊》第十辑第20册,第650页;又王昶《春融堂集》卷四十,《续修四库全书》第1438册,第81页。不过该处原文并没有提“西泠十子”。而王昶《春融堂集》卷二十七《声声慢·题若冰南楼吟稿后》开头云:

诗宗北郭,家近南濠,芷斋当日齐称。十子飘零(西泠林亚清等,康熙年间号“十子”),犹继渌净芳名。⑧王昶:《春融堂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37册第637页。

这里题咏江苏昆山女诗人徐映玉(若冰其字)诗集,称“芷斋当日齐称”,又自注说“西泠”林以宁(亚清其字)等人“号‘十子’”,明显是袭用了前述杭世骏该序的说法。史善长进一步将其糅合到江苏长洲的顾英身上,这就更加错误了。

此外,民国时期王蕴章《燃脂余韵》卷二说:

吴门张滋兰(允滋),与张紫蘩(芬)……沈皎如(持玉),结“淸溪吟社”,世所传“吴中十子”者是也,有《吴中十子诗钞》,论者谓媲美“西泠十子”。⑨王蕴章:《燃脂余韵》,《清代闺秀诗话丛刊》本,凤凰出版社2010年版,第1册第676页。

这段话本于光绪年间沈善宝《名媛诗话》卷四:

《吴中十子诗钞》者,张滋兰(允滋),与张紫蘩(芬)……沈皎如(持玉),结“清溪吟社”,号“吴中十子”,媲美西泠。集中诗、词、文、赋俱佳,洵可传也。⑩沈善宝:《名媛诗话》,《清代闺秀诗话丛刊》本,第1册第406页。沈善宝原文,只说“媲美西泠”亦即杭州女诗人群体;而王蕴章可能受了上文“吴中十子”的“十子”影响,把“西泠”套改为“西泠十子”,这就与杭世骏、史善长等人犯了一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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