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中国孤儿找“美国父母”的夫妇

2015-01-17 13:59
凤凰资讯报 2015年35期
关键词:领养福利院孤儿

对仲辉和聂立立而言,评价一座城市好坏的标准,基本是由弃婴数目、福利院的作为程度,以及人们讨论起这两者时的态度来决定的。

这对夫妇是CCAI(全称 “国际中华儿童服务中心”)创始人,这个机构从事跨国孤儿收养已经23年了,在此期间,11800个中国孤儿顺利找到“美国父母”。

这些孤儿的命运从此得到改变。探寻这家全世界最大的收养中国孤儿的海外慈善机构,人们或许会问:这世界上难道真有无缘无故的爱吗?

美国来的爸爸妈妈 2015年3月14日傍晚,广州白云国际机场,由郑州飞来的CCAI第2173个涉外收养团即将到达。

托马斯一家来了6口人:丈夫妻子和4个男孩。他们热情、阳光,漂亮得像刚从大银幕里走出来,这次,他们收养了一男一女——小洁患有脑萎缩,而唇腭裂的小风是HIV携带者。

从几天前接到这两个孩子以来,4个哥哥轮流背硕大的背囊、拖行李箱、推婴儿车和准备奶瓶尿布。其实这个家庭并不富裕,为了此次的中国之行,他们已经省吃俭用了一年。

当被问到为什么愿意收养这样的两个孩子时,他们回答:“我们……确实没有想到过小风和小洁的身体现状,只是填表时选了可以接受的所有残疾情况。当我们一看到他们的照片时,”托马斯抬起手来擦了一下眼睛,“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感觉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照片上的男孩,单眼皮、唇腭裂、肤色显出不健康的蜡黄;而女孩则神情呆滞,眼睛里透出深不见底的恐怯。以大众的眼光看来,其实都算不上太讨人喜欢。

丹尼尔和卡罗琳也属于这个收养团,自3年前将马洛从河南驻马店抱回洛杉矶后,他们从没忘记过婷婷的大眼睛。

马洛和婷婷是同一所福利院里最好的玩伴,“那天我们去接马洛,他们两个正在树荫下玩蚂蚁,笑得好开心。结果我们牵走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们,不笑不哭,就只是看着……那种感觉实在太让人心碎了。”

他们没有办法忘记这双眼睛,终于再一次来到中国。现在婷婷已经6岁了,因严重的心脏病刚动过手术。并不算健壮的卡罗琳总是让婷婷骑在自己肩上,好几个人劝她把孩子放下来,她却说,没关系,婷婷需要妈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可被涉外收养儿童的状况已经从基本健康无碍到转为基本生来残疾,这相当于在原有的“非亲生”底色上添加“不健全”,其涉外领养难度系数猛然激增。在2014年,像婷婷这样患有重大疾病的儿童,占CCAI成功收养95%以上比例。

“真正困难之处其实是除经济之外,父母在情感上、精神上所需要承担的压力。那才是最折磨人的。”仲辉说。

比如,在丹尼尔和卡罗琳与婷婷相处的几天里,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姑娘除了大哭大闹以外,遍地打滚、拳打脚踢、撒泼耍赖都是常事,有一次她甚至小声咒骂妈妈是“臭女人”,这对年轻的夫妇为此伤透了脑筋。

平日这些孩子习惯了被忽视,虽然绝大多数都不至于过分反叛,却都称不上阳光。很难想象这一个个家庭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和真心,才能够帮助他们长成快乐而灿烂的模样。

“福利院现在98%都是残疾孩子,他们怎么办?每个孩子都应该属于充满爱的家庭,你不能說因为他生来有缺陷,就不配拥有这个天赐的权利。”仲辉的妻子聂立立说。

这种悲天悯人的感觉缠住了仲辉与聂立立,CCAI这个机构正是由此而来。

从火种到燎原 一切源自28年前的一次宴请。

1987年,哥伦比亚大学神学院的硕士生仲辉应邀到杰克·雷曼教授家做客,发现这个家的成员结构十分特殊——8个孩子,高加索和非洲面孔各占一半,而且4个亲生、4个收养。

看着这些跨种族的男孩女孩们在后院放肆奔跑、尽情嬉戏,看他们一家人牵手围成圈在晚餐前闭眼祷告,仲辉感到很迷惑:这世界上难道真有无缘无故的爱吗?

几年后,仲辉去拜访一位大陆朋友小胡,在小胡公寓的茶几上看到了《人民日报》。“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头版头条的10个大字冲进仲辉的眼睛。他马上向小胡借了报纸,带回家中给妻子聂立立。

聂立立得知“外国人允许到中国领养孤残儿童”的消息后,十分高兴,经过询问后发现,周围很多人都愿意收养中国孤儿。

仲辉决定回国看个究竟,他到访的第一站是长沙儿童福利院。但那里的环境令他毛骨悚然:每间房只有20平米左右,顺着阴冷墙壁的四面搭成一大趟无间隔的通铺,上面挤满了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小眼睛的女婴。每个房间有三四十个孩子,有的哇哇大哭,但大部分一动不动。房间里看不到阿姨,也没有热水、医药和玩具。

仲辉像被石化了一样站在狭小房间门口,这幅画面成为这对夫妻往后艰难长路上的助力,近似于暗夜中的火种,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美国后,他试探性地去向相关部门打听。“好主意呀!我认为你们可以申请。”美国民政署的凯伊默主管鼓励他们。

几个月后,仲辉和立立拿到了美国联邦税务总署颁发的非赢利慈善机构证书。在20平方米的地下室里,他们从教会借来一张旧桌子,从杂货店买来一台打字机和一个档案柜——CCAI,成了。

1993年3月,由6个家庭组成的第一批涉外收养团终于获准飞向中国长沙。但就在当天,公证处派下来的工作人员却对仲辉说:“根据新的《收养法》,父母双方都必须是无子女,我看这个团里的大多数家庭都并不是这么回事吧?”

仲辉顿觉遭到当头一击,他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倒下。为了寻找两者之间的重合和破口,从事律师职业的聂立立找出各个家庭的详细情况,为他们撰写收养理由。比如柏灵一家的是:“夫妻双方皆为二婚,在这第二次婚姻中,他们并未曾生育、养育过孩子,所以他们是无子女的。符合新《收养法》要求。”

聂立立完成了为6个家庭的“书面辩护”,在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首次跨国收养终于获得了有关部门的批准。6个家庭来到湘潭,当福利院阿姨将6个营养不良但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送到每个妈妈的怀中时,他们忍不住流下眼泪。

3个月之后,仲辉带着CCAI的第二团和5名来自昆明某福利院的女婴回到丹佛。1994年,总共有20个中国孩子从此不再是孤儿。这个消息在美国炸开了锅,媒体蜂拥而至,这些中国小姑娘登上了数家刊物的封面,文章里称她们为“中国娃娃”。

到1998年,CCAI已经成为了全美最大的对华涉外收养机构。

无缘无故的爱 当“孤儿”、“涉外”和“中美关系”这些关键词一起出现时,仲辉夫妇的一举一动,难免要被人们拿到显微镜下一一审视。

经过漫长的磨合,这对夫妇和“相关单位”已经达成某种默契,或许他们的底气来自CCAI所有服务从来都属于慈善非营利性质。

聂立立在美国见到一些刚刚通过CCAI被领养到美国不久、却已经完全听不懂汉语的孩子时,她心里很难过。

于是,夫妻俩决定成立一所专门帮助领养孩子学习中国文化的学校,课程内容包括中文、声乐、剪纸、书法、武术等。从一开始的几个学生到现在的五百多学生,这所特别的“文化学校”不仅重新赋予这些孩子某种来自于民族的归属感。

夫妻俩一直觉得,对于一个被抛弃的人来说,故乡是极重要的:“因为孩子已经被一个小单位——家庭给抛弃了,你要再让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国家抛弃,被这个民族抛弃,那么是会容易扭曲的。他会产生不解,甚至一种仇恨。”

但是,对于那些收养家庭而言,他们不在乎孩子亲生与否、漂亮与否,这种爱到底是什么呢?

从前仲辉和聂立立并不完全懂得其中奥秘,直到2004年他们收养了华高洁,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小姑娘,9岁的智商才相当于两岁,他们才明白原来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你只有亲身和那些家庭走过同一条路,才能尝到那些深入肺腑的煎熬,以及之后十倍百倍的幸福。

现在华高洁20岁了,已被丹佛社区大学录取,读美术设计学位。

从她身上,他们终于切实明白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无缘无故”的爱。

摘自《明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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