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廊桥:马可·波罗的见证

2015-01-17 01:33何大江编辑李颜岐
中国三峡 2015年11期
关键词:波罗马可廊桥

文/何大江 编辑/李颜岐

安顺廊桥:马可·波罗的见证

文/何大江 编辑/李颜岐

安顺廊桥静卧锦江之上。 摄影/木西AlexanDENG

想象一幅画面:1298年,意大利热那亚的一个监狱里,两个衣衫褴褛的囚徒斜靠着墙,对坐在地板上。一个手拿鹅毛笔,面前的地板上摊着一张羊皮纸;而对面的那个则用手梳理着已经打结的大胡子,时而长时间沉默,好似在捕捉思绪,时而又开始讲述些什么,或嗑嗑巴巴,或酣畅淋漓。鹅毛笔跳动着,文字出现在羊皮纸上:“有许多大川深河发源于远处的高山上,河流从不同方向围绕并穿过这座城市,供给该城所需的水。这些河流有些宽达半英里,有些宽两百步,而且都很深。城内有一座大桥横跨其中的一条大河,从桥的一端到另一端,两边各有一排大理石桥柱,支撑着桥顶,桥顶是木质的,装饰着红色的图案,上面还铺着瓦片。整个桥面上有许多别致的小屋和铺子,买卖众多的商品,其中有一个较大的建筑物是收税官的居所。所有经过这座桥的人都要缴纳一种通行税,据说大汗每天仅从这座桥上的收入就有一百金币。”

拿着笔的叫鲁思梯谦,来自比萨;而梳着胡子的,则是后来闻名于世的马可·波罗,他来自水城威尼斯。此刻,他们都是热那亚的战俘。28年前,马可·波罗曾经跟随父亲和叔叔进行了一次跨越亚洲大陆的旅行,并且见到了有“众王之王”之称的忽必烈。向鲁思梯谦讲述旅途中的奇闻逸事,是打发狱中艰难时光的好办法。鲁思梯谦曾经写过小说,职业习惯驱使他拿起了笔,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这一场面,就好像意大利著名作家卡尔维诺在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所写的一样,面对忽必烈大汗,马可·波罗描绘着途经的一个又一个神奇的城市。只不过,《看不见的城市》中的城市都是虚构的,而在热那亚监狱里鲁思梯谦记下的,都是万里之外真实的存在。那座“河流从不同方向围绕并穿过”的城市,就是成都;而“两边各有一排大理石桥柱,支撑着桥顶”的桥,据后人考证,就是成都的安顺桥;羊皮纸上的记录后来流传出去,就成了《东方见闻录》(又称《马可·波罗游记》)最初的稿本,关于成都桥梁的文字,收录于该书第二卷《忽必烈大汗和他的宫廷西南行程中各省区的见闻录》中。

安顺桥建于何年已不可考证了。从“桥顶是木质的,装饰着红色的图案,上面还铺着瓦片”的描绘中,可以推断,这是一座廊桥。

何为廊桥?同一般的拱桥与平板桥相比,它的形式要独特一些。顾名思义,廊桥就是看起来像走廊一样的桥。而走廊并非一般的过道,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上面有顶。所以说,廊桥就是有屋檐的桥,它又叫屋桥或风雨桥。

关于廊桥的起源,陈世松《成都与廊桥》一文中称来自于巴蜀先民创造的栈道和索桥,“有的栈道上面还加盖顶棚,既可避雨,又可防落石伤人,还可保护阁道桥板”。不管怎么说,既然多了一个屋檐,多了些技术含量,那么和普通的石桥、木桥相比,廊桥肯定会有更多的功能。除了供人歇脚以避风雨,上面还往往建有可暂时居住的房屋。桥梁,作为连接江河两岸的必经之路,自然往来繁忙,这里又成了做生意的地方;而有了廊顶的庇护,无论下雨落雪,风吹日晒,生意都不至于受耽搁,因此廊桥又往往发展成为固定的集市。

左:13世纪,意大利旅行家、商人马可·波罗来到中国,为亚欧的交流作出了重大贡献。 供图/文化传播/FOTOE

右:忽必烈决定任命波罗兄弟为使臣,陪同一名叫扩阔台的官员出使罗马教廷。(《马可·波罗游记》插图)。 供图/文化传播/FOTOE

成都锦江安顺廊桥。 摄影/芈友康

“所有经过这座桥的人都要缴纳一种通行税”,这大概相当于今天的过桥费吧。既然“大汗每天仅从这座桥上的收入就有一百金币”,往来者自然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这让人不由揣想,该是怎样一幅类似《清明上河图》的存在。时至今日,在锦江边住了七十年左右的陈大爷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就经常去桥上买邻居罗婆婆的花生吃。花生装在竹篾条编的笼子里面,一百元就可以买一笼。陈大爷所说的一百元,是旧币制的最小单位,相当于新币制的一分钱。至于罗婆婆,当然年纪很大了,按陈大爷的说法,如果还活着,该有一百三十多岁了。

中国史料里关于安顺廊桥的记载比《东方见闻录》要晚得多。有资料称它建于清康熙初年(公元1680年),又名长虹桥,不过这已经肯定不是马可·波罗见到的桥了,因为长虹桥是一座木结构的风雨廊桥,而马可却在桥上见到了“两边各有一排大理石桥柱”。从忽必烈时代到康熙年间近四百年的时间里,廊桥所在之处发生了些什么,又经历了几毁几建,那些多姿多彩的故事,都已经沉入历史的深渊,无从得知了。

不过有一点倒可以确定:这些桥梁无论几生几世,到那时还都不曾叫过安顺廊桥。得名“安顺”,是长虹桥建起之后近百年的事了。

长虹桥为木质结构,自然不堪风雨,过了些年便因破败而几近废弃,后来更是被大水彻底冲毁。清乾隆九年(公元1744年),四川按察使李如兰重建过一次。再过了两年,华阳县令安洪德又在原址上再建风雨廊桥,桥长二十丈,宽一丈,桥面上还供有神像,设有摊市。安洪德为新的风雨廊桥命名“安顺”,并亲自题了一块匾挂在桥上。

自得名“安顺”之后,廊桥果然“安安顺顺”地在锦江之上立了两百年之久。时至今日,锦江边还有些老人记得,幼年时见到的安顺廊桥“有两层”,“上面生意好得很”。“安顺”的原因,大概是由于此桥以石为基,比木桥更为牢固吧。而石基之上的木结构,自然也得到了及时的维修。从安洪德建桥至今,安顺桥再经毁建,桥名从未更改,大概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人们对于“安”和“顺”的向往吧。

安洪德建的安顺桥,在1947年7月被一场特大洪水冲毁,仅仅剩下些桥墩。为了通行,人们又在桥上架设木板,形成简易便桥。1980年,一座钢筋水泥桥在这里落成,除了行人之外,汽车也开始成为安顺桥上的过客。

不过,这一次“安顺”两个字并没能留住好运。1981年7月,成都骤降暴雨,河水暴涨。当时江边所有的平房都被淹了,居民连门也进不了,不得不搬到其他地方暂住。到了7月中旬,洪水才开始消退。7月14日下午,有人从桥上路过时,不慎把一辆自行车掉入河中。自行车怎么能够掉进水中,估计这两个原因不可缺少:一是大水漫过桥面,推车者不能完全看清脚下的路;二是部分栏杆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按照当时的价格,这可是两个月的薪水了,自然要下河打捞。此时,不少人跑到桥上来看热闹。悲剧就在瞬间发生,安顺桥突然垮塌,五十多人落水。张先德在《成都:近五十年的私人记忆》一书中,记下了自己的亲眼所见:“但见断桥斜插入河中,士兵们还在两河口宽阔湍急的河面上寻找幸存者或打捞死者。两岸人山人海,围着附近居民,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如何听得一声巨响,挤在桥上把栏观望水情的群众倒饺子般被倾入河中急流……”

据后来统计,淹死或失踪者达到二十余人,这算是安顺桥上发生的最大悲剧。

桥垮了,当然又得在原址上重修。不过,工业时代两次修建的桥梁,都不是廊桥。马可·波罗七百多年前就向全世界传播过的中国韵律,在钢筋水泥之间更是无从寻觅。也许是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吧,2002年,一座明清风格的三孔仿古石桥在原安顺桥下游两百米左右处动工。2003年8月4日,新安顺廊桥开桥。新桥只过行人,不通车辆,其红柱黛瓦,雕栏飞檐,颇有几分古韵。

廊桥北侧,有知名文人魏明伦撰写的《廊桥赋》:“灞桥挑袍,微妙之交情;圯桥进履,奇特之恩情。陈桥兵变,怪异之军情;枫桥夜泊,高雅之诗情。红药桥边,寻觅玉人吹萧;沈园桥下,回忆惊鸿照影。草桥惊梦,西厢柔情;虹桥赠珠,水国艳情。断桥借伞,白蛇痴情;危桥抱柱,尾生殉情……旧址新颜,朱楼碧水。一廊穿南北,双亭望东西。壁画风云天府,浮雕锦绣成都。三孔桥墩,托起百家商贸;两层廊阁,推开四面景观。”其罗列古今名桥,描画新桥之姿,脍炙人口。

廊桥南侧,镌刻有七百多年前马可·波罗横穿亚洲大陆的线路图,以表达对这位让成都廊桥名传天下的伟大旅行家的敬意。

《东方见闻录》成书之后,当时的欧洲人对于东方之富庶颇难置信,很长一段时间,“马可·波罗”这个名字甚至成为虚假事物的代名词。1324年,曾经用破旧衣服裹藏大量宝石带回,曾经因富有而被称为“马可百万”的伟大旅行家,死于贫病之中。面对人们的怀疑,临死前的他说道:“我未曾说出我亲眼看见的事物的一半。”

好在还有成都的廊桥,它让我们知道,马可·波罗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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