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构式语法视角的英汉存在句对比研究

马雯

（四川工商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611745）

基于构式语法视角的英汉存在句对比研究

马雯

（四川工商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611745）

存在构式是语言学中普遍的语言现象，本文选取了构式语法理论作为理论基础，对英汉存在句的构式进行对比分析，以挖掘二者的本质差异。研究结果发现：①句首部分方面，英语存在构式由there引导，有固定的形式、意义及位置，且there仅作主语，而非主题；汉语存在构式中句首部分则由方位短语或时间短语引导，形式、意义非固定但位置固定，且句首短语既是主语又是主题。②动词方面，英语存在构式中的动词作为必备要素出现，而汉语中动词存在的必要性则取决于不同的语境条件，若一旦出现，将直接决定构式的动态或静态属性，作用至关重要。

构式语法；存在句；英语；汉语

一、引言

存在句是一种表人或事物存在的句型，在英语及汉语中均有对应的句型。由于其在英汉两种语言中使用频繁、结构独特，存在句历来备受中外语言学家的共同关注。在以往的研究中，学者从生成语法理论、系统功能语法理论等视角对英汉两种语言存在句进行探讨，并取得了丰硕成果，如李克廉（2005）在生成语法的理论框架内探讨了英汉存在句的句法衍生[1]；邓仁华（2005）运用系统功能语法理论补充及完善了存在句的主谓分析[2]，但上述研究并未对存在句的本质进行阐释。近年来，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快速发展，其门类中的构式语法研究为语言学界提供了新的探讨视角，如张克定（2006）对英语存现构造进行了认知解释[3]。作为两种不同的语言，英汉存在句在构成方式及使用上有较大差异。然而在目前的英汉存在句对比领域中，研究大多停留在表面现象，这为英汉存在句的对比研究提供深入探讨的空间。因此，本文将以Goldberg的构式语法为理论基础，研究英语及汉语中的存在句的本质差异。

二、构式语法理论

构式语法理论主要由Adele E.Goldberg和Paul Kay等人在20世纪90年代创立，是在对转换生成语法理论批判的基础上产生的。该语法理论源于C. J.Fillmore（1982）的“框架语义学”[4]，是一种基于认知语言学之上的语言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主要是基于Goldberg所提出的构式语法理论。Goldberg（1995:4）认为：“C是一个构式，当且仅当C是一个形式和意义的匹配体〈Fi,Si〉，而其形式Fi也好，意义Si也好，所具有的某些特征不能全然从C的组成成分或先前已有的其他构式所推知”[5]。在构式语法理论中，词法和句法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无论是单词、短语还是句子，只要其形式和意义所具有的某些特征不能全然从其组成成分或其它现存的构式推导出来，这种语言形式都可称为构式。英语中的基本句子都是构式的实例，即它们都是独立于具体动词而存在的形式与意义的匹配体。因此，句子的构式本身就带有某种意义，而且这种意义是独立于句子的单词存在的，这就导致不同的句法形式具有不同的句式意义。Goldberg在研究动词与构式的关系时指出，虽然构式本身具有独立于动词的意义，但构式意义和动词意义还是会相互影响，存在互动的关系，动词和论元的相互参照也是必然的。一种语言中的基本小句类型集合可以用来表示普遍的事件类型，例如某人对某人或某物做了某事，某地有某人或某物，某人致使某物改变状态等。

三、英汉存在句构式

（一）英语存在句构式

从语言学的不同角度看，英语存在句有不同的定义。大多数语言学家都将there构式等同于英语存在构式，而未对there-构式下确切的定义。但Lakoff(1987)认为there-构式不能简单的等同于存在构式，其包括存现性there-构式和指示性there-构式。存现性there-构式的是由there作先行词所形成的，主要用来使听话者意识到某实体的存在。指示性there-构式是由作为指示语的there用于句首所形成的，一般用以引起听话人对出现在其周围的实体的注意[6]。

例1.There was a man at the door.（存现性的构式)

例2.There is Harry with his red hat on.（指示性的构式）

本文的研究将根据Lakoff对there-构式所下的定义，因为该定义相对于从语义学和语法角度所下的定义更为全面，避免了将there-构式与存现性构式等同的误区。本文将从构式语法的角度重点研究英语中的存现性there-构式。因此英语存在句的结构可归纳为：存现性的there-+存在动词+名词性短语+表方位的介词短语，其基本语义是用以表达人、动物、东西或观念的存在或方位。

例3.There developed the problem.

例4.There stands a girl outside the door.

例句3表达了问题的存在，例句4表达了女孩当前站立的位置。

英语存在句是一种典型的形式与意义匹配的句型，存在表达式的意义（存在、位置）和形式的某些方面不能从词汇的要求和其他的构式那里推出。因此与英语存在句相联的论元结构可以被认为是英语中的一个构式，该构式独立于实现它的词项而存在。在英语存在构式中，there作为不可缺少的成分，可被称为there-论元角色。存在构式表达了一个位置与存在物之间的关系，所以存在的实体充当了存在论元的角色。与英语存在构式的相联系的语义可表示为：存在〈there存在物位置〉。

从句法的角度，英语存在构式是由某个动词具体化的构式，有三个语法功能：正式的主语，逻辑主语，和谓语（介词短语）。因此英语存在句构式从句法角度可表示如下：动词〈主语逻辑主语和谓语（介词短语）〉

由于构式是一个形式与意义的匹配体，英语存在构式的语义和句法的组成成分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通过某些关系相互联系。因此，英语存在构式可用下图表示：

图1 英语存在构式

（二）汉语存在句构式

对于汉语存在句，同样可从语言学的不同角度下不同的定义。在结合语义学与句法学的基础上，宋玉柱（1986）将存在句定义为用以表达某人或某物存在于某地的句子，这类句子的形式通常为“存在短语+动词+名词短语”[7]。本文作者认为对汉语存在句的定义应该结合前人提出的语义学与句法学定义，并同时考虑时间的因素，即：“某地（某时）+存在动词+名词性短语”。

例5.广场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喷水池。

根据构式语法，一个构式有它特有的形式和意义而其形式和意义都不能完全的从其组成部分或是其它语法中的已有构式中推导出来。汉语存在句同样符合该特点。

以例句5为例，“是”为《新华字典》第二个语义，表示存在，但这只是其多个意思中的一种。“是”在《新华字典》的第一个语义相当于英语中的be动词，表解释和分类。

例6.他是小王的老板。

例7.这是一种新式的电磁炉。

尽管在上述两个例句中均有“是”字，但存在的意义无法在后两个句子中建立。汉语中其它能够出现在如例句5句型结构中的动词也有存在的意义，但并未列在新华字典内，例如坐和躺。

例8.树下坐着一个老人。

例9.门口躺着一条小狗。

在新华词典中，坐和躺均无存在之意，但由坐和躺实例化的以上两个句子却有存在之意，第一个句子表达了一个老人存在于树下，第二个句子表达了小狗存在于门口。

以上实例可以体现出存在意并非包含在动词的意义中，存在意义应该由两个句子共有的构式来解释。也就是说汉语存在句的意义不能严格的从其主要的动词短语中推导出来。并且由于其特殊意义，汉语存在句也不能从语法中的其它句型推导出。因此汉语存在句是一个句法和语意的独立形式，它是一个形式意义的匹配体，属于语法中的一类构式。因此汉语存在句可以称为汉语存在构式。

汉语存在构式同英语存在构式相同，也是表达一个方位和一个存在实体之间的关系，所以存在实体充当了存在论元的角色。汉语存在构式有两个论元角色：方位和存在论元角色。所以汉语存在构式的语义组成成分可表示如下：

语义学存在〈位置存在物〉

从句法学的角度，由一个特殊的动词实例化的汉语存在构式有两个直接功能：主语和宾语，所以汉语存在句的句法成分可以表示如下：

句法上动词〈主语宾语〉

汉语存在构式，作为一个形式和意义的匹配体，有以下结构，如图2：

图2 汉语存在构式

汉语存在构式中的两个论元结构：位置和存在物，与语法功能：主语和谓语有直接的联系。同英语存在构式一样，谓项是易变的，是由动词来填补的，当某个特定的动词融入构式中。构式的两个论元由特定的动词角色紧密联系，两个角色彼此相互融合。

四、英汉存在构式的特性

（一）英汉存在构式的句首部分

英语存在构式的结构是〈there存在物位置〉，其句首部分是由固定的there引导的；而汉语存在构式的结构是〈位置存在物〉，其句首部分是由方位短语或时间短语充当主语。这是英汉存在构式最明显的一个结构特征。

本文重点研究的是英语中的存现性there-构式。而存现性的there有以下的特征：首先，存现性的there不是一个方位动词，因为there并不能指示一个方位。第二，存现性的there并不是作为一个自由的词项存在，不是独立于存在构式的。第三，存现性的there不能重读。最后，由于存现性的there不指代一个特殊方位。此外，在英语存在构式中，位于句首的there属于名词性短语，不属副词，而there是主动词be的一个论元。英语是一门以主语开头的语言，即有一个关键从句的主动词中有两个非副词性的名词短语时，主语必须是第一个。由于there位于句首，所以是主语。此外我们可以用一个反义疑问句的实例来验证。

例10.There is a lovely girl on the stage,isn’t there.(正确)

例11.There is a lovely girl on the stage,isn’t it? (错误)

综上所述，存现性的there是英语存在构式的主语。

与此对应，我们将讨论汉语存在构式的句首部分。对此，首先应探讨怎样的短语可以出现在汉语存在构式的句首部分。总体来讲，有三种短语，名词性短语，介词性短语和动词短语。名词性短语可以是一个单独的时间名词，或空间名词，或名词和方位名词的短语，或代词和方位名词短语。

例12.昨晚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例13.前面是一堵墙。

例14.广场上有许多人。

在汉语存在句中用介词短语做句首部分的情况也较常见。

例15.在大厅的中央立着一个独特的雕塑。

最后一种是动词短语做汉语存在句的主语，这种情况比较少。

例16.沿着这条路有一个枯井。

汉语存在构式是主题化的构式，而汉语存在构式的句首部分即是主题。首先，汉语存在构式的句法焦点在句首和句末部分，而非中间的动词。整个构式并非以动词为中心的，句首和句末部分与动词的联系并不紧密。其次，时间和空间的单词总在汉语存在构式的句首位置，除了它们本身的修饰词外没有其它的因素出现在它们之前。汉语存在句有显著的词序，这是主题化的特征。此外时间和空间的词能够有主体化的标记，比如语气主动词等。最后介词可以加在时间或空间词之间。这些都证明了汉语存在句构式是一种主题化的构式。汉语存在构式的句首短语既是主语也是主题。

（二）英汉存在构式的动词

动词是英语存在构式和汉语存在构式中的一个普遍要素，本章将分析英汉语存在构式中动词的特点。英语存在构式中的动词是一个必备要素，因为一个完整的英语句中应该有动词，即我们常说的英语注重形合。而汉语存在构式中的动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可以出现也可以省略，因为汉语句子的内部连接采用语义手段，即注重意合。

英语存在构式中的典型动词是be动词。宋京生（2006）基于语料库对英语存在句进行研究，发现大量的英语构式都是“there+be构式”和“there+情态动词+be构式”，但“there isn’t,there haven’t been”等形式是不能用于英语存在构式的[8]。除了典型的be动词外，情态动词、部分不及物动词等都能用于英语存在构式中。及物动词不能出现在英语存在构式中这是其非常重要的一个特性。英语存在构式中常见的几类不及物动词包括：（1）表存在或方位的动词：exist,remain,stand,sit,lie,live等；（2）表动作或方向的动词：come,go等；（3）描述事件发生、发展、实现的动词：appear,emerge,develop,grow,occur等。根据英语存在构式中常见的动词，可以大体将英语存在构式分为两类——静态的与动态的。be动词、情态动词等主要描述一种状态，因此包含这类动词的英语存在构式是静态的英语存在构式。而不及物动词包含动态之意，存在物处于一种动态的状态。所以这些动词是动态动词，对应的英语存在句也属于动态的英语存在构式。

相对于英语存在构式而言，汉语存在构式中主要有两种动词，非行为动词和行为动词。非行为动词可分为积极形式和消极形式。积极的非行为动词如有、是、存在、为等，而非行为动词包括“无”、“没有”。

例17.湖中央是一个小岛。

例18.屋子里没有人。

汉语存在构式中的行为动词比非行为动词复杂。汉语存在构式可根据其包含的行为动词分为两类：静态的行为动词和动态的行为动词。动词的特点决定汉语存在构式的状态。在现代汉语存在构式中，行为动词后常常附有“着”、“了“等词。由句首短语，行为动词加“着”、“了”，一个名词短语所组成的构式是最典型的汉语存在构式。但并非所有的汉语存在构式都可附加“着”和“了”，例如表出现和消失的汉语存在构式就不能加“着”。此外，汉语中的行为动词与英语中的存在动词有相似的功能，即汉语存在构式同样可分为静态和动态的存在构式，动词的特性决定构式是否为静态存在构式或动态存在构式。

五、结语

存在构式是语言学中普遍的语言现象，本文选取了构式语法理论作为理论基础，对英汉存在构式进行了对比分析。本文首先从句法学角度和语义学角度对英汉存在构式的结构意义进行阐释。之后本文针对英汉构式的两个方面——句首部分和动词特点进行了对比分析。

在英语存在构式中，there有固定的形式，固定的意义，固定的位置，它的背景空间决定了其只能用做主语，而不是主题。因此英语存在构式并非主题化构式。而在汉语存在构式中，句首部分有固定的位置，但形式和意义都不是固定的。句首短语既是主语又是主题，汉语存在构式是一个主题构式。此外，本文还对比分析了英汉存在构式中动词的异同。虽然构式本身具有独立于动词的意义，但构式意义和动词意义还是会相互影响，存在互动的关系，动词和论元的相互参照也是必然的。英语存在动词是英语存在构式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其可以是典型的be动词、情态动词或不及物动词等；而汉语存在构式中的动词并非必备要素，其出现取决于不同的语境。但动词一旦出现在存在构式中，就在构式中起关键作用，并与构式形成互动。

注释及参考文献：

[1]李京廉,王克非．英汉存在句的句法研究[J]．现代外语,2005(4):24-33．

[2]邓仁华．系统功能语法的存在句研究[J]．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05(5):39-46．

[3]张克定．英语存现构造的认知解释—英语存现结构的认知与功能研究(之二)[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6):60-64．

[4]Fillmore,C．J．Frame Semantics[C]．The Linguistic Society of Korea Linguistics in the Morning Calm．Seoul:Hanshin Publishing Company,1982．

[5]Goldberg,A．E．Constructions: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

[6]Lakoff,G．Women,Fire,and Dangerous Things:What Categories Reveal about the Mind[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7]宋京生．基于语料库的英语存在句的研究[J]．江苏科技大学学报,2006(2):85-89．

[8]宋玉柱．语法论稿[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5．

A Comparative Study of English and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s under the Framework of Construction Grammar

MA We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Sichuan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Chengdu,Sichuan 611745)

Existential construction is a common phenomenon in linguistics.This thesis is designed to make a comparative study of existential sentences in English and Chinese under the framework of Construction Grammar, trying to explore the nature of English and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The major findings yielded in this study are summarized as follows:1)the initial part in English existential sentence is a fixed there,which has a fixed form,fixedmeaning and fixed position,and is only used as a subject,but not a topic;while the initial part in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 is a locative phrase or a temporal phrase which has a fixed position but no fixed form and meaning,the initial part is both the subject and the topic.2)verb is an essential factor in English existential sentence,but not an essential factor in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in Chinese its occurrence is decided by the context.Once verb occurs in construction,it will play a key role in construction and there will be interaction between verbs and construction.

Construction Grammar；existential sentence；English；Chinese

H314

A

1673-1883（2015）03-0053-05

（责任编辑：周锦鹤）

2015-5-25

马雯(1988-)，女，汉族，四川会理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