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主义视角分析伍尔夫的《自己的一间屋》

2015-01-14 12:13罗莉
山花 2014年20期
关键词:伍尔夫女性主义妇女

罗莉

《自己的一间屋》是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作品,该书探寻了妇女在政治、经济、教育、就业以及择偶等方面受到的歧视、排斥和压制,并从历史与现状两个时空维度分析了女性的社会地位,指出女性必须打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枷锁,争取独立的经济力量和社会地位。本文将从女性主义角度入手,分析作品透露出来的对父权制、女权主义、女性话语权等问题的思考。

伍尔夫女性主义思想的形成

伍尔夫是20世纪英国著名的意识流小说家,文学评论家,女权主义者。自女性主义诞生以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或不同的年代,人们对女性主义的理解也不尽相同,总的说来,女性主义是一种为妇女争取与男性各方面平等权利的社会、文化理论,女性主义建立在性别差异的基础之上,最初由妇女运动发展而来,女性主义代表着一种理念,它包含着不同的声音和意义。伍尔夫被誉为是女权主义批评先驱者,她从作家的角度分析了当时女性处于失语状态的无奈,她指出在父权制社会中,男权话语占主导地位,而女性作为人类另一半的话语权则被生生剥夺。伍尔夫认为,即使是在文艺空前繁荣的伊丽莎白时代,妇女也没有受教育和择业的权利,经济上也不能独立,婚姻更不能自主,纵然有着如莎士比亚般的才华和勇气,最终也只能落得个含怨葬身于荒郊野地。一句话道出了当时妇女的从属地位。

伍尔夫大力倡导女性文学有其必然的原因和意义。在她生活的年代,文明社会几乎是男权社会的同义语,伍尔夫发现男性学者们对于女性的态度是漠不关心甚至嗤之以鼻的,在当时的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状况下,各个阶层的妇女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或压制。在伍尔夫的笔下,描绘出了当时打老婆这一行为是男人的一种被公认的权利,不论社会地位高或低的男人,他们打老婆都不会觉得羞耻,若女孩婚前拒绝父母为自己选择的丈夫,也会被关在家里挨打,没有人会对此感到奇怪。可见,当时的社会文化和语言本身就直接贯穿着男权意识,不论是历史还是文学史,都有非常浓重的排斥或忽略妇女及其活动的内容,女性的声音被西方的主流话语所疏远,妇女的声音被视为歇斯底里的、非理性的话语而遭到排斥,女性在社会生活中往往被套上无形的枷锁,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下,伍尔夫提倡妇女文学是有极其重要的时代意义的,它体现出了明确的女性意识和女性主题。

伍尔夫成为一个女权主义倡导者也与她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她有着复杂的家庭背景,兄弟姐妹众多,童年时一起成长的两个哥哥给伍尔夫身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些经历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这些痛苦经历的痕迹在伍尔夫的作品《存在的瞬间》中有迹可寻,该作品曾透露出伍尔夫和姐姐贝尔曾经遭到两个兄长的性侵犯。因此,伍尔夫成年以后对于男女之爱有惧怕的情绪就理所当然了,她不愿意接受男性的爱,转而依赖女性,这种依恋对于伍尔夫来说或许更具有安全感,所以伍尔夫也比较关注同性恋者的情感世界。特殊的成长环境和经历使得伍尔夫尤为关心女性命运,关注女性生存状态,伍尔夫提倡女权主义,强调现代小说要着力描写人的内心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创作的深入,她女性主义者的身份也逐渐显现出来,传记作家林德尔·戈登就曾指出:“从她(伍尔夫)的全部作品和手稿来看,她的另一种形象——女性主义者,才更具有部分的真实性”。[1]在伍尔夫的创作中,意识流和同性恋等话题备受评论家们的关注。70年代,在女性主义兴起之后,伍尔夫作品中所呈现出的女性主义也开始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自己的一间屋》所体现出的女性主义意识

在这部作品中,伍尔夫虚构了一个人物形象,即莎士比亚的妹妹,她同哥哥莎士比亚一样拥有惊人的天赋,一样充满活力,渴望了解世界,但是她却没有机会学习语法和逻辑,也没有机会阅读维吉尔或是贺拉斯,即便她偶尔能偷偷地读几页书,也会很快被父母打断,因为作为女孩,她要去补袜子,或是要去厨房帮母亲忙做菜做饭。当她长到十几岁时,就会被父母许配给某人,如果她不屈从,就会被父亲揍一顿,谁也不会理会她的伤心。于是,她怀揣着对文学和戏剧的热爱,离家出走,想要寻找适合于自己的文学成功之路。虽然她和哥哥一样狂热地喜爱戏剧,也拥有超凡的言词能力,在文学方面的想象力也十分出众,但是她的梦想却接二连三地被打碎,最终被好色的伪君子毁掉,怀了孕,她痛苦不堪,在一个冬夜自杀了。这就是伍尔夫所设想的莎士比亚时代一个女天才的遭遇,伍尔夫认为这些拥有才华的女人们是迷了路,受到了压制,所以才默默无闻,她认为,出生于16世纪的女人,如果她有超凡的文学天赋,那么她的结局不是成为一个作家,而是走向失败,灭亡。或者就只能在僻静的荒野茅舍里寂寞度日,就像一个女巫,令人畏惧,又遭人嘲笑。这和当时的社会环境密不可分,在莎士比亚的时代,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成为像莎士比亚那样的天才,因为莎士比亚式的天才是不可能从那些既未受过教育,又整天忙碌于供人使役的人当中产生出来的。

伍尔夫指出,在当时的父权制社会中,女性实质上相当于男性的奴隶,她们不识字,高高在上的男人们甚至宣称不能对妇女的智力抱任何的希望。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作为他者的女人不能有自己的理想和生活,而是依附于男人,是男人的私有财产,“不管她们愿意不愿意,她们还没有走出儿童室就已经嫁人了,大有可能是在十五六岁时出嫁。凭上述情况,我断定,若她们当中有人突然写出了莎士比亚的剧本,反倒是极其古怪的。”[2]当时的大多数女性为男人所赡养,又为男人所支配,大多数女性目不识丁,沉默寡言,只是丈夫的一份活的家产。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女性不能自主,甚至已经被物化,她们反映着男人的审美理想,确认着男人的主体地位。如巴特克在《规训与惩罚》中具体描述了社会礼仪对妇女的种种要求和束缚,“妇女的面部需要被驯服出顺从的表情,眼神总要往下看,目光要柔和,放弃幻想和统治的欲望,要时常微笑,好女孩被教育必须接受这些规范,不能作放纵的女人”,[3]这些所谓的女性特质规范造就了一个驯服的女性身体,更为恐怖的是,这些对于女性行为和身体上的束缚不是硬性规定的所谓条条款款,反而是通过长期的潜移默化的暗示而形成,造成这些现象的原因不是出于生理上的原因,而是社会原因,女性低于男性是来自于政治、法律和世俗的偏见,最初,因为女性在体力上不如男性,这就使得她们在生活关系中在某种程度上依靠男性,然而这一自然天赋却被强加上了德行的标签,这些偏见使得妇女地位低于男性,这印证了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出的理论主张,即一个女人之所以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是受社会传统风俗影响的结果。endprint

《自己的一间屋》是伍尔夫闻名遐迩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经典之作,该书体现了伍尔夫激烈的女性主义思想。她通过妇女与小说这一主题,反映了女性的生存状态。伍尔夫在评价历史著作时写道,为什么伊丽莎白时代记录普通女人生活的书在书架上都找不到呢?女人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昏暗中,只有极少数的女性能偶尔露露脸。关于过去普通女性的生活状况,人们几乎从不知晓,比如人们非常清楚他们的父辈或是祖辈的经历,如曾经参军,或担任什么要职,或者曾经参与制定过法律等,但是,对于自己的母亲或者祖母,人们就知之甚少了,顶多知道某一位长得很漂亮,某一位生下了多少个孩子,其他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了。这让伍尔夫质疑这些历史著作的古怪,它们都不真实或是不太平衡,她抗议道,为什么不能让普通女人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历史著作中?“这有何不可呢?要知道,她们实际上在一些伟人的传记中是经常出现的,只是匆匆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背景中了。而这时,我便会想到,她们一定在暗处向我们张望,在笑,或者在伤心地流泪”。[4]在《自己的一间屋》的第二章当中,男性对女性的评论是女性无论在体力、智力,还是在道德方面都低于男性。为了推翻书中男性教授的言论,为女性正言,伍尔夫指出“英国的历史是男性家系的历史,而不是女性的。因为妇女在历史上没有发言权,所以长期处于沉默的状态,关于妇女的生活状况很难找到记录,更不用提关于她们为什么不写作或者为什么创作不了传世佳作这些问题了”。[5]在当时的英国,女性作家和大多数的女性一样是没有多少社会地位的,有的女作家为了逃避社会压力,甚至只能用男性化的笔名,用男性化的名字把自己遮掩起来,隐姓埋名地进行创作,这是对当时女性作家写作窘况的真实反映。针对这一现象,伍尔夫指出,女性要想创作,就必须强化自己的女性特征,而不是去隐没女性特征,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女性的才能,体现女性和男性的不同点,才能彰显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女性独特的价值观,她指出,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历史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正如在18世纪以前几乎没有女性小说,到了18世纪以后,许多女作家开始像男性作家一样致力于写作,而且其中不乏优秀之作,伍尔夫相信,女性文学一定能突破情感和家庭生活的藩篱,在未来,一定会有女莎士比亚出现。

女性生存状态问题的出路

伍尔夫致力于追求男女平等,希望用一种双性同体的状态进行创作,她希望女性能够强化自身与男性的差异,这样才能充分展现女性不同于男性的自我,在伍尔夫看来,两性之间存在着深深的鸿沟,这是由男女不同的境遇造成的。长期以来,女性作为次要地位的身体,竟然决定了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如家庭生活中形成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一些参加社会工作的妇女,可做的只有秘书、护士、保姆等辅助性的工作,即便是参与工作的女性,在同等条件下,职位也往往低于男性。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男人们总是拥有权力、财富和地位,作为从属地位的女人却一无所有。这在客观上催生了女性的意识觉醒,这是一种自身受到歧视而感到愤怒,因为自身不受重视而想大声疾呼的女性主义意识。在男权话语占主导的条件下,伍尔夫仍然执着地认为女性有优于男性的某些方面,毕竟“‘我们——一个受历史与传统影响的身体、大脑和精神的整体——肯定与‘你们有着某种本质上的不同,因为和你们的身体、大脑和精神受到的教育是如此不同,历史和传统的影响也是如此不同。虽然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世界,我们的眼光却不尽相同”。[6]首先,伍尔夫承认男女的不同,但她认为这些不同不应该成为女性就应该低于男性的理由,女性不该成为柔弱的代名词,男性也并非强大到无以复加,事实上,女性低于男性的假象,恰恰是男性一手制造的。无论在社会生活还是在文化生活中,男性压制或排斥女性声音,受损失的决不仅仅只是妇女。作为社会的人,男女各有所长,应该是平等的合作的关系,应该互相扶持和帮助,分享话语权利,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共同创建完美世界。

在《自己的一间屋》这部作品中,伍尔夫提出了一个建议,她认为女性要写作表达自己的思想,要独立,就必须要拥有一间屋,这间屋必须安静,隔音,适合于创作,这是最低要求,然而就是这一最基本的要求,要想实现在当时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女性总是受到种种限制,女人只适合于“做做布丁、织织袜子、弹弹钢琴、绣绣口袋……如果她们超出习俗宣布女人所必需的范围,去做更多的事、学更多的东西。他们因而就谴责她们,嘲笑她们”。[7]在这样的境遇下,女人的存在只有两种状况,一种是作为男性的他者,另一种则是根本不存在。女性如果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就必须摆脱被男性强加于身上的既定秩序,为自己注入新的意义,建立一种适合所有人的男女平等。所以,伍尔夫指出,女性拥有一间屋就显得尤为重要,这里的拥有一间屋是指女性要拥有自己的钱和屋,要拥有时间和书籍,这一间屋可以让女性居住,拥有自己独立自由的居住和思考空间,若能拥有这一间屋,女性的天赋将得到培养,而且将发挥得更好。在伍尔夫的笔下,钱和屋各有象征意义,钱代表女性必须经济独立,屋则指女性的创作自由。所以,女性只有“成为自己”,拥有“自己的一间屋”时,才有可能进一步谈论女性的其他权利,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妇女作为理性的、有尊严的主体,应当得到合理的教育和他人的尊重,要想得到尊重和肯定,女性就应该自主地越过琐碎乏味的个人生活,把目光投向更宽广的领域,去关注女性及人类的命运、人生的意义等问题,同男性建立新的同盟,使彼此连接,并按照自然规律平等地承担责任,才能够达到一种自由、和谐、完美的生存境界。

参考文献:

[1](英)林德尔·戈登.弗吉尼亚·伍尔夫——一个作家的生命历程[M].伍厚恺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60.

[2]黄梅选编.自己的一间屋[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77.

[3]黄华.权利,身体与自我——福柯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70.

[4](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夫读书心得[M].刘文荣译.上海:文汇出版社,2011:39.

[5](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夫随笔文集[M].王义国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1625.

[6](英)弗吉尼亚·伍尔夫.自己的一间屋[M].贾辉丰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95.

[7]黄梅选编.自己的一间屋[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100.

作者简介:

罗 莉(1977— ),女,贵州威宁人,文学硕士,贵州省凯里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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