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森林的故事

2015-01-09 14:11常晖
译林 2014年3期
关键词:米歇尔维也纳格林

常晖

维也纳以西的森林,是维也纳的一道风景线。无论哪个季节,徜徉森林间,都是美妙时光。举目四望,林木葱郁、曲径通幽,既可忘却凡尘,修养身心,亦可探古寻幽,纵身史海。古往今来,这片森林历经沧海桑田,目睹世间万象。有过战火纷飞,亦遭外族强占,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所有的悲欢离合已是过眼烟云,它却依旧空灵自在、苍翠欲滴,山涧水不急、溪流自涓涓,更有群鸟争鸣、百兽齐唱!森林脚下,多瑙河平缓开阔,迤逦多姿,蜿蜒而行,河水随季节不同、光线强弱,折射出时而祖母绿,时而蓝宝石般的潋滟波光。

眼下春色正宜人,出门踏青,便见这笑傲岁月的森林里,又应着时节,生出一片片香喷喷的野韭菜,有些已顶起白灿灿的韭菜花,让人心醉神迷。采摘间,每每如入仙境,流连忘返。宝物无数的维也纳森林,除麋鹿、野鹤、野猪、野兔以及蛇类等珍贵的飞禽走兽,还有包括野生灵芝在内的大量珍贵药材。近二十载春去秋来,家住此地,无数次漫步其间,亲近它,体味它,解读它,渐渐知其一些古今轶事。这些与维也纳森林相关的人间烟火,听来好比翻阅《天方夜谭》,不禁心之所在,神向往之。

维也纳森林一侧,是维也纳19区。这个森林边上依山傍水的秀美之地,古老而神奇。田园风光间,沉浮着几千年不散的贵族气,洋溢着数世纪留下的怀旧感。19区的格林津(Grinzing),更是人类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觅到的一块瑰宝。这是个千年酒村,凯尔特人早早在此落户,罗马人随后而到,日耳曼族群、弗兰肯人、匈人部落、土耳其军队、法国士兵,都在这块土地上留下过他们的痕迹。作为抢夺或保卫维也纳首要的重镇,这地界儿肩负重任,乃兵家必争之地,故难免蒙灾遭难。几千年来,此大好山河既是葡萄园林、酿酒世家的天堂,也是铁蹄铮铮、硝烟滚滚的战场。

如今,历史战火不再,此地又逢盛世。维也纳森林旁的千年葡萄园文化,秉承历史,继续光大。格林津沿街的无数酒庄,前店后园,座无虚席。尤其是秋季,酒庄各自拿出绝活,酿制自家独特口味的葡萄琼浆,从含1%—2%酒精度的葡萄原汁(Most),到含4%—5%酒精度的半沉淀状、其口感与米酒相去无几的葡萄汁酒(Sturm),再到清澈见底、醇美可口的含10%—13%酒精度的新酒(Wein),传统的工艺,虔心的制作,千百年令人“酒不醉人人自醉”,形成维也纳独特的“当年酒家”文化(Heuriger)。

家住19区,除了漫步林间,对格林津酒村自然情有独钟,常常光顾其大小酒庄,与友人品酒叙话。格林津酒村鳞次栉比的酒庄,结构基本为前院卖酒,后院种植葡萄。酒庄每逢秋季葡萄成熟,便在门口挂上一串松枝,预告自家的新酒上市。维也纳酒村文化的独树一帜,非亲自光顾,难得要领。而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从领略酒庄花园内外装潢的古朴,到低吟现场演奏的维也纳小调;从观察当地葡萄酒繁多的品种,到品尝其不同酿制阶段的口味;从亲自采摘酒家后面的各种葡萄串,到饕餮配着新酒口味的传统佳肴,一点一滴,慢慢了解格林津酒村的维也纳情调,从中窥探维也纳人文,解析维也纳人在觥筹交错间,情不自禁地抖搂出的某些奇特心态。

应该说,维也纳人的心态远非维也纳圆舞曲可以阐释,正如历经沧桑的维也纳森林,也不啻于施特劳斯音符里流淌的曼妙旋律。奥地利著名剧作家厄登?冯·霍瓦特(?d?n von Horvath)在1930年代写就的话剧作品《维也纳森林的故事》里,便以当年森林边的市井生活,白描出纳粹时代前夕维也纳的社会图景。在那个经济萧条,食不果腹的时代,维也纳人以其独特的小资心理,不负责任、自欺欺人,甚至冷漠无情地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即便在亲人死亡和人性出卖的同时,也能无动于衷,手抱琴筝,独自消遣,以弹奏施特劳斯脍炙人口的圆舞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为乐。关于维也纳人在独特的恬淡和优雅背后演绎的人类情殇,那份骨子里拥有的孤傲淡漠,甚至亵渎道义,许多奥地利作家,包括托马斯?伯恩哈德(Thomas Bernhard)和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Elfriede Jelinek)等在内,都给予过无情抨击。

不过,格林津的酒村文化实在迷人。如果说维也纳老城里的咖啡文化乃17世纪土耳其人入侵时无意留下,迄今已飘香三百余年,那么,格林津的葡萄酒文化则是公元前5世纪时凯尔特人开始培育,迄今已有逾2,500年的历史沉淀。

有一回与朋友们喝酒,中间坐着的,有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这位名叫米歇尔的老人是土生土长的格林津人。他几杯酒下肚,便来了劲儿,高谈阔论间,讲到自家院子里的一件事。他家祖上留下的那栋老楼有个很深、很大的地窖。米歇尔有事没事,就在里面转悠,还把那空间布置成一个展示格林津风土人情的私家博物馆。有一回,为了摆设,他对着地窖最内侧的一堵墙,仔细凝视。蓦然,眼前一亮,发现墙面有一处纹路倾斜,不同寻常,便用手指抠挖,越抠越觉得怪异,好像存在某种裂缝。他心一动,拿来把大铲子,一锹一锹地铲动墙土,慢慢地,那神秘之墙在米歇尔的铲子下水落石出,原形毕露:墙土封住的,竟是一处用料十分古老、通向内院的圆形拱门!米歇尔大惊失色,叫来地质考古学家。一番考证后,大家达成共识,认为这通道口应是当年罗马人所建。从时间上看,已有2000年的历史。

2000年前,罗马人在这块地盘上做了些什么?追本溯源,米歇尔将大家领回到格林津公元前的历史,那凯尔特人曾经的乐土,罗马人舍不下的新家。

依阿尔卑斯山余脉,傍多瑙河碧水的格林津,可谓与维也纳森林同呼吸,共命运。如今的维也纳森林,史上曾是一片汪洋大海,长着无数珊瑚石礁。水上,还伫立过鲜红的火山。后来,气候骤变,水过石留,裸露的沉积岩肥沃可人,富含各类矿物质,且有积淀层次,形成土质层层不同的硬度。此外,由贝壳化石等生成的软性土壤石灰岩礁,在格林津地区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约有270多处。众所周知,石灰岩乃葡萄种植的最佳土壤选择。自新石器时代起,格林津一带的凯尔特居民便大面积开发葡萄园,酿制琼浆玉液。他们日日劳作,夜夜笙歌,享受着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太平盛世。很快,罗马帝国便“闻香”而来,借着保护凯尔特居民的名儿,把这风水宝地占为己有。endprint

公元前15年,罗马帝国的军队入侵阿尔卑斯山和多瑙河流域。到了格林津这儿,说法就变了调儿,罗马人打着防御外族袭击的旗号,再次将凯尔特人置于自己的军事保护伞下,继续充当凯尔特人的保护神。他们在格林津安家落户,修缮城池,与凯尔特人做起了邻居。也就在这个时期,罗马人为了使这块风水宝地固若金汤,在格林津留下了无数民居和带防御性的建筑,如“三足鼎立”般的地标建筑,包括地处天堂街3号的格林津庭院,其中央位置的罗马钟楼墙厚达186厘米;以格林津教堂和教会建筑为中心的一系列别墅;以及格林津西端,通向卡伦堡半山腰要道口的贵族城堡等。

不过话说回来,守护神虽强占他人家园,且振振有词,把话说得头头是道,天经地义,却也曾功不可没。罗马人的确在维也纳老城(当时称为Vindobona)助了凯尔特人一臂之力,保全了诺里库姆地区(Noricum),使之免遭战火蔓延,他族侵扰。罗马人做事两全其美,诺里库姆未落入他人之手,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他们的行省。在格林津安家落户后,罗马人不遗余力,传授起丰富的罗马葡萄种植经验,并从事科研,搞葡萄嫁接技术,为格林津培育出新型优良葡萄品种。如今,漫步格林津的大街小巷,那家家户户开起的葡萄酒庄,都以罗马酒神巴库斯(Bacchus)为标识物,筑以雕像,并视如镇店之宝,对之顶礼膜拜。

罗马人如此心怡这块风水宝地,到了公元488年,却不知何故,生生将之遗弃。从此,维也纳森林形成的盆地,落入匈人之手。更有甚者,此后几个世纪,这块土地似乎被人遗忘,史学家亦一字不提。直到公元8世纪末,尚有对卡尔大帝的一场战役之记录。那是公元791年,卡尔大帝在多瑙河边的图勒纳菲勒德(Tullnerfeld)与游牧民族阿瓦尔人打了一仗,战役持续到将阿瓦尔人赶走为止。公元11世纪,奥地利巴本堡王朝统治时期,格林津的葡萄酒文化再次形成了气候,蓬勃发展,并有了当今酒村前店后园的雏形。那时候,格林津目睹许多迁自巴伐利亚地区的弗兰肯居民,无疑,他们成为格林津葡萄种植、酿造、经营和品赏的一支移民大军。

然而好景不长。作为维也纳西边的门户,维也纳森林一带,尤其是风水宝地格林津,总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16世纪,土耳其首次入侵维也纳,格林津遭灭顶之灾。1529年,土耳其军队坚壁清野,滥杀无辜,并将格林津大片的葡萄园毁于一旦。漫山遍野的葡萄藤蔓,焦黄一片,惨不忍睹。这次毁灭性的打击,使葡萄园土质受损,元气大伤,之后经年累月,不得恢复。1683年,土耳其第二次入侵维也纳,格林津的葡萄园又危在旦夕。万幸的是,波兰国王索别斯基,即约翰三世,率领援军,拯救了坐以待毙的维也纳,也让格林津的葡萄园幸免于难。

米歇尔讲到这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刚刚逃过一劫,那该死的法国人,又在1809年,将格林津的葡萄园摧残殆尽,还将当地人严刑酷打,真是万劫不复!

那天喝完了酒,听完了故事,众人情绪激动,意犹未尽,便在米歇尔的朋友欧拉夫·奥尔先生的邀请下,前往维也纳森林,去卡伦堡的半山腰克本嵯(Cobenzl)参观他的城堡酒店。这城堡不看则已,一看,竟又是一段绝佳故事,一起不得不说的公案。

维也纳森林覆盖的山峦,是阿尔卑斯山的余脉。维也纳近郊几座较高的山头,海拔皆在500米左右。如可以俯瞰维也纳全景的卡伦堡,海拔484米;如建有抵抗土耳其入侵的堡垒,可近距离观赏多瑙河的雷欧珀德堡,海拔425米;曾为哈布斯堡王朝瞭望台的海曼锥形圆丘,海拔542米;更有以海市蜃楼美景著称的天堂阔地,海拔415米。维也纳盆地处于这些山丘中间,市中心的斯蒂芬大教堂,海拔仅172米。

而海拔382米的克本嵯作为卡伦堡的半山腰,景致特别,别有洞天。驱车往西北方向,很快开出格林津酒村,驶入盘山公路,两侧,维也纳森林尽收眼底。十来分钟后,车子便抵克本嵯。这里曾是维也纳援军抵御土耳其人的必经要道,也曾是拿破仑虎视眈眈,希望猎取的乐土,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的据点,战后四国盟军狂欢的处所。这里,莫扎特留下了他的感动:“这儿没什么大房子,却环境优雅,林木茂密,甚至那个人工挖掘的洞穴,都仿佛浑然天成。一切,都那么美轮美奂,令人心旷神怡!”莫扎特提及的那个洞穴,我一直没有找到。听说二战时,因储藏弹药,一度危在旦夕。后来,便给封上了,无人知晓它的确切方位。

站在克本嵯登高望远,见四周不仅林木葱郁,还有无数葡萄园绵延不绝。远处,维也纳的古今建筑在云腾雾绕间,亦真亦幻,时隐时现,动人心扉。收回目光,一扇雕花铁门便映入眼帘,其后是一座偌大的法式花园,内里花木扶疏,修缮精良,茵绿草坪上,立着好些巴洛克风格的石刻人物雕像,细察这些俊男淑女的装束和表情,发现无一不在讲述陈年往事,宣泄旧日情怀。花园后面,伫立着一幢气势恢宏的古典主义建筑,亮黄色的外墙上,镶满雍容华贵的雕饰。推门而入,庭院深深,灯火明暗间,歌剧男高音悠然飘来,在壁炉和古物间,在一道道半开的门厅里,绕梁不绝。一些客人,在纵深的里间,休闲而坐,交头接耳,相聊甚欢。这氛围,这灯光,这声音,这摆设,明明是世纪前的格局。置身其中,恍若隔世。此处,是欧拉夫·奥尔先生20多年的家园。

这座家园,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一片废墟之上。1973年,胡伯纳家族拥有的城堡酒店,突然毁于一场不明就里的大火。那座建于18世纪后期的百年酒店华贵不凡,酒店的36间房,如36套私宅,各类设备应有尽有,相当奢华。来往人士亦大多有头有脸,尤其是那些贵族遗老遗少,对城堡酒店万分青睐。20世纪70年代的那场大火,烧毁了城堡,也烧伤了胡伯纳家族的心,他们不愿面对,撤出克本嵯,另寻商机去了。于是,维也纳市政府收回土地,却按兵不动,对上面的废墟听之任之。这片废墟便在美景如画的维也纳森林里,成为一处扎眼的污点,将近十年,少人问津。即便问津的,也是流浪汉,吸毒者和卖淫女。于是,媒体纷纷撰文,企盼维也纳市政府尽快斥资,将废墟清理,并重建家园。然而,市政府抱怨无钱相投。媒体不解,开始口诛笔伐,斥骂政府,并含沙射影,责贬民主党派的无能,言辞间,有一份对帝国时代的怀念。家住附近的奥尔先生在此情势之下,突然决定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外加亲友支持,把重建重任担上肩头。飞行员出身的他,有着健壮的体魄和开朗的性情,雄心勃勃,决意让城堡酒店还原从前的辉煌。1981年,他筹足资金,并与维也纳市政府签约,将这块废墟的建筑使用权拿到了手上。endprint

不出两年,复原的城堡酒店又如明珠般,镶嵌在克本嵯的眉心。20多年来,奥尔先生呕心沥血,经营这方乐土。然而,眼下的他却面临官司,更面临被勒令停止经营的局面。他不满地对我说:“想当初,维也纳市长霍普尔的二婚,还是我在这儿给他操办的。怎么一转身,他就变脸了呢?!”奥尔先生将这不利局面归罪于民主社会,说老百姓一当家,自然就要革贵族生活的命。不过,据了解,这僵持的局面,也有奥尔先生的不对。他常年将酒店垃圾就地掩埋,触犯了森林保护法。如今,他正在与一家俄罗斯企业合作,希望变废为宝,对垃圾进行有机处理,最后变成有机肥料,不仅解决垃圾掩埋问题,还创二次利润。奥尔先生能否在市政府要求的期限内完成180度的大转弯,得以“大赦”,以免功败垂成,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这件事涉及到维也纳森林一带的老式人文心态,也让我想到米歇尔对我说起的另一件事:米歇尔和格林津的巴赫·亨格尔等几家千年老酒庄一起,成立了一个申遗协会,希望格林津这块风水宝地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毕竟,它的葡萄酒文化历史悠久,独一无二。协会还在区政府的支持下,接待过大量的各国政要以及宗教、文化和经济界著名人士,甚至辟出临山远眺的一块上好葡萄园,将里面珍贵的葡萄株赠给各国领导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也名列其中,在这块园子里拥有自己的一株葡萄。格林津申遗协会还出版刊物,其中一些内容被翻译成包括中文在内的外文,散发于格林津各大酒庄,全面介绍格林津的今昔及其不同凡响的葡萄酒文化。然而,申遗十多年,市政府三缄其口,不予答复。米歇尔与他那些志同道合的人士遭此持久战折磨,身心俱损,言语之间,对市政府颇有微词。在他们眼里,市政府强占园地,盖房造楼,都是出于经济利润的考虑。一些老房子的拆迁更是为了照顾房地产商的需求。米歇尔希望格林津永远是百年前的格林津,高贵典雅,宁静致远。然而,在游客大军滚滚而来的今天,他们的旧日梦想很难留存。正如奥尔先生的挣扎,在贵族意识被平民文化取代的当下,那从城堡深处依稀传来的男高音美声,恐怕也时日不长,将被流行歌手取而代之了吧!

无论如何,在维也纳森林散步,去格林津酒庄小坐,怀旧的心情难以抵挡。毕竟,有些不朽人物每每穿越时空隧道,缓缓走来。于是,手执酒杯,便见山色水波间,林密鸟鸣处,晃动着那些已故的身影。弗洛伊德低头而思,在格林津解析梦与现实;爱因斯坦抬头看天,在葡萄园缕理相对论;施特劳斯在山里眺望多瑙河,乐思迸发,迫不及待,墨落衣袖,写就蓝色多瑙河原谱;贝多芬踯躅而行,在格林津的崎岖小道上愤世嫉俗,一个个音符掷地有声;舒伯特迷醉于森林脚下的酒庄,一杯小酒,那委婉动人的歌曲旋律便泉涌而来。

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在风水宝地格林津,在交通要塞克本嵯,见证斗转星移,演绎古今风情。辍笔之际,想此地豪杰,是否也应了中国古诗词里“千古风流人物”之说,虽曾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到头来,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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