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文◎陈小愚

罗先生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文◎陈小愚

时间一直在磨刀霍霍，把罗曼蒂克先生一刀一刀地削肉为泥。So，如果不想眼睁睁看着爱情的水土流失，你就得亲自上场围堤筑坝。

和我谈谈不如对牛弹弹

“我想和你谈谈。”

节目制作人杜哥从录影棚那头走来，手抱胸前不温不火地对姜芸说。语气总是冷冰冰的，眼神凌厉得可以把人剥光。姜芸一个月里三次弄错嘉宾的名字，明显心不在焉。坚信时间就是金钱的杜哥，惜字如金，所以，如果他要和一个人谈谈，事态一定很严重。

但那天收工后，姜芸逃了。一个晚上能不能消气？不一定，她只能祈祷杜哥遇到高兴的事儿。他是大人，姜芸是小人，她不想在爱情危机关头迎来工作危机。

距离和兔子小姐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姜芸不想太早到。发短信给男友江子乘说晚上在外面吃，不用煲汤了。江子乘这个广东佬爱喝汤，每日一煲。然后她去“星巴克”楼上的超市给江子乘买牙膏。姜芸抓了一只竹盐牙膏，看到一个恐怖又熟悉的身影：杜哥。拎着一打啤酒的他在选毛巾，她吓得丢掉牙膏落荒而逃。

姜芸还是早到，兔子小姐晚15分钟。名牌包包顺手搁在桌子上，像练习过一百遍似的优雅，有序而端庄。周围的男人一瞬间都患了扭脖子病，时不时回头看几眼。

“怎么不点儿咖啡？”

“我不爱喝咖啡。”

“哦，我记得江子乘很爱喝咖啡。”

“是吗？他现在不爱喝。”姜芸不善撒谎。

来，介绍一下兔子小姐。从前管理系的系花，江子乘的同班同学，家境优渥。毕业后她留在深圳工作，住在罗湖区的精装公寓，与姜芸和江子乘的出租屋，不过隔着5站地铁的距离。过去两年，她几乎“艾特”了江子乘的每条微博，终有一天，她私信姜芸：“我想和你谈谈。”

时间一直在磨刀

姜芸烦得很，每个人都想和她谈谈，而她想找时间谈谈，但时间总在溜，泥鳅一样。

3年，长不长短不短的，好比一锅米饭吃两顿，鲜腾腾的劲儿早过了。同床共枕，早上睁开眼，眼屎对着口涎，翻身续梦。姜芸回想当初闺蜜问她喜欢江子乘什么，她竟一点也不犹豫地说喜欢他看着干干净净，喜欢他双手的温暖，喜欢他爱煲汤。“上厕所又忘了冲马桶”、“内衣裤洗完澡就该洗干净晾了”、“袜子别乱丢”、“不要边吃饭边刷手机，不卫生。”他们俩都变得七唠八叨。

时间一直在磨刀，一刀一刀的，把罗曼蒂克先生削肉为泥。

兔子小姐说了很多话，姜芸托着下巴听。左边隔壁桌在相亲，右边隔壁桌在谈明星八卦，都比兔子小姐讲得有趣。兔子小姐那些话，姜芸听进去的只有一句，“江子乘对你好吗？”姜芸想回她“关你屁事”，但终究没说出口。

聊过后，兔子小姐取了车，墨镜架在头上，问姜芸需不需要载她一程。姜芸拒绝了。车子驶过早上下过雨积着污水的坑，溅了姜芸一身。兔子小姐仰着高傲的脸，好似没看见，开车扬长而去。

姜芸抬起头，目光撞上刚从超市出来的杜哥。塑料袋里拎着食品和啤酒，裤管也被溅了泥水，对着驶远的车子大爆粗口。看到姜芸的狼狈，杜歌不厚道地笑，“看来已经有人替我收拾你了。”笑过之后，从袋子里抽出一条新毛巾，丢到姜芸脸上。

隔日去节目组，相安无事。午餐时间，江子乘打电话给姜芸，说晚上去见大学同学，让她自个儿在外解决温饱。同一时间，姜芸翻到兔子小姐的微博，“期待见面”。不知廉耻地示威，叫姜芸无可奈何。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心不在焉，录制节目时绊倒电线，损失一台照明灯具，害节目组被罚了款。

杜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修炼成一只妖精来对付妖精

杜哥打发姜芸回家休息，说还想要这份工作的话想清楚再来。

姜芸没回家，她打车去江子乘的公司寻求安慰。不巧看到兔子小姐开车送江子乘回公司。兔子小姐那辆红色的别克，标志像三把剑，“嗖嗖嗖”，正中姜芸的心脏。姜芸把自己整个人缩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悲伤，明明她是江子乘光明正大的女友，却干着藏头缩尾的事。

姜芸回电视台时哭了一路，去找杜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我可能要失去我的爱情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工作，否则我将一无所有。”

干节目制作人以前，杜哥是个娱记，很八卦的一个人。听姜芸这么一说来了劲儿，“这种事情你咨询我就大大的对了。对付一只妖精，首先要把自己也修炼成一只妖精。”他说。

妖精真正的体质需修炼千年，不过没关系，皮囊琳琅满目地挂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

回家前，姜芸去百货公司，咬咬牙买下一条价值两个月薪水的裙子，在化妆品柜台假装买眼影和口红，让柜台小姐化一个花枝招展的妆，接着去有机超市买了羊小排、柠檬、芦笋和蜡烛。回家布置烛光晚餐，拍拍罗曼蒂克先生的马屁。

等到半夜一点，江子乘才回到家，喝了酒。他疲乏得顾不上姜芸的新裙子和烛光晚餐，倒在沙发上便睡到天大亮，八级地震也无法震醒他。

早上去节目组前，姜芸把那件没拆牌的妖精皮囊拿去百货公司退了。翻兔子小姐发的微博，有她和江子乘两人在聚会上觥筹交错的合影。

“你出的什么烂主意。”姜芸对杜哥抱怨。

杜哥拍拍胸脯，“放心，我还有最佳方案。”

通道漫长得像西天取经

姜芸没时间等杜哥的最佳方案出炉。

一周后，她在微博上发现兔子小姐发起第二次同学聚会。当天晚上放工，姜芸跟踪江子乘，根据兔子小姐微博定位，来到一家大型KTV娱乐场所。她在路边摆地摊的姑娘处买了一顶鸭舌帽，走进去，到柜台问有没有一个叫江子乘订的包厢，想想又加上兔子小姐的名字。

柜台报出一个号码，姜芸默念包厢号码走在灯光迷离的长长的通道上，像走在时光隧道里，去挽救自己的爱情。

通道漫长得像西天取经，姜芸开始问自己是不是心胸不够宽，是不是对江子乘要求太高，是不是对兔子小姐太敏感。她一边问自己一边透过椭圆形的玻璃门向里张望，结果看到了令她头昏脑涨的场面——兔子小姐正在包厢里脱江子乘的衬衫。

姜芸冲进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兔子小姐推倒在地上。江子乘和在场其他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只有凤凰传奇的歌在唱：“呦呦！切克闹。”

即使江子乘和在场的人都纷纷解释，江子乘的衬衫洒了酒，兔子小姐只是帮忙而已。姜芸还是吵闹，江子乘怎么安慰都无法缓解，局面僵得像冰河世纪。

“你看看你，像个泼妇。”江子乘突然喊。好吧，姜芸拾起桌上一杯别人喝剩的啤酒，准确无误地泼到江子乘脸上：“丫的，这才叫真正的‘泼’妇！”

回家后他们大吵一架，但不知为何，谁都没提分手，但俩人都叫嚷到喉咙嘶哑。

姜芸第二天买机票去云南，他们都需要静一静。

别指望罗曼蒂克先生

大理景美，可姜芸早已失去赏景的心情，美景犹如上断头台前的饕餮大餐，曾经说要和江子乘一起看风景的心情想起来很心酸。她在客栈里哭了3天，买火车票回了深圳。

回去前，意外收到杜哥的微信，说去普吉岛的机票订好了，两张，航班信息也发给了姜芸。“这是我给你的最佳方案，我虽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也绝不是什么高尚君子。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和什么人生活，江子乘有选择，你也可以有。”

杜哥几年前离婚，一直单身，想找人作伴却连相亲的时间都抽不出。他不止一次在节目组聚餐上提到，愿找一个温和的女孩，在他放工回家后给他煮碗热汤喝。姜芸本指望他能给自己指条明路，不想他把自己送到了十字路口，她黑灯瞎火地站在了十字路口中心。

她不知如何回复，也就没回复。

火车穿梭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姜芸戴着耳机，单曲循环听歌流泪，她好希望火车一直开，没有终点。哭过之后，姜芸尝试着给江子乘发条短信，告诉他火车抵达罗湖火车站的时间。

江子乘准时去火车站接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一路沉默无话。到家后，江子乘做饭煲汤，鲫鱼豆腐汤，没放姜丝和葱花的鱼汤很腥，因为姜芸不爱姜和葱。

“这样好喝吗？”江子乘皱眉问。

“好喝。”姜芸喝着喝着觉得回味甘甜。

“如果你在意，我就取消关注兔子小姐。”江子乘说。

他们沉默喝汤，彼此都明白：这似乎是千千万万种爱情必经的那种考验，无论是江子乘还是兔子小姐，无论是姜芸还是杜哥，往后也许还有更多想要毁灭爱情的魔爪伸出来。所以，别指望罗曼蒂克先生，他正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柏拉图说：“不要轻易放弃不该放弃的，若爱，请深爱。”爱情没有第二种选择，好比嫦娥没有第二颗仙药，可以令她重返人间继续与后羿相爱。姜芸爱江子乘，3年了，她想继续爱他，第四年、第五年，甚至更久。

喝了汤，姜芸发微信拒绝了杜哥的双人游，她说：“我给你在相亲网站注册了，你改签一下机票，很快就能找到一起去普吉岛的人。”

接着，姜芸主动给兔子小姐发了一条私信。这回，该轮到她找兔子小姐好好谈谈了。

编辑/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