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朋,谢 浩
(1.石河子大学体育学院,新疆石河子832000;2.浙江财经学院东方学院,浙江嘉兴314408)
广场健身舞是社会中老年居民以健身、社交等为目的在广场、院坝等开阔露天空间进行的健身操或舞蹈[1]。广场舞被认为是“群众发明”“中国价值”,起源于社会基层,满足人对最基本的生理和安全需求,广泛流行于社区之间,是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条件下,特定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和区域生活环境共同作用的产物。广场舞是最为普及、成本最低且收益最高的集体性健身娱乐形式。它既满足中老年人健身和社交的需求,有助于激活城市公共空间;而且通过不同种类的音乐和舞蹈形式,一定程度上强化了对中国的文化身份的认同,同时也反映出我国群众健身意识的高涨,人民对生活的热爱和社会的安宁状态。从长远来看,广场舞活动的更大价值在于提升中老年女性的寿命与生活质量,缓解我国社会老龄化的医疗负担压力,节约社会成本。
然而,“热流行”难免遭遇“泼冷水”。近年来,广场舞盛行之余引发的诸多“噪声扰民”“暴力冲突”等社会矛盾屡见报端,其背后的“阴霾”及其“症结”亦不能忽视。矛盾背后显现的是我国社区体育组织的不完善、相关法制不健全、体育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社会人际交往困难等种种社会问题。
广场舞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一度受到热议与追捧,正反评论不断呈现报道,以此引发的社会矛盾冲突不断显现。如泼粪、以噪制噪、鸣枪、放藏獒、占领停车场、拘捕等词组伴随广场舞不断被人们提及与热议。以科塞、达伦多夫为代表的社会冲突理论认为,冲突是社会的常态,无处不在,冲突既有负功能,又具有保证社会连续性、防止社会系统僵化、增强社会组织适应性和促进社会整合等正功能。从社会冲突理论来探讨广场舞凸显的种种矛盾,不仅能帮助我们正视并承认社会矛盾和冲突的存在,更好地解释广场舞社会活动中矛盾和冲突机理,准确寻求到解决问题的症结,而且对后续活动的开展与社会有序发展能提供制度完善、情理沉思等有效的借鉴。
2.1.1 参与者享有健身、娱乐的权利与反对者享有安静生存环境不被过分打扰的权利冲突
《世界人权宣言》第24条规定:人人都享有休息和闲暇的权利。我国《宪法》第四十三条明确规定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利;第四十七条规定了公民的文化教育权利,“公民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兴趣从事各项文艺活动,有权按照自己的特点发展自己的文化艺术风格”。看似矛盾的双方都享有合法的权利:广场舞参与者有参与文化活动自由、娱乐权利,而受干扰居民有生活安静宜居权。就广场舞开展情况而言,广场舞活动时间大致在晚饭后至休息前,或早饭前,而这段时间恰恰是一般群众居家休息时间。多数广场舞活动开展场地采取就近原则,以小区空地、临区广场,时间与空间上的冲突,造成冲突不断升级[2]。事实上,由于法律规定的模糊性,当事人并不能寻找到合适的方式或法律依据来解决冲突,而自我选择以暴制暴的方式回击冲突。就此各地纷纷制定广场舞公约,从场地、时长、时段、音量等方面对广场文化活动进行了限制。疏导优于管控,在条例制定同时,更需要利益双方的道德自治和情感自控。
2.1.2 公共空间权力冲突
随着房地产经济的快速发展,寸土寸金最大利益的追求致使城市公共空间建设不足,虽然社区建设规划中均有体育配套空间场所设计,但实际建造中被利益洪流所吞没。公共空间不足与快速增长的居民体育健身需求间形成供需矛盾。为“观”而设,而非为“用”所建,错位的公共空间规划理念,一味追求大而广的地标性意义设计致使公共空间的人性化缺失[3]。加上社会体育运动开展杂乱无序,群众健身无处可去,致使广场舞活动开展紧邻居民生活小区,这种空间的“公私不分”造成参加者与反对者公共空间意识下的冲突。
2.1.3 制度冲突:群众健身的自发、无序性与管理主体缺乏、相关法律空白
广场舞的问题是我国民间群众体育组织发展的缩影。反映出我国群体活动开展的种种弊端,如社区体育组织的不完善或无作为、草根型群体组织管理主体不明,没有明确的广场舞管理机构,群众体育活动开展无序等,也折射出当下我国社会法制建设的典型困境,如公共空间管理、噪音扰民等条文内容不够具体,法律界限模糊;在广场舞纠纷上存在小区物业无执法权,公安、城管、环保执法依据不清等情况。
2.1.4 情感冲突:满足自我身心需求而无视他人感受,沟通与谦让缺失
广场舞参与者较大的乐趣来源是高亢的音乐和集体情绪的释放,广场上不同群体音乐混杂,且时间过早过晚,对周边居民生活造成困扰,尤其是家里有儿童、老人、孕妇及病患者更是痛苦不堪。建立在侵犯他人生活安宁基础上享受健身利益造成了双方情感间的冲突,也反映出社会“德性文化”的缺失。居民虽有追求健康的权益,但在享受健身的自由和实在利益需求的情形下,也应当顾忌他人感受。反言之,反对者在维护个人权益的同时,也应该学会谦让与尊重,将心比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法制尚不完善前提下,点亮人性中的温暖与善良的一面,提升公德意识和自控意识,建立良好的沟通协商机制尤为重要。
2.2.1 广场舞流行的原因
一是项目自身特色。广场舞的项目本身集健身、音乐欣赏、娱乐、交际集会于一身,较符合女性运动参与的休闲、优美、放松等特质;项目技术难度可繁可简、运动负荷可大可小易于控制;场地要求不高,花费较少;人群同质性高且异质性容纳程度广,参与者基本为中老年妇女,参与时间步调一致。
二是积极作用与社会效益。广场舞动作的伸展与技艺的优美、动听的旋律形神一致,对参加者身体姿态、肌肉力量、协调性等均有良好的促进作用。①生理健康。研究发现广场舞能有效降低2型糖尿病患者的血糖和糖化血红蛋白 (HbA1c)水平[4];参加广场舞与中老年妇女幸福感有显著相关[5];对中老年妇女体质指数、心肺功能、肌力和反应有较大意义[6],对身体成分和心理素质有良好的改善作用[7,8]。②心理调节。女性在大众面前“舞动”“转身”,提供中老年女性美的展示和存在价值实践的舞台,增进人际交往,弥补情感缺失,成为重要的社会交往方式。广场舞较好地恢复了人与人之间公共关系的渠道,构建了社区共同体。③提升生活质量,增添城市活力,提高居民城市认同感与归属感,维护社会安定与团结。
2.2.2 影响因素的分析
社会生态学在体育中的研究主要用来检视个人、社会和物理环境等决定因素对身体活动的影响。从社会生态学检视广场舞这一社会活动,透过个人、社会、环境等综合因素考量,全面了解影响广场舞健身行为的因素,对缓解广场舞健身行为的社会矛盾争端,引导广场舞良性发展有重要意义。影响广场舞参与因素包括身体活动量、自我效能、社会支持度、距离、广场设施、政策、环境等等。依据社会生态学理论可归纳为:①个人因素。个人因素中身体健康状态、运动的态度、意图、知觉行为控制及身体活动经验等生理因素、心理认知因素和行为态度技巧因素,均会对运动行为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广场舞主要参与人群中老年女性休闲活动时间充足,具有良好的运动认知和健身需求,以及对自身运动行为的控制与管理能力。这为广场舞活动的开展提供了关键的人力支持。②人际因素。舞伴之间相互沟通与支持的密切性,不但体现了国人期望在群体中获得存在价值的群体行为的人格特征,又提供了重要的运动动力,为消除运动中人际阻碍因素提供帮助。③身体活动特质。广场舞项目本身轻松愉悦,运动负荷与技术难度的可控性强,集运动锻炼、乐曲欣赏、交流沟通等功能于一身,器械简单、参与时间自由 (早饭前、晚饭后适合中老年人生活作息)、形式自由 (三五成群、自我控制,退出并不影响他人)、经济花费少,运动者可获得较高的运动自我效能。④环境因素。运动场地的物理环境因子对提升运动人口比例及运动参与频率有重要关系。生活周围运动设施的便利性、安全性会对身体活动造成重要的影响。广场舞活动区域便利性、安全性和环境要求简单性给广场舞生存提供优良的生长土壤。活动区域基本集中在居住小区空地或就近广场,距家近,解决了女性活动与家庭两相顾的难题和交通顾虑。社会环境因素主要包括社会价值体系、意识形态、经济发展、文化传统、时尚潮流、公共政策等。自2009年《全民健身条例》的颁布,至2014年国务院颁布《关于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意见》,将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加上各省市媒体对广场舞电视比赛的宣扬,现代化生活方式对女性家务活动束缚的解除,群众健身意识的提高等因素都为广场舞的流行提供了强劲的原始动力。
总而言之,从活动特色、环境创造、人群特质来看,广场舞是符合群众需求、方便、经济的健身路径。为维护群众的健身热情,必须不断改善广场舞健身场地规划、社区健身区域布局、健身方式的再开发等物理环境因素,和形成广场舞健身的基本制度规定和社会规范等社会环境因素,双管齐下,共筑成效。
2.3.1 人力资本
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知识、技能、体力等形式上的资本是人力资本。如身体健康程度、广场舞技术水平 (动作协调与美感)、音乐欣赏能力与节奏感、文化素养、个性品质等,这些人力资本一定程度上是优化广场舞组织的基础和平台,但更为重要的是广场舞对参与者人力资本的影响。如增加身体活动量,提升身体的健康水平;与舞伴间友好交往,获取心理安慰;音乐欣赏提升个体的文化素养。
2.3.2 物质资本
场地、设施、设备等物质形式资本为物质资本。广场舞者所拥有的物质资本如便携音响设备、好听的歌舞曲等,这些物质资本当被群体认可或赠送舞伴,个体就获得存在价值感或换取了社会关系,并形成了资本的转换,物质资本转换为人力资本、社会资本。
2.3.3 经济资本
广场舞群体所需最低的是经济资本。参与群体间淡薄了职务、经济、文化等差异,活动开展基本属于免费组织,即使聘请专业教练、参加比赛,聚餐等活动也仅需每人缴纳很少的经费,属于草根性体育圈子。但是这少许的经济资本却换取了多种形式的资本,如聘请专业的指导,提升广场舞技能,增补人力资本;参加比赛活动取得名次,增加象征资本换取社会效益;聚会则强化了队伍关系,增加了社会资本。
2.3.4 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是行动者所拥有的持续性社会关系网络所能掌握的资源和信息。社会资本的大小取决于社会网络结构的规模及结构中成员占有资本的数量。广场舞群体结构规模与其他项目而言,规模变化从几人至上千人,是群体组织中的“楷模”。广场舞本身就是在圈子中建立关系,增加社会资本的活动或组织。这种社会资本的交往,如经常见到的广场舞参加者相互之间技能的教与练、音乐的传送、食物或家庭用品的借还互送,既可以提供一些物质协助,又有利于健康知识的传播,并且透过持续的社会互动而衍生出其他效益,如信任、规范、认同、义务与期望,利于和谐社区的构建。
从广场舞扰民的现实矛盾来看,无线耳机与封闭空间并非良善措施,广场舞最大吸引力在于大庭广众下的身体展示和音乐节奏下的运动亢奋,而这两个因子的弱化在一定程度上会削减广场舞者的参与兴趣。解决问题的根本应该是完善公共活动设施建设,让舞者有其所。如何在就近区域为中老年女性创造一个便利、安全、优美和谐的健身环境?一是体育休闲空间规划建设要以需求而建,体现人性化,公私空间恰当分离,合理释放学校、单位等公共场地向社会开放,合理优化体育公共资源配置,进行城市休闲空间规划与管控。加强空间使用管理办法,限定时段,划定场所,做到“有人管,有法依,有效用,有限用”。第二,明确管理部门与主体、设立广场舞体育组织协会,强化协会自治与维权地位。规范广场舞的“边界”,如临近学校、医院、居民楼、机关办公楼等区域禁止开展喧闹型的健身娱乐活动。
从规范面强化社会支持环境是当务之急。如强化广场舞政策法规保护、周围环境设置、社会安全、交通规范等。关注广场舞群体中的“关节点”,强化自律与自治。这个关节点是指广场舞组织的“领舞者” “组织者”。这部分人群成为了我国群众体育发展的重要人物,他们对活动组织有极大的参与热情,无利益追求,热心且相对技术程度较高,是我国群体运动开展的核心力量。
建立文化自觉。1997年,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提出“文化自觉”概念,即生活在一定文化历史圈子里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自我觉醒、自我反省、自我创建。在公私空间边界模糊与陌生人社会中,重视理性沟通以及彼此的包容和理解,制定彼此认同和服从的非正式规则,从而使广场舞遵循良性秩序,实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健身娱乐目标。
[1]广场舞[EB/OL].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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