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编辑的责任——评成风《编辑小语》

2015-01-04 02:30
文学港 2014年9期
关键词:鄞州梁祝小语

“成风主打诗歌,客串散文,误闯小说,这一次又搞出这么一本集子,是文学评论吧!甚可一读。”这是谢志强老师给《编辑小语》写的推荐词。成风之所以会涉猎文学评论,应该和他的编辑身份有关吧。这本书是他在鄞州的文艺杂志《梁祝》做责任编辑七年的所得,主要包括每期《梁祝》上的编辑后记,以及对《梁祝》作者作品的评论文章。人们常说编辑是为人做嫁衣,好像是裁缝的角色。但看了《编辑小语》,我觉得不尽然。责任编辑到底应负有什么样的责任?我百度了一下,发现责任编辑至少有三大责任,“其一是业务责任,亦即技术层面上的观点把握;其二是政治责任,亦即思想层面上的观点把握;其三是经济责任,亦即利润层面上的创收指标。”《梁祝》作为内部刊物,不存在创收指标,这对文人成风来说是可以大大舒一口气的。至于业务和政治责任,成风可以驾轻就熟。如果只做到这两点,我觉得成风几乎就和裁缝差不多,被动地把眼前的布料裁制成一件件美丽的衣服就万事大吉了。但可贵的是,成风用“史”的视野和要求来衡量自己。成风在后记中写道,“作为《梁祝》的要负责任的一个编辑,该有一个怎样的工作标尺来衡量自己,该对什么交出自己的责任性。面对已经完成的那些已经变成历史的一册册文本,还是得扪心自问,她们是不是可以抵得上鄞州当代文学史这些年中的半部的分量,抵不上,或者还强?”我觉得这是作为责任编辑更高的责任和使命。

因为有这样自觉的责任,成风围绕着《梁祝》的编辑工作,“不断调整编辑思路和增强自己的动手能力”。2007年推出“堇地风”栏目,成风的编辑小语是这样写的:

“地域文化的书写对象极其辽阔;记录样式也可无限多样;对一手材料的思考,乃至上升一下。理出一些理性的头绪,其可能性都是概率极高的。表面上看,目之所睹,耳之所闻;肤浅的,道听途说的,皆可信手拈来而成一体。——对一个地域朝朝代代以来一直延续着的生命们,对一个地域朝朝代代以来一直幸福或艰难地生存着的人们,他们形成的生活方式,传统习俗的有规划,有系统地研究,记录和反映还十分失缺,十分薄弱的当下,这样的一种文字和图的蜻蜓点水,毫无疑问是不能否决的。这其实也是我们栏目推出的初衷。但深入了,题材的轻重,方法的得失,条理的聚散,结论的片全,等等,也是可以区分一下,说说子丑寅卯的。谨书上。并兼以稿约。”

事实证明,成风的思路和眼光是对的。这个栏目不仅激发了当地的文学爱好者写地方文化的热情,后来结集出版精选本《堇地风》,为鄞州留下了宝贵的地方资料;还激发了读者对故土的感情,有家报社如法炮制了整个版面,冠以“宁波记忆”。

成风不仅“淘古”,而且很敏锐地抓住新事物,他发现了新鄞州人的新鄞州文化。2008年,《梁祝》主打“新鄞州人”,发掘了一批新作者,新的写作。

“文化是演进的。在线性的时间之河里文化是流淌着的。当然,随着社会政治,经济发生变化的缓慢或急速,文化相应地,也会作出流速上的反应。作为文化活动主体的人,在时代的浪潮面前,自然不是被裹挟着被动地往前就是很有前瞻地引领着掀起浪花。

“岁在首尾,我们鄞州的好消息连连。仅一个数据就让人欢欣鼓舞不已!2007年,鄞州的综合实力排名浙江第二。

“一个崭新的鄞州在这块土地上已经稳稳地屹立起来。近乎奇迹的鄞州发展速度,不得不让人们开始思索起蕴涵在各种令人振奋的数据里面的精神所在,乃至一种新的鄞州文化。总结,回顾,瞻望;分析,调查,归纳;从理论到实际,从实际到理论;等等等等,都是我们目前可以做的也是需要做的事情。要在流变的,头绪繁多的新的文化现象不断显露的前沿地带,把握主流脉象,创导出一种新型的气象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却是所有文化人的使命,一个义不容辞的职责。

“下一期,我们将精心组织,推出一个‘新鄞州人’的写作特辑。我们就是想着为如此这般做点什么,从本职的从基础的从容易着手的地方着手。”

“这些新鄞州人写作的稿子一释手,口中不禁吐出一串长气。原先一直存着的担忧随之云散。——这并不仅仅因为上一期作过的一个承诺。

“这样多彩的生活场景,这样真切的生活感受,他们就是一种现实的写照嘛:看得出,这些文字的流速急促,而且特别的畅快;看得出,这些文字的粗粝,并未精雕细琢;看得出,这些文字来自生活的第一线,它们活鱼一样鲜亮,泛着鳞光,嫩笋一样蹦脆,折断处白得似乎在淌汁,它们,还没有被晾晒被腌制或被真空密封过。还看得出写作,果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样的文学,作品,可能会相左我们之前的一些阅读期待,但是需要调整的肯定是我们自己的趣味。比如这个时候我们还在拿小说散文的框框去装它们,那么无可承载的责任就要自己扛了。

“呵,来自五湖四海多么好。做一个新人多么好——大家在开创生活的同时还可以开创一些文字写作的疆域,至少在更多的时候有一个旧地可以参照。”

敏锐的眼光、自觉的责任、宽容的态度、豪迈的激情,一个责任编辑的形象从这些编辑小语中跃然而出。“新鄞州人”的栏目也是成功的,后来出版了《新鄞州人文学作品精选》。成风特意写了《新鄞州写作人初识》和《新鄞州人文学作品精选》后记,全面介绍了新鄞州写作人的创作情况和对他们的评论。

紧跟时代,成风还推出过“博客文学”、“网络时代的阅读”等栏目。把成风的每期编辑小语集合起来,就是《梁祝》的线索了,等到若干年以后来看,也可以当做鄞州当代文学的发展史来看的,我想,这就是成风作为编辑的目标和成就了。

本书的另外主要部分是一篇篇“鄞州写作人”,成风当时的立意是“想为鄞州的当代文学记录点东西”。他用编辑的身份写一个个鄞州的作者,《把小说当作小说来写的余余》《与植物相亲相依的徐海蛟》《乡村能人周桂芳》《还原生命底色的赵嫣萍》《老而弥青春的谢武稼》《在七六年远足的梅子雨》《昙花惊现或流星般闪过的徐剑飞》《身羁床榻心游八极笔走诗文的徐秉潮》《因诚实而胆大的洪定迪》《在逼仄之中拓展空间的周长城》等等,这其中也贯穿了成风的文学观点和文人情怀。譬如在写余余时,成风写道,“小说当然应该越来越接近小说,因为小说只有越来越接近小说才是唯一的路。小说的现代性以我之见大概只有两个要件,即,叙述和虚构。如果已经被命名为小说,或者已经把它读成小说了,那么,虚构就不再重要了。所以只有叙述了。问题是叙述还是太复杂。这种复杂性并不仅仅在于小说家面对的客观世界的庞杂纷乱,而是自己内心的一种无序。——世界存在的只有表象,它是一团土坯。小说人要把它叙述成按照自己想法的形体,这能不艰难吗!这样,叙述就变得至关重要了。”这样的观点是很有见地的,自然,作品的好坏也逃不出这种编辑的眼光。他评徐秉潮,“严格意义上说,徐秉潮还很难算一个文学写作人。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总体的文字感觉,或者他对于结构的把握运用。我觉得最为关键的是他对于文学作为一种艺术样式的理解,也就是说他的文学意识还不够明确。这是我在与他的关于《鬼精灵》的交谈之中获得的。《鬼精灵》是作为长篇小说书写的,但在徐秉潮的心目中却一直把它当作自己的自传。因此,他在自己的小说中一直没有办法虚构,也就是说一直无法摆脱生活真实给予他的框限,甚至连其中的一些地名和人名都是赤裸裸的原生态。这样,写作艺术的成分就在作品中大为逊色了。一个人艺术想像力总是他自己作品的最终决定因素。徐秉潮不自觉地背弃了小说中的灵魂的召唤,其结果就很难获得强有力的对于读者的感染力。一般说来,一个小说作家在自己的笔下连自己的影子都没有办法走出,那么要完成一项对历史、时代、社会生活具有强大概括力的文学工程是极其困难的。”这是一个有见识、有责任感的编辑的真话。类似的肺腑之言也出现在评沈小宝中,“作为文学艺术的小说以我个人之见,其实也是两点,一是虚构;一是叙述;除此无它。于是从这两个角度来看《盐粮悲歌》,我以为沈小宝做的都不够。显而易见,也许正是因为它对于一地历史的熟稔和精通,甚至偏爱,所以整部《盐粮悲歌》陷在历史事件的圈套中,没能很好地自拔;还也许又是同样的原因,使得小宝对于叙述的不在意,他似乎觉得,只要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事实地写出来就可以了,而他手上正好捏着一大把资料呢。因此,叙述语言的丰富性多样性以及自己的独特性,小宝都忽视了。所以,读《盐粮悲歌》的确有些累人,需要一些毅力。相信有人也会有我一样的感觉。斗胆在这里指手画脚般地提出批评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以为对于在乡间的那些上了些年纪的对于写作又抱有极大热情的另外一些人数不乏的人来说,沈小宝在这儿显露的不足是有代表意义的。这拨人往往有故事有人物有主题有写作毅力——节俭,勤奋,甚至抱病,不惜一切全身心地投入,被人戏称‘往死里写’的,但是收获的却往往不是作品本身,而是他们的‘精神’,——这多么让人无奈和遗憾呵。其实缺少的正是他们对于叙述的理解。”我不知道两位作者有没有把成风的这逆耳忠言听进去,其实这真是有些文学爱好者的通病。作为地方文学杂志的编辑,成风碰到的不在少数,他说这番话,不是打击谁,而是一种由衷的心疼,心疼他们把劲使错地方了。

带着温度的尖锐是最好的批评。在“鄞州人写作”系列中,我最喜欢的是《在逼仄之中拓展空间的周长城》。“其实,以周长城为例,我们还可以看到这一个群体的写作人内心痛楚与无奈:他们思想的激情和冲动与环境的压抑和抵制;他们正统的知识分子式的洁身白好和社会崇尚的仕途和商业化倾向;他们小心翼翼却总是摆脱不了如履薄冰;他们满怀期待却总是只能看到曙光而等不到光明的亲临,等等。在优裕的生活处境中发现内心依旧没有可能宣泄,看到与灵魂深处中的理想的真正距离,这将是更深一等的忧郁。这种长时期的压抑或忧虑,并不是周长城一个人的哀怨,扩大了看,同样是一个群体的命运,大家的共同出路而已。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写作人难以逃脱的归宿。即使一个人走得更远一些,写作的成就更大一些,但最后的结局似乎同样只有一个:放弃。”这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是自我解剖式的批评,显露的是一个能体贴作者的温情的、有思想的编辑。周长城老师已经故去,这篇文章更显示意义。是的,文字最大的功能就是抵抗时间,鄞州的文学史需要这样的记录。

从责任编辑的角度考核成风,他是个优秀的编辑,现在有多少责任编辑像他负责呢?负责的责任编辑成就了作者、成就了一个地域的文学、同时也成就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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