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播州土司所辖军队用兵颇具西南地区特色,表现在据险而守、马步合用和惯用奇兵三个方面,使得杨氏得以世据播州之地,不被其它势力吞灭。
[关键词]播州;遵义;土司;土兵
播州之名,其来已久。从唐朝太宗贞观十三年(639)播州之名的出现到明朝万历二十九年(1601)播州改为遵义、平越两个军民府,共经历了962年。其中杨氏家族世袭统州则占了725年,世传二十九任。末任播州土司杨应龙虽因战败身死,但它的老巢海龙囤却成为贵州省遵义市重要的历史遗迹。2013年3月5日,海龙囤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1]。遵义市海龙囤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已向联合国世界教科文组织递交预审文本。该文本若通过,海龙囤项目将在2015年进入表决阶段,它被预计为贵州最接近世界文化遗产的土司城堡。加快开展海龙屯价值研究工作,探索播州土司史,也成为了历史研究者的重要任务。虽然播州杨氏土司军队颇具特色,但过去深入探讨其用兵特点者较少,本文试就该主题做一些抛砖引玉的探析。关于播州土兵的用兵战术特点,可从据险而守、马步合用和惯用奇兵三个方面加以论述。
一、据险而守
据险而守的思想在播州杨氏土司的历史中有悠久的传统,杨氏土司第一任为杨端,就很重视此点。在“唐未南诏叛陷播州,久弗能平”的背景下,他为平定该地便采取了“径入白锦军高遥山,据险立寨。结土豪臾、蒋、黄三氏,为久驻计”的办法,占住了阵脚。第十二代土司为杨轸,史载他:“尝病旧堡隘陋,乐堡北二十里穆家川山水之佳,徙治之。按穆家川,即今府治白绵堡”[2]。第十五任土司为杨文,史载:“制使□君王介□命建阃,时蜀事转亟,君条陈保蜀三策,献之制使曰:‘连年虏寇如蹈无人之境,由不能御敌于门户故也。莫若进司得阆之间,节次经理三关,为久驻计,此为上策。今纵未能□,莫若于诸路险要去处,众□筑城以为根柢,此为中策。至于保一江以自守,敌去敌来,纵其所之,此为下策。若夫意外之忧,近年西蕃部落为贼所诱,势必绕雪外以(图云南),以并吞蛮部,阚我邕广,窥我沅清,则后户斡腹为患。不□数十语,实切于今日料敌之奇策。蜀相前后连筑诸城,若兵若民,始有驻足之地,君发明之力居多”。后杨文还亲作《御鞑四策》,其二就说:“保山险,不可散居平地”。他还“创安南诸寨,以扼贼冲。申儆军实,遴选人材,除械器,明间谍,护斥堠、常如虏至”。史又载:“吕公与杨君相会,面言当为申进行,行下□阃,置一城以为播州根本,我且驻黄坪以蔽沅靖。于是□龙岩新城”[3]。可见土司杨文很重视据险而守之法,并为此想出了辅助战守的各种策略,甚至对南宋末年重庆抗元山城防御体系的建立有重要的影响。
“龙岩新城”即海龙囤也,为播州之最险要据点。《两朝平攘录》载:“(杨应龙)自已日夜督工修理海龙囤。此囤周匝危崖,四壁辛绝,飞鸟不能度,猿■不能攀,乃播州第一险囤,杨首恃此为退路,止有囤前一条小路。又造极险九关,一曰海门,二曰飞凤,三曰海道,四曰铁铸,五曰飞虎,六曰飞龙,七曰朝天,八曰太平,九曰海源。囤后二关,一曰万安,一曰永清。囤上有十数里宽田地,起造楼阁营房,储蓄粮米,堆积擂木炮石,色色齐备,以防不测”[4]。《临皋文集》载:“狡酋滔天所凭恃海龙一囤,前有三十六步之云梯,后有二十四山之峻岭。彼且以为兔窟,为虎■”[5]。当明军占据邻近之三圆山欲从后攻海龙囤时,杨应龙又“于城头架起敌楼,城脚安放钉板,沿途暗布铁菱角等件,昼夜防守”[6]。《读史方舆纪要》也说到海龙囤之险要言:“四面斗绝,后有侧径,仅容一线。杨应龙倚为天险,于囤前筑九关,以拒官军”。同书又载海龙囤被攻克的经过言:“万历二十八年(1599),官军克播州,进围海龙囤。囤前陡绝,飞越难至,诸将以劲兵壁其间,而并力攻囤后。别将徐成夺据凤凰嘴,贼奔土城,官军毁城而入,贼进据月城,因纵火焚其土城。月城二楼,四面奋击,遂克之”[7]。海龙屯被明军攻破方毁于战火,海龙屯如此难攻,足见播州历代土司对此屯经营力度之大。
当时明朝的监军杨寅秋也记载进军播州的各处险要时容易遭到其上播军滚木、■石、弩箭的攻击,非常凶险。他说:“渡河以来,深入贼阻,所备尝皆世上未曾闻之惊恐、未曾见之险恶。卧薪枕戈,贼且守且冲,几不免于毒弩、滚石,为贼陷者数矣,■天地祖宗之灵于六月初五日连克二城,次早黎明遂破贼囤,罪人斯得,详在塘报中。十二日班师,幸已生还,主恩亲恩差足报塞。痛定思痛,潸然泪下。从此便当披发入山,不复问人间事矣”[8]!他提到万历二十八年(1600)二月攻打养鸡城之艰时说:“初七日,会蜀之左监军登养鸡城,督兵与贼对打。铳■、火器交发,城上擂石如雨,弩无虚发,两兵损伤亦不少矣”[9]。他还提到攻打海龙囤前各关之难言:“业已进铁柱关,进退无门,经飞龙、飞虎关下。贼弩石俱发,齐喊直突。徼天之灵,策马直上陡坡,即陈总兵营旁稍避之。乃披毡按辔行水沟中,乱木横倒直竖,随行被箭伤、石打。贼急欲射我,为马走快,射中大刀手,而马夫之米袋箭簇且十余矢。吁,亦危哉”[10]!在另一书信中,他还说到此事:“比抵后囤,经铁柱、飞龙关,去数十步,几为贼生得。去三尺,几为贼射。大刀手朱国太在马前,一箭贯肘。马及米袋,箭中如猬。跨马深涧中,涧皆巨木横倒直竖。贼惧我有伏兵诱之,不敢穷追,区区乃得抽身奔入吴广营中”[11]。除了囤前险要难攻外,另一监军高折枝还说到海龙囤后据高设险明军也极难攻,《平播日录》载:“后墙三重,第一重最坚且高,上有女墙如内地然。贼凭女墙遍置,数人一发大弩。而我师攻贼,率林立墙下,贼每发弩必伤我师。乃我师方举炮张弓,贼已悉伏女墙,莫可奈何”[12]!
此外,播州土司军队据险而守之法,还颇见记载。《平播全书》载明代万历中期娄山关的防守说:“娄山关万峰插天,深谷绝地,黑箐蔽日,乔木连云,中间一路才可数尺。狡酋复砌石为垒,架木为楼,重设木关一十三座。关楼之上堆积滚木、梭标、■石,下列排栅数层。仍用合抱大木横截路中,挖深壕、陷坑,内安竹签以断路傍。自谓百险俱备,我兵必不能破”[13]。杨应龙在播州境内也多设陷阱,李华龙曾说:“播贼于险路多挖断,又为赚坑,上覆以土,下安竹签。宜询问向导而进,无堕其计。或用水牛前行,亦可”[14]。
据险而守的思想在实践上确实被播州杨氏土司运用到了极致,若只是对付冷兵器为主的敌对势力的侵犯,就有很好的防守效果。即便面对火器颇多的明军,据险而守的战法也能大大延缓各险要据点被攻破的时间。
二、马步合用
唐末杨端入播之时就已经开始使用马兵,史载:“唐乾符三年(876),南诏叛,陷播州,诏募六郡良家子。端得异梦,遂决■,挈马兔走合江”[15]。若从杨氏家族墓群出土之石刻像和陶俑人像观察,则马兵应该在历代播州土司中都有使用。当杨氏臣服于元、明中央王朝之时,常有贡马之事,则其用马兵于战斗不难推测。第十一任土司为杨选,史载当时播州多马用于交易:“益士房禹卿来市马,为夷人所劫,转鬻者至再,选购出之,迁于客馆,给食与衣者数载。属岁大比,选厚馈,遣徒卫送还益,竟登进士第”[16]。第十五任土司为杨文,杨文之前的历代土司用兵时马步合用的战法因文字史料少存而难稽,自杨文开始频见马步合战之法的直接记载。据《杨文神道碑》载:“嘉熙间(1237-1240),虏酋达罕举兵饮江,制使彭君大雅调播军戍江面,君即禀命忠显,委总管赵暹领步骑三千,拒虏于石硐峡”。又载:“淳佑戊申(1248),制□□威,步骑三千,由硐门出雪外,遇虏于□州之马鞍山。□三战三捷,擒贼酋秃懑于大渡河”。又载:“淳佑壬子(1252),虏酋铁骑火鲁赤寇蜀,嘉定为四川巨镇,顺势□□帅急调其军赴援,君选马步五千,委总管田万部□从间道攻凌云,播军周夜杀贼过江”。又载:“宝佑乙卯(1255),大宝李公曾佑宣(威)蜀道,贼酋买住解□分道入寇,自乌蒙渡马湖、入宣化,宣阃札调我军助□。君委其弟大声,提步骑五千赴□,出奇九战九捷,立获阿狸等人”[17]。当杨文统治之时,被征调最为频繁,是由宋与蒙古战事激烈的大背景所促成的。若非中央王朝改朝换代和周围地区偶然性的动荡,和平时期播州军队被调发从征之事相对较少。第十六任土司为杨邦宪,史载他:“倜傥有大节,好书史,善骑射”。杨邦宪之“善骑射”,也是延续了播州军队的传统。第二十一任土司为杨铿,史载:“(洪武)十四年(1381),遣使赍敕谕铿。比闻尔听浮言生疑贰,今大军南征,多用战骑,宜率兵二万、马三千为先锋,庶表尔诚。……二十年(1387),征铿入朝,贡马十匹”[18]。此处“马三千为先锋”,当为使用马军之意。
《平播全书》中之《报播酋屯兵疏》载万历中期杨应龙使用马兵:“据南川县申称,本月初三日三鼓时分,据邓坎村党正李芳等走报,本月初三日早杨应龙差娄国、娄政等统苗数千余、马兵百余至邓坎村安攘关扎住,闻言欲打劫邓坎并南川等情。……又据南川县申报,据指挥唐宗舜报称,杨应龙差苗兵数千、马兵二百余前来东乡村住扎,闻言欲劫虏东乡南川等情”[19]。《叙功疏》载平杨应龙时三月初一日的某次遭遇战,刘■所部即“夺获战马十一匹”。又载:“一贼骑坐黑马,头顶红盔,身披锁子铜甲,统老虎军突出迎战”。又载杨应龙的部下郭通绪“及见我兵挑战,骑马横槊飞冲前来。应科等引兵佯败,通绪追赶出垭,伏兵突起,急回奔垭。被广兵鸟铳打倒骑马,通绪复跃上别马,伏兵攒枪刺死,传首辕门”。在《叙功疏》中还载:“初八日黎明,酋验海青、四明玉顶大马,手提偃月刀,亲督朝栋、杨明等拥众三万突来冲营。张黄盖二把于高阜,遍山搭起账房,其势张甚”[20]。《平播日录》载,播将杨珠成功袭击桑木关时,“预置阵关下,待我兵。我兵分趋东西两山,用连枝火弩射之。贼前列皆马兵,衣绵甲,蒙毡衫。火箭及身,不伤。贼扬扬曰:‘试再发几筒!有火药把总武定邦者谓射手曰:‘盍少下射?于是火箭皆中马,马惊群跳,马上贼多滚落。又为甲毡束,遂不能动。我师乘之,贼奔”[21]。杨寅秋也记载杨应龙之马兵有绵甲护体,他说:“狡酋之长技毒弩难当,骑兵冲突难御,即骑自头至尾皆披厚绵”[22]。可见,播州土司军队在马上冲锋者多披戴头盔或绵甲或毡衫或铜甲等,并用偃月刀、“槊”之类的长武器。马兵之数量虽然不如步兵,但皆是播州土兵中的精锐,战斗力最强。
有关播州土兵的步兵阵型和武器特点,在史料中所见明代万历时期的状况为最详。万斯同《明史》载明代西南土兵及其用兵之法言:“是外西南边服之兵,亦往往而有。蜀曰川兵,黔蒙氏兵,粤西瓦氏、东兰、那地、南丹归顺诸州俱曰狼兵。狼兵为尤悍,然不易得真狼也。惟土官亲行部署,始出。其制兵大约如秦法,尚首功。部署之,令将千人者得以军令临百人之长,长百人者得以军令临十人之长。一人赴敌,则左右呼而夹击,而一伍皆争救之。否则一人战殁而左右不夹击者,骈斩矣。一伍赴敌,一队不夹击者,亦如之。其论功行赏之法,战殁受上赏。当临敌跃马前斗因而摧敌破阵,虽不获级而能夺敌之气者,受上赏。斩级者,论首功以差。斩级而能冠所同伍者,辄以其人领之。故其兵可死,而不可败。田州岑氐之兵七人为伍,每伍自相为命。四人主击刺,三人主割级,所获级七人共分之。狼兵性贪,故旧制调征狼兵经过之处,毋许入城。邑楚九溪苗兵,即永顺、保靖兵也。永为上,有钩、镰、矛、弩诸技,天下莫强焉!其法每司立二十四旗,旗十六人,合之则三百八十四人。每旗一人,前次三人横列为重二,又次五人横列为重三,又次列七人重四,又列七人重五,余俱置后助欢呼为声。若前却,则二重居中者更进,两翼亦然。其选兵法,檄下则宣慰吁天,祭以白牛,置牛首及金于几。令曰:‘谁为勇者?予此金啖之。以牛首已彚而收之,更盟而食之,树为长,即每旗十六人者是也。其选募精,其节制严,故战不可败。其调法必分保、永为二班更调,人给一金。计所调兵若干岁,须金若干,则先以三分之一给诸兵道里费,庶不烦有司而徒无稽滞。其督法则统以宪臣,宣慰主禁令,调官主聚泊。泊则视官搴旗,舣舟如鱼贯然。诘朝即行,无登岸。其赏法有功者人与三十金,面给之,毋与土官侵匿,而后赉其主者,优以官。比归护之,宪臣仍前。成化中,湖广按察使陶鲁请立赏罚之法以励之。土官能躬率兵斩获多者,以次递迁职””[23]。这里虽然没有直接说到播州土兵的特点,但是可做宣慰所统土兵被明朝调遣之情形的参照。
当万历中年李化龙进军播州时,曾从贵州左监军道报称得知缉获“杨酋老虎兵”刘奇才、刘恩供称:“(杨应龙)另以兵十名立为一队,内三名用长枪,三名用弩,三名用扁刀,一名用斩马刀或捞钩。另总用兵一百名,披虎皮,常川教演,惊吓马军”[24]。两相比较,杨应龙的播州军队在以步兵十名立为一队,有长枪、弩、扁刀、斩马刀、捞钩等长短冷兵器配合,与苗兵之“钩、镰、矛、弩诸技”似乎差别不是太明显。只是,似无“邑楚九溪苗兵”“每司立二十四旗,旗十六人”的组织法,倒是与粤西的有“十人之长”的“狼兵”组织法类似。无论一队十名步兵列为几重,应该与“邑楚九溪苗兵”司旗组织法的战斗力差不多。
三、惯用奇兵
播州土司杨氏第一任为杨端。在“唐未南诏叛陷播州,久弗能平”的背景下,杨端为平定该地便首取据险立寨之法,后“蛮出寇,端出奇兵击之大败,寻纳款结盟而退”。至于杨端所出“奇兵击之”的具体经过,有些阴险,乃是假装结好对手,与其饮酒灌醉后杀之而取胜。第六任土司为杨昭。他曾用设伏的办法平定内乱,史载:“既嗣世,二弟先、蚁各拥强兵,先据白锦东遵义军,号下州。蚁据白锦南近邑,号杨州,昭不能制。未几蚁称南衙将军,举兵攻先,且外结闽兵为助。谢巡检子都统谓昭子贵迁曰蚁召仇雠,而贼同气,罪不容于死,盍讨之。遂大发兵,设二伏于高遥山,要其归而击之。闽大溃,赴水死者数千,蚁亡入闽”。杨昭能够取得此次大胜,就是用了设伏的办法。第十四任土司为杨价,他曾用“奇兵击东”获捷,史载:“蜀警又急诏价以雄威军戍夔峡,价分署所部屯泸渝间,遣奇兵击东,遂以捷多迁武功大夫、阁门宣赞舍人”[25]。末代土司杨应龙用兵对抗李化龙之明军时,曾以乔装打扮为明军之法在乌江大胜该路明军。当时播兵为取胜,令众兵尽作水西土兵打扮,冒称陇澄部兵前来会哨,永顺土兵不知是播兵,反与歃血盟誓,各换旗帜号头,又令一百土兵与播兵先行。约行三四里,播兵当即杀此一百人,复赶回将后二百人俱杀死。又将永顺土兵服色、包巾换穿,打起旗号,连夜走至乌江明兵大营。先令播兵五名手持令箭,口称水西王把事差来陈守备营中会哨。明将陈云龙方欲审问,播兵已到前冲击,合营明兵措手不及。永顺土兵虽号有万,但先日出哨各半未回。当时迎敌战,少不胜多,且播兵皆水西土兵打扮。而别一技播兵又从刀靶、水包出,所执旗号又永顺也。明军愈加慌乱,莫测敌情,遂各退奔。坝阳兵继奔,争先过河。及过河半,又有一播兵走过浮桥砍断桥缆,于是数千人皆败没于乌江。参将杨显、守备陈云龙、白明逵、阮仕奇、湖广领兵指挥杨应芝、生员杨续芝、把总张一仕、贾文忠、张翱等明将皆死[26]。
当然,若是把惯用夜战也视作奇兵的一种,则尤其需要着重阐述此点。播州土司用兵历来喜用夜战之法。第四任土司为杨实,史载:“闻宋太祖受命,即欲遣使入贡。会小火杨及新添族二部作乱,实同谢巡检讨之。夜薄贼营,尽歼其众。实伤流矢,病创卒”[27]。虽然杨实战死,然而“夜薄贼营”的战法却取得了大胜。第九代土司为杨文广,史载:“初西平■视诸苗尤桀黠难制,文广偕成忠夜入其栅擒获之。寻数其罪,贷焉。”杨文广率军夜袭“西平■”,就轻易取胜。第十任土司为杨惟聪,史载:“光荣弟光明怼惟聪,暮夜以兵劫之。惟聪出御,光明败奔蜀”。此战虽为播州土司统治集团的内乱,但可见播州土司统治集团之人惯用夜战。第十五任土司为杨文。据《杨文神道碑》所载杨文所强调的“御鞑四策”之三便是“用夜劫,不可昼战”[28]!当万历中期杨应龙起兵对抗明朝时,曾屡次用夜战袭击。有明军设备周密而未胜者,《叙功疏》载:“二十九日酉时,哨报杨应龙挑选上刻老虎兵并各关苗贼四五万,令男杨朝栋、总管杨珠等统领。分为三路,一由松坎,一由鱼渡,一由罗古池,约会三鼓劫营,天明堂堂大战。总兵刘■连夜密传各营整备军火器械,分布奇正。令徐珊陈策等引兵一万伏于罗古池以待松坎贼兵,令王芬引兵一万出营外鸳鸯埋伏以待鱼渡贼,兵俱要衔枚静伏专听号炮,令周敦吉引兵一万专备分投接应。三月初一日丑时,杨朝栋等果来冲营。号炮一鸣,伏兵齐起。■知贼势重大,亲统守备周以德、千把总刘可春、王珠、包正龙、曹柏、胡清、何成、雷震、龙马、禹卿等各家丁、日本降夷,与贼血战。从丑至未,鏖战数百合,贼遂奔溃,我兵大获全胜,追逐五十里”。又载:“是日(四月十二日),逆酋遣心腹头目许瑶、赵天泽赴营诈降,欲作内应。当时审明斩首,随令冉御龙伏兵四山,急防劫营。待至三更,酋遣总管杨珠等果率恶苗数千袭劫酉营,伏发斩级五颗,众苗惊退。冉御龙全兵冲出,追至海龙坝”。又载:“(五月)二十一日贼夜窥石■营,伏兵斩级一十六”。当明军攻海龙囤后部之土城时,又载:“本夜(五月二十九日)一更时分,复来劫营,用大铁矛钩搭排栅,坚不能找。我兵从栅内乱放箭铳,将贼伤死无数。直至天明,方散”[29]。有明军设防不严而大败者,《两朝平攘录》载:“初三夜贼乘王芬新营未定,亲领贼数万直劫其营。我兵不意,人马溃乱。于是王芬不及乘马,挺身立斗,遂被杀死。守备陈大纲、天全招讨杨愈、叙南卫百户聂儒、督阵旗牌郝大仁皆死于贼,营兵二千余人所存无几。比及綎知之,急提兵赴援。贼见援兵至,方退”[30]。明朝总兵刘綎一时轻敌,不注意扎营时的距离,竟被杨应龙夜袭吃掉两千人,此后进兵不再冒进,表现得更为谨慎。所以时总督李华龙说万历时期播州土兵的战法道:“贼用兵好伏兵于数十里之外,乘夜突冲,人不及备。凡进时,夜营宜慎防”[31]。时监军杨寅秋也提及杨应龙之军队擅长夜战,他说:“酋之狡计,专于半夜,或质明,或四十里外,装伏卷甲而进,袭我营垒不备”[32]。兵者,诡道也。惯用奇兵有助于播军用兵时的取胜,常收事半功倍之效,自然其指挥者乐此不疲了。
四、小结
自唐至明的播州土兵,敢战斗,不畏死,军事力量是较强的。杨氏得以世据播州之地,不被其它势力吞灭,并经常协助中央王朝出兵出境作战,必然有其某些过人之处。据险而守、马步合用和惯用奇兵三个方面,其实也多反映了西南地区土司军队的普遍特点。只是由于地理条件和时代的限制,播州军队未见使用象兵的记录,对火器的掌握也不太擅长。
注释:
[1]《海龙囤申遗更有底气》,《贵州都市报》2013年01月23日。
[2](清)郑珍:道光《遵义府志》卷31《土官》,《中国方志丛书》,成文出版社1967年版,第681-700页。
[3]《杨文神道碑》,见贵州省博物馆:《遵义高坪“播州土司”杨文等四座墓葬发掘记》,《文物》1974年第1期,第69-70页。
[4](明)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卷5《播上》,四库存目史部54册,第187-212页。
[5](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答云南陈毓台中丞》,文渊阁四库全书集部1291册,第696页。
[6](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5《叙功疏》,丛书集成初编本,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223-319页。
[7](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70《四川五》,续修四库史部607册,第11页。
[8](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黔中与弟贞叔书》,第707-710页。
[9](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征播与子嘉■》,第716-720页。
[10](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征播与子嘉■》,第716-720页。
[11](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黔中与子嘉祚》,第714-716页。
[12](明)高折枝:《平播日录》,第563页。
[13](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5《叙功疏》,第223-319页。
[14](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12《陈总兵》,第700页。
[15](明)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卷5《播酋杨应龙传上》,续修四库史部436册,第336页。
[16](明)郑珍:道光《遵义府志》卷31《土官》,第681-700页。
[17]《杨文神道碑》,见贵州省博物馆:《遵义高坪“播州土司”杨文等四座墓葬发掘记》,《文物》1974年第1期,第69-70页。
[18](清)郑珍:道光《遵义府志》卷31《土官》,第681-700页。
[19](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1《报播酋屯兵疏》,第4-15页。
[20](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5《叙功疏》,第223-319页。
[21](明)高折枝:《平播日录》,第561页。
[22](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上总宪温一斋》,第689-690页。
[23](清)万斯同:《明史》卷117《乡兵》,续修四库史部326册,第91-93页。
[24](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9《行道镇破酋狡计》,第534-535页。
[25](清)郑珍:道光《遵义府志》卷31《土官》,第681-700页。
[26](明)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卷5《播下》,第213-232页。
[27](清)郑珍:道光《遵义府志》卷31《土官》,第681-700页。
[28]《杨文神道碑》,见贵州省博物馆:《遵义高坪“播州土司”杨文等四座墓葬发掘记》,《文物》1974年第1期,第69-70页。
[29](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5《叙功疏》,第223-319页。
[30](明)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卷5《播上》,第208页。
[31](明)李化龙:《平播全书》卷12《陈总兵》,第700页。
[32](明)杨寅秋:《临皋文集》卷3《上总宪温一斋》,第689-610页。
作者简介:陈旭,男,遵义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管理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乌江流域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为明代中后期史、西南地区土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