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虽说数量不多,但对整个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知识精英很容易转变成社会精英和政治精英,尤其是科举制出现以后,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社会流动渠道对很多耕读传家的民间知识分子有很大的吸引力。知识分子也因此成为权力阶级的附庸,学而优则仕的观念影响了后世的几乎所有中国人。因此,有学者指出,中国古代有独立人格的知识分子止于竹林七贤,笔者同意这个观点。本文将以竹林七贤为对象分析何为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以及为什么竹林七贤可以称作中国古代最后一代有独立人格的知识分子。
[关键词]知识分子;独立人格;竹林七贤
一、相关概念界定
何谓知识分子?根据西方学术界的一般理解,所谓知识分子,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以外,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至世界上一切有关公共利害之事,而且这种关怀又必须是超越于个人(包括个人所属的小团体)的私利之上的[1]。也就是说,仅有知识并不就是知识分子,只有同时具有现实关怀和个体超越的人才能称为知识分子。[2]这是学者对于知识分子的定义,其中有三个要素:知识、现实关怀、个体超越。
何谓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呢?它指的是个体的意识和人格,它是个人愿望、意志、企图的体现。人人都有表明自己存在的强烈愿望,人人都有发展自已才能的强烈意志,人人都有实现自己理想的强烈企图。[3]
将上面两个概念带入带入到竹林七贤的时代,我们会看到中国历史上最与众不同的一群知识分子。
宗白华《美学散步》中对这段历史有一个概述:“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南北朝分裂,酿成社会秩序的大解体,旧礼教的总崩溃、思想和信仰的自由、艺术创造精神的勃发,使我们联想到西欧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这是强烈、矛盾、热情、浓于生命色彩的一个时代。”[4]
乱世出思想,在魏晋时期这样一个极度混乱的社会背景下,产生了竹林七贤这样“浓于生命色彩”的人物,他们虽然年龄有差、性格有别,包括后来政治态度的转变与入仕等原因导致了不一样的结局,但是他们在会聚竹林之下、痛酒狂歌的历史背影直到今天仍然令文人士子心向往之。
二、竹林七贤独立人格的主要表现
首先,长好老庄。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里说:老子、庄周,吾之师也。“非汤武而薄周孔”,包括向秀的《庄子注》,阮籍的《咏怀诗》,都是他们在学术取向上的最好证明,但是,自从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官方教育机构所传授的都是儒家经典,所以,七贤也必定是受着以儒家文化的熏陶,儒家思想不可能不影响他们。只是,在他们自己能够理解和选择的时候更多的倾向于道家的黄老之学,当然,这又与“乱世”的社会背景分不开了。受儒家教化熏陶而又选择老庄之学,这是他们独立人格的第一个表现。
其次,蔑视礼法。阮籍有句名言说:礼岂为我辈设也?这又是竹林七贤蔑视礼法的最好证明,在一个王朝更迭、历史动荡的年代里,原本就容易出现所谓“礼崩乐坏”的场面,更何况还是在可以说中国历史上政治最为动荡的年代里。阮籍“青白眼”看人,阮咸“与群猪同饮”,嵇康问钟会“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的讥讽之语,这些都是对儒家纲常、礼法最直接的挑战,尤其是嵇康,已经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当时掌权的统治阶级,他们敢于直面内心的想法,不为世俗所染,不为名利所动,不为礼法所拘,这样的知识分子,在中国历史上少见的。
第三,嗜酒如命。这虽然只是一个嗜好,但是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社会意义。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哪一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有魏晋名士那样大规模的、群体性的热衷于饮酒,竹林七贤亦是其中典型代表。刘伶做《酒德颂》,称“(醉)死便埋我”。阮籍为了拒绝司马氏与自己家联姻的请求,曾一醉六十余天方醒。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魏晋文人如此沉湎于饮酒,与这一时代文人的命运和遭遇是分不开的。他们表面上狂饮酣醉,表现的十分放达与超脱,而内心深处却隐藏着无法排遣的悲哀与忧愁。[5]
第四,爱好玄理。魏晋时期,玄学之风盛行,玄理清谈成了名士们彰显个性,表露才华的最重要的形式,也正是因为玄学的兴盛,才使得魏晋时期的才子们与其他时代的知识分子有着很大的不同。可以说,对玄学的共同认识和追求是整合竹林七贤的重要原因。正是因为这一点,王戎可以应酬官场、吝啬之至,刘伶可以放浪形骸、荒诞不羁,山涛可以官场得意、位至三公,但竹林玄学却仍然自成一派。
以上四点,是笔者认为竹林七贤具有独立人格的最重要的表现,这些东西构成了竹林七贤乃至魏晋风度的最基本的元素。他们作为知识分子,那种不羁风范可以说是被后世的所有读书人所倾慕和艳羡的。但是,也是因为其出身、才华导致了他们与政治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难以跳出知识分子命运的桎梏,要么以身试法如嵇康,要么承欢君前如向秀等人。知识分子们自身很难走出一条独立的、不受世俗羁绊的道路来。从七贤往后看,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三、竹林七贤之后古代知识分子的人格非独立的原因
到了隋唐,科举制兴起,传统选官制度中最为重要的门第观点被打破,读书人开始靠自己的努力进入仕途,从这之后,我国古代知识分子这个群体在人格特点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的人格独立性也随之走向瓦解,就笔者看来,主要有如下两个原因。
1.经济生活上缺乏独立之精神。隋唐之前,选官制度集中在几代公卿的名门望族、外戚或者皇室贵族,比如山东琅琊王氏就是当时最著名的大家族,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的读书人,衣食无忧,可以游憩于竹林,可以与同道中人清谈玄理。优越的家族经济环境使得他们可以沉浸于自己所热爱的黄老之学,而抛弃儒家那一套经邦济世的理论。他们没有背负全家人期望这样沉重的思想包袱,他们不需要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在这样的经济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读书人,往往在学术取向上更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他们有资本不去趋同当时社会主流的学术价值取向,非汤武而薄周孔,嵇康的率性而为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寒门弟子身上肩负的家族使命、个人自我实践的期待要远远高于门阀士族。很多穷困书生千里赶考,饱受曲折,十年寒窗无人问,因此都盼望着一朝成名天下知。
2.政治权威上缺乏自由之精神。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曾指出:贵族在等级制的社会安排下享受着(而不是竞争得来)的特权和财富,完全可能在德行和见识上卓尔不凡;享有先赋地位并且无须为稻粱谋的他们更有可能放任不羁、热爱自由。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可凭个人德行、才华和权势主宰社会,民众也以服从为义务。而,相反,寒门弟子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理性的判断来争取到的社会地位,容易造就“千人一面的驯服个体”。正是因为这样,寒门高第在掌握了政治上的权利之后,成为统治阶级之后,需要更加注重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对自由的追求就更无从谈起了。
四、结语
唐宋之后,新儒学、考据学等新的学术取向兴起,文人们对官场的依附越来越紧,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对《世说新语》的推崇表明了人人都艳羡那个再也回不去魏晋时代,而竹林七贤,作为魏晋风度的主要代表、作为知识分子的精神标杆、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代有独立人格的知识分子,也随着嵇康的一曲《广陵散》,而绝于人间。
参考文献:
[1]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自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2)
[2]王齐洲.“君子谋道”中国古代文学观念的主体意识——兼论中国早期知识分子的来历和特点[J].中山大学学报,2009(14)
[3]俞明仁.知识分子独立人格与社会人格的矛盾和隐逸文学[J].浙江大学学报,1988(71)
[4]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2)
[5]许明征.从世说新语看魏晋风度[J].赤峰学院学报,2009(34)
作者简介:秦良芳(1990-),女,土家族,湖北宜昌人,中共宜昌市委党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