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震
(宜兴 214221)
宜兴紫砂是中国陶瓷艺术的瑰宝,以其温润质朴的特性受到人们的珍爱,尤其是明、清以来中国文人的参与联袂制作,故而紫砂壶又有“文人壶”之称。悠悠几百载,在历代紫砂艺人的增减损益之下,“圆不一相、方匪一式”,紫砂壶款式的发展千变万化,而在传承与创新相结合的当下,蔚为大观的紫砂文化中的文人气脉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在从艺之初,一方面注重手功技艺的磨练,另一方面也十分注重理解紫砂壶所承载的文化意义。直到今天,在紫砂新品的创作中,十分注重在作品中寻找心灵的归属,表现生活的感悟,让色不艳、质不腻的紫砂作品表现出丰富的文化内容。2013年新作“闲情系列套壶”(见图1)是有感而发之作,试图呈现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文人神采和气度,在此拟作浅析。
图1 闲情系列套壶
造型感是一把壶作为艺术品所呈现给人们的造型艺术感受,壶艺家通过设计完美的造型,赋予紫砂壶旺盛的生命力和无声却强有力的语言,可以说,造型感是一把壶的标签,爱壶者通过它去获得领悟和共鸣。
曹亚麟的“天涯共此时壶”造型独特、意蕴悠然,传达出一种诗意的怀想。此壶的线条具有现代感,纵与横、直与曲、虚与实、明与暗、方与圆、骨与肉、点与面起伏交错,带给人旋律感强烈的视觉冲击。他的另一件作品“溪趣七件茶具”由托盘、壶和5只杯子组成。托盘以魔幻般的绞泥技巧生动地表现出变幻中的云影和水的流动感,其叶片状外形,倍增水流的动感,营造出“白云抱幽石”的情景。
造型感是紫砂的审美基础,凝聚着作者对美的思考,传达着作者对美的追求。紫砂壶的造型是紫砂艺术所要传达的精神主旨的重要载体。一把壶的造型往往会融入制壶者个性化的理解与创意,使其具备独特的欣赏角度。每一把壶都有自己的造型,不管是素面朝天的光货,还是妙趣横生的花货,以及脉络有致的筋囊货,都同样流露出别具一格的造型之美,带给人们不一样的审美感受。
文人气脉是我国所特有的,中华文明上下几千载,有多少文人墨客在描绘世态万千,舒展着励志情怀,托寄着闲情逸致,或洋洋万言、或字字珠玑、或精雕细琢、或豪情泼墨,他们无不在追求着独立人格与独立价值,一脉相承,有着修身济世的情怀和操守。而紫砂壶有“文人壶”之称,据说自宋代始,就有文人参与到紫砂壶的创作之中。
“文人壶”的代表是“曼生壶”,陈曼生酷嗜砂器,在闲暇之余辨别砂质、创制新样,设计多种造型简洁、利于装饰的壶型。“名士名工,相得益彰”的韵味,将紫砂创作升华至另一境界,在紫砂历史上便出现了“曼生壶”。表面看来,镌刻名士和制壶名工固壶两美,实际上,名壶以名士铭款而闻名,紫砂的灵魂因文人气脉而升华。正因陈曼生等文人的参与,将诗词、书法、绘画、金石镌刻相兼于一体,出现了“壶随字贵,字因壶传”的景象。文人在其中的主要作用除了设计壶样,还撰写砂壶铭,那些阅尽沧桑、看透人生的绝句,其实是紫砂壶的另一种风骨。在中国古代,书法历来是文人的必修课,紫砂陶坯对他们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宣纸。半世倜傥、一生风流;性情所至,如高山流水,尽可在此一泻千里。
紫砂套壶“闲情系列”由一壶、一公道、两茶杯组成,是在中国西北部采风时有感而发之作。在造型上选取最简单的半球状形体,壶身的肌理拟风吹过的沙地纹路,壶钮纹路与壶身呼应,偏置一隅,似淡淡一笔,低调随性,而壶的盖子、嘴、把则都采用了光面,一方面与壶身、壶钮的沙纹肌理形成对照,另一面也呈现出光素器的审美效果。从整体上看,紫砂壶圆润饱满,公道杯简朴凝练,搭配两只素雅的茶杯,基本上营造出一种散淡闲适的意境。
“闲情系列套壶”,顾名思义,这是一件令人放松、心情舒畅的紫砂壶作品。这件作品的工艺要求相对也比较高,壶身要求饱满鼓腹,壶肩要求颈收缩有致,口盖要求紧密,嘴、把要求舒张,要表现出紫砂壶的精、气、神,需要给人温婉大气、典雅端庄的视觉印象。同时泥料的选择,也配合主题选用了淡色系的段泥。
这件作品的造型既简练又富于变化,作品的构成包括茶壶、公道杯和两只茶杯,旨在应用于朋友知己对饮之际,或品茗论道,或畅想人生,可以说,造型和构成与所要传达的主题思想比较契合,较好地表现了中国文人散淡风雅的一面,能够让人在茶香氤氲中获得心灵的休憩,在喝茶、赏壶中怡情养性。
中得心源,外师造化。在古代,由于文人和紫砂艺人的联袂创作,使紫砂壶渐渐摆脱了工匠气,从而进入了艺术品的行列。在今天,我们崇尚自由和创新,又有幸生于当下的紫砂盛世,那么,对传统的文人气脉进行全新的诠释,则成为紫砂艺术创新的一个方向。紫砂器的构造拥有自由和灵性,作为一名当代紫砂艺人,愿意倾注自己的生活和心力,来成全一种委托生命想象的紫砂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