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阅读中的浪漫、精确与综合运用

刘祥

“浪漫、精确和综合运用”这组概念，来自英国哲学家、教育家怀特海的《教育的目的》一书。在这部教育学专著中，怀特海将人的智力发展归结为浪漫、精确和综合运用三个不同阶段。怀特海认为，正是这三个阶段的循环滚动，推动了人类智力的不断发展。

以此观点为理论依托，探究教师专业阅读的发展过程，便可以发现，教师专业阅读的发展过程，同样需要建立在“浪漫、精确和综合运用”三阶段的循环滚动中。因为，任何一位阅读者，对任何一部教育教学著作的阅读，总是建立在试图通过阅读而深刻领悟其意义的基础之上。而这意义的获得，又绝非朝夕之功，必然离不开对作品内容的反复咀嚼。最初，阅读者感受到的或许只是一些零散的、非系统性的知识，只是作品的最外显的意义。只有随着阅读的不断深入，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各种信息才能逐步显现出来，并开始在大脑中融合，形成一种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广泛意义，进而依照一定的条理顺序推演出具有揭示和分析作用的新认知。

在这新的认知形成后，阅读意义的获取并未终了，而是进入新一轮的循环。这第二轮的“浪漫、精确和综合运用”的循环，是“更上一层楼”之后的深度观察。它的“浪漫”，虽较之以第一轮循环阅读中的“浪漫”要增添了若干倍的理性，但还是难以避免零散、片面、非系统性的特征。所以，它又必然朝向“精确”和“综合运用”的方向继续发展。倘若用一个喻体来比喻这样的循环发展，便可以将第一次循环看作小溪的形成，第二次循环看作河流的形成，第三次循环看作大江大河的形成……每一次循环，都是一次汇聚，每一次汇聚，都是一次提升。

请先允许我将教师的专业阅读过程假设为一个不循环的单一的线性发展过程。

一、浪漫，一个美好但有缺陷的开端

浪漫阶段是教师专业阅读的起始阶段。处于浪漫阶段的阅读者，其阅读中获取的知识、技能、思想与情感，在一定时期内尚未建立起成体系的系统程序。因而，阅读者在浪漫阶段的阅读，往往体现出只偶尔对阅读内容做系统分析的特质，更多时候，是用孤立的、片面的、静止的眼光看待阅读中的各种问题。在阅读方式上，“书读我”是该阶段最常见的寻常现象。阅读目的上，印证与吸纳则是主要出发点。

浪漫阶段的专业阅读中，阅读物的选择固然已经超越于休闲娱乐之外，阅读者开始有目的地阅读学科本体性知识、人文科学知识、教育理论这三大类型的作品。但在具体书目的选择上，还带有极大的随意性。随性阅读、从众阅读、推荐阅读，是该阶段阅读中选择阅读物的主要方式。这个阶段的阅读者，多数时候亲近的是一种案例型的作品。过于生涩的理论，还无法走入他们的视线范围。

从阅读者进入阅读状态后的情感态度看，浪漫阶段的阅读中，如饥似渴是阅读者最常见的表现。阅读者面对众多的教育教学著作，时常以一种饥不择食的态势，一头扎入最初接触到的作品中，一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全方位地搜索来自书本的各种信息，另一方面不加审视地大量吸纳，直至出现消化不良的症状也不愿停止。

这个阶段的阅读者，内心中时常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感。时而会因为作品中的某些观念而会心地微笑，时而会因为作品中的某种技巧而拍案叫绝，时而会因为某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而心烦意躁，时而会因为某个意外的发现而手舞足蹈。

在这个阅读阶段，“爱”这个词汇会随着阅读的逐步深入而一点点清晰起来，阅读者的教育热情会因为专业阅读而愈燃愈亮。阅读者常常会被那些著作中的人物鼓动得激情澎湃，恨不得自己迅速成长为书中的那些人物。

然后，随着阅读的逐步深入，阅读者会开始学习审视，开始对阅读物进行力所能及的选择，开始关注爱与热情之后的理性，于是，浪漫开始渐渐消退，精确准备登场。

二、精确，让思想和情感走向理性

精确阶段的阅读，是教师专业阅读的理性阶段。在精确阅读阶段，自觉、理性、有序、动态为主要呈现状态。阅读方式上，“我读书”成为一种必然。阅读目的上，“读厚”、“融合”是主要出发点。

精确阶段的专业阅读中，阅读物的选择有了鲜明的指向性。阅读者在案例之外，更迫切需要掌握解剖这些案例的教育教学理论。阅读者不再被眼花缭乱的书籍干扰自己的视线，他开始明白自己的需要，开始懂得有条件地接受作品中的思想与情感。

阅读者开始运用对话理论寻找作品的诸多意义，并开始对这诸多意义进行显微解剖。浪漫阶段积累下的众多朦胧的感受，现在开始变得逐步清晰。原本混沌的思想，开始裂变为可以细化的一个个各具特色的意义，这些意义又都被整理成具备了一定序列性的知识体系。

此阶段的阅读者开始懂得，每一个学生都是一个生命的奇迹，每一种现象的背后都存在着一种或数种值得分析的根源。他们在教育教学实践中开始越来越理性，能够将书本中读来的各种思想经过大脑消化融合后转化为支配工作的理论支柱。他们开始有了系统探究某种理论的欲望，并勇于将其转化为具体的行动。他们甚至开始了自身理论体系的建设，从经过融合而获取的诸多信息中，提炼出只属于自己的那份独特见识。

三、综合运用，创造生命的知性时空

综合运用阶段的阅读，是教师专业阅读的知性阶段。

综合意味着提升。专业阅读中的综合运用，就是将浪漫阶段、精确阶段获取的各种信息，通过合理的融合，生成为教师自己的教育哲学。这种哲学，将成为教师日常工作中解释各种教育现象、解决各种教育问题的主要依据。

处于阅读综合运用阶段的教师，阅读将不再只是一种获取知识的行为，而是一种创造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来自浪漫期的大量积累、来自精确期的加工提炼将和来自生活的各种经验一起融合，进而生成为一种融入生命的思想与技能。处于此阶段的阅读者，在面对教育教学实际工作时，将无需搜肠刮肚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已经在综合运用中转化成为阅读者的一种“专业本能”。

综合还意味着完善。专业阅读中的综合运用，不但是对浪漫阶段阅读的提炼，而且是对精确阶段阅读的进一步补充。在精确阶段建立起的系统性理论与方法，在综合运用中又将获取更多的意义。阅读者的阅读技能、工作技能，都将因为综合运用而得到明显强化。处于该阶段的阅读者，其阅读心态和工作质态，都会因为内心的充盈而平和丰厚。

四、循环，在滚动中走向卓越

专业阅读中的三个发展阶段，当然不会全部体现为不循环的单一的线性发展过程。所以，上面的分析，只能是专业阅读发展的大体框架，不是全部。作为专业阅读发展的全过程，则此三个发展阶段将不断循环于教师的专业阅读过程之中，且并不保持一种匀速发展的态势。比如，在阅读某一具体作品时，对该作品的知识体系和思想体系的认知，必然存在着“浪漫——精确——综合运用”的阅读发展过程。在阅读下一部作品时，因为前一部作品阅读中积淀下的阅读经验和价值认知，则会缩短了过程中的浪漫期。即使是反复阅读同一部作品，如红学家们研读《红楼梦》，也必然会随着生活阅历、人生经验、认知能力等因素的改变，在“浪漫——精确——综合运用”的循环过程中，出现一定的跳跃性。佛教主张的“顿悟”，便是这个道理。

此外，倘若我们能够将教师的专业阅读依照时间顺序切割为不同的段落，则又可以发现：每一个段落的整体阅读状态中又必然可以区分出“浪漫——精确——综合运用”的阅读发展过程。只是后一段落的“浪漫”，必然是建立在前一段落的“精确”与“综合运用”的基础之上，绝非回归到原初状态。可以说，正是这样的不断循环，推动了教师的专业成长。

需要注意的是，专业阅读发展的三个阶段中，每一个阶段，都是发展的必然。没有浪漫期的积累，便无法形成精确期的概括，同样不会有综合运用期的生成。所以，不论您此刻正处于何种阅读发展阶段，只要您不停留在某一阶段上原地踏步，那么，您的阅读就都有价值。

当然，既然阅读的本质就是一种积淀，积淀得越丰厚，则阅读中的“浪漫”阶段便会越短。从三阶段的时间耗费上看，“浪漫——精确——综合运用”的每一过程，都是变量。

【责任编辑  王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