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婷
摘 要: 萧红在小说中通过细致的笔触和生动的描写充分刻画出一个个以“传统道德和礼教习俗”自律的女性形象,这也显示出萧红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上独特的意义和价值。本文对萧红小说中自律女性形象进行深入剖析,并将造成自律女性悲惨命运的思考延展到民族、阶级话语之外的领域,追索更复杂的悲剧原因,同时探究其塑造的自律女性形象的社会意义。
关键词: 自律 女性形象 悲惨命运 男权社会 萧红
引言
萧红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中最优秀的作家之一,其在不到十年的文学生涯里,留下了近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其作品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魅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沉淀,越来越光彩夺目。“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繁星般地出现了一批才华横溢的女作家,萧红是其中较突出的一位。她的创作为劳动妇女成为女性文学的主人公开创了新篇章,是对“五四”以来女性文学倚重知识女性或上层女性的情爱生活而显得整体单薄的弥补。通观萧红全部作品,从她早期的小说《王阿嫂的死》到最后一篇小说《红玻璃的故事》,萧红作品中的主角几乎都是生活在偏远落后地区的东北地区农村女性,她笔下的女性形象大都是悲苦麻木的,她们“和动物们一起忙着生,一起忙着死”,过着蝼蚁不如的生活。不仅面临着和男人一样的社会危难和贫困饥饿等多重攻击,更要承受男权的压迫与折磨,萧红小说就是20世纪20年代偏僻闭塞的、沉寂的东北农村中不幸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女性形象的画廊。萧红浮雕式的刻画的自觉以“传统道德和礼教习俗”自律的女性形象更为典型,由此揭示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病态灵魂,她把对女性和国民性问题的大彻大悟,用女性敏锐的直感表现出来,值得我们注意和思考。这也使萧红在探索乡土社会女性人生领域中达到了文学史上罕见的深度。遗憾的是从有关萧红研究的现状来看,研究萧红小说女性形象的作品主要表现的是其笔下女性生不如死的生存状况,而其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全被忽略,表现出对妇女命运的终极关怀并以犀利的笔锋揭露了以男权为中心的封建社会的黑暗面,表现了女性的悲苦命运。从女性自律形象角度进行研究的似乎还不多见,李清霞的《真是有如青杏般的滋味》涉及造成女性这一悲剧的原因是顽固的集体无意识的杀人团,显得尤为可贵。本文拟从女性自律形象出发探究萧红的创作,从另一个角度深入萧红的文本世界,以期对萧红小说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1.萧红小说中独特的女性形象——自律型女性
1.1麻木、愚昧而不自知。
萧红小说中的女性大多对男性逆来顺受,丝毫不想改变现状。《生死场》中的金枝等女性在被男人粗暴地占有后,只是沉默、无声无息,甚至无条件地接受不公正的命运,嫁给这个男人,她们不知珍惜保护自己,同样,她们的善良、淳朴也不能得到丈夫的珍惜,婚后被任意打骂、凌辱,如同奴隶。村里的女人大都像麻脸婆一样,视线仅限于家里的破茅屋和无能的丈夫身上,像机器一样驱使着自己劳作,沉默、麻木,无意识中真正做到了把男性对女性思想行为规范的要求内化为自身的立身行事准则。这或许是代代相传的无意识,或许是环境氛围的长久熏陶,她们没有学习过,却能在环境的压迫下像牛马一样规规矩矩地生活。
《呼兰河传》中的女性也没有自我意识,对一切都是逆来顺受,甚至认为本该如此。这里的女性深受压迫而麻木不仁地以男性的标准实现自身价值,无形中维护了男性中心社会的稳定状态。
1.2有追求,也会在社会的重压下幻灭。
比起鲁迅《伤逝》中敢于冲出旧家庭、同所爱之人结合的子君,《小城三月》中翠姨的确不像“五四”后的新女性,或者说,萧红无意以“五四”时代新女性的形象来写翠姨,《小城三月》中的翠姨由于性格的软弱性与多重性,造成“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①可以说是觉醒者的悲歌。萧红的小说提出问题的角度更尖锐,主题思想的蕴涵更丰富和深邃。
在《小城三月》中,小说女主人公翠姨端庄文静、爱沉思、爱幻想,她那朦胧的性爱被都市文化所唤醒,追求自由,渴望美好的爱情,她深情地恋爱了,喜欢上了“我”那个在哈尔滨读书的堂兄,却用封建礼教来约束自己,宁可忍受折磨,把爱藏在心底,也不愿告诉别人。后来,仍旧任人安排她的命运——订婚,办嫁妆,被催着结婚……她不愿嫁过去,借故拖延婚期,然而直至结婚,她都从未有过对包办婚姻不满的言行,只是归结于自己的“命不好”,而逃脱这不好的“命”的唯一方法就只有迅速走向死亡。翠姨虽然受到了春的呼唤与蛊惑,接受了现代文明的馈赠,但世俗的偏见仍左右着她的举止言行,她没有冲破传统束缚的力量,不敢有七情六欲,心甘情愿地受命运摆布,自甘成为男权意识的奴隶。她的沉默与内向更是封建礼教长期禁锢的结果,她的行为举止无不恪守男权中心社会规定的女子的行动规范,不敢轻易接纳新鲜事物,即使家里对此毫不反对。翠姨自觉地以传统道德和礼教习俗“自律”,至死未有“出格”之事。在旧道德旧礼教下循规蹈矩,温顺而任人摆布,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这就是强大的封建礼教,它让一个女人到死都不敢说出心里的话,只能怯懦、软弱地甘为封建礼教的殉葬品,不敢也不会争得做人的权力。翠姨的悲剧是社会历史的悲剧,是个人性格的悲剧。《小城三月》是一曲祭奠被埋没的青春的挽歌,是一篇控诉封建旧传统的战斗檄文。对于翠姨这个“自律”形象,萧红表现得更多的是对“自律”这个形象背后隐含的封建秩序、封建礼教的畏惧。
鲁迅在《祝福》中揭示封建势力迫害祥林嫂的同时,也挖掘出在她身上的自律因素。在祥林嫂被卖到贺家时,她一路哭骂,拼死反抗,成亲时还“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了两把香灰,包上两块红布还止不住血”。祥林嫂本能地以封建文化规范的行为准则作为自己处世为人的依据和标准,恪守“从一而终”的妇道,宁死不事二夫,祥林嫂极力维护的正是封建礼教。
萧红的《小城三月》中的翠姨在文学史上虽没有祥林嫂那样典型,但翠姨是一个在新时代的春天即将来临,而仍然生活在残冬之中,听到了春的呼唤,却没有力量迎接春天的少女的悲剧形象,从这个意义上说翠姨比祥林嫂更令人叹惋,悲剧性更强,在文学史还是有独特存在价值的典型女性形象。
1.3巨大的网,代代相传。
在萧红的眼里,女性最大的悲哀不是她们经历了坎坷与不幸,而是她们对这不幸的认同与屈从,她们不仅自己沦为封建道德的牺牲品,甚至后来不自觉地成为这种封建伦理道德的捍卫者,用这精神枷锁锁住自己,同时束缚住和自己一样的人,甚至劈杀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在这巨大的无形的网中窒息、毁灭。
《呼兰河传》中描写极端惨无人道虐待小团圆媳妇的一段,可算是作品中对自律女性形成的巨大的网反过来残害女性自身的最强力的控诉。小团圆媳妇原本是健康、充满活力的少女,“见人一点也不知道羞”,“大模大样的,两个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头一天到婆家,吃饭就吃三碗”。一点儿没有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媳妇样子。在“照着几千年传下来的习惯思想而生活”的呼兰河上的人们及她的婆婆眼中,她太出格了。于是,同为女性的婆婆开始了对儿媳的“调教”。婆婆出于一片“苦心”,为了“规矩”出一个“真正的”团圆媳妇,将这个仅仅十二岁的小姑娘吊在梁上,无情用皮鞭抽打,用烙铁烫脚心,“用冷水浇”,“全身都打青了”,正是在婆婆与其他妇女们的“好意”之下,一个活泼、健康的、黑乎乎的、笑呵呵的、十二岁的小团圆媳妇终于被打病了、吓病了。邻家妇女们又向她婆婆“献计献策”,怂恿婆婆为她请来了巫医,于是跳大神、“捉妖”、“赶鬼”,按人们的主意用滚热的水当众给小团圆媳妇洗澡,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于是不到半年就被调教得撒手人寰了。
小团圆媳妇和王大姐惨死的直接原因便是同性的摧残和冷漠,这些无意识的“女性杀人团”将妇女的命运推向更悲惨的境地。小团圆媳妇和王大姐的惨死,女性群体在其中扮演了不可饶恕的凶残角色。萧红深刻地揭示出男权意识在女性自身群体中表现出的强大力量和残酷性。
赵树理在《登记》中也有对女性自律形象的刻画。小飞蛾少女时曾和村里的保安情投意合,但她最终不得不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张木匠。与保安的恋情被张木匠发现,小飞蛾的婆婆挑唆儿子用小锯梁子把小飞蛾打得皮开肉绽,小飞蛾从此再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在家唯唯诺诺地做事。小飞蛾只有把满腔热情都投注到心上人送的贴身物——罗汉钱上。她每天晚上关了房门,“把罗汉钱拿出来看了又看”,还常常对着罗汉钱自言自语“人家打死我我也不舍你!咱俩死活在一起”,而“她有时候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把罗汉钱暖到手心里,贴在脸上,按到胸上,衔到口里”,甚至到了“离了罗汉钱睡不着觉”的程度。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妇女“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麻木了她的思想,她没有丝毫反抗念头。当知道女儿也和自己年轻时一样和小晚交换了罗汉钱之后,她偷偷藏起罗汉钱,第一反应是尽快把女儿嫁掉,别再“闹出什么故事,让人家笑话”。此时的小飞蛾已经像自己的婆婆一样忘却了自己的不幸,想按老规矩把女儿的命运交给媒婆,只是不由感叹“娘儿俩的命运为什么这么一样”。这正是中国农村女性千百年来共同的经历与遭遇,“一辈传一辈”,代代相传,不禁令人唏嘘慨叹。
赵树理《登记》中女性自律形象的展示主要集中在中国女性多为封建包办婚姻中的悲剧人物一隅上,而萧红对女性自律形象的刻画渗透到女性生活的各个方面,视野更为宽阔,女性自律形象悲剧色彩的挖掘更为深刻。而且萧红对这些自律的女性形象的刻画,为读者摄下了这一出无声的悲剧。作品中叙述者以儿童目光来观看、来回忆。平静,却在回味中激动;好奇,却在读懂后悲哀,愤恨而不能自已。较之赵树理《登记》中女性自律形象的刻画,运用成人的眼光来看,萧红作品的悲剧色彩更浓厚,批判性更强。
2.自律型女性悲剧探源
萧红在作品中淋漓尽致地呈现以“传统道德和礼教习俗”自律的女性的生存现状,透过这些女性悲惨的生活和无奈的命运,她要追索的是制造这些女性悲剧的根源,对女性的苦难宿命做出理性的判断分析,以期找到解决方法。
2.1封建制度、习俗和礼教对女性的摧残。
《呼兰河传》展示了两个少女由鲜活到死亡的过程,直指封建制度、封建意识、习俗和礼教是威胁女性生存的祸首。传统伦理道德对女性身份、行为的界定,在顽固的愚众心理中形成了一整套对女性的规范,它们像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柔软锁链,给女性造成巨大的束缚与压制,麻木并扼杀鲜活的生命。
萧红以亲身体验体察入微地表现女性在传统伦理之网中的无力挣扎,同情之中又有鲁迅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忧愤之情,批判根深蒂固的封建积习的巨大残害性,揭示女性悲剧的深层文化根源。萧红挖掘出造成女性自律形象悲剧的根本原因是封建制度、封建主义旧传统、旧道德、旧风俗对于善良又愚昧的群众心灵的毒害摧残,从深层因素探讨妇女悲剧的命运。更能震撼人们的心灵,激起人们对旧势力的质疑和对平等尊重的渴望,对文明新时代的向往。
2.2夫权对女性的控制与残害。
萧红挖掘出造成女性命运悲剧的主要原因——是传统男权尤其夫权对女性的控制、残害。批评家李洁非曾说:“农业文化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男权文化;农村社会是一个绝对的男权社会;整个农业文明时代都是男性权威被强化、制度化、合法化,而女性则被进一步和全面剥夺、控制、奴役的时期,所有对女性造成压迫、使她们丧失各种自由、沦为男性附庸的宗教、伦理和政治经济制度,都在这个时期建立并且完善化。”②深刻地揭示出“女人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变成的”这一当时残酷的社会问题。
萧红以大量生动、鲜活的日常生活片断展示出在生存极限之下挣扎呻吟的女性,得到的却是男性的蔑视与欺压,仍然是男性践踏的对象。《生死场》中男人是奴隶,女人是奴隶的奴隶。金枝、月英、李二婶等女性每天面临的苦难就是丈夫的奴役和伤害。面对男性的压迫,女性却自甘懦弱,她们甘愿做男人的奴隶,伺候心中的上帝。这种“被驯服”表现为自觉接受并服从男权意识。
在萧红的笔下,不管是对男人无条件的顺从还是满怀梦想的期待,都没能使女性摆脱悲惨的命运,反而这些“顺从”和“期待”加速了她们的死亡。封建君权至上形成的男性中心社会从根本上赋予了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权利,肯定了男性对女性欺压的合理性和天然性,作品的批判锋芒是尖锐的。
2.3女性的自我扼杀。
萧红结合个人惨痛的生命体验对女性自身的弱点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挖掘出了造成女性自律形象悲剧的直接原因是女性自身。
社会世俗中,封建文化中,男性的绝对权威扭曲了女性自身的思想价值观。女性们不仅以“自律性”规范言行以迎合当时社会标准,而且以更强大的自律精神制约稍有越位的同性。小团圆媳妇受虐致死、王大姐忧郁而死的悲剧命运固然令我们无比痛心,但更使我们不寒而栗的是,残害小团圆媳妇、王大姐灵与肉的杀手却是一群与她们有着同样悲苦命运的女人。这些麻木愚昧的女人们本性是善良的,可她们对小团圆媳妇和王大姐异常的言行深为反感,对一切“异端”本能地排斥,蒙昧地扑灭所有差别与不驯。
最平凡、最普通的女性们却与封建意识一起构成了一个隐形的吃人网络。在这里,既看不见封建剥削和压迫,又看不见帝国主义血腥的侵略,可是几千年的“集体无意识”的浸染,使她们无意中成了封建制度吃人的“帮凶”,她们成为帮凶却不自知,对小团圆媳妇和王大姐的惨死毫无心理愧疚和道德负罪感。女人们不仅被动地成为男权文化的牺牲品和殉葬品,更有意无意地成为男权文化的帮凶、伦理道德的捍卫者。萧红深刻地写出了自律女性形象的可恨、可悲之处,使人顿足不已。
女性的悲剧不仅来自男权的残暴无情,更为可怕的是来自女性的自我扼杀。在萧红看来,女性的这种“自律”比来自于男性的压迫更可怕,萧红的创作明显有别于丁玲作品有着强烈时代感和叛逆意识的新女性,也有别于冰心作品中国传统美和“五四”时代美化身的女性。这大概就是萧红作品之所以有魅力、与众不同之处。
3.萧红自律女性形象塑造的意义和价值
3.1社会批判:女性解放首先是自身的解放。
在萧红的小说创作中,鲁迅先生对她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她将鲁迅改造国民性的文化思路融进对女性命运的剖析中,并看到“男权社会对于妇女的摧残和迫害其实并不需要借助于像鲁迅四老爷之流的封建卫道士,甚至无需由男子们自己实施,光是这些无意识的杀人团就足以将妇女们的命运推向悲剧”。萧红塑造的小团圆媳妇的婆婆的形象倾注了作者对妇女问题的深刻思考,同时揭示“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实际上是妇女解放运动中面临的重要问题,是女性自身的一个毒瘤,是封建礼教在女性身上的寄生体,指出女性解放首先应该是自身的解放。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平时舍不得吃穿,却舍得花大把钱给媳妇跳大神、请巫医,不自觉地充当维护封建传统、压迫同性最起劲的角色。“小团圆媳妇的婆婆”之流们俨然以“教化者”自居,在小团圆媳妇及王大姐的悲剧中女人自身的愚昧狭隘导致自己陷入困境,而以小团圆媳妇的婆婆为代表的无意识的“女性杀人团”正是妇女可悲命运的异化产物,悲剧不断再生,也正因此,才渲染了《呼兰河传》的悲剧氛围,产生了强大的震撼力。
萧红尖锐地指出女性自身的缺点,传统教条思想观念和伦理道德影响下的女性自身的劣根性是造成女性困境的另一根源。
3.2文化批判:自律女性形象体现的国民劣根性。
鲁迅先生勾勒了大批麻木不仁、不辨是非、浑浑噩噩的看客和闲人,“看客”形象不仅展现了中国民众精神上的麻木病态,更重要的是展现了这种国民性弱点的病根之所在。这种国民性弱点不仅使他们成为“毫无意义的示众材料和看客”③,而且成为“吃人”者无意识的“帮凶”。大量受害者往往不直接死于封建统治者的屠刀之下,而是死于无数“看客”构成的强大“杀人团”的精神虐杀之中。
在《呼兰河传》中村人聚集起来看老胡家给小团圆媳妇洗热水澡时,小团圆媳妇被按进滚烫的热水里,人们既兴奋又紧张地围看,在小团圆媳妇第一次被烫昏过去之后,众人觉得没多大意思正准备散去,听说还有两遍澡要洗,“于是人心大为振奋,困的也不困了,要回家睡觉的也精神了。这来看热闹的不下三十人,个个眼睛发亮,人人精神百倍。看吧,洗一次就昏过去了,洗两次又该怎样呢?洗上三次,那可就不堪想象了。所以看热闹的人的心里,都满怀奥秘”。再度“欣赏”这一人间“壮举”,等到小姑娘已被“规矩”成了永远的“真正的”团圆媳妇,而这时“家家户户都是黑洞洞的,家家户户都是睡得沉实实”的。他们都只当做一场戏欣赏,没有任何觉悟和同情心。正是由于那儿的人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才引出了又一个悲剧的发生。
王大姐与冯歪嘴子由于私订终身及未婚生子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两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过起了生活。于是“吹风的,把眼的,跑线的,绝对不辞辛苦,在飘着白白大雪的夜里,戴着皮帽子,穿着大毡靴,站在冯歪嘴子的窗户外边,在那里守候着,为的是偷听一点什么消息”。王大姐与冯歪嘴子的一举一动几乎是透明的。这是怎样一个病态的民族灵魂、木然的悲寂世界?这些女性们的灵魂已经在封建传统和文化历史积淀中畸形和变态,萧红于无尽的悲悯中发出清醒深刻的批判。在刻画女性自律形象时,揭示这些国民身上的劣根性。
结语
在二十世纪中国女性文学中,萧红是自始至终关注并表现普通女性的人生悲剧,发出清醒、透彻、深刻女性之声的作家。萧红的笔触常常停留在一些卑微的人群身上,她看到了他们的生与死喜与悲。她笔下的人物生前是寂寞的,死后同样寂寞。他们所受的最大关注就是在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那时他们有幸成为他人看的对象和笑的谈资。本文主要对萧红小说中以“传统道德和礼教习俗”自律的女性形象思想上的独特性进行了剖析,探讨了萧红所挖掘的中国自律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女性被封建传统道德毒害,成为传统习俗和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并且不自觉地充当着“无意识杀人团”中的一员。萧红塑造的这些女性自律形象其结果是悲惨的,但意义却是深远的。这正是作家萧红对现代文学人物画廊的独特贡献。
注释:
①鲁迅.娜拉走后怎样.坟.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②冯永朝,王颖.苦难·屈从·抗争.电影文学,2009(05).
③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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