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东勇
诗人的苦难
◎邱东勇
诗人是一只夜莺,栖息在黑暗中,用美妙的歌喉来慰藉自己的寂寞。
——雪莱
苦难,谁都不愿意提起,因为它太沉重,沉重得让人无法面对,然而我们终究要面对。“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道伤,那是天塌下来的地方。”每个人的苦难都来自于这道伤,这道伤化脓、结疤,然后再一次化脓、结疤,周而复始,永不停息。苦难是一种感知,将现实的伤痛内化于心灵,上达于灵魂。
原罪是人类的苦难,在诞生之初便在身上打下烙印。这种苦难来自对自身的否定,对人格的撕裂。物化的人格使人类的灵魂移位,逐渐等同于行尸走肉;机械的抽象使人丧失了肉体,使人类变成了非现实的存在。这一切的撕裂,是人类苦难的源泉。它像一个无底的深渊,人类正迅速地往下堕落,在沉沦中趋于死亡。如果可以死亡,那一定是件快乐的事情。但我的爱,我的生命不允许。灵魂对抗着肉体,生命在痉挛卷曲中向前延伸。是灵魂与肉体二选其一还是二者兼有,我们究竟还有多大的选择权限?其实,生活本身就是苦难,而且我们无法放弃这种苦难。
当我们看到某人的放荡不羁时,可否明白他满心的凄惶?在追逐欢乐的躯壳里,是否掩藏着孤独的灵魂?在冷若冰霜的愤世嫉俗里,难道没有可贵的真诚?欢乐,自由,难道就是带给人类的枷锁?我仰问苍天,我叩问大地,苍天无言,大地不语……阡陌中,夕阳斜照,苍茫大地,芸芸众生。
我用双手抚摸这苦难深重的土地,用我的爱去安抚受伤的心灵,用我的生命去承载人世间的伤痛。自从美丽的潘多拉打开了众神赐予她的魔盒,人类就有了疾病。疾病伴随着每一个人,生老病死,无法逃脱。多少次,我想用对生命的敬仰去观照每一个人。但这种敬仰,在疾病面前竟是如此无力,溃不成军。
苦难的总量是恒定的,总要有人来承担。人类的灵魂只有在剧痛中才能获得安息。只有耶稣的受难,只有普罗米修斯的受刑,才能换来人类心安理得的享受。苦难就像一种象征,它被隶属于某事物,换来我们对苦难的暂时性麻痹。这种麻痹,来自于对自身躯体的无知,对他人躯体的无视。人类将苦难寄托给神灵,将惶恐寄托给无知,将心灵寄托给罪恶。假如说,世界上苦难的总量不变的话,那这些苦难又该由谁来承受?担当,我们应该怎样担当?苦难,我们无法承受的苦难!
恍惚间,在战争中,孩子凄厉的呼喊还在耳旁;忘不了,在灾难中,那残垣断壁的一幕;街头捡破烂的老人,那浑浊的目光,如匕首般扎入心尖。在这个世界中,究竟还有多少的苦难需要承担?我可以无视黑夜与黎明,可以不管乡村的麦子是否熟透,但我不能放下人类的苦难,不能放下对苦难的担当。当大地震来临之际,有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当瘟疫到来时,有无私奉献的白衣天使。用生命去观照生命,除了美以外,还有爱,还有苦难,还有生命的担当。在苦难面前,我决不退却!
司马迁《报任安书》有言:“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人生只有在苦难中才会创造辉煌,生命只有在痛苦中才能燃烧、升腾。勾践卧薪尝胆,终成复国大业;屈原备受打击,竟成浪漫诗篇。为了洗雪和亲的耻辱,汉武帝马踏匈奴。福楼拜认为:“珍珠是牡蛎生病所造成的,作者的文笔却是更深层之痛苦的流露”。
魏晋之际,文人超越了苦难,开创了魏晋文风。伴随着文学和人生的整体觉醒,对苦难的整体性超越成为很多文人的主体意识。曹操自谓“心常叹怨,戚戚多悲”便是当时文人心态的普遍写照。初唐陈子昂的代表作《登幽州台歌》,用泫然涕泪歌唱出历史的孤独与人生的悲凉。将苦难的感知转化为文学的创作,在艺术的表达中升华痛苦。
苦难可以变为成功的动力,苦难是可以超越的。浮士德所追求的人生,不是单纯地表现生命的存在,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循环过程,而是要发挥生命的最大能量来“不断向崇高的存在奋起直追”,不断寻找和发现生活的真理。真正积极的生命痛苦体验是对人生深刻的洞察,是对生命追求与生命自身的局限相冲突矛盾这一痛苦有着十分深切而独特的体验。通过对自身存在之痛苦的体验,感悟到周围的人们、整个民族、整个人类社会当前甚至即将来临的痛苦。而抹平这种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去超越,去释放痛苦带来的奋斗激情。
对苦难的麻痹只会换来苦难的肆虐,人类的高贵就无从谈起。“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我们怎样才能对得起自己骄傲的头颅?
苦难,让我们一同担当,一同超越。
(责任编辑 张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