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萌
(济南大学)
关于新时期文艺理论“审美化”转型的反思
赵萌
(济南大学)
新时期文艺理论研究的“审美化”转型使文艺研究能够摆脱政治视角而从审美角度进行,在当时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具有解放性的积极意义,是我们进行文艺研究的有益视角和方法。但时过境迁,没有绝对完美的理论经久不衰,理论内部科学性的论争加上外部文化研究的冲击,使这一审美化研究模式也不得不反思自身。我们要从一种更宏观的整体的角度来审视其历史意义和理论局限,否则偏颇理论的不断发展只会离真理越来越远。
新时期 文艺理论 审美转型 反思
(一)是对文学“政治功利论”的反拨
不可否认,文学在当代政党关于政治动员和建立新的意识形态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文学与政治的结合在一定时期对历史的发展起到过积极推动作用。我们不否认文学的工具性,但文学不应该仅仅作为一种工具,除了发挥其政治工具的作用,文学还有其独特的存在价值和意义。1976年,随着“四人帮”集团的倒台,社会各界迎来了思想解放的新时期,国家展开了一系列“拨乱反正”活动,在“文革”中被损毁、破坏的文学体制也得到修复。在具体的文学观念方面,政治功利论的文学观得到了纠正和反拨,这一时期文学的发展空间和自由度大为拓展,文学得以回归自身并按自身的规律发展。在文艺理论研究方面以审美取代了政治,重新规定了文学的属性,文学的审美属性才是凸显文学自身的特性,这一观念在当时也得到了学界的广泛认可。新时期文艺研究的这一“审美化”转向,将审美引入文艺研究的领域,注重文艺的审美特性,随后又建构了以审美反映论、审美意识形态论为主要理论形态的审美文论。这些都是对政治功利论的强力反拨,文艺最终挣脱政治枷锁,摆脱他律论,获得独立发展的机会。
(二)是对文艺本质规律的深入探索
文艺规律的探索不能仅停留在对 “政治功利论”的反拨上,反拨之后必须要进一步向前发展,这一“审美化”的转折也确实给文艺研究的深化带来了契机。在厘清了政治与文学的关系后,文艺研究更加注重对文学自身发展规律的研究,之前的文学反映认识论的局限也逐渐显露,这一文学理论认为文学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只表述了文学作为一般意识形态的特点而忽略了其特殊性。与此同时,这一文学观念也忽视了文学活动中主体能动性的表达,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上过分注重存在,因而具有片面性和机械性。审美文论正是在反思其不足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前者的不足,较为注重作家主体的情感表达、艺术创造,突出主体的能动性,由文学的外部研究转向内部研究,注意研究文学审美创造活动中的各个环节,实现审美主体、审美中介、审美客体的协调统一。审美文论的提出和发展完善为新时期文艺本质规律的深入探索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反思文学与政治之关系
审美文论在处理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问题上,把文学从政治的附庸地位中解放出来,把审美作为文艺的根本属性取而代之,这是有益于文学自主发展的。但随着审美思潮的进一步发展,“审美至上”主义出现,文学对政治的排斥达到了顶峰,认为文学是完全独立于政治的,把文学研究隔离到一个没有政治的独立空间,任何从政治的角度来解读文学都是对文学独立性的亵渎,这就不免矫枉过正,走向另一极端。艺术要求与政治划清界限并不代表两者之间原本就没有关系,而恰是两者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切断的联系。在这一问题上,伊格尔顿也持同样观点,他认为文学作品不是神秘的灵感的产物,也不是简单地按照作者的心理状态就能说明的。它们是知觉的形式,是观察世界的特殊方式。因此,它们与观察世界的主导方式即一个时代的“社会精神”或意识形态有关。而那种意识形态又是人们在特定的地点和时间发生的具体的社会关系的产物;它是体验那些社会关系并使之合法化和永久化的方式。文学作品是作为一种知觉形式体现着一个时代的意识形态的。[1]9不仅如此,在没有政治施压的情况下,文学理论也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帮助维持和加强政治制度的种种假定,因为政治也是文学表现内容的一部分。文学艺术从工具论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是不再关心社会、关心政治,而是在更深远的意义上,以自身独特的方式去展现社会、展现政治,行使自己精神解放的职责。由此可见,文学是不可能彻底脱离政治现实而建构自己的审美独立王国的,我们也不可一意孤行地掩盖两者之间的关联性。新时期对“极左”思潮和教条主义的激烈反驳导致了这种以一种极端来否定另一极端的观点,这是对文艺研究健康发展的阻滞,值得我们认真反思和纠正。
(二)反思文艺的审美功利性
在理清了文艺与政治的关系问题后,有必要反思下文艺的审美功利性问题,它是文艺理论“审美化”转型过程中的重要理论依据。文艺的审美无功利性观念深入人心,提及审美人们就会想到其“无利害性”的特点,即文艺具有非社会功利性的审美特质。文学以审美反映的方式为人类建构精神家园,给人们以精神上的抚慰和指引,它要求我们在具体的文艺创作和欣赏中保持无功利的态度,不涉及个人实际的祸福得失。这是否就意味着文艺的发展必须无条件地保持自身无功利性的审美特征而拒绝成为达至功利性目的手段呢?在当今现代化的进程中,审美现代性作为对启蒙现代性弊端的批判反思使审美不可避免地带有功利性质,它构成了现代性中的异质力量和批判因素,使现代性中的缺陷与弊端暴露出来。随着霍克海默、阿多尔诺、本雅明、马尔库塞、哈贝马斯等西方学者的社会批判理论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再加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现实中出现的种种人文精神失落现象,学者们不得不将审美作为一种挽救这一现实的有效手段。所以,审美文论不仅是一种学术理论,其内在的审美精神又是对社会文化进行批判的有力武器。“文革”时期,把文学作为政治宣传的工具,而在新时期新的发展阶段我们又把文学作为批判文化工业现实的有力武器,从文学作为工具的手段和目的来看,文学不会是彻底的无功利性的。
鉴于文学活动的复杂性,没有哪一种理论可以一劳永逸地全面阐释其特性和规律,大多是在当下的现实语境中生成的对文学活动某一方面的阐述。新时期审美文论看似是综合了文学的审美性和社会性,其重点还是突出审美特性。新时期伊始,随着文学主体性的日益觉醒和强化,为达到争取文学独立性、摆脱政治操纵的目的,审美文论带有的“拨乱反正”性质使它必须倾向文学的审美性。但随后发展中出现的“纯审美”倾向就把审美彻底摆在至高位置了,提出审美本质一元论,强调审美的决定性地位,淡化甚至剥离审美价值与其他价值的关系。陈传才认为,文学作为由审美特性和社会意识形态特性多种因素构成的审美功能系统,忽视或舍弃任何一个方面,都将是对文学艺术作品及其审美效应的削弱。[2]127文学的本质应该是系统的,除了形式、语言等因素外,还要表现社会历史和人学及审美的辩证统一,文学的本质中不能没有审美,也不能只有审美。
[1](英)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2]陈传才.当代审美实践文学论[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