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然
(江西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历史是远古、是刚才,是每一分每一秒人类都必须对自身进行反思、审视和警醒的思维过程,它是时间概念下的行为故事、平凡现象、内在观念、生动原则、简单叙述和经验总结。它是无法超越的过去,但却能预知的未来,标记着人类生存过程的思想、情感和行为片段。这些事实的记录、概念的知识和思想的考察,都是人类在历史进程的经验总结,总结的结果就是文明的进步和文化的发展。
自由是古今人们生存状态、政治理念、思想世界的最终归属,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精神动力。自由意味着和平、平等和尊严,人的自身权利能够得到保障;不自由意味着压迫、血腥和杀戮,将摧毁人们对于和平的希望。于是,人类开始了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并将其视做生存权利的最高标准,实践与行为也将自由当成了文明的终极观念。社会生活中的劳作、艺术、游艺和体育都标明着自由的尺度,成为思想追寻的根源。
在西方体育史的发展进程中,我们不得不考察希腊和罗马的体育观念,其思想中的自由意识,也深入到文明进程的最深处,使我们需要洞悉珠玑,发现文明起源中的体育线索。体育中存在着历史的、哲学的和思想的人类行为过程,并深刻记录下人类身体活动的演化历程。体育是人类不能甩弃的精神元素,它与身体形影不离、与生命紧密相关、与生存无法割裂,是人类唯一能够感知的生命存在。历史总是重复着上演先前的场景,当我们还在谈论古希腊的那些文化、思想和体育时,历史却让我们不得不去寻访古罗马,地中海中的双生儿,其体育观念也印刻着自由的尺度。
地中海,总是神秘而多情。从中孕育出的哲学思想,让人的思维开阔无比;从中产生的体育行为,让人的身体强健勇力。“大海无限的开阔性,使得希腊人从事商业并追求利润;从事劫掠并崇尚勇武;从事迁移并喜好自由;从事体育并渴望荣誉;从事思考并尊重智慧,思想的局限得以开启,行为的超越要求显得更为强烈”[1]。无局限的海域给了希腊人宽广的胸怀、超越的勇气、开阔的视野和活跃的思维。这种思想观念使古希腊人对于生活充满了想象力,对于海洋充满了好奇心,对于财富充满了占有欲,对于其他民族充满了奴役性,这一切都在地中海的波涛中解决了从思想到实践的难题。从自由意识的萌发到融入民族性格中的自由精神,使得古希腊人在生活中的一切事务都发生着改变,自由正在以思想的形式书写着古希腊的历史。
古希腊人自由的历史就是对于民族精神宣泄的历史,将自然力和人的智慧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创造出灿烂的西方文明,自然环境的孕育起到了重要作用。对自然的推崇必然会使人们上升到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人的自由是指人摆脱了外在的束缚和压力,真正实现了一种内在的自我选择,即行为的自觉、自愿和自律”[2]。古希腊人真正是从身体到思想都自由了,才产生了哲学、艺术与体育,自由的思想成为了古希腊文明得以延续的根源。
体育是在自由意识中产生,就如同哲学和艺术一般,哲学和艺术是思想自由的结果,而体育是身体和思想都自由的结果,体育成为连接古希腊人身体和精神世界的桥梁。身体的自由意味着动物性本能的解放,体育使人区别于动物,思想的自由意识象征着体育可以成为人们美好生活的寄托,与神的交往是最为伟大的公民,体育让竞技英雄成为人间的天神。追溯古希腊人的自由,必须从自然环境和海洋说起,渗透进民族性格的自由意识与自然环境有关,体育的自由包括其他的自由意识,都来源于古希腊人从环境中所磨练的自由思想,自然环境成为了古希腊人自由意识的源泉。
公元前8至6世纪的早期希腊,建立了200多个奴隶制城邦[3],城邦的一般含义就是为了维持自给自足生活而具有足够人数的公民集团。城邦起源于一种地方公共安全联盟,后来成为人们道德、理智、审美、社会和实践生活的焦点,以这种形式发展并丰富它们。此前此后,都没有任何一种社会形式能做到这点,其他政治社会的形式是静态的;而城邦则是希腊有意识地创造的比以往更为优秀的公共与个人生活的方式[4]。
公元前8世纪以来,伴随着“大殖民”运动的深入发展,以希腊半岛为中心的地中海区域各城邦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已经紧密联结为一体,统一的希腊世界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海外殖民是希腊世界扩张的重要方式,它深刻地影响了后来古希腊历史的发展。在这一时期,城邦数量成倍的增加,一群移民只要寻找到一块合适的领地,一个新的城邦就得以出现。城邦虽与母邦之间存在着政治上的依附关系,但是新城邦在外交、军事、经济、文化和政治上都是独立自主。城邦的自由不仅体现在邦内社会事务的平等参与中,同时还体现在邦际交往的平等对话中。
为了城邦自由平等的权利,需要寻找到一种和平对话、参与交往、宣布自主和公平竞争的方式,标明希腊世界的卓越、民主、高尚和文明,希腊人首创并选择了体育,并在奥林匹克运动中实现城邦自由的理想。“这些地中海世界各殖民城邦不远万里群集奥林匹亚圣地,参加那里的宗教盛典,有意保持了强烈的‘希腊性’”[5]。希腊性不仅宣布城邦、公民和民族的非野蛮,同时宣告城邦民主、德性和自由的公共特征,血统、语言和宗教的一致性都可以在体育竞技中获得证明。雅典教育中知识、艺术和体育的三重性,以及斯巴达军事教育中体育的独立性,都在说明体育对于维持一个城邦自治发展的特殊地位。体育成为标注“希腊性”的印记,成为凝结人们心灵的手段,身体与精神的复归与统一,希腊理想的实现找到了世俗的途径,神人同体,身心和谐,知行合一。
运动乃世间万物普遍存在的共性。身体运动是人与动物共同拥有的属性,人的身体运动除去动物性的生存必需外,还具有人学、社会学和文化学的意义,体育正好成为这些意义的集中体现。体育是人所独有的身体运动,它在动物性的行为基础上赋予了人哲学意义,让人成为了人。人的价值体现并非在身体上,但缺乏身体实践的价值却又无意义,于是,人的意义追求总是徘徊在身体与心灵之间,人自由的终极归属成为探究的目标。
体育依据人的动物性,却脱胎于动物性,成为身体通向心灵的途径,将对自由的向往成为生命的结果,让身体运动有了形而上的追求。身体运动是一种自身需求,并且成为生命存活的必要途径,肉体在运动中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意义。当人从自然走向社会、习俗和文化后,随之而来的约束、规矩和压迫,使人越来越趋于静态,身体变得不自由了。
古希腊人对自由的争取主要表现在人类主体对外在客体的抗争上,尤其是对自然力的抗争上。由于人自身力量的弱小、知识的贫乏,尚没有能力把理想世界中的自由转化为现实行动中的自由,只好依据神话当中众多自然神、社会神,在观念中实现意识上的自由[6]。古希腊人的自由是融入民族性格的内在品质,这与自然环境、生活习俗、政治氛围有关,地中海的环境使得古希腊人充满了探索和竞争精神,思想的解放和自由,预示着古希腊文明将创造出历史奇迹。
古希腊人的思想自由是以理性主义观念为依托的,它是理性的子女。理性主义要求思想自由,因为唯其思想的自由(或自由的思想),才能使充满理性的精神呈现出一种活泼健康与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并对西方文明乃至整个世界文明的发展产生经久不息的影响[7]。理性的光芒普照着古希腊人的思想,他们对于生活充满了希望,对于优良的品行和德性的生活充满了敬仰。
在古希腊,城邦的生活离不开体育的文化赋予,它是邦际文化交往的组成部分,跟随着城邦历史发展的始终,成为城邦自由的文化标志。文化是一种习惯,习惯是风俗的养成。希腊文化中如果缺少了哲学,就没有思想;缺少了艺术,就没有高雅;缺少了体育,就没有活力和生趣,体育是希腊人的生命哲学、行为艺术、身体活力和生活乐趣。
古希腊人建立起一个个独立城邦,其自由思想中的体育文化因素,不仅产生于地理环境的海盗意识中,产生于民族迁移的征伐战争中,产生于文化交流的竞争游戏中,产生于神灵崇拜的通神仪式中,还产生于思想拓展的超越行为中,这一切都在城邦时代中完善了体育的现实理想。体育是城邦的自身事务,自由目标的实现成为精神的最终归属,体育行动关联着自由,体育完全浸染于希腊人的城邦生活中。
在城邦的体育实践中,就城邦自由:体育是福利,是节日,是祭祀,是欢庆,是城邦生活品质的体现;就公民自由:体育是身份,是教养,是高贵,是特权,是公民成为人的途径;就思想自由:体育是习俗,是文化,是德行,是理性,是希腊民族性的粘合;就身体自由:体育是本能,是行为,是力量,是勇气,是动物性生存感的实践。体育对于古希腊人来说是一种德性的生活,体育可以培养人的勇敢,创造健康的身体,塑造坚毅的品德,参与体育的人是有教养的人,是出生高贵的人,是品德优秀的人。
当亚历山大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后,希腊开始走向精神的衰弱,并且接受着命运错综复杂的变化。“希腊的解放差不多成了一句普遍的口号:大家公认,如果能够被叫做希腊的救主,便是最高的尊称。”[8]当时的人们还生活在希腊精神的理想之中,但是希腊本身已经不具备任何自我解救的能力了。马其顿在短暂的光亮后,又重新回归野蛮;雅典只是科学、哲学和艺术的殿堂,失去了希腊盟主的地位;斯巴达还依旧是武力、暴君和鲁莽的代表,没有一点作为领袖的风范;底比斯在瞬间的崛起后,还没有凝集深厚的文化底蕴只好继续黯淡;科林斯还是照旧主持着那些宗教仪式,没有一点野心和欲望。寻觅不到领袖的希腊,只能等待着历史派来的救主,它也即将登场。
“对于希腊当时的局面也只有绝望,而逃避到‘哲学’中去;或者,假如要想有所作为,也只有叫它在奋斗中灭亡。”[8]所有的逃避都是为了编织正当的理由,绝望成为选择,灭亡只是时间的等待。一个救主出现了,“那个民族和希腊发生接触时便是把解放希腊当作主要的籍口,这类籍口先前已经被人使用过了。”[8]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如此迅速,解救希腊成为其它民族的事情,后果是可以想象的。“一种铁的势力,准备着揭穿那种堕落局面的一切症象,把它毁为焦土,打个粉碎;因为治疗、补救、挽回是不可能的。而这种压倒一切的命运就是罗马人。”[8]古罗马终于登场了,它来的是如此凶猛,不拖泥带水的将希腊文化全盘的带回了意大利,体育也在这些文化之列。
我们感受到了“古希腊罗马”文化的整体性概念,他们是比较也是类似的对象,“希腊”成为黑格尔先生对比“罗马”的字眼。古罗马文明开始了它的历史征程,其中“精神”元素的差异是两个文明最为明显的区别。我们知道“精神”的实质就是为了追寻自由,自由本身就是精神的惟一目的,民族精神镶嵌在自由的实体中。在体育中,我们能比较出古希腊与罗马之间民族精神的差别。流露在体育中的古希腊民族精神是一种普遍的欢乐,这种原则称之为精神的享受,享受自由、欢乐和洒脱,是带有个人特征的身体自然。而“我们观察罗马世界,并不要观察一个本身是丰富的具体地精神的生命……而为了达到这种抽象观念,不惜用无灵魂、无心肝的严酷手段去追求赤裸裸的统治。”[8]这种民族精神是少数人的自由,是阶级专制统治的贵族意识,是失去多数人自由的民族精神。
这样一个文明的转折,发生的是如此的完美,以至于人类还没有适应,体育就已经融入了古罗马人的民族精神并发挥着重要作用,这种作用就是实用主义的代表,而训练和培养着古罗马的嗜血、凶残、强蛮、杀戮与征服的这种形式就是——角斗竞技。角斗竞技成为了异化、适应和改造的体育,它让古希腊体育的精神又多存在了几百年,并在几千年之后的今天,这种体育精神还在梦魇着人类社会。继承发生着、生命延续着、命运安排着、理想存在着、精神传递着,体育的存在应该是人类最为欣慰的实在。
命运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历史偶然与必然之间的合理解释,都是事后的补救和含糊的搪塞,不管怎样古罗马开始影响着西方历史,并将地中海据为自家的内湖。历史创造着一种势力,命运顺从着这种势力,“这一种势力便是罗马世界,它应运而起,要把许多道德的个人铸在一定的束缚之中,并且把一切‘精明’和一切‘精神’固结在世界统治的万神庙里,籍此造成一个抽象的普遍的东西。”[8]对于古罗马人来说,抽象的“精神”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这种“精神”的“自由”是不安分和不自然的,这种“自由”是属于古罗马国家道德的自由,个人的自由被剥夺和玷污,这一切都是为了尊崇罗马的宗旨。
国家劫掠的行为本身不需要道德约束,只要喜欢就可以去抢劫,于是本身没多少文化渊源的罗马,通过抢劫学习和改造了许多文化形式。起初,埃特鲁斯坎人举行角斗是为了向死去的英雄致敬,是宗教性质的亡灵抚慰,血成为了一种神圣的仪式,这在很多民族中都有这种血的祭祀。可是古罗马却把这种神圣的祭祀拿来娱乐和欣赏,观念改变了,罗马人放大了人类对于残酷、血腥和杀戮的好奇心,这一切在古罗马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自然。
罗马所谓德行是指勇敢,常常表现出暴力的极端性,个人的勇敢退居到次要的位置。“古罗马人的国家意识在自由和秩序的基础上,它成了一个不断成长壮大的世界帝国的基础。由于这一原因,古罗马人不需要拥有比古希腊更强烈的商业精神,但需要有比古希腊人更强有力得多的纪律;不怎么需要创造发明,但需要坚忍不拔;不需要太多的理想,但需要更强有力得多的团结一致”[9]。纪律和服从成为帝国的基础,个人的情感是放置在次要的位置,体现民族精神的存在成为合理的选择。
在罗马,自由是一种“外向性”的追求,但是也可能被“内在性”包围,从而退让使自由隐藏在“内在性”的形式之中。“个人抽象的自由,最先出现在‘内在性’的形式之内。这种‘内在性’——这种向本身之内的退回。”[8]对于荣誉、金钱、刺激的追求,使得自由民也加入到角斗士之列,这可以看成是罗马人对于自由意识的高级解释和享受。爱德华·吉本曾经这样评价道:“毫无疑问,罗马人的鲜血是不应该在这样的战斗中流洒的;然而,在指责他们鲁莽的同时,我们又不得不赞美他们的勇敢;他们与那成千上万的被强行拖上杀人场的俘虏和罪犯相比,无疑将引起更广泛的同情。”这样看罗马人精神抽象的自由似乎已经发挥到了的极至,鲁莽的勇敢可以成为替代精神自由的品质。
角斗竞技既然是学习来的结果,它在罗马民族中必定存在着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起初,角斗竞技只是祭祀仪式,后来随着罗马领土的扩张和奴隶数量的增加,人们开始喜欢上这种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的角斗竞技。角斗竞技被罗马人视为高尚的娱乐和慷慨的自由,是一种极度抽象的自由。“在罗马,我们发现这种自由的普遍性。这种抽象的自由,在一方面成立了抽象的国家、政治和权力,来凌驾在具体的个体上面。”[8]这种自由是不寻常的,但是却能让人很快理解其中的深意。角斗已然成为罗马的选择,这种选择是无奈、是掩饰、是刻意还是明智已经成为了历史的永恒。
黑格尔说到:“一个国家刚刚自己形成,又以武力为基础,必然要靠武力来维持巩固。这不是一种道德的、自由的联系,而是一种强迫服从的状态。”[8]266武力成为国家基础,道德和自由只能依附,这是由罗马国家意志决定的。这种道德生活首先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痛苦越是干脆和彻底,罗马的国家宗旨才能展示的更为全面,“精神”缺乏自然性,“自由”首先是“不自由”,这些含混的、矛盾的、争斗的、怨恨的和仇视的精神元素凌驾于自然基础之上,这种抽象的解释成为罗马唯一可取的证明。
在古罗马,这时的角斗竞技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逾越的话题,皇帝为了讨好民众举办角斗比赛,皇帝自己也参与角斗竞技,罗马精神自由的抽象性就体现在角斗竞技之中。“罗马人是被束缚在那种有限性的抽象‘理智’之中。”[8]冠以抽象的“自由”和“理智”是罗马人的精神,这种抽象是被束缚在国家机器之内,个人的情感和道德必须依附其中,于是形成了强大的战争机器,不断吞噬着周围民族的自由。
“罗马人已经做了‘理智’的牺牲者,在‘理智’中生存;但是他们同时为其他的人取得了‘精神自由’——就是内在的‘自由’,这种自由因而从‘有限的东西’和‘外在的东西’解放了出来。”[8]披裹着罗马精神外衣的角斗竞技,是一种天然的道德维系,公民与国家、皇帝与权力、帝国与精神、奴隶与自由之间存在着精神寄托,这些寄托可以在角斗竞技中得到答案。在罗马人的思想中,出现了少有的生命有限性的自我意识,抽象的“理智”和“自由”观念是束缚在严密的原则之中,罗马精神保持着非感情、非精神的元素,在抽象的认同中“自由”是那样的独具特色。
我们无意改变罗马精神的这种“内在性”,但是对于存在依赖关系的角斗竞技却多了几分好奇。“无节制的仇恨和残酷必然产生爱的福音。这是一种代偿,因此在个人的生活中,残酷与仇恨的冲动常常通过代偿发展成为最纯洁的对人类的爱。如此看来,罗马人的施虐狂作为一个整体,是通向人类新的真正崇高境界的必经之路。”[10]罗马精神将残酷、仇恨和冲动当成是通向爱的途径,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并且这种尝试足以影响人类社会的文明进程。谈及罗马无法避开角斗竞技,任何有意识的躲避都会不自觉的回到这个话题,角斗竞技就是罗马精神的组成部分,并且是通向精神自由的抽象途径。
当黑格尔谈起角斗竞技时,再一次用到了“游艺”这个词汇,这是他对于体育运动的统一称谓。对于体育的理解,他认为角斗竞技和体育运动是具有统一性质的,都是人类的游戏,并且是“不正经”中高等“正经”,是将“自然”当成改造物的精神形式。这真实的反映出人的真实本能,“游戏本身就是目的,是动物的一种本能表现,是生命力过于丰富的表现,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想象的世界。”[11]游戏是一种天性,它会自然而然的散发,并且游戏会深藏在民族精神之中,让灵魂时刻不自觉的表露。“罗马人的‘精神’不喜欢用自己的灵魂徘徊在这种深刻的幻想游戏之中。”[8]这种游戏的视觉享受,是罗马人特有的,奴隶、角斗士和囚犯成为了演员,游戏的剧场化情绪得到了充分的展露,生命悲剧的上演成为罗马精神的警醒。
当民族精神对于体育运动产生了理解了的偏差,就会出现罗马与希腊的精神不同,角斗竞技就是这种不同的代表。“罗马人在公共游艺方面,也和希腊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正当地说来,罗马人在这些游艺方面不过是旁观者罢了。”[8]都是对于游戏天性的表达,古希腊人喜欢自己参与体育运动,并且希望达到人神合一的境界;而古罗马却爱上了观赏,认为体育运动是奴隶、野蛮人和贱民的事情,高尚的人将其当作生命的演出。“罗马人既然只处于旁观者的地位,所以这类消遣对于他们总是格格不入,他们没有精神参加进去。”[8]对于角斗竞技,他们只想到了观赏和呐喊,就如同现在的拳击和斗牛运动一般,很难叫人自身去参与,而观赏又都存在着兴趣。
塞内卡在《论道集·致卢齐利乌斯》(书信124封)的第95封信中写道:“在人类心目中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是现在杀人视同儿戏,以杀人取乐。教人如何去伤害别人或接受别人的伤害,从前这是一种罪恶,而现在却将一丝不挂赤手空拳的男子汉带到表演场上,让他充分表演死亡。”这种观赏死亡表演的取乐方式,是很难被纯洁的心灵所接受的,可是对于当时的罗马民族来说,它的存在是延续民族精神最好的,亦或是唯一的方式,这种观赏让罗马人铭记着血腥的杀戮和痛苦的呻吟,而为了保持自身的享受,旁观死亡的演出成为一种必要的乐趣。这种游艺中可能渗透出的是民族无奈的选择,但是角斗竞技形式的存在和精神的延续,就是罗马精神的存在和延续。虽然只是罗马精神片刻安逸的旁观,但对于民族自由来说却是永恒的象征。
当二次布匿战争之后,地中海实际已经成为了古罗马的内湖,此时它已经成为横跨亚、非、欧的庞大帝国。“迦太基的灭亡和希腊的征服,使罗马人得以从此大大扩张他们的主权。”[8]“于是,战争——掠夺——征服——统治——享乐成为这一时期罗马人竭力遵循的法则。”[12]战争成为了首要任务和目的,享乐成为了分享的成果,于是罗马人的生活就在战争与享受之间徘徊。“大军用来只为了政策的投机和个人的利益——目的在取得财富、光荣和抽象的主权。罗马对于其他各民族的关系,纯粹是武力的关系。”[8]在罗马“构成各分子的严酷性和恶意的孤立,只有一种更大的严酷性才能够压制得住,才能够约束在一起,成为武力所支持的统一。”[8]假象的战争,真实的调动起罗马精神对于残酷性的生存自由。
当角斗竞技成为了罗马精神的追求时,残忍和严酷就成为真切的事实,人们将残酷和享乐对等起来,在这种血腥中寻求刺激、快感和乐趣。“自从风尚趋于奢靡以后,一般人愈来愈爱看用禽兽和人为饵的残忍游艺。常常为了取乐起见,他们收罗了千百头的熊、狮、虎、象、鳄鱼和鸵鸟等等,加以屠杀。”[8]人和人、人和动物之间的搏杀成为了精神享受和感观刺激,任何企图破坏这种享受的意念都是徒劳。当角斗士“他们向高坐观斗的皇帝说道:‘一般注定要死亡的人恭贺陛下。’籍此企图激起他一点怜悯。可是徒然!这成群的斗士,全得为相互屠杀而死”。[8]当死亡成为了别人的享受时,命运就注定了悲惨的下场,这显示了精神的空虚,正是罗马精神抽象自由的所在。“这种残杀冷酷的否定性,正显出他们把一切精神的客观的目的都同时在内心里残杀掉了。”[8]这种内在的否定性是彻底的,是把握罗马精神“内在性”的必须过程,自由意识就蕴生在这种否定性之中。“罗马人并不因为人生的矛盾不如意,在心灵和精神的深处感受痛苦,结果在‘命运’中了事;相反地,罗马人却构成了一幅残酷的、肉体痛苦的现实;像江河似的血流,垂死者喉头格格的响声,奄奄一缕的喘息,这些就是他们爱看的景象。”[8]这种景象是命运的无声反抗,可是对于延续罗马精神的重要性就显得微不足道,罗马就是在这样的景象中延续着自己的文明。
“罗马人在伦常方面的基本关系是何等地颠倒悖谬和不合道德。他们在私人性格方面这种不道德的主动的严酷性,配合他们的政治的结合上被动的严酷性。”[8]古罗马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政治约束,个人的幸福和自由是建立在国家基础之中的,伦理和道德都必须适应罗马政治的严酷性,主动与被动的需求都成为罗马精神的选择。于是根据严酷性而产生的角斗竞技是罗马精神的自然选择,民族文明的碰撞所产生的这种消解形式,是必须主动添加“理性”的因素,角斗竞技成为了这种抽象的理解。
对于古希腊、罗马体育的研究和探索,是文明对体育的必要解救,当没有上升为人类心灵思考的体育,它的存在和延续是艰辛、崎岖和坎坷的,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人类对于体育的不公正的待遇,并希望寻求改变重新回到人类的思想中心。“体育需要生存和发展,因为当古希腊衰败的时候体育运动也在逐渐的边缘化,体育运动需要适应这样的生存环境,来保持对于生命的拯救,存留生命唯一可贵的野性,于是异化的体育运动和征伐的古罗马人共同嬗生出了角斗竞技,角斗竞技就这样延续着人类对于体育的生命。”体育为了适应民族精神必须完成这样的改变,顾拜旦男爵在《体育》中写道:“任何一个机构不可能持续千年而不走样,不变形。没有什么比研究古希腊、罗马体育运动的变迁更有裨益的……”。顾拜旦先生的透彻和远见,是我们必须敬仰和尊崇的智者,是他开启了现代社会对于体育的历史追溯,没有他的振臂和高歌,我们很难想象近百年来体育的发展。
在古希腊罗马,自由完全融合在体育的思想和行为中,在众多文化因素的汇集、交融和提炼后,体育早已不是简单的身体行为,而成为一个民族的文化标志。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复归,证明了体育思想凤凰涅槃的生机,体育在时间中实现了思想的延续。体育在历史中播种下自由的种子,体育文化从此生根,体育思想从此发芽,体育行为在人类文明中从远古走向未来,从地区走向世界,从习俗走向文化,走向永恒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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