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瑛
(四川大学 旅游学院,成都 610064;安顺学院 旅游学院,安顺 561000)
迅猛的城市化,许多城市拆毁了历史建筑,毁坏了大量的文物,具有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的民居、街道、公共空间和古建筑被拆毁,城市肌理、城市形态、城市生活趋于一致,城市之间的可识别要素越来越少,变得千城一面,城市失去了历史、文化和特色,市民“难以在新创造出来的场所中找到集体记忆与文化认同”。[1]人们逐渐认识到强化地域文化魅力、延续城市的历史文脉、关照社会情感、恢复和谐的邻里关系,凸显城市形象的重要性。于是保护历史名城和历史街区的运动随之兴起。“城市文化的差异化和特色化,不仅是城市被识别的基础,更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基础”。[2]而民族文化是一个城市最具特色的文化资源,也是一个城市与其他城市进行识别的重要文化要素。城市学家玛雅·阿热菲(Mahyar Arefi)认为:“当代都市场所营造的核心是规避全球化的统一性,呈现与整合地域文化的信息。”[3]本文以贵州省安顺市历史街区为例,从民族文化保护视角对该历史街区的文化肌理进行梳理与编织,期望重建该历史街区的文化肌理,挖掘历史街区所蕴含的文化意义,为修复安顺历史街区、活化文化遗产提供过去与现在的对接点,为城市设计与规划提供深层的文化本底,为旅游开发和展示提供文化素材,突显安顺历史文化特色,寻找安顺城市文化未来的发展路径。
文化肌理是指各种文化要素构成的体系及其质地。这里肌理用来指构成一种文化的各种特征与线索,包括有形和无形文化。重构街区文化遗产,应注重街区的无形文化肌理。对街区文化遗产的保护应转向其遗址以及遗址承载的精神文化。通过细致具体的文化肌理的刻画,展现街区文化遗产独一无二的地方价值。在梳理街区文化遗产时,要把各种本土的、根植于民间土壤的、活态的文化记忆进行梳理与文化肌理的重建,让遗产给现代人以启迪,追寻这些遗产对现在的意义。[4]对安顺城区文化肌理的梳理,是历史街区文化肌理重建的前提。
安顺建城的历史与朱元璋调北征南的军事活动一脉相承。明朝数十万征南大军在取得军事胜利后,为了确保西南边陲的安全,朱元璋命令他们就地屯军驻守。从此,这些军士和他们的家人便在这块偏远的土地上守卫疆土,繁衍生存。六百年以后,这些军人的后裔在这块土地上创造了中国独特的地域文化——屯堡文化。安顺城市建筑带有屯堡军事建筑的特色,房屋的建筑材料取自本地的灰白色石料,白石为墙,石片为瓦,建成的房屋带有军事防御功能。清朝许缵曾在《滇行纪程》中这样描写安顺:“环市宫室皆壮丽宏敞,人家以白石为墙,石片为瓦。”戴明贤在《一个人的安顺》这本书中开篇的第一句话为:“安顺是一座莹白的石头城。”这些描述显示了安顺城的外在风貌是一座石头建成的具有军事屯堡风格的城市。
安顺城市的宗教文化十分发达。据万历《贵州通志》记载,明代安顺城区建有坛庙三十二座,即使是现在,安顺城区还保存有很多寺庙、庵堂、道观及清真寺和天主教堂等宗教建筑,且各自拥有众多信徒,宗教活动频繁。
安顺城区周围生活有众多的苗、布依、仡佬等世居民族以及移居民族如回族,他们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为安顺城市历史文化带上了浓郁的地方民族色彩。
安顺城在抗战时期曾经是抗战的大后方,1940年代,大批不甘作亡国奴的日占区同胞陆续流亡到安顺,给安顺城带来了一次外来先进文化以及抗战文化的繁荣。安顺城是我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全国“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王若飞同志的故乡。
以上几种文化都在安顺城区留下了丰富的有形和无形文化遗产,尤其可贵的是,这些文化遗产还以活态的方式根植于安顺市民的日常生活中,具有极强的生命力。这些文化体系和质地构成了安顺城区的文化肌理,是安顺在城市文化建设中凸显地域民族特色的重要文化资源与资本。
安顺历史街区的老建筑与历史遗存丰富,这片街区保存了安顺城市历史风貌和文化特色,并保存了中国城市传统的街道坊巷特色。其中保存得比较好的坊巷有儒林街、友爱路、大箭道、铜匠街、蔡衙街、炮台街。这些坊巷两旁的房屋建筑属于私人地产,没有遭受大规模的拆建,故而保留了安顺城市历史上的建筑风格和坊巷风格,街道两旁的房屋是留存下来的各个历史时期的民居,体现了安顺城市明清以来具有代表性的、相对价值较高的传统民居风格,其中有明朝军事屯堡建筑,也有清朝和民国时期的民居建筑,这些街道与坊巷的民居清晰地体现了安顺城市发展的历史脉络。这些街巷中的世居居民,延续了原有的城市生活文化,保留了传统的邻里关系,具有比较浓厚的地方人情味,具有许多城市已经失去了的传统城市生活的美好氛围,这是该街区最为珍贵的无形文化肌理,像一束束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历史街区,赋予其无穷魅力。正是这无形文化肌理使得这片街区成为城市活态的文化遗产。保护这片历史街区,就保住了安顺城市的地方文化和历史记忆,也就保住了这个城市发展的历史连续性,为市民提供城市历史发展的文化依据,从而找到精神归依,获得家园意识。
安顺历史街区内拥有三家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安顺文庙和武庙(古建筑)和王若飞故居(近现代史迹);三家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县学宫及龙王庙(古建筑)和近现代史迹谷氏旧居(谷氏三兄弟是原国民党中央委员,故安顺有“一门三中委”的说法),宗教建筑有清泰庵、清真寺和天主堂,这三个宗教建筑代表了安顺历史上多元汇融的宗教信仰。清泰庵代表了安顺历史上佛教文化的繁荣,清真寺体现了安顺历史上移民中的穆斯林文化,目前安顺市的平坝县就生活有大量的回民,位于安顺市一中门外的天主堂体现了西方宗教在安顺的传播和生存。保存完好的民居院落有戴家老宅(安顺现代文化名人戴明贤家的老宅)、帅家大院、谷家大院、吴家大院等。
在保护城市文物和历史性场所与空间的基础上,保护其内在所包含的文化信息,并对其进行再利用和创新。路易斯·芒福德认为“最伟大的规划设计师或建筑师应该是那些能够将死物化为活生生的灵物、化腐朽为神奇的人物”。[5]对于安顺历史街区的建筑,按照其城市发展的历史脉络:明朝的军事屯堡建筑,清朝时的民居建筑,民国时的民居建筑三个发展阶段进行原样原修,对于已经破坏原有风貌的建筑进行整体风格的复原,通过这些物质文化肌理的重建唤醒该城市久远的记忆。
城市的公共空间直接关乎市民的生活质量和城市的文化品质。户外的公共空间比其他建筑形态更加贴近市民的日常生活。因此丹麦城市设计家杨·盖尔认为在城市设计与建设中应该“善待市民、公共空间及其珍贵的户外活动”。[6]
历史上位于老城中央的钟鼓楼曾是安顺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过去的堪舆家认为安顺环山耸立,而中权独陷,土星缺然,故设钟鼓楼于大十字,使五星得配。钟鼓楼的东西南北四个门洞是安顺城与外界相通的象征。1951年安顺城扩建时,钟鼓楼被拆。如果不能原样修复,也应该在原址附近立一个纪念碑或者修建文化浮雕墙,对钟鼓楼给予详细的介绍或以浮雕再现,或在电子大屏幕上模拟出钟鼓楼的模样,并滚动播出钟鼓楼留存下来的老照片,通过这样的方式唤醒市民的集体记忆,重塑安顺高品质的公共空间。
以上安顺城市公共空间蕴含了安顺城市的历史故事和集体记忆。文庙见证了安顺文化发达、人才辈出的历史;大箭道见证了安顺历史上商业文化的繁荣;炮台街则见证了安顺历史上军事地理位置的重要性;铜匠街则见证了安顺历史上手工业的发达;儒林街则无声地向人们倾诉:他背靠安顺府文庙和县学宫,前依武庙,街道的北向尽头则是安顺历史上的习安书院(今安顺市一中);贯城河形成了《贵州通志》记载的安顺城市八景之一“带水潆澜”;安顺城环城皆山,形成了安顺城市八景之一“环峰拱翠”,与贯城河一起构成了安顺城山城带水,碧波荡漾的自然山水风光。
王若飞广场则代表了安顺近现代红色文化、王若飞广场修建在王若飞故居旁边,是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而建立的广场,现在是安顺市各种文艺休闲活动的中心。特别是每年春节期间,安顺市组织各县市各部门在该广场进行为期两周的文艺汇演,极大地丰富了市民的文化生活,也给市民提供了相互交往、社交网络的建立与扩建、情感交流的机会,同时,该广场也是安顺市民表达政治主见的场所。
主题活动对于城市人文精神的复兴具有积极意义。常常通过民俗活动、民族节日、传统节日、民族旅游节庆、文艺演出、会展、文化论坛等形式开展主题活动。安顺的主题活动是其民族文化保护的重要手段,通过对安顺丰富的民族文化的展现与利用,无形的文化肌理得以显现、传承与创新。这些无形文化肌理是安顺本土文化充满活力的不竭源泉,更是城市文化肌理梳理与重建的重要依据,是复兴城市文化精神的本底,历史街区的文化遗产重在其人与人的生活,因为遗产的永恒性在人而不在物。
城市空间肌理的多样性会对人们产生强烈的吸引力。安顺历史街区的空间肌理保持得较为完整,而且具有多样性,历史街区的府文庙、大箭道、铜匠街、蔡衙街、炮台街构成了街区的核心点,由贯城河S型河道穿插串联,组成有机的整体布局,沿中华东路友爱路段、大箭道、铜匠街、蔡衙街、炮台街两侧的传统民居和街巷,具有明清风格,可以原样修复该地段的民居建筑,供市民及游客观赏;以大箭道为核心构成了明清传统商业风貌街;沿中华东路东门桥至武庙段是安顺历史上具有民国时期风貌特色的商业街,该片段在城市扩建的过程中,修建了一些现代建筑破坏了街道的整体风貌,所以应该修复街道的整体建筑风格,恢复其民国时期的风貌特色。以恢复安顺历史街区空间肌理的多样性,展现安顺城市的历史文脉。
一是保护传统街巷的空间格局,突显城市文脉。突出历史街区建城时形成的军事屯堡建筑特色、明清时期的民居建筑特色、民国时期的民居建筑特色,形成安顺城市清晰而连续的城市发展脉络,突显安顺城市空间肌理的多样性。清理影响街道空间肌理的障碍物,强化历史街巷与贯城河的空间格局与视线通廊。二是整治历史街巷环境卫生。三是疏浚和清理贯城河,恢复历史风貌。目前迫切需要对河道进行彻底清理和完成“引千入虹”工程(指将安顺市西秀区轿子山镇内的千峰河、木档河及沿途棕树、洋坪水库的可利用水,通过10公里长的引水明渠和暗渠引流到安顺虹山水库。)为贯城河引来活水,恢复历史上美丽灵动的贯城河景观。
设计一条文化小径,把历史街区重要的文化景观串联起来,方便市民及游客观赏休闲。文化小径和体验情节的设计,以人为本,关注人的体验。出于对人的体验的关注和方便市民和游客的进入和退出,这条文化小径可以设计成两个入口:一条的起点从武庙开始,到灵泉寺——四官桥——王若飞故居——王若飞广场——大箭道——三元桥——三谷旧居——文庙广场——文庙——清泰庵,终点是虹山湖,市民和游客可以接着环虹山湖游玩休闲。另一条文化小径的起点是虹山湖,到清泰庵——文庙——文庙广场——三谷旧居——崇文桥——儒林街——王若飞广场——王若飞故居——四官桥——灵泉寺——武庙。
针对安顺历史街区的道路体系和街巷布局以及文化小径作出醒目的路牌标识和导览系统,路牌标识应采用当地民族地域文化符号来设计,强化地域民族文化特色。对历史街区内的文物、老建筑、传统民居院落进行铭牌制作,街道、广场、贯城河等公共空间中设置主题标志小品、雕塑、街道家具等,文化小径的地面上标上小径走向的指示,街区内的文化墙上展示安顺地域景观及民族风情画,广场上的电子大屏幕可以模拟播放安顺历史上的故事,以及适当的旅游咨询点的设置,吸引市民及游客观望与游览。
从民族文化保护视角对安顺城市文化肌理进行梳理,按照其文化肌理进行该城市空间肌理的修复,整治历史街区环境,设置文化小径与体验情节,完善历史街区环境标识系统,形成安顺城市自身的民族和地域文化特色,打造鲜明的城市风格,构建鲜明的城市形象,增加城市发展内在的动力和竞争力,促使安顺城市的建设由功能型城市向文化城市转型。
[1]陆邵明.场所叙事:城市文化内涵与特色建构的新模式[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2).
[2]张鸿雁.论特色文化城市理论体系建构研究与实践创新——中国本土化特色文化核心价值的理论体系与范式建构[J].南京社会科学,2012,(8):4.
[3]Mahyar Arefi.Non-Place and Placelessness as Narrative of Loss:Rethinking of Urban Design,1999,4(2).
[4]吴宗杰.重建坊巷文化肌理:衢州水亭门街区文化遗产研究[J].文化艺术研究,2012,(2):20.
[5]路易斯·芒福德.城市:起源、演进和前景[M].倪文彦,宋峻岭,译.北京:中国建筑出版社,1989:5.
[6]Jan Gehl.Cities for people[M].Washington:Island Press,20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