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黔东南州大利侗寨水环境景观特征与保护策略

王早立 张建林

（西南大学 园艺园林学院，重庆·北碚 400715）

近年来，由于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城乡一体化理念的相继提出，许多建设者对于政策的错误粗暴理解，对乡村的建设发展照搬城镇发展模式，导致许多承载着历史厚重感的传统少数民族聚落在发展与更新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与破坏。由此而来的历史缺失、自然环境破坏等，也一直成为众多专家学者的研究之题。众多研究者中，吴良镛先生就曾说过：“人类文明发展的程度越高，自然因素所起作用愈小，社会因素所起作用愈大。反之，人类文明发展的程度愈低，自然因素所起的作用便愈大，社会因素所起的作用则愈小。”

一、大利侗寨概况

大利侗寨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境内，距县城大约23公里，全村共238户，1139人，全部是侗族，被誉为“深山明珠”。作为“九侗”之一的大利侗寨入选了《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的35个“重设目录”。侗寨与外界仅有一条乡路相接，交通较为不便，导致了较为封闭而内向的发展现象，其滞后的村寨形态和孤岛型文化都真实反映着大利侗寨发展历程的历史信息。

大利侗寨是一个典型居河流两岸型侗寨。利洞溪横穿寨而过，并在大利寨西1.5公里处形成三叠飞瀑。瀑高40余米，每叠10余米，最下一叠豁然开朗，宽约8米。利洞溪由于其优良的水质条件成为侗寨的主要水源之一。侗寨中水源分布广泛，除利洞溪作为主要水源穿寨而过外并有6口水井分布于村寨四周。整个村寨由6口水井形成的6个水渠网络与穿寨而过的河流所形成的水渠网络相互渗透。笔者通过此次田野发现大利居民至今仍延续着先辈们对于“水”利用的高超智慧。

二、大利侗寨水系特征

水是构成侗寨景观特征的重要元素，大利侗寨中水景观元素大致可分为四类：穿寨而过的利洞溪；点状分布的山泉古井；纵横交错的引水渠道；具有防火功能水池或堰塘。

大利侗寨的村民们以使用功能为基础形成了一系列低碳节能的水循环系统。然而这种古老模式也是相当脆弱的。如何在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冲击下对古老侗寨中水景观进行保护与发展更显得尤为重要。

笔者将从生活用水、自然地表水与生活污水三个方面对大利侗寨水渠网络及其特征进行分析。

（一）生活用水

水井作为该辐射区的生活用水源头，按照功能分区分为“饮用水区→食材清洗区（→洗衣区）”流线，三个层次供水。水以跌落式分为三个功能区域，第一级为水井出水口区域，提供周边居民的生活饮用水；第二级为食材清洗区域，产生轻微污水；第三级为污渍清洗区域，周边居民可在此区内洗衣、洗拖把等。

生活饮用水的提取、蔬菜瓜果的洗涤、衣物及洁具的清洗等功能区块合理区分，避免用水的交叉污染及水质受到污染。分布在全寨的6口水井及其衍生出的水渠利用地势高差关系使得泉水贯穿全寨。环绕于各建筑周围的水渠及泉水不仅为居民生活用水提供了便利，同时也形成了侗寨独有的水环境。

（二）自然地表水

由于侗寨所处地理位置地下水资源丰富，使得在村寨中常见到自然地表水汇集而成的堰塘或小溪流。这些堰塘与小溪流便成为周围片区给水系统的水源，而后通过山体坡度顺流而下后通过开挖沟渠、堰塘等形成支水渠，加之相邻区域的水渠系统便形成横向联系。既完善了给水系统，又增添了湿地景观。

（三）生活污水

生活污水的排放方面，大部分地区由于水渠网络循环性良好，使得大部分居民日常生活污水能够流畅顺利地排放而避免了污水横流、水渠淤堵等破坏水景观质量的现象。大部分的生活污水也利用地形高差层层过滤后再排向河道，有些地方留出一段距离种植植物，污水通过自然植物与卵石过滤再排向河道。这便使得大部分的水渠中水质较为清澈，最终排入河流的水质也十分良好。

通过调研，笔者认为大利侗寨水环境景观的良好除了其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外，这些合理的“人治”形成了最为重要的“人和”条件。自然的优质水源成为居民的生活用水，通过对使用功能、污染程度高低的合理分划，将水循环系统层层分级，利用过滤、水流自净等方式完善水渠系统，既保证了村寨居民的使用，又避免出现了水系统“上层洁净、下层污染”的现象。水的层层利用使得大利侗寨在水环境景观的治理、保护与利用方面都成为值得借鉴与学习的优秀案例。

三、大利侗寨水环境分析

侗族先民们在村寨选址上就考虑到了耕作与居住的最佳组合形式，对于原始侗寨的生产消费来说“水”便至关重要。充沛、稳定并且优质的水资源能够为侗寨居民的生活、农耕等提供保障。与此同时，灵动的水与侗寨及其周围山体所构成的水环境也丰富了侗寨居民的精神层面。

水环境，可以说是以水为主体的一个体系，在自古邻水而建的侗寨中主要由河流、溪流、水池、堰塘、水井、水渠这些元素所构成。在这些元素中前五者是被地理环境所决定，而水渠则是人工利用自然的成果。这些元素合理的控制，恰当的保护与利用就能为古老的侗寨带来灌溉、卫生、清洁等各方面的利益，同时，在村寨文化景观方面更是勾勒了一幅灵动美丽的村寨图景。

河流，作为侗寨水环境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元素其影响和丰富人类精神领域的最突出表现就是景观效应，河流除作为农耕灌溉与居民生活的水源外，还是分布广泛而又作用突出的景观资源。大利侗寨是山、水、村寨和人和谐共存下的产物。河流提高了村寨景观的多样性，为村寨的舒适性、稳定性、可持续性提供了一定的基础。

河流为整个村寨的农田灌溉提供可能性，河流，既是村寨最重要的给水源，也是村寨的主要排污渠道。侗寨中居民生活产生的污水基本也是排向河流。

但是，我们知道河流的自净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大利侗寨正是对于村寨中污水的排放与垃圾的丢弃采取了严格的控制与管理，才避免了对河流的水质严重的破坏。

河流两岸的河堤是河流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侗寨河堤多由垒石砌筑而成，其间生长一些亲水性植物。比之城市中的钢筋混凝土护堤更加生动有趣，并且植物的不断生长也为河岸构成了一幅动态的景观图。

侗寨由于其建筑全为木构，防火便成为最重要功能。侗寨中水池主要是用来防火，因为水面较大、蓄水较深，一般都建在建筑密集之处。周围建筑与天空共同倒映在水池中，形成一幅自然的“油画”。同时，在建筑密集区域，因为有了水池，在村寨空间中留出了一片空地，使得紧密的布局中插入一个舒缓空间，使得总体建筑布局疏密有致，形成独特的侗族村寨文化景观。

在侗寨中，堰塘是相较于其他村寨的独特构成元素。堰塘相较于水池来说浅得多，堰塘中的水深一般只有10~20公分，里面喂养许多鱼并生长了很多水生植物。在景观方面，堰塘随性的分散于侗寨之中。每一个堰塘都设置于建筑群中，形状非常自由。堰塘周边民居、鼓楼等与天空的倒影一起形成了村寨自然水景观。和水池一样它也起到总体布局中舒缓空间的作用，同时也防火。

贵州的侗寨中最不缺的就是水井了，丰富的地下水资源总能为侗寨提供几口水井。因为水质良好，水井周围的植物生长茂密。村寨中的古井大多修建在明清时期，修建方式很考究。整体显得古朴、厚重，具有深刻的艺术、人文价值。

水渠是侗寨中引水的一个重要方式，通常使用的是水泥渠道，但这种水渠有较大弊端。水渠周围因为由水泥砌筑，不能固住并留住泥沙，水也不能向地下渗透造成一些植物无法生长，导致这种水渠的景观效果也生硬。相较而言，传统的片石沟渠因其沟渠底部由卵石铺砌而成，沟渠周边的缝隙被泥沙和生长的植物填塞。

四、调研反思

（一）大利侗寨水环境系统保护要点

通过调研得知，大利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优美环境，这与他们的管理是分不开的，他们对垃圾的集中分类处理，定期的全村环境卫生大扫除，对水体的利用和保护意识，等等这一切都是长期积累的习惯，也就是“人治”。传统村寨的发展要学会汲取前人的经验，不能盲目地照搬城市的发展模式。

大利侗寨水环境系统中最值得保护与借鉴的是：

（1）对于分布在村寨中的各处水源依据使用功能进行分区，依据自然山体高差进行引流，再通过横向连接水渠、堰塘等将村寨水环境系统连接成为一个有机整体，并在日常管理中注重清理与疏导。

（2）水源污水最终并不是直接排入河流，而是使其通过沿河的稻田后再排向河流。居民生活产生的污水能够作为滋养稻田的天然肥料，同时由于稻田的过滤作用也使得水质得到了净化。最终排向河流的污水因之前的层层过滤后再通过河流的自净功能，这样既是对侗寨自身总体水环境景观的保护，也是对河流下游区域总体生态环境的保护。

（二）大利侗寨水环境系统存在的问题

自然村寨是一种聚落形态，而其得以不断延续千百年的本质是其住居的使用。通过前期研究和这次调研笔者发现大利侗寨在其发展过程中，特别是水资源的利用方面存在着以下问题：

1.水资源观念落后

调研过程中获知，许多的村民认为水在贵州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源。这种观念使得水以及其能够带来的水环境景观对于生态、少数民族村寨历史、新农村建设等方面的重要性被忽视。与此同时，大多数村民对于如何利用优质的水资源为自己打造优良的生活环境方面毫不知情。

2.大拆大建将水流的通道阻断

近年来，随着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深入，许多人对其产生了误解而对村寨进行了大拆大建，破坏了许多村寨原有的水循环系统的完整性。同时由于生活垃圾治理等方面的一旦稍有欠缺便会造成村寨中许多水流通道淤塞、堵塞，导致村寨整体水系统的破坏，影响水环境的景观性。

3.乡村旅游的兴起对传统村寨的潜在破坏

近年来，越来越兴起的乡村旅游将大量的旅游者带到了大利侗寨之中，村民们在用他们的热情招待远方来客的同时，使得村寨景观环境和村民都最大限度并且被动接受着外来世界与异来文化的考验和洗礼。从现状看，大利侗寨自身是一个较为和谐的生态系统，然而，随着大量现代信息的快速波及，一方面，村民想要改变原始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外来人员不断介入到村寨之中，村寨从两个方向受到挤压。大量年轻劳动力的出走，人员组成的巨大变化，古朴生活方式的悄然改变都有可能会导致大利侗寨复合生态系统的失衡，更别提其中更为脆弱的水环境系统了。

（三）侗族村寨水环境系统的保护策略

遵循以上的原则，笔者认为侗族村寨水环境景观的保护应做到以下几点：

（1）加强宣传教育。对于水资源系统的保护最终是要通过全社会的力量来实现，并要有大多数的村民自觉自愿地加入进来。在水环境系统的保护中，“人治”始终是最核心的因素。

（2）正确进行“新农村建设”。村寨的发展是要建立在合理并且可持续的规划指导下，逐步地根据自身特点而得出的一条发展之路。任何粗暴地大拆大建都是对“新农村建设”的错误理解与执行。

（3）合理控制旅游接待容量。要在保护、保留、维护和强化村寨整体山水格局及生态基质的连续性的基础之上，再引入乡村旅游。在做好保留自身传统文化之时面对外来文化。

（4）缓解村寨年轻劳动力流失现象。合理利用政府相关扶持政策把村寨建设成为有生态理念和生态功能的人居生态环境，在保有自身传统文化特色的基础之上发展，留住年轻劳动力，使得历史文脉能够延续与传承。

五、总结

传统聚落所处的环境、社会的制度以及村民的活动方式是其物质空间和文化空间形成和发展的决定性因素。聚落是文化景观各组成要素中最显而易见的。而在侗族村寨中“水”对于其景观的构建至关重要。此次调研的大利侗寨中完善的“水渠网络”的使用及维护观念使得其成为生态水环境景观的优秀典范。善于利用河道等自然资源及其自我净化能力将自然优质的水源引入村寨中使用，使得村寨整体水环境景观价值得到大幅提高。

相比之下，某些侗族村寨由于外部文化的入侵与现代建设的冲击而产生了一系列水环境景观受到破坏的问题。传统村寨的文化景观渐渐丧失或破坏的问题，追根溯源，在于居民的意识欠缺。对水环境污染的发生、危害认识不够。同时，政府的经济投入的欠缺，相关法规的宣传不到位，新技术的应用不到位等成为其景观破坏的又一重要因素。传统侗族村落是侗族民俗文化的容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承载地。冯骥才先生曾说过：“保护古村落是文化遗产抢救的重中之重。”因此笔者认为对于侗族村寨水环境景观的保护就是对于其文化景观的保护，在一定的意义上也就保护了他们生活的方式和属于他们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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