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军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城镇化的进程是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城市功能完善、公共服务均等化以及社会关系重构的过程,这一社会巨大变革在加快生产要素流动、提高经济增长的同时,也势必将对我国农业文明向城市文明的嬗变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城镇化过程中将会面临一系列的经济与社会问题,民族地区城镇化潜在的社会关系调适的问题尤其值得重视,民族群众与汉族群众文化的异质问题在城镇化集聚的条件下将会更加突出,影响城镇化的稳定性以及民族间的团结。在过往的研究中,健全社会管理机制、加强法律制度保障以及加大民族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等“硬”制度是解决民族关系问题的主要途径,而在民族地区城镇化进程中,民族文化、劳动力发生了空间上的迁移,社会关系与社会架构将会重建,这就要求我们应该从社会关系等社会资本的“软”制度着手,对民族地区城镇化进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针对性地解决。
社会资本最早是一个经济学术语,取企业资本、民众资本之意,作为政府投资与金融机构融资的重要补充。随着社会资本概念内涵的不断引申,社会资本在社会学与政治学领域应用日益广泛,哈佛大学教授罗伯特·普特南的界定“社会资本意指通过协调行动来提高社会运行效率的信任、规范及网络”,作为社会运行的粘合剂,能够提高社会的运行效率以及促进社会和谐,而且社会资本在社区中所扮演的角色,往往能够迅捷而充分利用信息溢出,缓解委托代理的道德风险与逆向选择等问题。更进一步,社会资本下的信任机制的完善能够大大降低信息搜寻成本,为社会和谐与民族稳定做贡献。[1](P56-59)所以,社会资本在城镇化背景之下民族关系调适中扮演重要角色。
1.民族地区城镇化涉及民族习俗文化的调适
民族习俗文化的差异性是影响民族关系的根源,文化异质性所引发的民族冲突屡见不鲜,而民族关系的和谐又关系我国社会稳定的大局。我国政府高度重视和谐的民族关系以及民族风俗文化的多样性,从制度设计上对少数民族的权利进行保障,少数民族区域自治权在《民族区域自治法》以及《宪法》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此外,政府通过加强引导、鼓励以及资助的方式,帮助少数民族的民族文化遗产申遗,为其文化的传承创造更好的条件。事实上,法律制度、政府资助保障以及社会管理机构的政策倾斜这种自上而下的制度并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民族关系及少数民族地区习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着力点应该在于民族地区内部。[2](P85-88)而且,对于狭隘民族意识及民族隔阂等问题难以用“硬”制度进行解决,需要引入社会资本予以缓和。社会资本的核心概念是信任、互利互惠以及共同规范等自发联系与形成的社会网络,通过开展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培育而实现民族关系的和谐与稳定是当务之急,社会资本在城市的载体下能够充分发挥其调适民族文化与民族关系的功能。
2.民族地区城镇化涉及民族就业方式的转变
民族地区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是城镇化的根本特征,从劳动力转移的动力机制以及途径来看,主要存在政府组织、市场作用以及社会关系三大影响因素。政府组织因素往往具有低覆盖范围、针对性过强的特点,但事实上社会网络途径才是劳动力转移的主要动力与途径。家户与理性人都具有收入最大化的考量,农业生产边际收入的降低诱使民族地区人口迁往具有较高劳动生产报酬的城市。北京市“新疆村”的事实也进一步证实了民族地区劳动力转移的社会关系引导与集聚特征,因为文化的异质性,这点对于少数民族尤其明显,少数民族群众比汉族群众对社会关系具有更强的依赖性。[3](P21-25)对于少数民族劳动力流动的社会资本效应研究,能够进一步帮助我们全面、深刻地对少数民族城镇化进程情况进行把握。
3.民族地区城镇化涉及民族社会资本的再生与完善
社会资本散落在广袤的民族农村地区,以家户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网络在农村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可以说,农村地区依然是社会资本最丰富以及最复杂的地区。但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乡村社会资本与城市社会资本的二元互动形成了更为复杂的网络关系,城市在承载了农村社会资本网络的延伸、辐射以及侵入之后,逐渐形成了新型的社会资本承载的土壤。一方面,截止到2010年底,我国少数民族人口突破一亿人,达到1.08亿人,占全国人口总数的8.98%,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少数民族群众在城镇化的大潮下涌入城市,形成新的城市少数民族聚集区,为社会资本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微观基础。[4][5](P77-81)(P53-60)另一方面,少数民族城市聚集区呈现出民族单一、文化同质以及缺乏民族之间互动性的特征,据了解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南疆地区大部分集聚区的维吾尔族超过总人口的九成,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显示,在包括宁夏、新疆、内蒙古、西藏以及广西在内的五个民族自治区,分别具有44个、52个、50个、40个以及52个民族成分,城镇民族成分的多元化构成了民族社会资本的复杂特征,必然涉及民族社会资本在城镇化过程中的再生与完善。
在少数民族群众进入、适应以及融入城镇化的过程中,社会资本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首先,社会资本是促使少数民族地区群众向城市迁移的重要驱动力,民族文化的归属感大大降低了迁移的心理成本与社会成本。截止到2010年,少数民族地区城镇化水平已经达到了34.7%,较2000年增加了11个百分点。[6](P42-50)其中,回族、京族以及鄂温克族等少数民族城镇化水平已经突破了四成。从目前情况看,社会资本在少数民族城镇化中地位凸显,已经进入城市的民族群众为具有社会联系的亲属或朋友提供住宿、基本生活以及心理上归属感等,是民族群众城镇化的重要纽带与保障。其次,社会资本作为“软”资本以及无形资本,立足于影响民族群众的心理健康以及意识状态,促使其更快融入城市。例如,蒙古族以及哈萨克等游牧民族传统文化根植于农牧时代的意识思维,往往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城镇化进程。藏族群众信仰藏传佛教,崇尚实物价值观以及传统的游牧生活方式,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往往出现文化冲突及不适应难题。所以,大力培养民族间社会信任、共同规范等社会资本很有必要,提高民族间的文化认同以及价值认同。最后,社会资本中的信任、社会网络以及互利互惠能够保障民族间的和谐共处。信任是前提,社会网络是媒介,互惠是利益导向,共同规范是根本价值观,四者有机统一、共同作用,促进城镇化进程中民族关系的和谐。
民族社会资本的网络构建存在结构问题,传统的亲缘、血缘以及地缘网络为民族群众向城市迁移提供动力与归属,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民族群众本身的民族性决定了民族社会关系网络具有深度信任的特征,虽然能够提供强有力的社会关系保障,但深度信任带来的民族封闭性、内聚性又容易导致小团体、封闭性的存在,不利于民族群众与其他民族之间的沟通,构成了阻碍城镇化的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因此,打破传统的民族社会资本的极端民族属性,构建以功能为导向的新型民族地区管理机制,鼓励多民族沟通交流团体的建设,对提高民族之间合作的意识,构建民族社会资本,提升城镇化水平意义重大。
信任是社会资本网络中的动态粘合剂,对于凝聚社会网络、促进多民族和谐意义突出。然而,社会资本网络构建存在的特殊民族信任的强化过分强调所谓的族群身份,对本族群群众的信任远胜于其他族群,这种事实不利于社会化大生产的有效分工,容易导致城市新的民族聚集体的形成,甚至会带来一定的社会隐患。打破这种极端的民族信任模式,培育更具有广泛社会意义的民族间信任机制是实现民族信任、社会进步的基础。
传统的社会信任网络边界过窄导致的结果是现代文明的冲击与传统的民族文化势不两立,一方面,民族地区内聚力与不信任半径正相关,民族内聚力建立在内部共同价值规范之上,与其他非族群人之间形成天然的鸿沟;另一方面,对其他民族的有益影响听之任之,拒不吸收。
共生发展机制是对民族自我认同与强制性法律规范的调和。共同规范既包括法律法规、政策等正式制度,也包括社会关系、互惠准则、信任等非正式制度。对于民族群众而言,共同规范下的民族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以及语言文字等具有浓烈的民族特征,在民族群众城镇化迁移的过程中,与其他多民族文化的深度融合导致了民族单一文化的多元趋势,也进一步产生了文化冲突的可能性。所以,在多民族之间强化共生发展机制很有必要,共生发展机制的培育可以从加强国家意识、城市文化认同以及社区价值观培育着手,培育多民族之间的共同的精神家园,实现多民族价值观体系的融合。
民族群众在城镇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面临多民族文化的融合问题,冲突在所难免,在维系传统民族文化的基础之上,应该积极破除极端民族自我认同所带来的封闭意识与狭隘民族意识,培育适应城镇化过程中所要求的新型社会关系网络的形成。应该充分正视我国社会资本,尤其是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存量不足的事实,政府应该充分发挥民族社会资本培育的主导地位,对民族群众城镇化过程中遇到的就业与社会保障问题充分重视。而且,政府应该为多民族交往与沟通创造条件,实现民族关系善治。多民族文化的交 流与碰撞是实现民族之间信任、互惠、社会网络以及共同规范的重要根基,只有通过不断地交流与沟通,才能够实现民族文化的传承,剔除民族文化之糟粕,实现民族文化间的良好互动,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扩大城镇化过程中多民族之间的信任范围,促使新型社会信任网络的形成,是促进社会资本再生产,推进民族关系和谐共处的核心要求。不同的民族内部具有异样的信任边界,信任的深度以及广度随着民族差异性的扩大也逐渐增大,经济有效性逐渐降低。新型城镇化社会信任网络要求打破民族狭隘主义,提高民族开放度,形成良好的民族互动与信任机制。作为民族主体的汉族,应该主动与其他民族群众主动交往,构建完善的、覆盖面较广的社会网络,增强民族之间的感情与信任,实现民族地区城镇化过程中的善治。
普遍的信任制度既可以通过强制性的法律制度规范保障,也可以通过自下而上的民族间的社会关系加强来实现,以互惠利益准则为导向建立普遍信任圈。互惠准则能够打破以民族身份认同为基础的信任机制,建立普遍的自我利益与团体利益结合的信任网络。在民族群众城镇化的迁移过程中,处于对于城市狭窄的生存环境、有限的竞争岗位以及稀缺的公共服务的竞争,民族之间关系存在一定的竞争性的矛盾不可避免。大多数民族群众缺乏城市所需的高级技能,只能从事传统的民族行业以及低端加工制造业,进而导致民族关系的不和谐。进行互惠合作意识与团队合作意识的培养非常有必要,要扩大对民族群众的就业渠道以及发展路径,维护民族群众的利益。
共生发展的根基是共同价值规范。培育多元民族的共同价值规范需要唤起其国家意识、道德文化意识以及传统文化文明意识,实现民族之间的价值认同。毋庸置疑,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根植于文化血脉当中,应该充分尊重多民族之间的不同的价值观与信仰,尊重中华文明所传承下的精神财富,互帮互助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90后维吾尔族小伙卖馕饼资助4名贫困学生行为表现民族之间互相尊重与共生发展,也是共同规范的真实体现。[7]在城镇化的进程当中,民族群众因为技能落后而且对环境较为陌生,就业问题尤其突出。政府应该主导建立民族群众异地就业信息平台,为民族群众开设专门的就业咨询机构与网站,实现就业共享,降低其就业搜寻成本。
[1]吕永红,刘闽.基于社会资本框架下的民族关系治理新理念[J].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07,(1).
[2]吕永红,刘闽,高永辉.社会资本在民族关系调适过程中的功能分析[J].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1).
[3]黎 珍.社会资本:民族区域自治的元制度分析——兼谈民族区域自治的善治问题[J].贵州民族研究,2004,(3).
[4]高永辉.社会资本视角下的少数民族城市化[J].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10,(4).
[5]胡建华.论社会资本理论视域下民族地区新农村社区建设的完善——以渝东南民族地区为例[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
[6]骆为祥.少数民族人口分布及其变动分析[J].南方人口,2008,(1)0.
[7]新疆手机报.90后维吾尔族小伙卖馕饼资助4名贫困学生[N/OL].天山网, (2014-07-08)http://news.ts.cn/content/2014-07/08/content_1003796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