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霞芳 汤勇源
生态旅游是近年来世界旅游业中增长最快的旅游产品,建设以生态旅游为主的旅游业,已成为当前我国旅游业的发展方向。保护自然环境、维系当地人民生活是发展生态旅游的两大责任。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划定生态保护红线,实行资源有偿使用制度和生态补偿制度,有序实现耕地、河湖休养生息。《关于旅游业的21世纪议程》指出,目的地居民是旅游业可持续发展关怀的重要对象,居民参与是旅游发展过程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和环节。居民作为生态保护与生态旅游地的重要利益相关主体,对一个地区生态与旅游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世界旅游发展的历史表明:旅游活动本身的干扰性、侵蚀性、破坏性就像毒瘤一样,总是潜伏在旅游业的肌体中,威胁着旅游地的生命,生态保护和生态旅游更是如此。威廉·瑟厄波德[1]指出生态旅游发展主要取决于三个方面:(1)旅游地社会文化和自然生态环境质量;(2)当地居民对旅游者的接受容纳程度;(3)旅游者的旅游经历。如果旅游发展没有考虑到当地居民的利益需求而导致本地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偏向于负面,那么其负面情绪的扩散和集结必将使生态保护和生态旅游的发展之间产生矛盾,从而阻碍生态旅游的可持续发展。因此,从居民角度了解居民对生态旅游的感知与态度,有利于协调当地政府与居民之间、居民与游客之间、居民与旅游公司之间的利益关系,这对制定合理的旅游发展政策、完善生态保护的补偿制度、改善居民对旅游发展的态度、提高居民对旅游业的支持,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感知是心理学中的重要概念,指人脑感受到客观事物而形成的反应。感知是潜在的,需要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影响才能通过个体的肢体行为或语言表达出来。居民对旅游的感知,包括对当地社会生活、文化、环境等维度的感知,也包括对自我角色、地位及认可的感知。根据社会交换理论,旅游目的地居民进行旅游社会互动活动是一种经济交换行为,居民会理智地计算得失,除了衡量物质的得失之外,还包括心理满足和社会文化等方面的需求。如果居民衡量的结果是有利于满足自己的利益和需求,就会对旅游开发持积极支持的态度,反之就会持消极态度[2]。不同的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和态度存在差异[3],分析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和态度的差异,可以为旅游相关部门进一步规划和开发提供借鉴。本研究将居民的感知简化为文化认知、社会代价、生活水平提升、生活成本、环境保护、环境代价六个因子,探讨不同人口特征(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收入等)、不同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相关程度和依赖程度、与游客接触的不同频率等方面对居民感知和态度的差异,通过衡量各个感知维度为自身带来的利益或者损失,分析居民形成的不同态度及产生差异的原因。
本文的调查对象为江西省井冈山、鄱阳湖及婺源县几个重要景区的当地居民,共发放问卷430 份,收回有效问卷392 份,有效回收率为91.2%。本次调查样本的随机性效果较好,包括不同性别、年龄层次、职业、受教育程度、居住时间与距离、收入及旅游收入所占比率、社区参与度、了解度以及与游客接触频率等。调查对象以本地常住人员为主,居住时间10~35 年的居民占55.1%;男性占51%,女性占49%;年龄结构以中青年为主,18~40 岁的人群合计占64.8%,40~60 岁的人群占27.6%,60 岁以上的老年人群占7.7%;旅游相关收入占全部收入10%以下的居民占50%,10%~40%的居民占37.8%;经常接触游客的居民占28.6%,一般和偶尔接触的居民合计占61.2%。
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感知是不同的,不同人口统计学特征、不同参与度和相关度、不同兴趣程度和了解程度等都会造成居民感知的差异。为了进一步了解不同居民的感知差异,本文运用聚类分析将感知和态度相近或不同的居民进行分类。采用K-means 聚类方法,将居民感知和态度的25 个指标进行聚类分析,最终将居民分为四类,分别为积极支持者、理性支持者、中立者和憎恨者。其中,积极支持者人数为144,占36.73%;理性支持者人数为108,占27.55%;谨慎中立者人数为128,占32.65%;憎恨者人数为12,只占3.06%。(见表1)
表1 不同种类居民的感知均值
1.积极支持者。这类居民的人数最多,学历集中在高中以上,总体文化水平较高;居住时间在10~35 年的人占到52.8%;收入在1000~3000 元之间的中等收入水平者占80.5%;旅游收入占全部收入10%~40%的居民有41.7%;对区域生态旅游或多或少有了解的居民占到95%;93%的居民对该区域旅游经济有一定的兴趣;与游客有接触的居民占到94.4%。这类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积极方面的感知都很强烈,对消极方面的感知不明显,积极感知项目均值的最高值大多数都分布在该类中,比如“居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改善了基础设施”“提高了当地的知名度和形象”“提供了就业机会”“拓宽了创收渠道”“丰富居民文化娱乐生活”“村民和政府的环保意识增强”等。这类居民表示“我愿意向游客推荐区域生态旅游”“支持区域生态旅游长期继续进行”。
2.理性支持者。这类居民以中青年为主,18~40 岁的占74%;学历以高中及以上的为主,居住时间在10~35 年的占61.1%,总体社区归属感较强;收入在1000~3000 元的占75.9%;旅游收入占全部收入10%~70%的占61.1%;这类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都有一定的了解,98.2%的人对其有一定兴趣;94.4%的居民都与游客有过接触。这类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积极项目感知和态度的均值仅次于积极的支持者,由于这类人群都相对了解区域生态旅游,因而在支持的同时表现出了更多的理智。他们对“为居民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最赞同,同时他们对“居民收入贫富差距拉大”“引起居民和游客的冲突”“破坏了当地的自然生态环境”等消极项目的感知最不强烈。
3.谨慎中立者。这类居民的人数仅次于积极的支持者,女性比男性人数稍多,学历在高中和大学及以上的占78.2%;居住时间在10~35 年的人占51.6%;收入在高中低水平的分布较均衡,旅游收入比率在10%以下的占64.1% ;92.2% 的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有了解;90.7%的居民对当地旅游发展有一定兴趣,82.8%的居民与游客有接触。由于从区域生态旅游中获得的经济收益较少,并且对“使当地传统文化商业化和庸俗化”“引起居民和游客的冲突”“引起伦理道德蜕变与犯罪率提升”这三项消极的社会文化代价感知最强烈,对环境代价中的“造成交通拥堵、公共场所过度拥挤”和“污染增加”两项的感知也最强烈,因此这类居民的支持热情相对较弱,更多是保持中立态度。
4.憎恨者。这类居民人数仅12 个,在各个年龄阶段分布很均衡;有一半的居民学历是高中和大学及以上;居住时间在10~35 年的占66.7%;收入在2000~3000元的占50%,旅游收入比率在10%以下的占83.3%;66.7%对生态旅游感觉无所谓,33.3%的居民从未接触过旅游者。同时,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积极项目如“增加了居民的收入”“改善了基础设施”“提高了当地的知名度和形象”“增加了居民与外界文化的交流”等的感知均值都最低。这类群体主要是因未能参与旅游经营而没有从中获益,或者因旅游发展而受到利益侵害,或者感觉利益分配不匀等原因,对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抵触心理。因此,他们的支持态度最消极,其选项“支持区域生态旅游长期继续进行”、“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利大于弊”的均值最低。
运用主成分分析法的因子分析结果,验证本文提出的居民感知变量分类,即文化认知、生活水平提升、环境代价、社会代价、生活成本、环境保护六个维度。各个维度感知均值和标准差见表2。
表2 各个因子的均值和标准差
由表2 可知,在旅游目的地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感知的六个因子中,居民对文化认知和生活水平方面的正面感知最为强烈,这说明区域生态旅游发展对经济生活和文化社会方面的影响最为显著。但是,这些文化经济上的改善,并没有同步地增进他们对环境保护的高度认知,他们对环境保护方面的感知不是很明显,对生活代价的感知比对环境代价的感知更为显著。
居民的正面感知通常与其对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所持的态度呈正相关性,居民正面的感知越强烈就越支持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而消极感知通常与其所持态度呈现负相关关系,这种消极感知越强烈,居民就越不支持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通过相关分析可知,旅游目的地居民对生活水平提升和文化认知这两个正面感知,与其对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所持的态度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而居民对社会代价的感知与其所持态度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对生活成本方面的感知与态度之间并没有呈现显著相关性,对环境保护和环境代价方面的感知与态度之间分别呈正相关和负相关的关系,但是相关关系不显著。这些相关性反映了居民对生活水平的提升以及文化认知比较支持,对环境保护以及生活成本方面的态度相对较平稳,而对生活成本以及社会与环境代价的感知并不能直接影响其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所持的态度。
通过独立样本T 检验和单因素方差分析,分别探讨居民的社会人口特征、与旅游相关度和参与度、对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了解程度等方面在居民感知和态度方面的差异。
1.社会人口特征。居民在经济生活及社会文化生活的积极方面和环境消极方面的感知,在性别、职业及学历上存在着显著差异;对社会代价和环境保护两方面的感知主要是在收入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而对于不同年龄则不存在显著差异。显然,性别、学历和职业的不同会导致居民在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总体态度上产生显著差异,而收入水平通常由于受到上述因素的影响会有很大的不同,同样也在态度上产生显著差异。
2.社区归属感。在旅游地居住时间的长短会导致居民对社会文化方面的正面感知存在显著差异;而其住所与区域生态旅游的距离远近,也会导致居民对经济生活和文化社会生活方面的正面感知产生显著差异。因此,居民在旅游目的地居住时间的长短和距离的远近,决定了其对区域生态旅游的总体态度会产生显著差异,这是因为这两方面的因素会影响居民的社区归属感的强弱,从而决定他们正面感知的强弱和态度的反应。
3.参与度和相关度。居民对旅游的参与度以及从中所获得的收入差异,会导致居民对经济生活的积极和消极方面、社会文化生活及环境的积极方面的感知产生显著差异,这同样也决定了居民由于不同参与度产生的收入比率的不同,从而会对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态度产生显著差异。居民越积极参与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其从中所获得的收入越大,与旅游的发展就越密切相关,这往往能促使其对旅游发展的积极参与。
4.兴趣程度和了解程度。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的了解程度以及由此产生的兴趣程度的差异,都会导致其在经济生活相关方面、社会文化的积极方面的感知产生显著差异,在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总体态度上也都会产生显著差异。居民对发展生态旅游越感兴趣,就越会积极主动去了解,随着兴趣和了解程度的不断增加,他们就越能密切感受到旅游发展给他们的经济生活、文化社会带来的全新变化。
5.与游客的接触频率。与游客接触频率的差异,会导致居民在经济生活、社会文化生活和环境方面的正面感知产生显著差异,同时也会导致其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总体态度产生显著差异。随着居民与游客的深入接触,其受到游客的影响会越来越大,接受因游客从外界带来的信息越来越多,使其社会意识和社会认识的能力不断提高,这样就会越来越感受到生态旅游发展给他们带来的重要意义,从而态度也随之好转。
生态旅游作为一种在旅游目的地长期存在的旅游产品,其发展离不开当地居民的积极参与支持,只有在充分熟知旅游目的地居民对生态旅游的感知与态度,并改变其消极的感知与态度,才能够从真正意义上增进居民与旅游之间的和谐。
居民感知和态度具有一定的阶段性和不稳定性,因此相关旅游部门有必要构建居民感知反馈机制,准确地熟知不同区域的居民在不同阶段对区域生态旅游的感知情况,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带来的社会文化、经济生活和环境方面的影响进行更为深入和持久的调研和论证,并根据反馈结果及时采取切实的举措和对策,尽可能地强化和延续区域生态旅游带来的积极影响,同时弱化其消极影响。
根据社会表象理论,居民的感知通常会被经验、社会的互动以及媒介等因素所左右。因此,相关部门应充分利用各种媒介的宣传作用,传播和扩大区域生态旅游积极方面的影响,并消除其消极方面的感知;采取适当的方式或途径与中立者和憎恨者互动交流,尽可能地影响并促使他们积极向支持者转变,实现互利共赢的局面。
从上文的实证研究得知,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发展的认知和评价通常是建立在了解程度和兴趣程度基础上的。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牵扯多方面的利益关系,而居民的理解、支持和参与是保证其顺利发展的重要前提。因此,政府或社会应积极地向居民加强普及区域生态旅游的相关知识,这将有助于居民更加全面准确地了解和认识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和开发所带来的相关影响,增强他们的自豪感,促进他们形成理智的感知、态度和行为,从而更加积极主动地保护当地的传统文化。另外,在宣传形式上,重视对区域生态旅游整体形象的定义和包装;在宣传内容上,着重突出其文化内涵和历史价值;在宣传渠道上,通过重组各类不同的资源,充分借助互联网、短信、手册、影视等各种媒介的宣传方式和手段,提高宣传的效率。
上文的相关研究验证了居民对区域生态旅游环境方面的感知并不强烈,对环境积极方面的影响感知不明显,消极方面的影响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随着旅游业的不断发展,环境方面的消极影响会越来越严重,从而影响到旅游地居民的生活质量甚至身体健康,如噪音污染、垃圾污染和空气污染等。区域生态旅游的发展离不开良好的自然环境,而良好的生态环境不仅是旅游景区更是当地居民及其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环境,因此,注重旅游地生态环境的保护,对旅游地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旅游相关部门可以通过媒介互动等方式,积极开展环境保护教育,了解环境保护的重要性,逐渐增强居民、旅游企业、游客及其他相关者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引导大家形成长期的保护环境的行为。在环境保护政策制定等方面,应该建立以政府为主导,居民和旅游企业共同参与的方式,结合实际,积极提高效率和执行力,更加有效地减少对环境的破坏。
研究发现,旅游收入占所有收入的比率差异是导致居民感知显著差异的重要因子,因此经济收益是影响旅游目的地居民感知和态度的重要因素。憎恨者和谨慎中立者大多未从区域生态旅游中获得收益,感受更多的则是因旅游发展带来的物价上升和贫富分化加剧等消极影响。如果利益被少数主体瓜分,而大多数居民却要承担旅游带来的各项成本及代价,长期无法从旅游中获益的居民对旅游发展的态度就会越来越消极,最终必然会引发矛盾。[4]因此,处理好旅游经济收益和就业机会的合理分配具有重要的意义。有必要建立更加完善的雇佣制或者帮带制等均衡发展的形式,结合不同家庭收入和就业期望情况,对于一些技术性要求不太高的职位,可以适当采取轮流工作制,使更多的居民可以参与到区域生态旅游中,以提高居民的积极性和支持态度。
[1](美)威廉·瑟厄波德.全球旅游新论[M].张广瑞,等译.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1.
[2]Ap,J.Residents Perceptions on Tourism Impacts.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1992,(4).
[3]衣传华,黄常州.旅游地居民对主题景区旅游影响的感知与态度——以常州环球恐龙城为例[J].地理研究,2013,(6).
[4]阎友兵,殷建立.基于社区居民视角的红色旅游发展绩效评价研究——以韶山为例[J].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报,2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