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树
在中国人心目中,日本老人东史郎的形象,定格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灰色巨型石碑前、“遇难者300000”黑色大字下,这位黑衣老人双手合十,长跪不起。白发随风舞动,轻拂微闭的双目。他面容低垂而悲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几十年前随军攻占南京并参与南京大屠杀惨烈场景的一幕幕……
东史郎和他的“阵中日记”
1937年11月下旬,侵华日军兵分三路气势汹汹杀向南京。六朝古都、国民政府所在地的南京很快就暴露在日本侵略军的进攻之下。12月12日傍晚,南京古都上空黑云压城,阴风瑟瑟,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就要降落在南京人民的头上。日本华中派遣军谷寿夫师团、上海军司令松井石根师团分别从中华门、雨花台攻入市内,祸水决口泛滥。从13日这一天开始,兽兵们拉开了大屠杀的序幕。持续6个多星期的残忍疯狂的屠杀,留下了人类文明史上最污浊、最黑暗的一页。30万人遇难、数不清的妇女惨遭强奸,整个南京几成瓦砾废墟。苍天哭泣,大地颤抖,人民哀号。炸毁的南京、火烧的南京、流血的南京,无比野蛮残忍的日军暴行将她推入地狱,凶狠毒辣的日本兽兵将她变成世上魔窟。就在这支杀人的队伍中,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普通士兵东史郎,将他目睹并参与南京大屠杀的实况,——记录在他的日记中。
1912年4月27日,东史郎出生于日本京都府竹野郡丹后町。1937年8月,25岁的东史郎应召入伍,系日军第十六师团步兵第二十联队上等兵,曾参加攻占天津、上海、南京、徐州、武汉、襄东等战役,1939年9月因病回国。1944年3月,他再次应召参加侵华战争。1945年8月,他在上海向中国军队投降。1946年1月回到日本。东史郎有记日记的习惯,在作战期间,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他先后经历了侵占华北、南京、徐州、汉口等战斗,在日记中如实地记录了目军所到之处烧、杀、淫、掠等暴行。由于1939年那次因病独自回国,没有受到宪兵的搜查,所以他能将共有5卷37万字的“阵中日记”“作为自己人生体验的见证”完好地珍藏起来。
东史郎将实录南京大屠杀的“阵中日记”公诸于众
1987年7月6日,东史郎邀请战友增田六助、上羽武一郎一起在丹后举行记者招待会,展示私人“阵中日记”和日本军方极密文件“阵中日志”等证据,介绍亲身经历的南京大屠杀等侵华日军暴行。东史郎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公开揭露当年侵华日军对南京人民的残暴行为,是因为日本右翼势力对南京大屠杀的翻案。
南京大屠杀发生后,中国政府予以强烈谴责,受害者提出血泪控诉,当时身在南京的外籍人士指证历历,连日本的盟国德国驻华使馆秘书都在痛斥“整个日本军队如同一架疯狂的绞肉机器,吞噬了几十万中国人的生命”。战后中国军事法庭和远东国际军事法对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案做出严正判决,直接责任者松井石根、谷寿夫等罪大恶极的元凶被处以极刑。
可是自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就刮起一股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翻案风。1972年铃木明在《诸君》月刊发表《南京大屠杀的虚妄性》一文。1975年山本七平著书《我方的日军》,公然宣称“南京大屠杀是无稽之谈”。此风到八九十年代愈演愈烈。1982年7月,日本文部省强行修改历史教科书,将原教科书中“日本军队占领南京时屠杀了大量的非战斗人员并受到国际上的指责”,改为“遭到中国军队的坚强抵抗,日本蒙受重在损失。因此,目军在攻击南京时屠杀了大量中国士兵和平民,并由此受到国际上的指责”。1987年,日本拓殖大学讲师田中正明在《南京事件的总结》一书中声称:“既使发生了搜捕和处死潜伏便衣兵,或在指挥失控状态下处置俘虏等问题,也不能说成是所谓有组织有计划的屠杀事件,而应该判定为因战斗行为造成的牺牲。”1994年7月,日本极右势力的代表、众议员石原慎太郎在《排除对历史的篡改,“南京大屠杀是一场虚构”》一文中声称:“南京当时人口不到20万,为什么被害人口达到30万?”1996年4月26日,日本东京地方法院在一项有关南京大屠杀史实的判决中声称:“杀害俘虏和平民也许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是,被害者人数、被害者遭到杀害的原因和现场的具体情况等,在历史学上尚有许多争论。”这些言行都是指鹿为马,任意篡改历史事实,妄图否定南京大屠杀的罪恶性质。
与此同时,日本极右政治势力对待一些当年参加南京大屠杀负有忏悔和反思,勇敢地将南京大屠杀真相和自己所犯的罪行公布于众,并向中国人民谢罪的日军官兵进行一系列的威胁和打击,并通过不公正的法律审判致使人类良知和正义呼吁在日本集体失声。
面对颠倒黑白的倒行逆施,战后的几十年来,东史郎不断反省从军经历,逐渐对那场侵华战争有了明确的认识,对日本右翼政治势力妄图抹煞南京大屠杀罪行,否定对华战争侵略性质的行径表示极大愤慨,决心在有生之年将包括南京大屠杀在内的日军暴行公布于众,让日本人民了解真相,接受教训,避免日本重走军国主义对外扩张老路。因此,东史郎成为第一位以记者招待会形式公开承认南京大屠杀的原日军士兵。
翻开东史郎的“阵中日记”,1937年11月15日至1938年1月23日部分,即东史郎随队进攻并占领南京期间的日记,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血腥场面就展现在读者面前,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感到心灵震颤。东史郎记述日军士兵受到“中日战争是圣战”的训导后的心理变化:军国主义思想武装的日本军人没有人类的爱,没有人道主义,战斗的目的是胜利,胜利就是正义。我们士兵成了“作战的活武器”。训导我们的是:“忠于天皇,光荣战死!”“‘效忠天皇重于泰山,你们的生命轻如鸿毛。宁当护国之鬼,不受生俘之辱!既然自己的生命轻于鸿毛,不值一提,中国入的生命岂不是更轻吗?所以就丧尽天良地屠杀了他们。”
东史郎随部队到常熟事后记录了1937年11月25日所发生的惨状:“我们进入村庄,妇女和孩子们都战战兢兢地发抖。我们必须去搜寻大米。部队的存粮一粒也没有了,因为辎重供应迟缓,所以去‘受命寻找粮食。我进入一个农家,里面只有7个女人,男人们在我们刚进入村庄时就被捆绑起来等待处死。十七八岁的姑娘躲在母亲和祖母身后。米被中国军或者友军征发了,一粒也没有,只有稻子。我命令他们将稻子捣成米。梅原少尉走进来,搜查了房间,确认没有可疑者以后,命令说:‘这个村的村民和邻村的家伙们一样,全都杀掉。在邻村,3岁的孩子也杀了。她们干完活后,不要让她们跑掉,明天早上全部斩尽杀绝。少尉恶狠狠说完后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杀死妇女和儿童呢?杀死抱着婴儿的妇女,能得到什么呢?刚才看到,被绑在树上的男人被刺刀刺死,发出惨叫,浑身都是血的时候,七八个孩子哭叫着,浑身发抖。我违抗梅原少尉的命令将她们放跑了。
晚上11时多,我经过第二分队的宿舍前面,从里面传出淫乱嘈杂声,进去一看,一个姑娘战战兢兢坐在那里,围着火堆的6名士兵喝着酒。姑娘是我放跑那个姑娘。山中伍长一边嘻皮笑脸地说‘东君,既有酒,又有姑娘。现在性交性交,好好地高兴一下吧!一边举着酒杯。‘从什么地方抓来的?我问。‘刚才将这个想要要逃跑的家伙抓到位,这样原封不动地杀掉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想要尽情地满足以后再杀掉。山中回答说,还是嗤嗤地笑着。‘想要尽情地满足一下?让谁满足?‘想给这个姑娘满足啊!‘说得好啊!哈哈!……‘喂,从谁开始干呢。奥森,你开头怎么样?‘太值得庆幸了!来吧姑娘,来,来。奥森把她拉进黑暗之中。”
“在我的宿舍前面,三个中国人喷着血,死了。血像蛇一样在地面上爬行着。”
“第二天早晨8时,把村庄像麦桔一样烧掉后出发了。”
从这一天的日记中可以看出,日军以“征发”为名抢粮、杀死包括男女老幼的村民,集体轮奸妇女,放火烧毁村庄,都是有命令有组织地肆无忌惮地进行的。在有人类文明记载的历史上,还能找出比这更野蛮的军队吗?这里没有军队,有的只是一群戴着钢盔的野兽。
在东史郎的“阵中日记”中还大量记载着各类暴行,包括集体屠杀7200名中国军俘虏,强迫中国妇女充当慰安妇等极其野蛮的行径。东史郎在1937年12月21目的日记本中记载了一个残忍的虐杀事件:
“在南京中山路的最高法院前面,战友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拉来一个中国人,像牵着狗崽的孩子一样戏弄他,西本提出一个残酷的提案,即把他放进口袋里,用绳子扎紧口袋,浇上汽油后点火烧。他们把那人塞进一个邮政口袋里,西本从汽车里搞来汽油,浇在口袋上,点着火。口袋里发出地狱般悲鸣,像火球一样旋转滚动。西本说:‘喂,如果那样很热,就给点冷的。随即将两颗手榴弹拴在扎口袋的绳子上,将口袋推在了对面的池塘里。火熄灭了,口袋沉下去了。手榴弹在水中爆炸了。游戏结束了。”
这只是南京大屠杀中成千上万丰虐杀事件中的一个。正如远东国际法庭中国法官梅汝璈指出的那样:南京大屠杀“大都是由日本兽军个别地或成群地实行的,在屠杀之前大都先加以侮辱、虐待、抢劫、殴打、玩弄或奸淫,”“同是强奸、抢劫、放火及其它暴行互相结合的”。其残忍程度比纳粹德国的集中营有过之而无不及。
侵华日军制造南京大屠杀事件绝不是偶然的。1931年9·18事变后的短短几年时间在东北地区就制造了数十起屠杀平民的惨案。这里仅以辽宁抚顺平顶山惨案为例:
1932年9月16日上午,日军守备队长川上精一率领日本宪兵队包围了抚顺平顶山村。日军端着刺刀将3000多村民驱赶到村东头的草地上,日本军官一声令下,所有的机枪从四面八方密集地射向人群。人们惨叫、悲号,一片片倒下去,血流成河。丧失人性的刽子手发现屠场上还有人没死,便进行残暴的第二次屠杀。他们端着剌刀、军刀等一字排开,先从南到北逐个刺刀扎、战刀砍,发现有活着的立刻杀死。妇女、儿童乃至婴儿都未幸免。这些野兽们制造惨案的借口,竟然是因为抗日义勇军进攻抚顺路过平顶山时,这里的居民没有向日军报告。
1937年7月7日,日军对中国发动全面进攻,当他们企图以“三个月灭亡中国”的鬼话破产后,日本政府和军部的目的就是以恐怖屠杀政策,镇压中国人民的反抗斗争,迫使中国人民屈服。侵华日军占领上海以及攻向南京途中,恐怖屠杀愈演愈烈,及至占领南京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侵华日军在大肆烧、杀、淫、掠的同时,千方百计地封锁消息,消弭罪证。对于日本随军记者和日军官兵实地拍摄的日军暴行照片,一经查出即盖上“不许可”的印记,严禁泄露和发表。尽管如此,日本新闻界还是侥幸躲过搜查,发表了一些真实的报道。请看1938年2月9日大阪《每日新闻》的如实披露,可以作为东史郎“阵中日记”的佐证。
日军在侵占南京前,驻军句容的片桐部队中,有两名武士道精神最强的“勇士”野兽,一名叫向井敏明,一名叫野田毅,两人都是少尉,他们在长官的鼓励下,彼此相约作杀人“竞赛”,决定在侵占南京前谁先杀满一百人,谁便夺取锦标。到了汤山,向井只杀死八十九人,野田只杀七十八人,二人都未杀满一百名,所以竞赛还不能结束。
向井、野田不肯甘休,不愿辜负长官的期望,进到南京,二人于紫金山下继续“竞赛”,向井已杀了一百零六人,野田也杀了一百零五人,虽然都杀满了一百人,但究竟谁先杀满一百人,则不能证明,故锦标问题仍不能解决。他们认为完全是“友谊竞赛”或“玩意儿”(向井语),这次不计较胜负,准备再以一百五十人为标准,或以干人为标准进行“竞赛”,看兴趣再定;一说向井已杀满二百五十人,多于野田,再约野田作干人“竞赛”
1987年12月,东史郎以“阵中日记”为蓝本撰写了《我们的南京步兵队——一个召集兵体验的南京大屠杀》一书,由青木书店出版发行。东史郎在叙述自己将日记公布于众的动机时说:“让我以自己亲身经历告诉世人以真相,不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他为了表示懊悔的心情,在他有生之年,曾连续7次亲赴南京谢罪。
东史郎的正义行动得到了日本和全世界进步人士的坚决支持。1987年8月,京都“维护和平,制止战争展览会”特设专柜展示东史郎的“阵中日记”。编辑下里正树依据东史郎等人的“从军日记”及“阵中日记”等资料,撰写了《被隐瞒的联队史——二十联队下级士兵所看到的南京事件真相》,由青木书店出版发行。东史郎的“阵中日记”还同第二十联队的其他士兵的“阵中日记”一起,编成《南京事件一京都师团有关资料》一书,亦由青木亦书店出版发行。对此,日本、中国、英国等国家的新闻媒介予以广泛的报导。
日本右翼势力疯狂报复东史郎
东史郎将自己“阵中日记”中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公之于众,对妄图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事实、推卸侵华战争罪责的日本右翼势力是一个沉重打击。日本右翼势力核心是原侵华日军将校军官团。他们纷纷打威胁电话并投寄带有子弹头的恐吓信。他们把宣传车开到东史郎家门口,用大喇叭施放噪音,投掷“发烟筒”,一度弄得他家屋内浓烟滚滚。甚至发出“亵渎英灵,罪该万死”等恶嚎。
在东史郎“阵中日记”公开发表5年之后的1993年4月26日,东史郎在“阵中日记”中记述的那个在南京最高法院前虐杀一个中国人的西木即桥本光治,向东京最高法院控告东史郎。桥本在起诉书中声称,东史郎《我们的南京步兵队》一书及另外两本收录东史郎“阵中日记”书中提到的他在南京随便烧死一个中国人之事“纯属捏造”,是对他名誉的损害。为此,他要求东史郎、下里正树、和青木书店赔偿200万日元,并登报“谢罪”。东京地方法院作为民事案件开庭审理。一帮原侵华目军军官组成“支援桥本会”,每次听证会都身着旧军服,在旁听席上助威,声言“对东史郎的审判,事关南京城内残暴行为的审判、为了我们的部队,一定要使桥本赢得这场官司”。他们公开声明:“这次诉讼不只是将恢复桥本光治的个人名誉作为目的,而是以此作为突破口,证明东史郎日记记载的日军第二十联队的暴行是虚构,南京大屠杀是谎言。”
东史郎毫不畏惧,决心同他们斗争到底。他在一次群众集会上表示:“要真正发展目中友好,就要讲实话,日本要正视这历史,不能让战争的悲剧重演。”日本的进步团体和人士则坚决站在东史郎一边。他们组成“南京大屠杀事实宣传会”,组织讲演,进行募捐,支持东史郎在法庭上同右翼势力斗争。在法庭内外,正视南京大屠杀历史事实,接受惨痛教训的进步力量,与否认南京大屠杀历史实事,妄图罪责的右翼势力,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
1996年4月27日,东京地方法院竟以东史郎等在出版物中的记述“没有客观证据”,“损害了原告名誉”为名,责令向原告赔偿50万日元,并登报道歉。判决中竟宣称:侵华日军当年在南京“杀害俘虏和平民也许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是,被害人数、被害者遭到杀害的原因和现场具体情况等,在历史学上尚有许多争论。”这个论调的实质就是“南京大屠杀未定念论”。当东京地方法庭宣布判决之后,支持桥本的人身着旧军服,走上街头,高唱军歌,为“胜利”欢呼。他们在新闻发布会上宣称“此时的心情如同当年占领了南京”,并高呼万岁。
东史郎并没有屈服。他于东京地方法院做出判决后,立即以《我的决意》为题发表声明,指出:“原告是以抹杀南京大屠杀史实为目的,将我推上被告席的。我作为从军士兵,知道南京大屠杀加害于中国人民的真相。即使胁迫和攻击再多,也不屈服,要把战场的真相坦白出来,因为‘只有明白南京大屠杀真相以后,才能对其残暴罪行进行深刻反省。此后,东史郎连续向东京高等法院、日本最高法院提出上诉,但得到的结果都是败诉。
1998年12月22日,时年86岁日本老兵东史郎接到日本最高法院驳回的上诉后,挺直不屈的身板,从容地走出最高法院,随即打出一条字幅:“俯仰天地问心无愧”。他对记者坦陈,虽败诉而无悔:“我活不了几年了,不想把南京大屠杀事件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中国全力支持东史郎正义行动
深受南京大屠杀之害的中国人民,对于这场围绕东史郎“阵中日记”展开了正义与反动的较量。1995年2月12日,《光明日报》发表君风的文章《一场令人深思的案件》指出:这起“案件”有其特殊性,“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桥本等人真正要告的是早已成为定论的南京大屠杀这桩铁案。显然桥本状告东史郎一案已成为日本久已存在的“南京大屠杀虚构派”导演的“代理人战争”,成为日本少数人企图推翻南京大屠杀的突破口。1995年7月3日,《光明日报》发表吴广义的文章《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暴行一南京大屠杀的铁证》,文章列举了东史郎所属师团的罪证材料,包括师团长中岛今朝吾的“阵中日记”、第三十旅团长佐佐木到一的《一个军人的自传》、第三十八联队士兵东口义一的《供词》等证明当年侵华日军攻陷南京后肆意虐杀中国军俘虏和平民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发生的暴行:参与虐杀的既有普通士兵,也有高级军官;屠杀手段既有残忍的个别虐杀,也有名目繁多的集体屠杀,实为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暴行。1995年7月,中央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吉林省社会科学院联合编《南京大屠杀图证》一书,书中刊登有关东史郎承认和揭露的南京大屠杀的九幅图片,对其斗争给予坚决的支持。中国对外友好协会代表团还去东史郎家中拜访,给予鼓励和支持。
东京地方法院判决东史郎败诉的理由是:东史郎“阵中日记”写的日本兵干那种把中国人装进邮袋里浇上汽油,捆上手榴弹,拉了弦以后,推进水塘里的危险行为,是没有道理的,实行是不可能的,因此,那是谎言;南京中山路是一条繁华街道,南京最高法院对面不可能有水塘。为了用事实证明东京地方法院这一判定是错误的,1998年初,东史郎向中国南京方面提出要求:模拟当年的场面,进行手榴弹爆炸试验,以证实桥本在将挂着手榴弹的邮袋扔进水塘以后,能及时脱身,不会受到爆炸弹片的伤害;同时由公证部门予以公证。南京方面接受了东史郎的要求,认真做出安排。
1998年3月6日,86岁的东史郎专程赴南京,模拟他“阵中日记”中记述的西木虐杀的中国人的现场。南京爆破设计院的专家们依据当时的地理环境和手榴弹技术参数,进行了各种状态下的爆破试验。结果证明,制式手榴弹从拉环到爆炸的延期时间平均为3.51秒,而三十年代所使用的手榴弹爆炸延期更长;加害才拉响手榴弹,并把装有中国人的布袋推进水塘仅需2秒多钟的慢跑,即可撤到安全区域。试验证明了东史郎“阵中日记”所记事件的真实性。南京公证处的公证员自始至终参加了试验的全过程,实施法律监督,通过办理公证强化了公证的效力。同时,南京公证处还提供了6名证人证明当时南京最高法院对面确实有水塘的保全证言公证,以及当时的水塘图纸清单公证、航拍照片公证。从而推翻了日本东京法院关于当时南京最高法院对面不能有水塘的论断。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日本司法当局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按照右翼势力的统一口径,强行了断此案,充分暴露了他们“公正执法”的虚伪性。
1999年3月,江苏教育出版社全文翻译出版五卷《东史郎日记》,内容为东史郎个人日记的一部分,篇幅超过日文版《我们南京步兵队》。同年6月,日记第三次印刷,加印150030册。东史郎出现在各大报纸、大学讲堂、书店见面会、学术讨论会……所到之处,得到欢迎和声援。南京为他开辟声援网站。
1999年4月18日,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分上、下两次播出东史郎及其后援会参加的讨论节目,题为“战争的记忆”。
2007年8月13日,就在东史郎先生逝世一周年的时候,他生前绝笔:《东史郎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批判》一书在南京首发。书中,东史郎从战争加害者的角度对当年的侵略历史做出反省,并对日本军国主义思想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在日本,对于日本人来说没有战争审判这一形式,更没有谁去追究战争的责任,这本书是我对于自己的战争责任的反省。”这段印在《东史郎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批判》一书扉页上的话,被看作是老人对当年战争的深刻反省,以及写作此书的目的。
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秘书长山内小夜子特地从日本赶来参加了新书的首发式。她告诉记者,《东史郎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批判》一书主要包括其对日本天皇为战争开拓行径的批判,以及对A级战犯东条英机和对B、c级战犯的彻底批判等内容。“能将这些批判军国主义的内容出版是东史郎临终前留下遗愿,今天,在南京人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他(东史郎)的嘱咐。”
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说,东史郎先生最让人敬重的是,其不但勇于对自己当年的战争行为做出深刻的反省,而且还长期坚持与日本右翼分子作斗争。如今,老人已经离去,但他却为世界的和平事业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财富,《东史郎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批判》就属于这样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