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涛 谢明
摄制于1956年的国产故事影片《上甘岭》,是新中国第一部表现抗美援朝战争的经典影片,它取材于当年朝鲜战场上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以艺术再现的手法,讲述了上甘岭之战中志愿军某部八连在连长张忠发的率领下,顽强坚守坑道阵地,与强敌浴血厮杀,最终在决定性大反击中取得胜利的生动场景。影片中的插曲《我的祖国》更是唱遍大江南北,经久不衰。然而,在艺术再现的背后,战史上真实的上甘岭战役又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在艺术再现向战地真实的还原中,解开其间的层层创作取材关系,无疑会让人更好透过那场气壮山河的战场活剧来了解和认识抗美援朝战争这一伟大强军实践。
剧内师长向连长的交待与剧外彭总向军长的交待
影片中,当剧中的主人公八连连长张忠发奉命赶到师指挥所受领任务时,师长将其带到了一个沙盘前,从我军防御态势的角度向其明确交待了坚守上甘岭与巩固五圣线防线的关系。师长说:“你是清楚的,五圣山是整个朝鲜战场中部战线上的门户,它的后面是一片大平原,如果失去了五圣山,我们将无险可守,敌人就会强迫我们和东线的朝鲜人民军后撤40华里。你仔细估量一下这个形势吧!”
位于朝鲜半岛三八线以北约30公里的五圣山,雄伟奇峭,坡崖陡立,海拨1061.7公尺,乃半岛中部的绝对制高点。森然屹立于它东面的则是西方山。两山东西并耸,互为唇齿。其间辅以斗流峰、王在峰、发利峰,如壁似垒,连绵一线,浑然天成。如此山川形势,可谓设半壁河山之障,扼南北交通之喉,无疑是志愿军中部防御的重要战略支撑。倘西方山失守,敌人可直驱县里、洗浦一带,进而使五圣山呈三面受敌之孤峰;五圣山若破,西方山则无坚守依托,整个防线便有帛裂之虞。
到1951年的9、10间,在我志愿军粉碎了敌人的秋季攻势后,敌我双方在朝鲜战场上开始了一个边谈边打,谈谈打打的政治、军事、外交斗争交织展开的漫长过程。到了是年11月,战线变得相对稳定,双方平静地对峙于三八线南北。然而,各前沿部队能否在阵地防御战中寸土不失地牢牢守住朝鲜的半壁江山,有效地将敌人的攻势遏制在三八线以南,还不能说最终解决。对此,彭德怀于1952年3月于桧仓召开的志愿军作战会议上做出一项重要决定:把准备作为志愿军战略预备队的第十五军拉上去,接替苦战劳瘁的第二十六军在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的防御。
此时的第十五军在朝鲜谷山地区已砺兵秣马地休整近9个月。休整期间,该军先后补充了8000老兵,近9000新兵。不但大批伤病员康复归队,而且部队全部更换为苏式枪械。此时的该军已雄威重振,跃跃欲试。彭德怀决心将这支在第五次战役中进攻猛,防守坚的过硬之师摆到朝鲜中部战线大防御的要冲上去。作战会议结束后,彭德怀又单独将秦基伟留下,将其带到大幅作战地图前说:“五圣山是朝鲜中部的门户,失掉五圣山,我们将后退200公里无险可守。这次我把你们十五军拉上去。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抗美援朝的历史负责。”秦基伟坚定地表示说:“请彭总放心,五圣山这个门户,我们军守定了!”
在彭总向秦基伟军长的交待中,未及上甘岭。而在影片中师长向张连长的交待中,却重点阐明了守住上甘岭与保全五圣山之间的利害关系。那么在地形学上,上甘岭之岭与五圣山之山之间又是怎样一个关系呢?
沿五圣山之山脚南延,又有矮下去半截的5个山头,这5个山头,恰如揸开的五指,呈欲夺欲揽状。而其中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便是五个手指中的中指和无名指,这就是日后敌我反复争夺的上甘岭。上甘岭本为两个高地附近一小山村的名字,当战斗打响后,我方便将这两个高地称作上甘岭。这两个高地屏护着五圣山主峰。上甘岭若失,则五圣山危殆。就是在上甘岭这两个仅3.7平方公里山头上,从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目的43天时间里,敌我双方展开了由战术规模向战役规模演化的强烈度阵地争夺战。敌方前后共投入兵力6万余人,火炮300余门、坦克170余辆,出动飞机3000余架次,共发射炮弹190万枚,投掷炸弹5000余枚,致使两个高地的土石被炸松一至两米,可谓火犁盈尺。许多岩石坑道被炸短3-4米。而我方先后投入的兵力也达4万余人,全役发射炮弹40余万发,亦属空前。这场敌我双方为争夺原来两个连的阵地而均投入几个师的争夺战。持续时间之长,火力之猛烈,战斗之残酷,为世界战争史所罕见。
由此可见,影片中师长向连长的交待与战争中彭总向军长的交待,一个为战术性的,一个为战略性的,战争中的真实,事关统帅与爱将对战局整体的权衡把握。艺术上的再现,则见证了战场上的命悬一线。两相对照,战争的描述得以直观地向战术层面延伸。
剧中的1个连队与剧外的全师27个连队
在影片中,剧情的展开似乎专门为八连“量身定作”。从接手阵地到坚守坑道,再到参加大反击,镜头的聚焦基本上没有离开八连。那么在剧情之外的战场真实中,我志愿军参战部队中共有多少个建制连队与敌浴血厮杀于上甘岭?回答此问题就不能不对当年第十五军的防御部署有所交待。
1952年4月20日,第十五军在五圣山防线接替了东起五圣山,西至西方山,正面约30公里,纵深约21公里的原属第二十六军的防务。秦基伟军长定下的防御部署为:所属第四十四师布防于西方山,所属第四十五师则固守五圣山,所属第二十九师则留作军预备队,陈兵于五圣山与西方山之间。
从是年4月20日至10月14日近半年的时间里,第十五军边打边构筑坑道,在以冷枪冷炮毙伤敌干余人的同时,在一、二线阵地上共构筑了300多条战防兼能,屯粮储弹的坑道,总长近9000米。是年9月14日,为打乱敌人可能发起的局部性进攻蓄谋,志愿军司令部命令一线的8个军各自选定当面之敌3至5个有利目标,先敌发起连续性战术性反击。尊此命令,第十五军制定出由第四十四师反击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之敌,而第四十五师则夺取对五圣山形成侧翼威胁的注字洞南山的作战计划。这样,根据军的部署,第四十五师拟集中所属一三三团和一三四团反击注字洞之敌,而留所属一三五团于五圣山严阵固守。这样,在敌未发起在规模攻势之前,我对上甘愿岭两个高地的固守,则分别由一三五团一连和九连担任。到了10月14日拂晓,就在我第四十五师对注字洞南山之敌的反击行将实施时,觊觎五圣山屏障的当面之敌则突然对上甘岭发起凶猛异常的所谓“摊牌作战”。从当日早6时许至下午1时,一连和九连殊勇不殆地击退敌人的30余次冲击后,终因弹药消耗殆尽而被迫转入坑道作战。当晚,第四十五师趁敌立足未稳,又组织4个连队进行反击,又恢复了表面阵地。从这时起到到11月25日上甘岭战役胜利结束前的43天时间里,我志愿军共向两个高地投入近百个战斗连队(含第一阶段第十五军所属四十五师、二十九师和在第二阶段第十二军所属三十一师和三十四师部队)。仅在10月14日至11月5目的第一阶段里,第四十五师倾其战力地向上甘岭遂次投入27个连队。其中有16个连两次打光重建。全师连队干部伤亡达65%以上,排级干部伤亡89%,班长、副班长伤亡则达100%。尤其是第一三四团八连四班,先后四次补充兵员,伤亡6任班长。
影片所聚焦的八连,其创作原型为四十五师的拳头连队,即该师一三四团三营八连,这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英雄连队。淮海战役中,作为纵队尖刀连,八连接受了突破双堆集之大门一一大杨围子的任务。守敌当时公开讲,“如果攻破大杨围子,马上不战自降。”纵队首长对八连讲,只要拿下12个地堡,撕开一个80米宽突破口,就算完成任务,全连集体记功。战斗中,在我炮火掩护下,八连仅用10分钟左右的时间,便超额完成任务地全下50多个地堡,撕开一条400米宽的突破口,对迅速歼灭国民党黄维兵团起到重要作用。战后全连被荣记集体二等功。在上甘岭战役之前的第五次战役中,该连在沙五郎峙战斗中,几十分钟内接连攻下敌七个山头。以一排长牛福根为首的七勇士接连打退敌人四次反扑。战后,第十五军授予该连“出国作战第一功”锦旗。
上甘岭一役,八连是在战斗打响后的第五天,即10月18日夜晚投入战斗的。在此前的五天里,第四十五师遂次投入战斗的十六个连队已全部打残。最多的一个连队还有30来人,最少的连队已凑不成一个班,且不得不放弃表面阵地而退守坑道。这时,能否向坑道内补充有生力量,便成为再次反攻的前提。八连便是在反击的胜负命悬坚守坑道一线的关键时刻投入战斗的。此前,凡增援高地的连队皆在冲过敌火力封锁时受到较大杀伤,常常是上去一个连,最后却仅剩下十几人进入坑道。而八连登场的第一亮点便是全连成功地全建制有效进入预定坑道。而该连四个排之所以能够齐装满员地突破敌人的层层火网,其战术妙策迭现;一是预先观察掌握战场地形和敌炮火及照明弹发射规律,摸准了抵近路线;二是派出尖刀班将运动必经之地上的敌七个地堡成功炸掉;三是避开易遭敌火力杀伤的山梁和山坳,而是依半山悄无声息地爬向高地。到次日凌晨四时,该连除五人伤亡外,140人全部进入由一三四团一营20多人困守的一号坑道。《第十五军军史》评价:这是19日大反击的胜利基础。
从10月19日进入坑道至11月5日随全师部队撤出上甘愿的十六个日夜,八连或冲出坑道投身争夺主峰阵地的反击,或退守坑道继续坚持战斗,与敌喋血厮杀于敌我反复易手的主峰阵地,演绎出朝鲜战场上我军单个建制连于最强战场烈度下与敌苦战不殆的战斗活剧。仅在退守坑道后的头三天内,该连便以冷枪狙击毙敌115名。战役结束后,该连被中央军委授予“上甘岭特功八连”之荣誉称号。
由此可见,影片中八连的战地壮举,既以真实战场上的特功八连为创作原型,同时也是对上甘岭战役中与敌英勇搏杀的我军全役参战部队的浓缩性再现。
剧中的张忠发与剧外的李宝成和张计发
影片中的我军八连连长张忠发,机智果敢,谋勇兼具。从接手阵地后的顽强指挥,到转入坑道后在与战士同甘共苦中伺机组织洞口火力射击,并组织战士到洞外抢水,再到违反规定地亲自带人端掉敌地堡,到最后率领全连冲出坑道参加决定性大反击,率先垂范的他,无疑是艺术再现中典型环境中的一号典型人物。然而,这个艺术形象的塑造,取材于战场上的两位英雄连长。一位是一三四团三营八连连长李宝成。一位则是一三五团三营七连连长张计发。可以说,影片中的连长张忠发,其第一原型为李宝成,第二原型为张计发。
李宝成为“上甘岭特功八连”的第六任连长。他生于1930年,河南省林县人,1946年入伍。他一入伍就在八连。淮海战役中,作为八连尖刀排排长的他便被记大功一次。第十五军入朝时,作为战斗骨干的他被留在设于国内辽宁省昌图县的军随营学校学习。第五次战役结束后,他才人朝赶到军里报到。当时军里要留他在军警卫连当连长,可他的回答是:“前面在打仗,我回师里去!”到了师里,师长崔建功对他说:“你回来的好,就在师警卫连当连长!”可他却坚持要求回团里。到了一三四团后,团长段成秀也是让他到团警卫连当连长。可他却说:“那我还不如留在军警卫连呢!”团长一听火了,“你说了算我说了算!”这才让李宝成无话可说。几天后,当八连第五任连长侯有昌因在战斗中犯有错失战机之过而被降为副连长后,团长果然让李宝成回到八连当连长。该连140人所以能够在10月19凌晨以仅伤亡5人的代价突破敌火力封锁而成功进入597.9高地上的1号坑道,与李宝成的机智指挥不无关系。当日的大反攻开始后,李宝成带领全连冲出坑道,一路虎啸,先克1号阵地,再克9号阵地,成为当日大反攻中的开路先锋。在与敌竟日厮杀过后的次日,即当月20日,为避开敌超强火力杀伤,李宝成带领全连仅剩下的16名官兵再次退守1号坑道。次日夜里,该团二营教导员李安德带着团首长的指示和从本团其它连队抽调的近百人摸进1号坑道。随后,李教导员向坑道内全体人员传达了上级坚守坑道的作战意图,并按上级指示,以八连为主,组建起坑道党支部,形成战斗核心,所有进入1号坑道的人员,一律编入八连,归李宝成指挥。事实证明,这一布置乃日后避免建制混乱,取得坑道作战胜利的关键。在后来的十五个昼夜里,李宝成带领新组建起的连队,克服缺粮、缺水、缺弹等严重困难,坚持作战,打破敌人以轰炸、熏烧、爆破、放毒、堵塞、断水等扼杀,胜利守住了坑道。
与英雄的八连一样,同一战场上另一团的一支连队也勇敢战斗,殊勇不殆。这就是第四十五师一三五团三营七连。上甘岭之战打响的当日黄昏,该连在连长张计发的带领下前往支援。次日凌晨5时许,原来160人的该连,以伤亡80人的代价夺回了阵地。战斗中,该连二排排长孙占元在双腿被炸断后,仍然抱起机枪作战,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之后,师指挥所要求该连坚守24小时以待后援。然而,在接下来的整个一上午,敌人竟发起进攻23次。战至下午,师指挥所命令张计发带领连队撤进坑道。上甘岭战役中,七连先后两次补充兵力100多人,待撤下战场时,仅余19人。涌现出两个“二级英雄”和一个“一级英雄”。战后,经志愿军领导机关批准,该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张计发荣立一等功,并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二级独立自由勋章。
在志愿军班师归国后的和平岁月里,李宝成和张计发的任职经历也随着人民军队的强军步伐向前延伸。李宝成曾任营长、团长、副师长和师长。1984年在空降兵第十五军副参谋长任上离休,在湖北孝感市的一空军干休所安度晚年。
张计发则是河北省赞皇县人,1926年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岁参军,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荣立特等功4次,一等功2次。因其为抗美援朝的英雄,回国后,一些条件好的姑娘对他情有独钟,但他却找了一个部队所在地的农村姑娘为妻。他的想法是,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找一个农村姑娘,将来回家时能种地。婚后,张计发担任了135团参谋长。1966年,因肝硬化、胃病、腰腿痛等伤病缠身,张计发在河南信阳军分区副参谋长任上被安排到信阳军分区干休所离职休养。
影片的作者所以既浓墨重彩地描写八连,又将连长的名字取定为与七连连长张计发的名字相近的张忠发,意在通过艺术加工,使两个英雄连队的指挥员之事迹得以合成,产生血肉丰满的艺术提练效果。据张计发回忆,1956年的一天,影片《上甘岭》摄制组便带着刚拍摄完的片子到南京总高级步校放映,向正在那里学习深造的营连级学员征求意见,以求再作加工处理。当影片的放映将大家带回到那场浴血厮杀的战地场景中去时,不少学员都看不下去了。他们涕泪横流地说,我们的多少好战友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他们若活着,今天会与我们一起在这里学习。2008年3月底,张计发来到了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他们趴在孙占元的墓碑旁,失声痛哭。
剧中的杨得才与剧外的龙世昌
影片中的男二号人物为八连通信员杨得才。剧中的这位一脸稚嫩气的小战士,机智刚强,果敢干练。剧情展开后,他基本上伴随于张连长左右。是他最初跟随连长到师指挥所受领任务,后又在连队撤进坑道后,奉命摸回营部请示下一步任务。在坚守坑道的日夜里,他在一面耐心向女卫生员王兰解释为何要单独给他留下一壶水,以备打仗时连长向他要水的同时,一面又鼓励王兰说,将来见到毛主席不是没有可能。当大反击开始后,通信员的职责让他守候在连长身边。当冲向主峰的部队被敌一地堡火力压制且接连派出的4-爆破组均失手后,他自告奋勇地要求只身上去炸掉敌地堡。战斗的最后时刻,手持爆破筒的他在身体多处中弹的情况下,艰难地向喷吐火舌的敌地堡爬动着,最后当地堡内的敌人将他投进去的爆破简反向扔出后,他不但再次奋不顾身地将爆破简按进去,而且用自己的身躯死死把爆破简压住,在那关乎胜利的最后巨响中献出了生命,保证了部队最终占领主峰。
剧中杨得才的剧外原型为李宝成所在特功八连的苗族战士龙世昌。10月19日上午的大反击开始后,于声声咆哮中冲出坑道的八连官兵,在夺下9号阵地后再扑向3号阵地时,遭到敌一地堡内六挺机枪漫无节制的压制。受射角所掣,我一个师属炮兵营的连续炮击也未能将其摧毁。此时,年仅19岁的龙世昌手持爆破筒,一猫腰便向敌地堡曲折跃进地攀爬过去。眼看就要接近敌地堡时,不料敌炮火实施拦阻射击,其中一发炮弹不但猛然将他掀翻,而且弹片将其左腿齐膝削断。此时的龙世昌拖着血流不止的断腿,调动着生命极限下的最后能量向前匍动着。
李宝成在后来的回忆中说:“那最后时刻,龙世昌用他那未被炸断的右腿蹬着地,拼命爬到地堡前,把爆破简向射击孔里杵进去。当时我心里一阵欣喜,好,这下成了。可龙世昌刚要翻身躲开,爆破简又被里面的敌人推了出来,并哧哧地昌着烟。只见龙世昌捡起来后又往里捅。捅进去半截就捅不动了,肯定是里面的人往外推嘛。龙世昌伤成那样还推得过敌人?他就用胸脯抵住爆破简,使劲往里压,压进去大半截就炸了。他整个躯体被崩成碎片,后来我们一点残骸也没找到。当时我一滴眼泪也没掉,死的人太多了,心肠也变硬了,根本哭不过来!”
从李宝成的回忆可以看出,剧中的杨得才是对剧外龙世昌的真实再现。从艺术手法的角度讲,这一形像的塑造使剧情得以再升华。从战场真实的角度讲,在上甘岭上的战火烈焰中,龙世昌这位苗家儿子于瞬间完成了一个优质生命的冶炼过程。在为期43天的上甘岭之战中,在各部队战地开展了“一人舍命,十人难当”的硬骨头活动中,与敌同归于尽的功臣和英雄就有十几位。他们中的最突出代表便是第四十五师一三五团二营通信员黄继光。同是在10月19日上午的那场大反击中,当我攻击部队突然遭到敌一火力点的压制且接连三次组织爆破未果时,在营参谋长身边的黄继光挺身而出,在投掷出的手榴弹未能炸毁敌火力点后,毅然纵身扑向敌火力点,用胸膛堵住了敌机枪射口,保证了我攻击部队夺回了阵地。后被追记特等功和特级战斗英雄称号的他,与杨根思、邱少云的名字殊荣同在地成为抗美援朝战争中最具代表性的战斗英雄。
剧中的两只苹果与剧外的八万斤苹果
在影片中,当我日夜坚守坑道的部队处在最恶劣生存条件下时,上级连续组织运输分队,不惜伤亡地向坑道内补充给养。一次,当又一支由师机关直属队人员组成的前送小分队整装待发时,师长有意走到队伍中身背一袋子萝卜的师部炊事员老王面前后,捎捎塞给他两只苹果,并说道:“老王,你一定帮我把这两个苹果送给张忠发。”后来,当老王九死一生地摸进八连的坑道后,终于把带着师首长深切寄予的两只苹果送到了张忠发手上。张忠发接过苹果后以十分感慰的心情告诉全连:“同志们:师长让老王捎给我们两只苹果!”这时,老王连忙说:“张连长,这是师长让专门捎给你的!”张忠发转身说:“老王,请你代我谢谢师长!”随后,他让把苹果送给重伤员吃,但重伤员们只是闻了闻后,又让留给能够战斗的同志们吃。最后,张连长让把苹果切成薄片后分给大家每人一片。
剧外的真实情况是,我坚守坑道的部队在随时面对敌人破坏坑道威胁的同时,还面临着一个挑战生理极限的威胁,即缺水。由于敌人在破坏坑道的同时,还加紧了对我坑道部队后方补给线的封锁,用绵密的炮火对我进行全纵深压制,切断了五圣山至上甘岭前沿的所有通道,致使我各坑道内粮弹罄尽,滴水无存。当后方运送人员拚命把饼干送进坑道后,由于连日缺水,战士们几乎停止分泌唾液的口腔,拒绝任何食物的吞咽。据李宝成后来追忆,部队忍饥挨渴坚守到第九天,才闻到萝卜味儿。原来,10月28日夜里,一三四团运输连指导员宋德兴带着两名运输员赴汤蹈火地终于将三袋子萝卜和一些慰问品送进了一号坑道。当官兵们啃起青皮大萝卜后,有人快活得流出了眼泪。然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官兵们发现,萝卜吃多了烧心,有人还出现了腹泄。于是他们就想,若手中的萝卜是苹果该有多好。
得知这一情况,第十五军后勤部星夜派人赶往平壤一带,紧急采购来八万斤苹果。几位军首长不但自身出钱赞助,而且还在苹果篓上贴上条子:“秦基伟赠”(军长)、“谷景生赠”(政委)、“周发田赠”(副军长);“张蕴钰赠”(军参谋长)。然而,由于敌炮火封锁太猛,大堆苹果却送不上去。情急之下,第四十五师党委向火线运送人员动员说:“凡送上去一篓苹果者,记二等功一次。”据《第十五军军史》记载,战役中为坑道部队运送的物资中,仅苹果就达4万公斤。由于敌火力严密封锁,没有一篓苹果被送进坑道。最后只有一只苹果被人带进坑道。
原来,火线运输员刘明生往阵地上送弹药时,在途中捡到一只滚落于路边的苹果,最后是他送给了坑道内的一三五团七连连长张计发。当时张计发舍不得吃,又把这只苹果给了每天呼叫不止的步话机员。而步话机员只闻了闻后又将苹果递给了最需要的伤员。伤员们觉得全坑道还是连长最操心,又把苹果塞给连长。张计发好带头先咬了一小口,然后传令每人都尝尝。结果,这只浸染硝烟且飘溢着战地真爱的红苹果在坑道内被传了两圈才被吃完。
无论是影片中的两只苹果还是战场真实中的一只苹果,都见证着一场在由战斗演化为高烈度战役的过程中,我军火线补给的异常艰难。当时,尽管火线运输员被一批批派出去,却都一拨拨地倒在层层火网中。整个战役其间,第十五军仅前沿运输人员的伤亡就达1716人,占全战役我军伤亡总数的14.8%。当时,在我前进兵站通往上甘岭的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萝卜、苹果、包子、馒头、弹药、药品、慰问袋等,都滚落、浸泡在血泊中,送进坑道的物品微乎其微。
上甘岭战役的胜利,巩固了我军在五圣山至西方山一线的防御体系,为最终促成停战协议的签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虽已远去,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之艺术光芒却在光阴的流转中带给人们更多的有关战争与和平的深层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