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日寇大佐的庄河抗日大刀会首领娄安恭

孙卫东　郝科　赵成堂

在庄河市光明山镇佟岭村大甸子屯西面的一个山坳里，有一座普通的坟茔，这里长眠着当年叱咤风云、令日伪军闻风丧胆的抗日英烈——庄河抗日大刀会分团长娄安恭。80多年过去，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大刀会与娄安恭的故事在人们的心中逐渐淡泊，但是历史铭记着庄河抗日大刀会，娄安恭的英名永存。1979年冬，时任国家计量总局副局长、当年庄河大刀会总团参谋长鞠抗捷回到故乡，重游当年大刀会与日伪军拼杀的战场，亲自到娄安恭的坟墓祭奠缅怀战友。1983年3月，鞠抗捷又一次回故乡，在与大刀会战友座谈时说，娄安恭参与组建庄河抗日大刀会，是邱家沟团的团长，土城子战斗中很英勇，杀死日军大佐，腰岭子战斗中壮烈牺牲，在反抗日寇侵略中展现了中国人民的英雄气概，我们要永远怀念他。

投笔从戎，组织抗日大刀会

娄安恭，字子敬，1893年（光绪19年）农历4月26日出生在庄河三官庙村娄家沟屯（现庄河市光明山镇金线沟村娄沟屯）一个较富裕的农民家庭。少年读私塾，1916年（民国5年）于庄河县立中学毕业。娄安恭勤奋好学，天资聪颖，勤于书画，精于楷书，通音律，善管乐。闲暇时爱好打猎，练就一手好枪法。读私塾时常听钱塾师讲述国人受外侵之辱和岳飞抵御外寇等故事，中学读书的4年间经常参加一些进步读书活动，使娄安恭青少年时期就萌生爱国之心。

1917年（民国6年）娄安恭中学毕业后，经本家堂兄娄安东推荐到庄河小河沿（现光明山镇小河沿村）警察分驻所任师爷（文书），后转仙人洞警察分驻所任武装队长。三年后，因不愿与食吸鸦片而搜刮百姓、逢迎献媚、助纣为虐的县警务局李巡官为伍遭革职。1923年（民国12年）8月，娄安恭被介绍到盖州万福庄（现盖州市万福镇）小学教书。教书期间，偶然结识了曾参加山东栖霞农民起义运动（山东大刀会）而被通缉避难于此的于、施、王姓三位义士。他们彼此甚感投缘，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国事，对列强欺侮中华痛心疾首，义愤填膺。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我东北，强迫学校推广日语，唱日本国歌，挂日本国旗，推行赤裸裸的殖民奴化教育。娄安恭面对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悲惨景象，内心燃起熊熊的抗日烈火。此时，东北各地抗日运动如火如荼，民众抗日队伍不断兴起。庄河地区也相继自发组织起多山头的抗日救国武装。1932年3月22日，娄安恭毅然辞去教职，邀请挚友于、施、王姓三名义士回到家乡庄河财主房（今光明山镇）与爱国知识分子鞠抗捷（新中国建立后任电机制造工业部部长助理、国家计量总局副局长、中国计量科学院院长等职，是我国计量工作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密商、筹划成立抗日武装，取名庄河抗日大刀会。3月末，先后在曹家屯、房家沟、邱家沟、娄家沟一带动员组织起两个团的会员，娄安恭任团长。不久之后，与庄河西北部地区其他抗日武装联合组成庄河大刀会总团，推选郭殿政为团长，倪元德为副团长，鞠抗捷为参谋长，娄安恭为邱家沟分团团长。

当时，规定大刀会的宗旨是“驱逐日寇，光复中华”。同时，对大刀会成员及组织制定了严格的纪律：不打骂百姓，不贪抢民财，不污辱妇女，不吃天上雀、鸽、鸠，不吃地上驴、马、牛；服从总团调遣，听从首领指挥；平时各自回家，白天务农，晚上习武；有事凭鸡毛信传令集合，联合制敌；作战时大喊杀声，以壮军威、鼓士气。娄安恭带领所部会员邀请施、于、王姓三位义士作教官，传授战法，教练武术，经常在邱家沟小学操场上操练队伍，演习战术，制备武器（铁矛、土枪），使邱家沟大刀会分团很快发展到500多人，成为当时人数最多、纪律最好、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分团。

夜袭野狼队，收编土匪队伍

九·一八事变后，庄河地区伴随抗日运动的兴起，各种名号的匪患也趁势而生。在步云山的龙潭沟一带山区盘踞着一股名号为“野狼队”的土匪，共100余众，匪首绰号“野狼”，这是一股由散兵游勇、地痞流氓等亡命之徒凑成的队伍。这股土匪在“野狼”带领下，打家劫舍，祸害百姓，且暗中与日伪当局勾结，密谋接受日伪改编。1932年4月19日，娄安恭接到“前抗日救国军”总部来信，约他率团联合剿灭残害百姓的“野狼队”股匪。娄安恭认为，打好这一仗十分重要，一来可以为民除害，二来可以检验大刀会的战斗力，提高全体会员的战斗信心。他根据土匪配有各式枪支，武器较好，而大刀会以长矛梭镖为主，配有少量火药枪的特点，决定采取夜间突袭，近战刺杀的战术，制敌取胜。经过战前派人细致侦察，4月23日傍晚，在夜幕的掩护下，娄安恭率所部大刀会400余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土匪隐匿的驻地附近。午夜时分，趁土匪熟睡之机，大刀会战士摸掉岗哨，即刻杀声震天，发起攻击。娄安恭身先士卒，率先杀入敌阵。由于突然袭击，土匪毫无防备，战斗很快结束，除匪首和少数顽抗者被毙杀外，其余全部生擒。

这次战斗共缴获长枪20余支、战马数匹，其中娄安恭一人缴获长枪5支、战马1匹。大刀会总部利用这批枪支成立了长枪队，同时奖给娄安恭一支水连珠短枪。娄安恭将俘虏的土匪集中起来，经过教育，一部分释放回家，一部分收编加入大刀会。从此，娄安恭与大刀会的名声在乡间传开，他们以财主房、长岭子、桂云花一带村屯为据点，经常出没于公路两侧，伺机伏击日伪军小股部队，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土城战斗，手刃日军大佐

到1932年秋季，以娄安恭分团为骨干的庄河地区大刀会迅速发展起来，并逐渐完成全面联合，成立了大刀会总部，共同推举郭殿政为总部团长，华春盛、倪元德为副团长，鞠抗捷为总部参谋长，崔俊章为作战总指挥。总部设在半截塔村（今庄河市朱隈水库淹没区）。娄安恭被任命为第五分团团长，统领所部500余人，仍驻防原地。全县大刀会发展到26个团，会员3700多人，控制了庄河二分之一地区。这引起了庄河伪县公署和日伪军的极度恐谎。

1932年11月，日本关东军为消灭各路抗日力量，抽调目伪军1万余人组成连山关讨伐师团，对各路抗日队伍进行“扫荡”，扬言要在半个月内剿灭庄（河）、复（州）、岫（岩）、凤（城）地区抗日队伍。12月15日，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应驻庄河县目军参事官喜多章一的请求，派遣连山关讨伐师团负责西路进攻的伪靖安游击队第12联队联队长、大佐森秀树率160余名目伪骑兵到庄河地区“扫荡”，企图一举剿灭大刀会。这股目伪骑兵部队从瓦房店出发，经大郑，又转向东北，午后到达太平岭乡土城子村驻扎。这一行踪被娄安恭的巡逻小分队侦悉，娄安恭随即亲自带领娄天云、娄安臣扮成商人，去土城子村找于水元做向导，详细侦察日伪军骑兵部队宿营地点、人数装备、兵力部署及指挥部所在地，并画有图形。然后立即返回大刀会总部汇报，并建议围歼这股敌人。当时大刀会总部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日伪军是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使用的是机枪、步枪，装备精良，驻有重兵的寇家大院（地主寇福昌家院落）四周有围墙屏障，三个炮台互为依角，易守难攻。而我方使用的是铁矛、大刀、土造“抬杆枪”（俗称“老母猪炮”）之类的原始武器，双方力量悬殊，料难取胜。娄安恭慷慨力争：我们有高昂的抗日爱国精神，有夜战突袭、近战刺杀的经验，日本人有钢枪，我们有一腔热血，怕什么？最后，总部采纳娄安恭的提议和作战部署。作战总指挥崔俊章宣布将总部所属各分团共2000余人趁夜幕运动到旋城山东麓一个叫“仙人脚”的地方集结待命，具体任务分工是：娄安恭率五分团500名战士担任主攻，直取日伪军驻地寇家大院；孙国德、王庆芳率领各自分团配合主攻；其他各分团由郭殿政、鞠抗捷统一指挥担任迂回包围、接应、打援等任务。并约定午夜时分以枪声为令发起总攻。在夜色中大刀会各分团很快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娄安恭率所部战士在夜幕掩护下，穿过村中巷道，悄悄地从南、东、西三面包围了寇家大院，几杆土造的“老母猪炮”瞄准了三个炮台，另选百余名武功高强、刀术精湛的战士随时准备翻越围墙向院内出击。突然，游动在南面炮台上的鬼子发现有人向寇家大院接近，即刻喊了一句口令，娄安恭不知敌人口令，情急之中，立即扣动扳机，打死了敌哨兵，战士们听到枪声，以为总攻开始，刹时一跃而起，杀声震天，向寇家大院冲去。娄安恭随机应变，立即指挥几支长枪和“抬杆枪”将三个炮台上射击的敌人击溃。趁此机会，指挥大刀会战士纷纷搭起人梯，翻墙冲进寇家大院东西两个院落，并从里面打开大门，接应埋伏在南面的战士冲进院内。睡梦中惊醒的敌人不明状况仓促抵抗，惊慌失措乱了阵脚，一部分向庄河方向逃窜。

躲在东院后屋角落里幸免被“抬杆枪”射杀的日军大佐森秀树和他副官木村谦一郎，很快镇静下来，组织日伪军冲出屋子，抢占墙角炮台，居高临下，向大墙内外正在进攻的大刀会战士疯狂射击。在这紧急关头，娄安恭当机立断，带领王光国、娄天云、娄安臣、娄天志、王金声等从院内通向炮台的后门冲了上去，将正在射击的敌人砍翻，夺取了机枪、步枪，占领了炮台，使日伪军失去了火力优势。此刻寇家大院东西两个院落内敌我短兵相接，杀作一团。大刀会人多势众，越战越勇，日伪军渐渐不支。此时，总团长郭殿政指挥外围各路大刀会战士挥舞着铁矛、大刀，杀声震天，赶来增援。惊魂未定的日伪军溃不成军，纷纷逃匿。

娄安恭带领娄安臣、娄天云正在西院搜索残敌，寻找大刀会伤员时，在东厢房和前屋的转角处发现有几十匹洋马拴在临时埋设的横吊杆上，正要去牵马，听到围墙边有响动，借着昏暗的月光，看见一个头戴钢盔、拿着手枪、肩戴发光肩章的鬼子往墙上爬，一条腿已搭在墙上，娄安恭随手拿起娄安臣倚在墙角的铁矛，朝鬼子狠狠刺去，鬼子惨叫着摔到墙下，娄安恭又连刺几枪，那个躯体肥胖的鬼子当场毙命。娄安恭在阴暗的墙根下机警地四处观察，突然发现炮台上有个人向他这边探头窥视，便立即朝那个人连开两抢，不料，开第二枪时，枪管爆炸，炸伤了他的右手。他忍着剧痛，朝炮台上指了一下，娄安臣和娄天云会意的一起迅速绕到炮台后门，冲上炮台，看见那个人没死，就用铁矛连刺几下，杀死了那个也戴着“肩章”的鬼子。娄安恭强忍伤痛，捡起那个“肥胖死人”的手枪，看着娄安臣和娄天云割断栓马缰绳，牵着洋马，快速撤离寇家大院。

天亮时分，敌人增援部队从庄河县城急驰而来，在沙里涂西北山头上和南土城子架起了迫击炮和机关枪，又派出4架飞机盘旋侦察，气势汹汹地寻找大刀会决战。然而，大刀会队伍在破晓前已带着战利品撤往山里了。第二天下午，娄安恭带伤领着娄天云乔装去寇家大院后街宋相臣（娄安恭的外甥女婿）家了解昨夜战况，查找大刀会牺牲失踪的战士。得知被刺中咽喉、死在大墙根下的肥胖鬼子是日军大佐森秀树，死在炮楼里戴肩章的鬼子是森秀树的副官、日军骑兵上尉木村谦一郎。

土城子战斗经过4个小时浴血拼杀，共毙杀日伪军11人，刺伤数十人，缴获战马30余匹，机枪、步枪30余支，还有一些弹药和战刀。大刀会战士牺牲7人，伤13人。这次战斗，大刀会用近乎原始的劣质武器打败了装备精良的日本侵略军，打出了中国人的血性，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庄河抗日大刀会名声大振。

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得知森秀树被杀，气急败坏地命令驻庄河日军参事官喜多章一立即查清战事上报，伺机报复。事后，日本关东军追认森秀树为少将，并在寇家大院南面炮台前立碑。日本投降后，在当地百姓抗议下将石碑拆下，现存放于旅顺日俄监狱博物馆。

壮志未酬，血洒华隈山下

土城战斗震惊了日本关东军，遂加紧了对庄河抗日大刀会的围剿。为保存力量，大刀会五分团随总部转移到庄河东部与抗日义勇军邓铁梅部会合，联合作战。1932年12月26目，在凤城红旗堡镇的红花岭与一支日军讨伐队遭遇，大刀会与邓铁梅部奋勇拼杀，消灭日军少佐以下官兵多人，缴获机枪1挺、步枪50余支、军车3辆。大刀会战士牺牲19人，重伤5人。

1933年1月底，大刀会总团组织各分团转入庄河北部山区，开展游击战。娄安恭带领五分团500余人在财主房吕家屯集结，向北部山区进发。伪庄河县自警团团长曲子阳（绰号曲大天）得知情报后，带领日伪军跟踪追剿。娄安恭带领所部边撤边打，一次次突破敌人的围追堵截。当撤到盖县、岫岩边界时，由于地形不熟，缺乏群众基础，给养补充困难等原因，又返回庄河，转战隐匿于长岭子照壁山北部、一面山山前一带。

为了扭转被动挨打、难守难攻的不利局面，补充武器弹药，鼓舞振奋士气，1933年2月18日，娄安恭征得大刀会总部同意后，率领挑选的100余名大刀会战士隐蔽在腰岭子村山脚下偏僻的2户农民家中，准备夜袭长岭子警察所。由于叛徒告密，中午吃饭时分，五分团被汉奸曲子阳部从东、南两面山坡上包围。娄安恭率部奋勇还击。半小时后，他见两面受敌，又无弹药接济，为减少牺牲，便果断指挥大刀会战士依托民宅冲过北面开阔地，向腰岭子北山突围。他自己提着“水连珠”枪，带着手持铁矛、大刀的几名战士在后面掩护。冲过开阔地时一些战士倒下了，大部分战士突围出去了。娄安恭带着娄安臣、娄天云等几名战士断后边打边撤，突然听到后面有响动，便举枪回头射击，由于子弹卡壳，枪没响。但后面敌人的枪却响了，子弹射中他的左侧腰部，倒在血泊中。断后的娄安臣等人立即抬着娄安恭沿着腰岭子北山向西撤退到华隈子南山时，娄安恭见追敌逼近，便吃力地说：“我不行了，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把你们都搭上，你们快撤吧！记住，一定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说完就昏过去了。当他醒来时，周围布满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这时，昔日同窗、汉奸宋大铁凑前厚颜无耻地说：“子敬兄啊，别傻了，投降吧，你是打不过日本人的。”娄安恭鄙夷地说：“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还配做中国人吗？”说罢一口鲜血喷吐到宋大铁脸上。气急败坏的汉奸曲大天凶神恶煞地命令士兵从附近农民家中找来铡刀，要铡下脑袋去领赏。娄安恭吃力而从容地抬起头，自己枕到铡刀上……怀有一腔抗日爱国热血却壮志未酬的娄子敬壮烈牺牲，终年40岁。

不远处的树丛中，娄安臣、娄天云、娄天志、娄安均等人掩面涕哭，悲痛欲绝。伪兵中有人偷偷地擦眼泪。

第二天，汉奸曲大天、宋大铁带着日伪军用木杆抬着挂有写着“反满抗日大刀会头领娄安恭”木牌子的娄子敬首级，敲锣打鼓在庄河县城马路上游街示众，游完后挂在伪庄河县公署门前的大柳树上，下面有几个荷枪士兵游荡看守。第四天（农历正月二十七）半夜时分，娄家亲戚徐永年花120元大洋雇人将娄安恭首级偷回，其家人将首级与遗体缝合后用鞠抗捷父亲鞠连第捐出准备自用的一副棺材装殓，偷偷地抬到10里外的一个山坳里安葬了。当时没敢留坟头，直到日本投降后才垒起坟头。1991年，娄安恭的孙子娄道德刻了一方石碑立于墓前。

铭记历史才能更好地开创未来。当年娄安恭等抗日大刀会战士不屈不挠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所作出的贡献和付出的牺牲我们要永远铭记。眼下，当地政府及民间组织正着手修缮娄安恭墓地，将其修建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让人们特别是年轻一代在缅怀先辈们抵抗外侵英勇事迹的同时，激发爱国热情和强国信念，进而转化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强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