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军
中国共产党始终同群众保持最密切的联系,把动员、组织和领导群众作为自己最基本的工作任务之一。在党的创建时期,中国共产党就把工农群众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依靠力量,把组织开展工农运动作为自己最重要的工作。早期的共产党人,几乎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对于工农群众的实际情况,了解非常有限;对于如何团结和组织工农,也没有任何的现成经验和途径,但他们却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探索,终于走出了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群众路线,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创办通俗刊物。向工人群众进行宣传
共产党组织建立前,北大学生邓中夏等曾组织了“平民教育讲演团”,利用庙会等场合,向群众宣传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思想,反对封建文化,进而,“除城市讲演之外,并注重乡村讲演、工场讲演”。各地共产党组织陆续成立后,即开始出版工人小报,向工人群众进行阶级教育。
上海的早期共产党组织在1920年8月15日创办了《劳动界》周刊。周刊不仅力图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结合中国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和斗争实际,深入浅出地对工人群众进行启蒙教育,还试图通过与读者的互动交流,以引起工人群众的兴趣,并建立与群众的直接联系,《劳动界》从第三册起开辟了“读书投稿”专栏。《劳动周刊》着重揭露资本家的剥削与压迫!报道工人的悲惨生活,号召工人起来建立自己的工会团体,维护自身权益。刊登的文章大都短小精悍,俗易懂,语言生动,体裁也多种多样。
北京的共产主义者于1920年11月创办了《劳动音》周刊。《劳动音》常常用具体事实和典型事件来反映工人的悲惨生活,以启发工人的阶级觉悟。其第一期即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唐山煤矿葬送工人大惨剧”,以“几分钟内死工人五六百”,“矿局年利八倍于资本,然而工人一命只值60元”为标题,揭露资方对工人压榨、视工人生命为草芥的事实。《劳动音》大力宣扬“劳工神圣”、“工人是未来社会的主人”等观念,强调工人要求解放,必须“组织工会”,以便推翻现存政府,实现社会主义。《劳动音》出版以后,很快就在长辛店等处工人中流传开来,到了1920年12月,每期能销售2000份。
接着,北京的共产党组织又创办了《工人周刊》,这个刊物除介绍国内外劳动界消息,报导各地工人受奴役的痛苦生活,以启发工人的觉悟外,同样大力提倡组织工会,号召工人团结起来进行斗争。《工人周刊》还特载有关国耻国难内容。有文章指出:“太平洋会议是干吗的?就是那些如狼似虎的日本、美国、英国、法国……几个大资本国商量怎样宰割东方民族——中间尤其是他们的目的物——的会议。我们东方民族到底是听其宰割呢?还是不服气呢?人心不死,谁愿意做他们的奴隶,做他们的牛马!做他们的桌上菜,俎上肉。既然这样,我们东方民族就该联合起来,反对他们啦!”这些国耻国难的内容使工人阶级认识到帝国主义的残暴与野蛮,唤醒工人阶级的革命精神。创刊不久,就成了北方很受欢迎的刊物,每期销售量在几千份,最多达两万份,工人们争相传阅。
1921年8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成立后,创办了自己的机关刊物《劳动周刊》。《周刊》经常配合劳动组合书记部发表反映工人阶级在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资本主义压迫下所过的痛苦生活的文章,以触目惊心的事实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控诉,启发工人阶级要结成团体来保护自己。《周刊》在工人中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项英就是受到该刊的启发,开始走上共产主义道路。
采取各种策略,接近工农群众
共产党人真正意义上的群众工作,是从党员走向底层社会、与工人农民群众直接交往开始的,中国共产党人尝试利用传统的社会联系纽带来接近群众。
20世纪20年代工人群众的内部维系很大程度上依赖着各种传统社会的纽带,如基于地域的同乡关系,基于义气的结拜关系,带有人身依附性质的帮派关系等。如在上海,产业工人的主体是来自各地的移民,乡谊很自然地成为他们之间最初的联系纽带。因此,基于地缘关系的帮口,成为工人最容易接受的组织形式。如包惠僧所说:上海的“各工厂工场中,都有地方性帮口,如广东帮、山东帮、江南帮、湖北帮之类。工人大多在帮。……各工厂、工场、码头、公共场所以及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有青帮、洪帮的组织活动,尤其是青帮,是上海的地头蛇,……如果没有青帮的关系,必然是动辄得咎,一事无成”。在北方,也有类似情况。如开封、徐州的铁路工人,大都有老君会的组织。
为了打开工人运动的局面,中国共产党人普遍采取了利用帮会关系的策略,以取得广泛联系工人群众的条件和机会。劳动组合书记部认为,对于这种封建社会形成的恶劣势力,只有钻进去,先接近它、利用它,然后再争取它。具体的办法是:对各帮派的领袖进行朴素的阶级教育,用“天下工人是一家”的道理来说服他们。同时,派人参加青帮或洪帮,即“到青帮里去拜老头子,到洪帮里做小兄弟”。
上海的李启汉在沪西工人区活动时,就通过认识的一个纺织女工的引荐,拜其师父为老头子,加入了青帮。也正是通过这层关系,李启汉获得了一批工人的认可,同沪西的纱厂乃至浦东的烟草工厂,都发生了联系,初步打开了工作局面。李立三在湖南的安源煤矿开展工人运动,也非常注意利用帮会关系。1922年秋,罢工即将开始时,为了防止当地洪帮的破坏,李立三根据刘少奇的指示,主动上门拜访矿上的洪帮首领,与之喝表示歃盟的鸡血酒,用义气激励此人帮助罢工,结果顺利达到了目的。
早期的共产党人多为知识分子,与工农群众在语言、习惯、服装和态度方面差距甚远,这种差距成为双方互动与交流的障碍。为此,不少知识分子党员自觉消弧了这种差异,换上工农服装、运用大众语言、与工农共同生活、共同劳动、交知心朋友。党要求党员在做群众工作时,生活习惯要群众化,“要钻进群众的生活圈子里去,与群众的生活打成一片”,“行为要适合当地的风俗习惯”。如上海的劳动妇女战地服务团,在开展群众工作时就非常重视群众化这一点,其队员差不多都是劳动者出身,晴天穿草鞋,雨天就赤脚,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丝毫都市气息,见男的喊一声老伯伯,见女的就称一声姆妈,大家像一家人,一点不会使人不敢亲近,从而消除了党群之间的隔阂,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开展文化教育,利用多种文艺形式进行宣传
五四时期,中国知识界提出了“平民教育”的口号。而当时的政府,也允许建立各类民间学校。不少早期的共产党人参加过这一平民教育运动,因而很自然地把举办学校、开展文化教育作为组织群众的首选途径。
1920年秋,共产党人李启汉来到纱厂林立的上海沪西地区,创办了第一所工人半日学校,结交了一批工人朋友,迈出了走向工人、组织群众的第一步。当然,这也是非常艰难的第一步。
最初,来半日学校报名的工人很少。李启汉遂改进方法,把半日学校改称为工人游艺会,以文体活动来吸引工人,如购置了留声机,播放唱片;提供足球,让大家到外面荒地上去踢球。李启汉虽身穿长衫,却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亲自给工人倒茶送水,和工人交谈。李启汉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于逐步取得了工人的信任。这以后,李启汉一面教文化,一面向工人灌输马克思主义思想,使他们逐步认识到工人与工人是阶级兄弟,要团结起来向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斗争,才能改善生活待遇,才能获得最后的解放。在此基础上,李启汉进一步帮助工人筹组工会,并推荐学习最认真、热心为大家办事的工人孙良惠为负责人,从而影响和带动更多的群众。
1921年1月,北京的共产党人邓中夏、张国焘等也以“平民教育”的名义,在长辛店开办了劳动补习学校。之所以在长辛店组织劳动补习学校,是因为那里有一个三干余人的车辆厂,工人比较集中。邓中夏等以前在此做过宣传工作,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学校除了学习语文外,还有常识课。教员从“天为什么下雨,为什么打雷”,一直讲到现实的社会,工人的斗争。针对当时工人的知识水平普遍低的情况,教职员用通俗的生动的事例来说明当时社会的不合理。在课后,他们经常到工人家里去拜访,交朋友,谈心,并把自己编的歌唱给大家听。经过一系列的教育,培养出了史文彬等北方铁路工人的第一批骨干,又通过这些骨干,逐步将长辛店的广大工人团结起来。
从1922年起至1925年止,由一个工人子弟学校和工人补习学校,发展至三个;后来又由三个发展到七个,同时还有许多工作处的读书处。最盛的时代,共计有十三处到十六处之多。共产党人教育工人地点的范围,也不仅安源一处,差不多株萍铁路的各处都布满了。
在湖南,毛泽东曾经做工人打扮,到工人聚集的地方去接近他们,到茶房去和工人一块喝茶、谈心和交朋友。1925年2月,毛泽东回乡探亲,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农民进行思想启蒙教育,他利用办夜学,教识字,教珠算,用农民易于接受的方法向农民灌输一些浅显的道理,如将打倒帝国主义改为“打倒洋财东”等。
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也尝试在农村和士兵中开展工作。在农村中的工作,主要是利用暑假学生回乡的机会,办农民识字班,开始时规模都不大。此外,对军阀军队里的士兵,也进行过一些工作,主要是通过茶馆,请他们喝茶,谈话,交朋友。
另外,共产党人还将政治上各种事实编成歌曲、弹词、剧本、民谣。对农民进行整治宣传。如《抗债歌》:“债欠多,田割无……大人想去死,奴仔(小孩)哭啼啼。地主收租食白米,耕田之人饿走死……”又如《萧山农民怨》(民谣):“小锣敲起尺当当,勿唱地来勿唱天,前年秋季雨绵绵,浙江起了大水灾,田稻收成一点无,农民喊苦叫连天…一田主租钱勿肯免,税钱只许打折扣……官府差人要抓人,农民急得无处躲,有的卖了亲生女,换得铜钿换租钱。有的无女可以卖,一批一批去坐监……”在当时浙江的衙前地区的广大农村广为流传,这对农民群众的政治教育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建立工会组织。为工人群众谋福利
北京的共产党人在1920年五一劳动节组织长辛店工人集会,当场宣布建立长辛店工会。为了吸收工人,这个工会又被改称为“工人俱乐部”。上海共产党人建立的第一个工会是上海机器工会,这是一个职业工会,即上海的各业机器工人的组织。
1921年8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建立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曾致力于联合各种招牌工会,试图建立由自己主导的上海各业工会代表团或上海劳动总工会,发起召开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组织有关反对华盛顿会议,追悼黄爱、庞人铨,纪念五一,反对澳门葡萄牙当局暴行的政治性集会与抗议等。共产党人所建立的工人组织始终把鼓动、指导和组织工人开展维护自身经济利益的斗争作为自己的主要任务,因而最终获得了广大工人群众的支持,并由此建立了一批真正的产业工会。
建立了自己领导的公开的工人组织后,中国共产党人主要凭借这些组织、用公开斗争的方式来发动和领导工人运动。
1922年1月,香港海员大罢工爆发后,劳动组合书记部积极谋求发动上海的工人进行响应。除了公开发起组织上海香港海员后援会外,还成功地发动或指导了一些罢工。当年3月,李启汉等发起建立浦东纺织工会。4月,该工会就代表日华纱厂一厂、二厂的工人向资方提出增加工资两成的要求,旋即举行罢工。劳动组合书记部马上联合了一批招牌工会组织了浦东纺织工人经济后援会,为这次罢工提供政治声援和经济支持。总共募得大洋267元,小洋164.5元,铜元220枚,米2石,通过纺织工会,转发给全体罢工工人。最后,日华纱厂的资方被迫同意增加工资1-1.5成,并承认工会有代表工人与资方交涉的权利。这一胜剩,使浦东纺织工会的威信大为提高,两三天内就有3500名工人要求加入工会。
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也充分利用了统治阶级内部的裂缝,采取公开活动的方式,并以维护群众的切身利益为工作中心。
1920年直皖战争后,尤其是1922年直奉战争以后,野心勃勃的直系军阀吴佩孚成为北方地区最大的实力派。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吴佩孚当时竭力标榜自己的进步和爱国,曾提出了一系列带有开明色彩的政治口号,如召开民众国会、保护劳工等。同时,为了打击其政敌交通系,吴佩孚也有意援引进步力量,如请李大钊推荐交通部的铁路密查员,井对以组织工会为主要内容的工人运动基本采取放任的态度,拒绝进行镇压。而中共北方区委的领导人李大钊也巧妙利用自己同政界的历史关系,注意开展上层统战工作,争取到一些政客同情,甚至公开支持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工作。
正是由于这种独特的政治背景,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曾获得了较大的活动空间。1921年11月,陇海铁路工人为反抗洋员酷虐,奋起罢工,提出撤换有关洋员、改善待遇、增加工资等条件。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立即发动各地工会捐款援助,通电各团体进行声援,并派罗章龙前往指导,帮助工人建立了陇海铁路工会。由于吴佩孚认为这次工潮“系由洋人虐待所致”,虽近在咫尺,也不进行镇压。经过10天斗争,铁路当局最终被迫接受工会提出的10项条件,罢工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