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杰克·里奇 无机客
男子脸部线条柔和,戴着无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但他拿着自动手枪的架势可是很娴熟。
当他说完来的目的后,我十分镇定,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一无所知地去死有些遗憾。”我说,“是谁雇了你来杀我?”
男子的嗓音很温和:“没准我就是你的仇家呢。”
之前我听见动静转身时,正在书房里倒酒喝。此刻,杯子里已经斟满了酒。“我知道自己招惹了谁,但显然你是个陌生人。是不是我妻子?”
男子笑了笑,“没错。你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吧。”
“知道。”我说,“我有不少钱,显然,她想要那些钱。统统都要。”
男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你有多大?”
“53岁。”
“你妻子呢?”
“22岁。”
男子冷笑一声:“差了31岁……威廉姆斯先生,你不会还想着你们能长长久久吧?那可真够蠢的。”
我喝了一小口威士忌,“本来我琢磨着,大概会在一两年后离婚,外加一份让人痛苦的离婚财产分割协议,但还不至于送掉小命。”
男子摇了摇头,“可惜你的妻子是个天生尤物,而且还很贪心。你之前竟然没有留意这一点?这可真不像你这个大老板的做派。”
我的眼神转向手枪,打断他:“我猜,你以前杀过人?”
“当然。”
“你也很享受?”
男子点点头:“没错,有种病态的愉悦,但杀人的滋味确实很享受。”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说道:“你已经来了两分多钟,可我仍然活着。”
“威廉姆斯先生,着什么急啊。”他柔声细语地说。
“这么说,杀人这事儿本身并不是让你最开心的,而是杀人前的时刻让你很享受。”
“挺有洞察力的嘛。”
“只要——我用某种方式让你开心,我就能活命?”
“一段时间里是这样。”
“该这样,该这样。来杯什么喝的吧,我该怎么称呼你?”
“史密斯,你也不用记这个名字。给我来杯威士忌,不过倒酒时我得看着你。”
“你以为我手边会恰好有毒药,恰好这时候用?”
“可能性不大,但也不代表没有。”
史密斯看着我给他倒了酒,拿起杯子,坐到椅子上。
我在沙发床上坐下,“我妻子现在在哪里?”
“在参加一个聚会。到时候会有十来个人发誓作证,证明在你遇害的时候,她从未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我是被跑到我家的窃贼枪杀的吗?”
史密斯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酒桌上,“是的,等我杀了你以后,我会清洗这只酒杯,再放回酒柜。到我离开时,我会擦干净所有可能沾上我指纹的地方。”
“你会拿走一些钱吧?为了让窃贼入室的说法更可信?”
“没那个必要,威廉姆斯先生。警方会假定窃贼杀了你以后害怕了,两手空空地便逃走了。”
“东面墙上的那幅画,”我说,“价值三万美元。”
他的视线扫向那边,不一会儿迅速地看向我。“这很诱人。但我不想拥有任何能将你和我联系起来的物品,就算是遥遥无期的联系也不行。我很欣赏艺术品,尤其欣赏它的货币价值,但还没到会冒着坐电椅的风险拿走这幅画的程度。”他随即笑着说,“或者说,你是想给我这幅画?用来换你的命?”
“只是个想法。”
史密斯摇了摇头,“很抱歉。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旦我接受了委托,我是不会听从劝阻的。这是职业尊严的问题。”
我把酒杯放到桌子上,“那你现在是在等着我求饶吗,史密斯先生?”
“你会的。”
“然后你就杀了我?”
他的眼神在闪烁,“很有压力吧,威廉姆斯先生?害怕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你喜欢受害者们求饶?”我问道。
“他们都会求饶的。”
“求你发发善心?那岂不是无望之举?”
“没错。但他们还是希望我能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会给你钱吗?”
“经常的事儿。”
“那也不管用?”
“你说呢?到目前为止是不管用的。”
“史密斯先生,我指给你看的那幅画后面,有只嵌入墙内的保险箱。”
他又冲那幅画瞄了一眼,“哦?看到了。”
“里面有五千美元。”
“真是一大笔钱啊。”
我拿起酒杯,走向那幅画,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只棕色信封,接着喝光了杯中的酒,把空酒杯放进保险箱里,然后转动锁钮。
史密斯的目光被信封吸引住了,“拿过来。”
我把信封放在了他面前的酒桌上。
他看了片刻,抬头问我,“你真以为能用钱买下自己的命?”
我点了根香烟,“我知道,你是收买不了的。”
他微微皱眉,“可你仍然拿给我五千美元?”
我拿起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都是些旧收据,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史密斯很气愤,拿枪指着我:“耍我?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我能有机会走向保险箱,好把你的酒杯放进去。”
史密斯冷哼一声,“我的杯子在这里放着呢,拿进去的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笑着说:“史密斯先生,是你的酒杯。如果事后被警方发现,他们肯定很吃惊为什么保险箱里会放了只空酒杯。再说,这将会是一起凶杀案,警方会有点头脑,想着去收集下指纹的。”
史密斯眯起眼睛,“我可是一直看着你的。你不可能换过我俩的杯子。”
“没有吗?我怎么记得,你至少有两次看向那幅画。”
他自然而然地再次看向那个方向,“只看了一两秒钟。”endprint
“那就足够了。”
他的手有些抖,“这是不可能的。”
“你还是等着警察来抓你吧。过段时间,你将会有一次坐电椅的机会。你将会和那些受害者一样尝到等死的滋味,只是你的时间会久得多,逃亡的时候,你可以尽情想象坐电椅这回事。我相信你已经读过电椅处决的报道?”
史密斯的手指似乎扣紧了扳机。
“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史密斯先生,”我说,“你大概觉得自己能冷静地面对死亡,可是,那是一种错觉,你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拖进……”
史密斯的嗓音故作平稳:“打开保险箱,要么我这就杀了你。”
我哈哈大笑:“有必要这么装吗,史密斯先生?我俩都知道,我打开了保险箱,你才会立刻杀了我。”
半分钟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打算怎样处理那杯子?”
“如果你不杀我的话——我觉得你现在也不会再杀我了——我会带着杯子去私家侦探社,复制下你的指纹。然后把它们跟一张记录了相关信息的纸条一起放进密封的信封里。我会留下指示,万一我遭遇不测,即使看起来像是一起事故,也要把信封转交给警方。”
史密斯盯着我,吸了口气,“不用那么大费周折。我现在就离开,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
我摇摇头:“我更喜欢自己的方案。它为我的未来提供保护。”
他若有所思:“你为何不直接去找警方?”
“我有我的原因。”
史密斯的目光移向他的手枪,接着把枪缓缓放进口袋。他冒出一个想法:“你妻子可以轻而易举地雇佣别人来杀你。”
“是。她会那么做的。”
“我会被指控为谋害你的杀手。我可能会坐电椅。”
“我想象中是这样,除非……”
史密斯看着我。
“除非她没法雇佣任何人。”
“但大概有五六个另外的杀手……”史密斯打住了话柄。
我笑了笑,“我妻子告诉过你她现在在哪儿吗?”
“只说她会在一处名叫彼得森宅子的地方。她会在晚上11点离开。”
“11点?好时间。今天晚上没有月光,很黑的夜啊。你知道彼得森宅子的地址吗?”
他凝视着我:“不知道。”
“布里奇汉普敦。”我边说边递给他宅子的门牌号。
我们的目光交汇了半分钟。
“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我轻声说道,“为了保护你自己。”
他慢慢扣上外套纽扣,“威廉姆斯先生,你晚上11点会在哪里?”
“在我所属的俱乐部,大概会和五六个朋友打牌。当我收到我妻子被……枪杀的消息,毫无疑问,他们会同情我。”
“同情?这真得看情况,”史密斯淡淡一笑,“你有没有爱过她?”
我拿起一枚玉雕像,仔细检查,“起初我买下它时,非常中意这东西。现在它让我讨厌。我会用另外的玉雕来取代它。”
史密斯离开后,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我在去俱乐部之前将杯子带到侦探社去。
当然,不是保险箱里的杯子。那只杯子上只有我自己的指纹。
我拿走了史密斯离去时留在酒桌上的杯子。
他的指纹相当清楚地留在了杯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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