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我们的学习》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2014-11-20 01:00胡庆超
党史文苑 2014年20期
关键词:主观主义马列主义路线

胡庆超

[摘 要] 《改造我们的学习》是毛泽东所做的关于整风学习的动员,是毛泽东有的放矢地纠正党内主观主义错误的方法论,从根本上区分了“理论联系实际”与“理论脱离实际”的两条思想路线的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改造我们的学习》发表后,延安整风“三管齐下”纠正党内长期存在的主观主义的错误,初步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全党的指导思想,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

[关键词] 改造我们的学习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改造我们的学习》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内“两条路线”斗争鲜明化、尖锐化的集中体现,由此引发的整风学习运动纠正了党内长期存在的主观主义的错误,确立了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

一、《改造我们的学习》是整风学习的动员,从根本上区分了“理论联系实际”和“理论脱离实际”的两条思想路线

什么是理论,什么是理论家?这是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回答的最根本的问题。不以对周围环境作系统周密的调查为基础,而单凭热情和主观想象为依据制定政策;不了解中国的历史特别是党的历史和近代中国革命史而言必称希腊;学习马克思主义真理不是为了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和策略问题,而只是抽象地无目的地背诵马列著作……支撑这样的学习方法、工作方法的理论不是真正的理论。“‘闭塞眼睛捉麻雀,‘瞎子摸鱼,粗枝大叶,夸夸其谈,满足于一知半解”[1]p797;“或作演讲,则甲乙丙丁、一二三四的一大串;或作文章,则夸夸其谈的一大篇。无实事求是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1]p800。总之,“不注重研究现状,不注重研究历史,不注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应用”[1]p797,这样的理论家不是真理论家。这样的理论,拿了律己,则害了自己;这样的理论家,拿了教人,则害了别人。真正的理论应该是有的放矢、实事求是的;真正的理论家应该是理论和实际统一的,而不是理论和实际分离的。

毛泽东对“什么是理论,什么是理论家”问题的回答,实际上是在区分“理论和实际统一”与“理论和实际脱离”的两条思想路线。前者是真正的马列主义,是中国共产党坚持和信奉的能够用以指导中国革命实践成功的真理论。而后者则是徒有马列主义理论的帽子,把理论与实践弄成“两张皮”,虽然口口声声地坚持马克思主义,但却把马克思主义变成了空洞的、教条的、死板的“圣经”。坚持后一条思想路线的人或者迷恋于书本上的教条,或者抱定自身过去的经验,总之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的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实际国情结合起来。不能否认,在当时,教条主义在党内是普遍存在的。许多党员干部都对脱离实际而又头头是道的长篇大论倍加赞赏,认为书本上的知识才算是知识,理论家就是读马列主义书籍最多的人。他们不去领会马列主义的真谛,而是迷恋教条主义的吹嘘,他们不是把马列主义当作能够用来指导革命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而是看作能够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和现成秘方。这一思想路线的存在,在土地革命时期给党险些带来灭顶之灾,而在抗战新时期则对革命胜利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二、《改造我们的学习》是毛泽东对革命实践深感不满,有的放矢地纠正党内主观主义错误的方法论

据胡乔木回忆,在发表《改造我们的学习》的讲话时,毛泽东“用语之辛辣,讽刺之深刻,情绪之激动都是许多同志在此以前从未感受过的”[2]p191。作为革命的亲历者,毛泽东以切肤之痛认清了党内长期犯错误的根源,对党内存在的主观主义的作风深恶痛绝。事实上,党内主观主义的作风由来已久。1962年毛泽东讲到:从党的建立到抗日时期,中国革命经历了两次胜利两次失败。大革命的失败,导致国共决裂,共产党被残酷虐杀。土地革命后期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使党和红军遭受重创,险些灭顶。总结教训,两次失败都是由主观主义造成的。不论是放弃革命的领导权还是盲动冒险,都是由于不顾中国革命的具体国情,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和把共产国际指示神圣化而导致的。特别是教条主义的错误,往往披着“马列主义理论”的外衣到处骗人,不易辨别。1935年1月遵义会议虽然从组织和军事上纠正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第三次“左”倾错误,并把错误的执行人博古从党的负总责的岗位上调离,但是会议留下了尾巴,即没有从思想政治的高度上来认识第三次“左”倾错误,对第三次“左”倾错误的创造者王明没有进行清算。1937年11月29日,王明从莫斯科回到延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前往机场迎接。毛泽东作了一个即兴演讲,题目是《饮水思源》,他把王明一行比作从昆仑山上下来的神仙,带来了克敌制胜的法宝。毛泽东兴奋之至,演讲期间曾三次将自己的帽子抛向天空。但是,在此之后不到十天召开的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王明以“钦差大臣”自居,作了《如何继续全国抗战与抗战胜利呢?》的报告,否定毛泽东的独立自主的思想和游击战的思想,提出“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令人不解的是居然得到了众多干部的支持。与会的彭德怀曾这样说:“当时,我没有真正地认识到毛泽东同志路线的正确性,而是受了王明路线的影响,在这些原则问题上模糊不清。”[3]p225后来毛泽东气愤地讲道:十二月会议就是欺负老实人的会议;十二月会议后“鬼都不上门”。还说:“我是孤立的。当时,我别的都承认,只有持久战、游击战、统战原则下的独立自主等原则问题,我是坚持到底的。”[4]p5091940年1月毛泽东发表了《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与讨论,但就在3月,王明未经中央同意出版了他在1931年发表的《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的小册子,宣传教条主义、主观主义,与毛泽东的正确思想相对抗,在党内引起了空前的思想混乱。可见,一直以来党内不少人对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是模糊不清的。

毛泽东对主观主义作风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六届六中全会上,他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课题。但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提首先是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因此,毛泽东号召“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普遍深入地研究马列主义。随即党中央在1939年设立中共中央干部教育部,并制定《延安在职干部教育暂行计划》等条例,开展大规模的干部教育活动。诚然,在职干部教育计划的实施,对宣传、普及马列主义和提升干部政治文化素质起到了积极作用,但由于从中央到地方对“理论联系实际”这一根本指导方针认识不清,加之广大干部对真假马列主义缺乏辨别能力,反而助长了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化。比如马克思学院的教员在讲《联共历史》时,一次讲两章,一些学员并不理解,但还是每天按时去学习,按时做笔记,出现机械学习的模式。结果造成学生“在延安学了,到富县就不能应用”;“经济学教授不能解释边币和法币,当然学生也不能解释。”[1]p798endprint

而真正让毛泽东下决心“发一河大水”的是皖南事变的爆发。皖南事变对新四军造成的损失是毛泽东所不曾料想的。这使毛泽东不仅思考苏维埃运动后期的“左”倾错误,而且对抗战初期的右倾错误有了深刻认识。其实,早在1940年12月4日的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在批评苏维埃后期的“左”倾错误时就批评了抗战初期的右的错误。他说:“在武汉失守前,国民党军队溃退,我们在日军进攻时和靠近日军的地区可以大发展,因此对蒋的办法应该是先斩后奏,斩而不奏。这个观点现在只有项英处没有了解,因此军队少。”[5]p266在接到新四军遭受惨重损失的消息后,于1941年1月15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总结了新四军失败的教训:项英过去没有反摩擦斗争的思想准备,不执行独立自主政策,这样的路线是错误的。过去认为这是个别错误,但现在错误的东西扩大起来,便成了路线错误。抗战以来一部分领导同志只知片面的联合而不要斗争,是机会主义。有些同志没有把马列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联系起来,项英同志便没有了解中国革命的实践。“耐人寻味的是,尽管在苏维埃运动后期和抗战初期的错误路线的内容很不相同,但是这两个时期的错误项英都有份。‘左和右看似两个极端,但像项英同志这样由‘左转到右,则说明了‘两极相通。非‘左即右都根源于一个思想方法,即不了解中国具体实际或不能揭示中国革命的客观规律的主观主义。”[2]p191党内主观主义所造成的惨重损失使毛泽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认为“过去中宣部只想用一两桶水是无法彻底改变的”,“必须造成一个风气,要造成一河大水,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的水,实行思想革命,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水,彻底改革各部门的工作”。[5]p366

三、《改造我们的学习》后,延安整风“三管齐下”,初步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全党的指导思想,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

(一)全党开展理论学习

理论学习,就是学一个正确的思想方法。马列主义是灵活的、因地制宜的,不是死板的、教条的、一成不变的。进行理论学习,就是要最终区分辨别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对此,陈云深有体会地讲过,干部犯错误,主要是路线问题。今后要避免犯错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学习,使我们同志的肚子里真正多装一些马列主义,而且“是真正的、是老实的、不是假的”[6]P374。学习的内容主要是1942年“四·三”决定规定的18个文件和4月16号增补的4个文件。文件涉及党的学风、党风、文风,包括《联共党史》《论党的布尔什维克化》《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自由主义》《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等。学习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包括自学、集体学习、集体讨论、做读书笔记、写心得体会、开小型漫谈会,甚至包括利用墙报写学习疑问和经验等。学习的热情是十分高涨的。当时解放日报馆的工作人员终日手不释卷,大家忙完日常工作后就开始学习。外勤记者虽然经常奔波,但一有空闲就把随身携带的文件拿出来学习。学习并不是盲目散漫的,而是有计划有指导地进行的。1942年6月2日,中央成立总学习委员会,由毛泽东亲自主持。总学委下按各系统设分区学委会。负责中央党校工作的彭真在一开始就制定了具体的学习计划,并对22个文件的学习日程和要求做了合理安排。同时,他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学习的指导原则:“二十二个文件是整顿三风的武器,我们必须领会贯通它的精神与实质,把它变成自己的武器,成为使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武器。”[7]

(二)大兴调查研究之风

“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8]P115调查研究,正是了解中国情况的工作方法。长期以来,教条主义犯错误的根源就是不进行调查研究,脱离实际。为了纠正主观主义的错误,1941年3月17日和4月19日,毛泽东将在1937年10月就编好的《农村调查》文集分别加写了“序”和“跋”,付梓出版。其出版的意义是“指出一个如何了解下层情况的方法”,“帮助同志们找一个研究问题的方法”。[1]p791、7898月1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调查研究之风的兴起,意味着思路路线的革新和工作作风的转变。张闻天指出:“过去我们对苏维埃后期的错误没有清算,这是欠的老账,现在必须偿还。”“我个人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极严重,理论与实际脱离,过去没有深刻了解到。”[9]P658、659为此,1942年1月,他率领“延安农村调查团”奔赴神木、绥德、米脂和晋西等地的农村进行调查。通过和不同阶级人员的交谈和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张闻天对深入实际、调查研究的工作作风有了深刻的认识。在《出发归来记》中,他讲到:调查研究是从实际出发的中心一环;分析与综合是一个对立统一,这就是从模糊的、笼统的具体印象到抽象,再从抽象到明确的、充满丰富内容的具体概念之认识过程。这就精辟地论述了共产党人对调查研究应当采取的态度和从事调查研究的基本方法。1941年12月,年过花甲的林伯渠率领一个二十多人的考察团奔赴甘泉、富县等地做实地考察。在调查中,他们走家串户,了解实际情况,倾听群众意见,既发现了不少问题,也找到了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法。1934年4、5月份,他又到安塞、志丹两县农村实地调研,回来后将他的所见所闻写成了《农村十日》一文。通过调查研究,林伯渠掌握了大量农村工作、党情民情的第一手资料,为制定科学的政策提供了依据。

(三)高级干部研究党的历史

列宁说,忘记党的历史,就意味着背叛。陆定一也说:“不熟悉党的历史,就不能尽知主观主义之害,更不得尽知辩证唯物主义之利。”[10]p313—314党的高级干部研究党的历史其意义是树立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从而克服党内长期存在的严重的主观主义。这些主观主义通过领导机关下发的一系列决定、命令、指示等流毒全党,对党、军队和革命事业产生了严重危害。例如,苏维埃运动后期的“左”的政策使军队损失十分之九,苏区损失不止十分之九,所剩只有陕北苏区。党的高级干部作为亲历者,以切肤之痛认识犯错误的思想根源是理论学习无法替代的。党史的学习主要是围绕着党内两条路线斗争展开的,学习的文件是整风开始以后毛泽东亲自主持编辑的三套历史文献:《六大以来》《六大以前》《两条路线》。这些文献对克服主观主义的错误起了很大的作用。毛泽东说:“一九四一年五月,我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毫无影响。六月后编了党书,党书一出许多同志解除武装,才可能召开一九四一年九月会议。”[5]P469对于党史研究的方法,微观上主要是毛泽东提出的“古今中外”研究法,而宏观层面主要是中央政治局会议的集体讨论和批评与自我批评。而尤以1941年9月会议和1943年9月会议最为重要。在1941年9月会议上,张闻天第一个作检讨。他讲,对土地革命后期工作的估计,同意毛泽东的意见,当时路线是错误的。这些错误在五次反“围剿”中发展到最高峰,使党受到很严重的损失。他还说,当时他是主要的负责者之一,应当承认错误,特别是在宣传错误政策上应负更多的责任。过去国际把一批没有做过实际工作的干部,提到中央机关来,这给党的事业带来很大的损失。过去没有做过实际工作,现在还要补课。博古两次发言作了检讨。他说,1932年至1935年的错误,他要负主要责任。遵义会议以前,许多党的决议是照抄国际的。他完全没有实际经验,只是用学习的哲学教条和西欧党的经验来反对大家,后来自己也想到,遵义会议前不仅是军事上的错误。要揭发过去的错误必须从思想方法上、从整个路线上来检讨。王稼祥作检讨时说:“中国党过去主观主义的传统很久,四中全会反对立三路线不过是主观主义反对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反对教条主义。其产生的根源之一为经验不够。自己则实际工作经验很少。”[11]p326在1943年9月会议上,博古讲到,武汉时期确实存在两条路线,一为毛主席为首的党的正确路线——布尔什维克路线;一为王明在武汉时期的错误路线,这是孟什维克的新陈独秀主义。林伯渠在批评王明的路线错误时说,王明是“洋共”,引用了许多马、恩、列、斯的话来欺负许多“土共”;王明是“洋钦差”,硬搬外国经验来指导中国革命。

经过两次“九月会议”,全党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对苏维埃运动后期党的“左”的路线错误有了比较清醒和深刻的认识,实际上也就肯定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的政治路线、思想路线、组织路线的正确性。周恩来在1943年8月2日中央办公厅举行的欢迎他回延安的大会上的讲话中说:“过去一切反对过、怀疑过毛泽东同志领导或其意见的人,现在彻头彻尾地证明其为错误了。”“我们党二十二年的历史证明:毛泽东同志的意见,是贯穿着整个党的历史时期,发展成为一条马列主义中国化、也就是中国共产主义的路线!“毛泽东同志的方向,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方向!毛泽东同志的路线,就是中国布尔什维克的路线!”[2]p289

延安整风“三管齐下”产生了巨大的意义。杨尚昆回忆说:“回想起来,我觉得延安整风学习马列,研究党史,分清路线,整顿‘三风,特别是毛泽东提倡‘实事求是,从思想方法的高度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是很伟大的,不然,全党的思想统一不了,七大可能开不成功,以后中国革命的发展也不会那么快取得胜利。”[12]p215○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胡乔木回忆毛泽东[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彭德怀自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4]金冲及.毛泽东传(1893—1949)[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

[5]逄先知.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

[6]陈云传(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7]彭真.怎样学习二十二个文件[N].解放日报,1942—5—6(4).

[8]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张培森.张闻天年谱(上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10]陆定一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11]王稼祥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

[12]杨尚昆回忆录[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 吴自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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