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先诗选

郭守先（残酒）

马年春天记事

乍暖还寒 雪从蛇年冬天扑来

企图收复所有的失地

惶恐的行人用口罩封堵了嘴巴

节日的广场不再有街舞 震撼耳目

只有凌空炫目的龙马灯 寂寞地

守护着焊接者溅落水泥地的梦

然而春风行进的脚步无法阻挡

她翻过马长垣的烟囱和屋脊

无所顾忌地撩起了塬上狗妈妈们

五颜六色的裙裾 义无反顾地

吹醒了下川口酣睡枝头的桃花

4月13日一大早又赶赴平安驿

漆绿了大街小巷的杨柳

《高大陆》就在那里隆重临盆

这一天封山育林多年的同事

发来了喜得贵子晋升为父的消息

这个春天

吃了夜草的马在槽枥间起卧不宁

这个春天

野马的啸鸣冻成了悬岩上的冰柱

走访金银滩纪实

没有见到高原圣湖

也没有看到萨耶卓玛

从石堡城21楼下来

接地气的子民

就已经被碧绿的原上草

火红的西海情 醉倒

风穿过枝桠和臂膀

把七棵树的声浪

传递给环湖八族

狼毫 力透纸背

高大陆的墨晕芬芳了

达玉部落酋长的接待室

谁还奢望把肖像和签名镌刻在

人类抵抗死亡的诗歌墙或纪念碑上

生活只迷恋触手可及的幸福

贴近金银滩

有人把两弹元勋冷落的格桑花

抱了又抱 亲了又亲

“V”旗与经幡共舞

蓝天、白塔和绿草间的蒙古包

共同见证了部族的激情与蓬勃

糌粑、羊排和青稞酒

滚动草原的气息

那些搁浅在车流里的诗情

开始燃烧

致春天的白杨

玉兰谢了，桃花红了

你还迟迟伸不出嫩绿的臂膀

拥抱属于自己的春光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历尽沧桑

我知道根扎在小寨沟里的你

为什么迟迟不肯除去冬装

但春天如此短暂

我们没有时间继续品尝咸菜、疗养冻伤

我们没有时间继续回忆掰开爷爷的手

寻找一块糖吃的时光

夏天的知了就要催促我

返回那个遥远的地方

去奔赴新的战场 到那时候

楼群就会像山峦挡住妈妈的背影一样

挡住你的翘望

我们从此就会再次失去

坐在大石头上吮吸丹参蜜汁的时光

留给秋天一地追悔和迷茫

玉兰谢了，桃花红了

我期待你尽快走出围着炭火的山坳

展开嫩绿的小手抓住触手可及的春光

办公室风景

一部没有接通内线和外网的电话

像摆设一样陈落在办公桌一角

男人在躲开搅扰的同时

也掐断了外来的佳音

只有不知疲倦的十指

按照既定的曲谱

在键盘上跳着自己的春夏秋冬

窗口正对着一条

通往故乡和省城的柏油马路

一辆辆为生活奔波的计程车

不间断地搓过

打工族遗落在斑马线上的足印

此刻 不小心

又撞伤了男人逡巡的目光

男人的充实

在清理文件夹时被掏空

档案柜逸出的霉烂空气

又悄悄暗哑了男人的吟唱

只有花盆里新栽的几枝满天星

如期开放

与墙壁上横挂的几句豪词

一并装扮和支撑

男人虚弱的皮囊

秀才写给举人的诗

那时候你还是童生

蜿蜒崎岖的路上

只有山雀和野兔出没

翘首等不来一只“蚂蚱”

老娘 站在柴门前

望烂了回家的拐角

寂寞的你需要倾诉

独生的我渴望友谊

崖壑口 我们说不完

走出大山的梦呓

现在你已经中举

轿子黑褐色的玻璃

将你我阻隔

疲劳的你哪有精力瞅我

赶路的我只能回避闪躲

其实在你的生活里

也无所谓有我

假如今夜

你不小心醉卧茶艺

腋下

轮不上送你回家的还有一伙

河滨飞扬的誓词

都被岁月剥蚀

穿过夏都的笛音

又被噪声撕扯

广场载不动千年的心事

秉烛夜游的我

早已习惯在诗书里蹉跎

今夜 恕我不能陪你吃喝

为了将母亲和娘子的日子

彻底盘活 明晨

我还要继续在键盘上

把错误的章句改写

我是谁（节选）

我是仲浦与校长

在北大饮剩的那壶江津老白干

我是鲁翁与学生

在上海饮剩的那坛绍兴雄黄酒

100年了

为了免遭日本鬼子的奸淫烧杀抢掠

我曾被战友窖藏后方在地下忍受寂寥

100年了

谁为新世纪守夜？

谛听河的呜咽照亮路的坎坷

......

100年了 100年了

我是上个世纪饮剩的那壶残酒

如果你不怀疑我的虔诚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残烈

就请临风倾觞

让我进入你的脉管沸腾你的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