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丈夫的精神需求

□刘永飞

一个丈夫的精神需求

□刘永飞

瞠目结舌，真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我得知大鹏和老婆离婚理由后的第一反应。相信你们也会跟我一样吃惊。法官也是，若不是夫妻两个人齐刷刷地出现在法庭上，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当事人开的一个玩笑，抑或是一场恶作剧。

大鹏离婚的理由是：妻子长期不给自己抓痒，导致情感破裂。

大鹏喜欢让人抓痒，这该追溯到他的童年。大鹏四岁时，生了怪病，后背每晚奇痒，却无药能医。母亲为缓解他的痛楚便每晚给他抓痒，这样大鹏才能入睡。六岁那年，大鹏添了弟弟，痒症奇迹消失，而喜欢让人抓痒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那时，他的父亲在外地做生意，每次归来会给兄弟俩带回不少零食和玩具。这些大鹏从来不用，统统让给弟弟。作为交换，弟弟每晚给他抓痒。只要弟弟的小手指在他背上来回游走，睡意就会潮水般向他涌来。在他眼里让人挠痒绝对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踏入社会后，渴望让人挠痒和生活的压力一样，与日俱增，二者似乎已纠缠在一起，像一个无形的网时刻笼罩着他。无人抓痒的日子他会惴惴不安，夜晚来临时他会莫名恐慌。特别是工作不顺时，让人抓痒的生理慰藉就变成了强烈的精神需求。

后来，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在公园的草坪上，见了第一面。他鬼使神差般对女友说，你给我挠挠痒吧。女友羞涩得不置可否。大鹏也不客气，小鸟依人般蜷缩在女友怀中。女友瞬间有了母性的感觉，一只手犹犹豫豫隔着上衣在他后背上划动。片刻间，大鹏烦躁的心安静下来，久违的惬意又被找回。不久他们结婚了。

大鹏婚后的生活很幸福，至少他这么认为。无论工作压力有多大，被领导骂得有多凶，和同事的关系有多僵，只要躺在老婆怀里，只要那只爱的手在他后背柔柔安抚，他就会有睡意，一切的不快就会缓缓消散。渐渐地，挠痒成为他们沟通感情的方式，同时还增添着百试不爽的激情。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神仙般的，是让他心甘情愿依赖一辈子的。

不久，他们有了儿子，老婆就以儿子为了中心。大鹏的肩上也徒增一种新压力。这时公司开始不景气，先是转制成了私人公司，不久老板开始减员增效，接着他的名字出现在分流名单里……一天晚上，妻子刚把吵闹的儿子哄睡，他试探着问：给我挠回痒吧。妻子给他个白眼，很不情愿地将手放在他背上，手指草草地粗抓几下就不再动弹了，少顷，均匀的酣睡声先他传来。那夜，大鹏失眠了。

之后的日子，大鹏试探着提及几次，每次老婆都发火：你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一人养家糊口，还要操持孩子，容易吗？大鹏突然觉得老婆不再温柔，以往母性般柔和的眼睛，在他待岗的日子里，渐渐射出凶光。他婚后第一次感到了失落，当失落和失业搅在一起时，他又多了自卑和茫然。他心灵深处有个东西坍塌了。

半年后，他们有了第一次肢体冲突，那晚他摔了电视机。至于什么原因，他说不清楚。他总觉得胸腔内有股东西需要发泄，任他怎么忍耐都无济于事。后来，次数越来越多，睡眠越来越差。

当他提出离婚并道出原因时，妻子哭得很伤心。离婚后，他的睡眠没有丝毫好转，精神已在崩溃边缘。父亲看着衰老的儿子，十分惊讶，他认为男人最终是离不开女人的！不久，父亲就托朋友给他介绍了对象。人家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她会挠痒吗？那人惊愕了半天，骂句神经病，转身离去。大鹏并不介意，他冲着那人的背影喊：能挠痒就成！

后来，大鹏直到正式下岗，也没有找到工作。我们见面时，早被失眠折磨得精神恍惚，面色极不正常的大鹏已经吃过好多药，看过好多心理医生，结果都无济于事，我开始为他的健康担心。我问他，是否考虑和前妻复婚，她可一直在等你！

“没人挠痒我就死。”他莫名其妙的回答让我惊诧和难过。

三个月后，大鹏跳楼自杀。据说，他在老单位的楼顶上来回奔跑，嘴里喊着，快来给我挠痒、快来给我挠痒……然后，就一个大鹏展翅彻底摆脱了世俗。

（原载《沿海导报》2014年7月5日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