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蒲苇
坊间绣娘
文/蒲苇
在市井里见到“绣娘”的时候,你一定会被迷倒。她们朴素得脱俗,又似乎是跌落在凡间的天使,一颦一笑,尽显女人的古典与柔美。
我在大江南北的很多地方见过她们,在秀美的凤凰古城,在日暮的姑苏,在江南的小镇,在上海的田子坊,她们就是你行走的目光与灵魂里的那一朵莲花,不染尘埃。
她们坐在古老的巷子里,手端花绷子,借着和煦温暖的阳光或者细细的微风,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捻丝走线,轻盈飞扬,一股典雅的气息便随着疾走的绣针弥漫到整条巷子里。在她们的身旁,地上的箩筐里彩色的绣线、绒线随意散落,一只老猫懒洋洋地窝在箩筐旁。熙熙攘攘的游人走过,一双双好奇的、欣赏的目光定格,也打扰不了她们那花儿一样的世界。
某一年,在江南,杏花烟雨后,我一个人在黄昏的夕阳中漫步在一个小镇,竟然无意地闯入了一条小巷,应该称为“绣巷”吧。因为那幽深的青石巷子里,两边全是古老的绣房,一间挨着一间,一家挨着一家,挂满绣品;小女孩的兜肚、女人的罗裙与绣鞋、情人互赠的丝帕、做梦的枕套……曼妙得如同“游园惊梦”。
木质的老房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朱红的漆已经斑驳,流光将一场场的繁华都抛在了遥远的阳光里,而终究有些东西固执地留了下来,在尘世里独活,那便是那些古老的绣庄。每家的绣庄都起着别致的名字,抬头一看,只短短的两三个字:御绣、沈庄、青园……不用细想,扑面的感觉就让你知道,这些名字、这些屋子,已经默默地走过了很多个朝代。
然而,最迷人的一定是绣娘。“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刻,屋前檐下的绣娘是眼前人,她们有着现代人的时髦,即便服饰,也有着现代工艺的精致。她们那么随意地坐在古朴的巷子里,飞针走线,除了抬头时的轻笑,便是低头时的安静,像是在绣一个梦,绣一个心事,那是一种桃花源式的美丽。当我走过时,我能感受到她们内心对古典的虔诚。
在大多数的坊间,绣娘们是为了生计。
要说是为了生计吧,这些绣品价格也不贵,可是绣出来,却是要费一番工夫的。要说不是为了生计吧,她们确实是在那游人熙攘的坊间换来温饱。但当你看到她们一脸的快乐和自足,你就知道她们追求的更多是一种心里的欢乐和那手艺被人肯定的喜悦。而钱,倒不是主要的。
也有时候,你在某一个幽静的地方,还会遇到这样一群闲情优雅的女子。在一个安静小镇深处的某一个院子里,院中的桃枝伸出墙头,院门轻掩,她们就坐在院中,年轻的脸庞精致妩媚,飞针走线,在软缎或者洁白的丝绸上,绣下流动的山水、花木,或者心里那个人。
我很想在她们清静的小院中站一刻,然而,我最终只是轻轻走过,心里却永远留下了一幅画:最精致的那些中,一定有一幅是关于绣娘的。
绣娘是一种市井间的诱惑,使没有去的人向往去,去的人一定要看看。你去时,她们会对远道而来的你轻盈微笑,不俗不媚;你不去时,她们依旧在古巷中安静地绣着,无扰无攘。
她们内心淡然宁静,一人、一针、一线,亦不觉孤单,绣的是花,用的是心,收获的是人生最大的欣悦。
(梅 玉摘自《黄金时代》201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