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婷
在落基山北部,路易斯湖浓缩了加拿大最美的湖光山色,那个关于公主的爱情故事,成了这里最美丽的童话;冰冷的弓湖透着静谧与疏离,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当年“山人”将这里作为一生的归宿地;翡翠湖充满了奇迹,湖边藏着数亿年前的布尔吉斯页岩,那是时光留下的最珍贵的宝藏;亚伯拉罕湖随着摄影师拍摄的湖面冰冻奇景而走红,虽然它美丽无比,但冰下冻结的气泡却暗藏杀机。
作为北美洲的脊骨,落基山脉由北向南纵贯了4800公里,几乎将这片大陆切成两半,沿途形成了迥异的壮丽风景。在落基山北部的加拿大境内,大自然的慷慨让这里别有天地,人们建立了4个国家公园、3个省立公园。在这里,冰川塑造出气势恢宏的高山峭壁,留下了山顶的冰原和山间穿行的河流,以及那些至今滋养着山谷森林的湖泊。
雪山松林环抱间,那些湖泊犹如一颗颗透亮的宝石,星罗棋布地镶嵌在这片土地上。由于湖底矿物质沉积的原因,湖水透出蓝绿之间难以名状的色彩,成为北落基山最美丽的风景。这些湖泊魅力十足,却又各不相同,包括洋溢着童话色彩的路易斯湖;“山人”(早年的拓荒者)归宿之地的弓湖;隐藏着数亿年前宝藏的翡翠湖;美丽与杀机并存的亚伯拉罕湖……它们在将自然之美展现给世人的同时,也抒写了一个个人类历史的传奇。
路易斯湖:童话的色彩
班夫国家公园内的路易斯湖,号称是“世界上曝光率最高”的湖泊之一,它浓缩了加拿大最美的湖光山色。这种说法与徐霞客“黄山归来不看岳”的霸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路易斯湖躺在海拔1731米的山谷中,冰川融水带来的矿石粉末将狭长的湖泊染成一汪亮眼的孔雀蓝,湖泊两侧覆盖着针叶林的高山紧贴着湖水向前绵延,远处,终年不化的维多利亚冰川和澄清的天空倒映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这一切都恰到好处,如同画家笔下的黄金比例,呈现出摄影爱好者梦寐以求的完美构图。
如果说路易斯湖是落基山湖光山色的缩影,那么,湖畔的费尔蒙特城堡酒店就是这片奢华美景中的唯一。酒店背山面水,门外花园里的虞美人争相绽放,正前方就是壮丽的冰河。这一古朴的建筑始建于19世纪,其传统的古典风格经过百年历练,让酒店更像一座真正的城堡,这样的古典色彩,为路易斯湖平添了几分童话气息。
充满童话色彩的还有关于公主的爱情故事。1882年,加拿大还处在英国的统治下,为了纪念刚刚卸任的加拿大总督夫妇,人们以总督夫人的闺名为这个美丽的湖泊命名——这位路易斯就是童话里的公主殿下,但在现实中,她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四女儿,不仅生得楚楚动人,还因为出色的绘画和雕塑才能而芳名远播,但她活泼倔强的个性让女王颇为头疼。在一轮又一轮的相亲中,公主独独相中了当时还只是下议院议员的一个侯爵。就这样,宣扬女权主义、总不按规则行事的公主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牵手爱旅游、会写诗的小议员走进了教堂。让女王更意外的是,公主下嫁的年轻人跟她一样生有反骨,不愿接受王室的晋封,反而自请到万里之外的属地任职。于是,日不落帝国尊贵的公主就跟着自己的心上人飘洋过海,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为帝国守护疆土。
公主浪漫的爱情故事打动了许多年轻的恋人,许多新婚夫妇更是将路易斯湖选作了蜜月胜地。不过,恋人们不需要知道童话的结局,只要静享这里的恬静就够了——在最为醉人的秋季,或泛舟湖上,在狭小的独木舟上携手看尽两岸层林尽染,或骑马绕湖,在林中、湖畔并辔徐行,也做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弓湖:山人的归宿
从人群熙来攘往的路易斯湖出发,踏上世界闻名的冰原公路。这条观景大道长达两百多公里,连接着贾斯帕和班夫两个国家公园,沿途的冰川、瀑布、草甸、湖泊迎面而来,间或有鹿的身影在林间出现……落基山脉的画卷在游人眼前徐徐展开。在这段俯仰皆是美景、令人眼花缭乱的旅程中,弓湖的美只留给那些独具慧眼,愿意为它停留的人。
当你看到横亘在山脉之上的鸦爪冰川,就知道离弓湖不远了。它是冰原公路边最大的湖泊,湖面超过3平方公里,四周群山环绕,山上盘踞着鸦爪、弓河和瓦普达三大冰川,其中鸦爪冰川因形似乌鸦爪而得名,它是沿途的标志性景观,远远地就能一眼认出。不远处就是弓山口,也是冰原公路的最高点,海拔达到2070米,弓湖就在这里。
清澈的湖水泛着透明的蓝,岸边湖底的碎石清晰可见。湖水来自冰山融雪,终年冰冷沁骨,即使盛夏也让人难以涉足。整个湖泊透着静谧与些许疏离,只有熟悉它的人才知道,每个清晨和黄昏,阳光将如何颠覆这份平静,开启夺人心魄的瞬间。
湖畔的针叶林里,露出鲜红色屋顶的一角,那是湖畔唯一的旅舍。旅舍有个诘屈聱牙的土著名字,但人们更习惯叫它“红顶旅馆”或“辛普森木屋”。木屋最初的建造者是落基山脉的传奇山人。所谓“山人”,特指18世纪和19世纪探索北美洲的白人冒险家及拓荒者,英国人吉米·辛普森就是其中的一位。那时,年仅19岁的他一头扎进了落基山脉。两年后,他初识弓湖,在湖畔扎营过夜时,头一次萌生了在这里修建一座小屋的愿望。转眼25年过去,辛普森已从当年壮志激昂的小青年,变成了有妻有子、备受尊敬的专业向导。看尽了落基山的无限风光后,他最舍不得的仍然是弓湖。
木屋最初只是辛普森一家的住处,深谙弓湖魅力的山人选中在这个绝妙的位置,让今天的摄影爱好者依然受益匪浅:傍晚,萦绕在木屋上空的晚霞有如星云般绚烂壮美;清晨,阳光冲破晨雾,为湖对岸高耸的山崖、冰川缓缓罩上金色的光辉。要欣赏如此迷人的景致,只能暂别现代化的生活,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家庭式旅舍里,适应天地间只有你我的声音,窗外只有月光、星芒与湖面上摇曳的光斑……
翡翠湖:时光的宝藏
为太平洋铁路公司勘探道路的小职员汤姆·威尔逊,是加拿大落基山脉最出名的向导。他擅长爬山涉水,足迹遍布落基山,但记忆力却不怎么靠谱,竟然在同一年间给两个新发现的湖泊命名为“翡翠湖”。其中一个后来改名为“路易斯”,而另一个就在相距不远的幽鹤国家公园里。endprint
幽鹤,出自印第安克里语,意为“惊异”。看过公园里的加拿大最高瀑布,看过幽鹤河与踢马河交汇的奔腾,就能领会当年印第安原住民初见幽鹤时的感叹。过了千百年,幽鹤仍然是个孕育奇迹的地方。
翡翠湖只是落基山脉数量众多的冰碛湖之一。这里一度被冰川覆盖,夏日的阳光解放了冻结在冰川中的石块和沉积物,它们试图随着融水冲出峡谷,但每一年总有些不幸的“逃兵”被峡谷狭窄的出口截留,年复一年便积少成多,直至冰碛石完全封住了出口。于是,在下一个夏天来临时,终于留住了一池碧水。尽管生得平凡,翡翠湖也继承了幽鹤奇迹般的特质——它妙在浅,妙在绿。翡翠湖是幽鹤国家公园里面积最大的湖泊,但不深,最深处也只有28米。一年四季,无论晨昏雪雨,甚至是一点点视角的变换,都能让湖水呈现出不同的绿,那种无法形容的微妙让人感慨语言的苍白。
充满奇迹的还有湖边起伏的山脊,它们看上去虽然平淡无奇,却藏着数亿年前的“宝藏”——布尔吉斯页岩。
按照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生物进化经过了缓慢的、循序渐进的自然选择。但达尔文无法解释,寒武纪之前的岩层异常沉寂,然而在那之后的岩层里,各种无脊椎动物的化石却似乎在一夕之间冒出来。人们只能猜测在5.3亿年前这个节点上发生了什么,也就是“寒武纪生命大爆发”。这曾是学术界的一个假说,随着零星化石的出土才慢慢有了佐证,直到布尔吉斯页岩化石床被人发现,世人才真正见识到所谓的“大爆发”是何等绚烂。著名古生物学家斯蒂芬·古尔德在《奇妙的生命》一书中形容“布尔吉斯页岩是‘寒武爆发之花绽放的第一朵”。如他所言,在布尔吉斯震惊世界后,我国云南澄江生物群又将这一理论大大地往前推进。
在地球漫长的生命中,寒武纪翻天覆地的千百万年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但对普通人来说,“寒武爆发”究竟是假象还是飞跃其实并不重要,面对雪山平湖喝一杯茶的时光,才是人生记忆中的宝藏。
亚伯拉罕湖:冰下的杀机
和闻名久远的路易斯湖、弓湖、翡翠湖相比,亚伯拉罕湖算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但也是个异类。
亚伯拉罕湖位于北萨斯喀彻温河上,它是一个于1972年建成的人工水库。当年,当地政府面向中小学生为水库征集富有历史意义的名字,最终确定采用了“亚伯拉罕”,以向开拓初期的当地印第安向导塞拉斯·亚伯拉罕致敬。
默默无闻了几十年之后,摄影师拍摄的湖面冰冻奇景让它一炮而红,成了摄影爱好者趋之若鹜的宝地。在美国自由摄影师奇普·菲利普斯的镜头里,湖泊宛如冰冻的水银幻境:或波点状发散,或闪电般割裂,或如波浪被凝固,无不透着诡异的虚幻。
然而,美景背后其实暗藏杀机。人们以为冰层下充满空洞而容易碎裂,但真正危险的是冰下冻结的气泡。这些气泡来自湖底的动植物尸体分解后产生的沼气,也就是甲烷。一年四季,湖泊都在孜孜不倦地制造这种易燃气体,但在已经结冰的冬季,甲烷从湖底升起时会受到冰面阻截,然后被冰冻其中。如此循环往复,形成层层叠叠、自带3D效果的气泡柱。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冰层解冻,甲烷才会陆续被释放到空气中。
其实,这种现象在北极圈内早已不是新闻。由于全球变暖,北极永冻土解冻,冰冻亿万年的生物遗骸随融水进入水流较缓的湖泊,被微生物分解,释放出大量甲烷。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曾刊登过阿拉斯加湖泊刚入冬时的冰冻气泡。2013年,科学家凿穿了阿拉斯加湖泊的冰层,喷涌而出的甲烷遇到火源便瞬间爆发,火球窜起足有一人高。
亚伯拉罕湖的气泡奇景与阿拉斯加的如出一辙,只是它凭着当地湖泊特有的那种粉蓝来模糊了恐惧,增添了一份柔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