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

□【美】爱德华·埃赫恩 著 芬克斯 编译

老人与海

□【美】爱德华·埃赫恩 著 芬克斯 编译

齐膝深的潮水推得他左右摇摆。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晃地向更深处迈进。不用借助岸边的灯光，只需感觉脚下的砂石和海藻，他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凌晨四点，浅滩尽头，众所周知是不适合钓鱼的时段和地域。

一轮新月挂在半空，光亮足以照清他的脸庞。皲裂的嘴唇、凹凸不平的脸颊和满脸的皱纹。一张标准的老渔民的脸。利昂其实不需要来钓鱼，他的积蓄完全够他过活。然而，在这样的夜晚，他感觉到某种神秘的召唤，催促他来到这片海域。

那晚，丹尼也在。利昂决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咱们在一起钓鱼多长时间了，丹尼？”利昂问默默站在礁石上的丹尼。“有五六年了吧。”丹尼是个年轻人，留着长发，精力充沛。他很尊敬甚至崇拜利昂，他听说过利昂年轻时的很多光荣事迹。今天，丹尼的运气不好，他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利昂顿了顿，说：“丹尼，我想给你看样东西，但你要保守秘密。”

“什么东西，利昂？”

“你很快就知道了。看着就好。”利昂凝视着自己面前水波荡漾的海面，几分钟后，他向左挪动了大约十码，甩下了竿，很快钓上了一条大鲈鱼。他熟练地把鱼从钩上取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鲈鱼的肚子上狠狠地一划，然后，把鱼扔回到了自己刚才凝视的那片海域。

这条鱼还没流血而死，一群三四英尺长的蓝黑色带状大鱼便蜂拥而至，把它撕成了碎片。

“天啊，利昂，那到底是什么鱼？”丹尼惊讶地问道。

“角鲨，白斑角鲨。”

丹尼曾钓到过白斑角鲨，每次这种鱼上钩都让他很焦虑。超过三英尺长，光滑的皮肤，柔软而有毒的脊刺，尖利的牙齿，黑而闪亮的眼睛。有时候，鲨鱼们是成群的，如果你被其中一条大鱼拉下水，后果不堪设想。丹尼甚至随身带着老虎钳，一旦钓上一条，他就会剪断鱼线放它走。

“你知道它们在那儿？”

“是的，它们在那里陪伴我度过了很多个夜晚。让我吃惊的是你来时它们依旧在那里游荡。一般有生人在，它们就会消失的。我猜它们留下来是想让我给你看看它们。”

“胡扯。你为什么要喂鲨鱼呢？它们不会吓走鱼群吗？”

“不，恰恰相反，鲨鱼在那里正是因为有别的鱼在。我信赖它们，它们告诉我哪里有鱼，所以我回报它们。”

“靠近点，看我手指的方位。仔细看，透过水面，看水里，那块深蓝色的黑影，其中有条带斑点的老鲨鱼更容易辨认。它搅起漩涡，所以更容易看到。当它游动时，你还能看到它的腹部。那里，看到了吧？”利昂伸手指向一块深幽的海域。

“天啊，那是群鲨鱼吗？”

丹尼看到了，在那浅浅的、平静的水下，它们像一绾深黑色的长发般漂浮着。

丹尼注视着其中那条最大的，大约有五英尺长的老鲨鱼。它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丹尼。大约两三分钟后，那条鲨鱼又一次游动起来，似乎不耐烦了，然后又停了下来，冲着刚才指的方向。丹尼懂了，它指示的方向有鱼群，它在要他下手。丹尼尽量模仿着利昂的动作，冲着鲨鱼指示的方向，当他抛出第三竿时，钓到了一条二十磅的大鲈鱼。丹尼体验到了作为渔民从来没有过的酣畅淋漓的快感。而利昂则一直在一边，笑着看着他。

“我年轻时，总是不断地和大海、鲨鱼们作战，乐此不疲。等到老了，才明白了更深刻的道理。大海是我们的朋友，甚至鲨鱼也是。以之为友，顺势而为，你会得到更多的。我老了，丹尼，你还年轻，好好记住我这个老人的话吧。”

那一夜，他们最后一人只带走了一条鱼，却都心满意足。老人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然。

（原载《人民日报》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