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稼 赵莉华
《手绘鼓》中的时空体:印第安历史与文化的沉淀与魅力
赵雨稼 赵莉华
本文拟从时空体的角度解析路易丝·厄德里克(Louise Erdrich)的小说《手绘鼓》,探讨手绘鼓背后的象征意义,以此来揭示美印第安历史、文化与传统的永久价值与无穷魅力。《手绘鼓》时空体将不同时空下的土著人故事紧密联系起来,并使之融为一体。手绘鼓作为印第安传统以及治愈力量的象征实际上正代表了美印第安历史与文化,其生命力在历史的长河中未曾消减。对印第安民族而言,印第安历史与文化具有强大的感召力,是他们心灵的良药。
手绘鼓 《手绘鼓》时空体 治愈力量 美印第安历史与文化
Authors: Zhao Yujia,
is from The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of Electronic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 He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translation theory and cross-culture studies; Zhao Lihua, is from The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 He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American literature and culture.路易丝·厄德里克是公认的当代美国土著作家中最多产、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也是美国印第安文艺复兴运动第二次大潮的代表人物。她的主要作品是北达科他系列小说,《手绘鼓》就是其中之一。该小说主要讲述了由一只手绘鼓引出的对传统的追溯。随着手绘鼓所处时空的变化,厄德里克运用其惯用的轮番式叙述手法娴熟地变换着故事的陈述视角。通过一只精致的小鼓,作者将不同时空环境下的三个家庭故事紧密联系起来,编织出一张严密的时空网络。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手绘鼓》成功地将过去、现在、未来融为一体,其熟练程度是其他作品无法企及的。“《手绘鼓》是系列小说中在历史与现实、过去与现在等时空关系上穿梭得最自然流畅的一部力作,故事与故事间也串连过渡得最纯熟。”
路易丝·厄德里克的作品已经受到评论界极高的评价,但评论文章大多关注厄德里克作品的叙述结构、自然及精神意象、神话因素、家庭结构以及两性话题等等。张琼所著的《族裔界限的延展与消散——手绘鼓》主要研究了族裔界限的问题,Jean Wyatt在《厄德里克手绘鼓中的故事陈述、感伤及叙述结构》一文中主要突出叙述结构与主题思想的关系。
尽管很多评论家显示出对厄德里克的浓厚兴趣,然而对厄德里克作品中涉及的时间与空间的关系问题至今仍未有探讨。本文拟从手绘鼓时空体的角度,着眼于印第安传统,揭示印第安历史与文化对土著人民的感召力和治愈作用,以显示其无穷魅力与永恒价值。
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我们称之为“时空体”。这是巴赫金根据爱因斯坦物理相对论的时空体所创作出的艺术批评新概念。它是希腊文chronos(时间)+topos(空间)的合成词。人类在时空中生活,时空构成了人类存在的基础,正如恩格斯所说:“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时间和空间,时间以外的存在和空间以外的存在,同样是非常荒诞的事情。”巴赫金认为:在文学中,“空间和时间标志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的整体中”,一方面“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即时间的空间化;另一方面,“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即空间融入时间之中。时空体的特征正在于这种不同系列的交叉(“时间空间化”和“空间融入时间之中”)和双方标志的融合(“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和“空间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
“在文学中的艺术时空体里,时间和空间是不可分割的,时间是空间的第四维,并且对空间起着主导甚至决定作用。”时空体在文学中具有重大的体裁意义。各种不同类型的小说具有不同的小说时空体。以下将聚焦《手绘鼓》,分析该小说的时空体特点。
(一)《手绘鼓》时空体——印第安文化与历史的象征
手绘鼓作为一种印第安文物,凝聚了时间,象征印第安传统与文化。手绘鼓从其制作人群、到材料和灵感来源、再到其制作方法和过程,都完全践行着印第安传统,俨然成为印第安历史与文化的化身。手绘鼓代表的传统世界是由“‘我’与他人积极参与建构的世界”。在巴赫金的审美观照理论中,“积极的参与作为价值的逻辑基础,世界的时空对他人(“我的躯体”)来说才有意义和价值。”(巴赫金 290)手绘鼓由以伯纳德为代表的几个土著居民用悬崖边从未被白人沾手过的雪松木做鼓身制成。土著人的这种“实际参与性,从存在的具体而唯一的角度出发,使事件获得了实在的分量,使空间获得了可睹可感的价值”(巴赫金 291)。“土著人”以及“从未被白人沾手过的雪松木”使手绘鼓具有最纯正的传统特性。以梦的形式,伯纳德与女儿进行灵魂交流,在女儿的指导下,将其尸骨置入鼓中给予鼓魂灵。“灵魂交流”是印第安传统中生者与死者沟通的方式,鼓纳尸骨也是印第安民族制鼓的一种传统方法。小说中整个印第安历史文化都完全空间化了,它们附着、粘合在手绘鼓上,时间和空间交叉缠绕,形成时空体。
印第安传统与文化粘着于手绘鼓,时间变得空间化,对土著居民具有难以抵制的传统感召力,让他们找到归属与秩序。手绘鼓俨然再现了印第安传统世界,成为人们维持信念的古物。正如作者所说,“手绘鼓的秩序就是世界的秩序……”“关键是拥有一个部族,归属一个特定的民族……他是在寻找一些联系……也许一旦他确切地知道该与哪一部族相联时,一切就将有条不紊”(Louise Erdrich 53)。传统对于土著人来说意味着生的根本,找到传统也就找到自己的根。有了根的生活才会秩序井然。“鼓身是魂灵的躯壳,就像血肉之躯与人的精神一样……手绘鼓永远活着……这就是手绘鼓——它将人们聚集起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Louise Erdrich 172)伯纳德的祖父对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及情敌的包容无疑是受了手绘鼓对大群体大爱的影响。他懂得了群体的真正含意并不局限于自己的个人世界而是去感受,去关心,去爱护周围的人,并以此来维护自己的部族传统。 另一方面,空间融入时间之中,空间变得时间化,以此实现二者的交叉与融合。小说中几个小故事都标记出了所处的时间,与之相适应,空间也是被具体化了的。手绘鼓既囊括了几个故事的历史空间,又贯串了几个故事的始终,凝聚了这长长的一段历史时间,因而使充满张力的时间和空间交叉、融合。
手绘鼓对土著人具有强烈的传统感召力,土著人因此找到自己的归属,过去与现在的时间因为这一空间的艺术品融为一体。在繁荣的工业社会, 人们开始缅怀过去、展望未来。过去、现在和未来在这里交汇, 三者在思考中共存, 时间成为无法分割的绵延。《手绘鼓》体现的正是这种绵延时间观。“……当我靠近手绘鼓时,我相信它确实发出了响声,一声低沉的鸣响……我知道我确实听见响声了的,但是萨拉·塔特罗(Sara Tatro)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Louise Erdrich 39)“只有内心渴求生存的人才会听到鼓声”。手绘鼓强烈的传统感召力点燃了特拉弗斯——一名土著人——潜藏心底的归属感。她内心强烈的生存欲望将她与鼓联结起来,鼓与她开始了交流、对话,而这激发了她的土著情怀。“然而我并未觉得神经紧张,我头脑非常清醒,这让我心生狐疑:是否其他人突然干起这不理性的犯罪行为时也这般冷静地接受不为他们所知的那个自己呢?”(Louise Erdrich 40)那种“冷静的接受”实质是一种归属感。令特拉弗斯吃惊的是,正是这只小小的鼓及其不为旁人只为自己鸣响的鼓声将她一步步带回传统的时空中。手绘鼓的出现及其一声鸣响让特拉弗斯深埋心底的这种归属感悄然复苏,驱使她自发性地将手绘鼓据为己有并偷偷带回家,只是这种归属感她自己并未真正意识到。在此,时间化了的手绘鼓将现实中的特拉弗斯带回到绵延的历史之中,开始一场缅怀过去之旅。
绵延时间观赋予时间运动的特性,人们在缅怀过去的同时也能展望未来。印第安传统信念让土著人更加热爱自己的传统,并因此获得生的勇气与希望。“一只乌鸦翻弄着自己的头发,与自己嬉戏。”(Louise Erdrich 276)特拉弗斯强烈地认为那是妹妹的化身。最后这一幕情景中充斥的全是特拉弗斯之前比较反感的本土信念以及齐佩瓦人部落对宇宙本质的猜想,而这些本土思想显然是在特拉弗斯还鼓时从伯纳德那里听来的。“她把自己放在齐佩瓦人的纵向宇宙中,有着自己以及其上和其下三个世界。”“妹妹内特(Netta)变形成为一只乌鸦的说法来源于齐佩瓦人信念:“人的魂灵可以变成鸟类、植物以及动物的形式。”印第安人相信“万物有灵论”,他们崇敬自然,对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报以敬畏态度。正是这种敬畏的信念让他们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得到解脱,从而延续传统,继续活着。时间的运动特性,说明了生命的成长品质:死亡被看作是播种。播下的种子,发芽,出土,开花,结果,循环往复,永不停歇,体现着生命的过程。这种运动的力量使一切都参与到生命的成长中来,趋向未来的世界。
历史是过去生命的一种绵延。手绘鼓作为文物,凝聚了时间,无声地言说着印第安多舛的历史。“文物同样属于广义的历史,是时间的空间化……文物之所以为文物,乃在于它显示了时间,它是人文之物,历史之物,而不仅仅是实用之物”白人对印第安土著居民的控制思想在最初哥伦布的大船抵达美洲大陆的时候就已经显现。1829年2月,哥伦布抵达美洲大陆后在信中描述道,“我让两人去陆上探寻是否有帝王或是城市。他们走了几日,只看到无数小村落和居民。没有什么叹为观止的。”哥伦布的评论表明在欧洲殖民者眼中土著居民是渺小的、隐性的。他们对新大陆资源肆无忌惮的掠夺将土著居民的本真毁得体无完肤。由于种族的不同、文化的差异,土著居民颇受歧视,被视为低等人。“把人变成物体,或者说让他们非人化常常是开始他们控制与压迫的第一步。”这一殖民化模式让土著人失去自己的生命,丧失自己的土地,丢失自己的故事,成为美印第安社会和文化的一场大灾难。“过去本身应是有创造力的,应是在现在中起着积极作用的(哪怕对现在起着消极作用的、不希望出现的作用的)。这种积极的、有创造力的过去决定着现在,并与现在一起给未来指明了一定的方向,在一定程度上预先决定着未来。对时间的观照由此而变得圆满,而且是明显可见的充分圆满。”
历史是当代人的生活方式,巴赫金称之为“存在着过去残留于现在之中的重要而生动的痕迹”(巴赫金 244)。这种痕迹不是僵死的,而应该是与当代生活息息相关的时间形式。这种时间形式就是地理的人格化。手绘鼓被印第安殖民地代理收购、占有的事实和方式投射出美国土著居民被白人控制和剥夺的历史事实。手绘鼓再现了印第安历史,是历史的文本化。手绘鼓被占有象征着印第安文化被控制和剥夺;而占有的方式是通过酒,这是白人麻痹并借此控制土著居民的一种方式。朱厄特·帕克·塔特罗(Jewett Parker Tatro)是一名印第安殖民地代理。伯纳德·沙瓦洛(Bernard Shawaano)的父亲当初为了换取啤酒、朗姆酒将手绘鼓卖给了他。尽管土著人万分珍视这个宝贝遗产,小小的手绘鼓仍然摆脱不了其作为商业产品被新罕布什尔白人猎获的命运。失去了自己传统的印第安民族就像被剥去灵魂的躯壳一般。手绘鼓维持并扮演了部族的秩序。路易斯·厄德里克在文章开篇指出“在复生路上有着一种秩序”。(Louise Erdrich 4)这种“秩序”指的就是手绘鼓,手绘鼓意味着宇宙,它能使整个部族紧密结合在一起。手绘鼓被掠走使部族人民陷入苦难经历,整个部族群体都被扰乱了。手绘鼓回到本族人手中后,整个群体再次恢复了生命力,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二)《手绘鼓》时空体——治愈力量的象征
对于一个多舛的民族来说,她的历史、她的文化、她的传统正是她多灾的土著人民治愈心灵创伤的良药。这就是为什么手绘鼓在四十年尘封之后又恢复使用,让特拉弗斯走出阴影,让莎莉(Shawnee)找到生还的路,让瞿克(Chook)重见光明;这就是为什么艾拉在小儿子奄奄一息时想起父亲生前叮嘱她在危难时使用的长笛。这些古物并不只是物体本身,由时间编织的这些古物传承的实质是一种民族的精神。
手绘鼓浓缩了印第安传统,昭示了印第安历史与文化,是生者怀念死者的一种方式,给予生者生存的勇气和希望,为他们提供心灵与生命的治愈。在此,通过手绘鼓的桥接,过去、现在、将来构成了完备的时间绵延。“他(伯纳德)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的女儿,活生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她披着那件镶有花边的浅棕色披肩,穿过西边的门进入沙瓦诺(Shaawano)的房子,坐到他的面前。”(Louise Erdrich 154)印第安传统观念认为死者与生者可以通过梦境实现自然的灵魂沟通与交流。女儿的来访让父亲明白她并没有死亡,而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时刻关心、想念着自己的父亲。“我们期待着和你一起唱歌。”“尽管他很想去世界的那一头陪伴自己的女儿,但是女儿来访,他清楚地知道是想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已经给了他一个任务来让他安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Louise Erdrich 155-156)齐佩瓦人传统观念认为,“生者与死者并未失去联系”。(Louise Erdrich 67)齐佩瓦人部族坚信死者与生者的灵魂是相连的,并且死者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关心、爱护着生者。而手绘鼓就是他们所谓联系的纽带。它将一个父亲与自己死去的女儿紧密联系起来,从而缓解了对女儿撕心裂肺的思念,将自己的生命继续下去。手绘鼓为生者带来生存的希望与勇气,表征着完备的时间,象征着治愈力量。这种治愈力量源于时间的完备性。正如巴赫金指出:“在任何一个时间性的形象里(文学中的种种形象,都是有时间性的),时间必需有起码的完备程度。”(巴赫金 335)“哪里没有时间的进程,哪里也就没有充分意义上和重要意义上的时间因素。如果现今时代脱离开同过去和将来的关系,它就要丧失自己的统一性,就要分裂成一些个别的现象和事物,使他们变成抽象的杂乱无章的堆积物。”(巴赫金 335)
手绘鼓的制作过程实质上也是一个土著人心灵的治愈过程。死去的女儿以梦的形式给予父亲制作手绘鼓的指导,实质是给予他继续活下去的引导。伯纳德践行传统,同时也缔造传统。在作鼓的过程中,他慢慢学会了在悲痛中活下来,重新思考传统与文化的真意,体会生活的真谛与乐趣,从而得到心灵的治愈。“最后,尽管西蒙·杰克的人生毁灭时,祖父是唯一一个对他表示同情的人。”(Louise Erdrich 185)伯纳德的祖父对曾经给予自己无尽伤痛的情敌的关爱是他心灵治愈的最好凭证。制作手绘鼓让他的内心冷静、沉淀,真正思考人生的真谛,学会去生活、去包容、去谅解、去爱、去生存。
值得注意的是,西蒙·杰克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正好是伯纳德的祖父因为他而被妻子抛弃的地方。时间和空间在此形成了一个回环,这样就让读者感觉时间和空间密不可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小说中的时间和空间是一种动态的、统一的、可循环的时空。西蒙·杰克戏剧性的结局验证了印第安民族关于惩罚与赎罪的信念。
手绘鼓打破了传统的时间毗邻关系,时间具有了运动特性。手绘鼓缔造梦境——土著人民的精神疗养法——将死者与生者联系起来,实现跨越时间鸿沟的交流,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时间在此融为一个整体,心灵的治愈能够通过跨界的交流得以实现。印第安传统观念认为,“鼓即是宇宙……手绘鼓被认为是一种活物,必须像精灵一样被喂养。”(Louise Erdrich 172)传统的手绘鼓具有灵性,它代表整个宇宙,因而具有治愈的超能力。“我已经习惯了将鼓放在卧室……鼓对我有一种强大的吸附力,甚至开始影响到我的梦境。能在晚上见到妹妹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很怀念那种梦境,因为想象着妹妹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她并没有死去,而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就会觉得无比欣慰……我的手一接触鼓,这种感情就愈加强烈,让我感觉她已回到我身边帮我了一样真切。”(Louise Erdrich 76-77)鼓汇集了过去与现在、历史与现实,填补了死者与生者之间的鸿沟,死者的灵魂得以借助鼓的媒介与生者进行交流、对话。特拉弗斯与鼓亲密接触,并能听到鼓的鸣响,与鼓形成共鸣,因而能借助鼓的力量与亡灵跨界相遇、交流。上和下,生和死,坟墓和孕妇等这些等级思想的词语,通过艺术时空组织,人们在颠倒的世界中重新认识它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质,首先就可以归结为破坏一切习惯的联系、事物间和思想间普通的毗邻关系,归结为意想不到的毗邻关系、意想不到的联系……”(巴赫金358)鼓作为过去与现在以及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桥梁打破了生与死、过去与现在的传统毗邻关系,具有心灵的治愈力量。
(三)《手绘鼓》时空体——另一种时空体
“时空体在文学中有着重大的体裁意义……人们学着掌握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力所能及的时空体的某些特定方面,为艺术地反映现实的时空体仅仅创造出了某些特定的形式。”(巴赫金 270)巴赫金以上自“希腊小说”,下迄拉伯雷的小说创作等欧洲小说各种不同体裁的发展为素材总结出各类小说中比较稳定的时空体类型。不同于其他小说的时空体类型,《手绘鼓》一文没有希腊小说的传奇时间或所谓超时间空白及抽象空间,也没有骑士小说中时间和空间的技术性以及拉伯雷小说中不同寻常的时空规模。小说内容仅严格局限于为数不多的基本生活事实:爱情、诞生、死亡、劳动、年岁。折射整个印第安多舛历史的三个家庭的故事也主要涉及这些基本的生活事实。小说中几个小故事都标记出了所处的时间,与之相适应,空间也是被具体化了的。手绘鼓既囊括了几个故事的历史空间,又贯穿了几个故事的始终,凝聚了这长长的一段历史时间,因而使充满张力的时间和空间交叉、融合。然而不同于常见的道路时空体、相会时空体、门坎时空体等,手绘鼓统领了该小说情节的源起、发展和结束。手绘鼓自由穿行于几个家庭故事中使小说得以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坐标中穿梭。手绘鼓打破了传统的时间毗邻关系,时间具有运动性、完备性和绵延性。象征着印第安传统与文化的手绘鼓表征了印第安民族的历史空间、书写着他们的现实空间并延伸到未来空间。
“文学作品中时空关系的研究主要是研究时间关系,脱离了与之必然相关联的空间关系;换言之是缺少始终一贯的时空体角度。”(巴赫金 453)《手绘鼓》时空体避免了研究单一的时间关系,而着眼于时间与空间的紧密联系:两者既充满张力又互相交叉、融合。手绘鼓浓缩、凝聚了时间,使时间变得空间化,时间是空间的第四维,对空间起着主导甚至决定作用。另一方面,作为家庭田园诗这一小说类型,《手绘鼓》中的生活和事件对地点有一种固有的附着性、黏合性:这里的生活和生活事件脱离不开祖辈居住过、儿孙也将居住的共同空间:斯蒂尔斯和斯托克斯(Stiles and Stokes)。而对传统居住空间的黏着性也恰恰体现了印第安传统和文化对土著人民的强大感召力。空间在此变得紧张,卷入时间、情节和历史的运动之中。一方面,手绘鼓凝聚了时间,使时间变得空间化;另一方面,空间融入时间之中,空间变得时间化,以此实现二者的交叉与融合。
正如巴赫金在时空体理论中揭示的那般,“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巴赫金 270)手绘鼓讲述了不同时空下人们的故事并将他们的故事紧紧串连起来。它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僵硬的束缚,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它让自己在时间的长河里穿梭,将过去、现在、未来集于一身,融为一个整体。手绘鼓,这一神圣的遗产,凝聚了整个印第安历史与文化,显示了时间,将时间空间化,把时间和空间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手绘鼓作为印第安历史与传统的化身,土著人民借此获得群体力量、治愈力量进而保持自己的身份特征和文化魅力。
注解【Notes】
①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国家级课题,“20世纪美国少数族裔小说的空间历史记忆与重构研究(11CWW022)”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② Wyatt, Jean. "Storytelling, Melancholia, and Narrative Structure in Louise Erdrich'sThe Painted Drum
", Occidental College,MELUS
, Volume 36, Number1, 2011, pp.2-3.③ [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3卷,钱中文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239页。后文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出该著著者名称和引文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
【Works Cited】
[1]张琼:《族裔界限的延展与消散:手绘鼓》,载《外国文学》2009年第6期,第93页。
[2][德]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弗里德里希·冯·恩格斯:《自然哲学》,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 1974年版,第51页。
[3][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3卷,钱中文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270页。
[4]Erdrich, Louise. "The Ornamental Man", inThe Painted drum
,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2005, p.183.[5]Vecsey, Christopher.Traditional Ojibwa Religion and Its Historical Changes
, Philadelphia: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1983, p.60.[6]Barnouw,Victor.Wisconsin Chippewa Myths and Tales and Their Relation to Chippewa Life
, Victor Madison: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1977, pp.72-73.[7]叶秀山、王树人:《时间与空间》,载《西方哲学史》第一卷, 凤凰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03页。
[8]王维敏:《爱药中文化身份追寻的主题解读》,苏州大学2001年硕士学位论文, 第5页。
[9]程正民:《巴赫金文化诗学的理论蕴含》,载《巴赫金的文化诗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98页。
[10]夏忠宪:《体裁诗学的拓展》,载《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97页。
This article will probe into the deep-lying implications related to the fate of the drum in Louise Erdrich's novel—The Painted Dru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ronotope so as to unveil the vigor and value of American Indian culture. The chronotope of drum integrates the stories from different time and space into a harmonious whole. The drum being symbolized as Indian tradition and the curing power is actually the incarnation of American Indian history and culture. Its vigor and value never falters along the fowing river of history, but holds nonresistant charm and serves as the soul cure to its people.The Painted Drum the chronotope of drum curing power American Indian history and culture
赵雨稼,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主要研究翻译理论与跨文化研究。赵莉华,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主要研究美国文学与文化。
Title:
The Chronotope inThe Painted Drum
: The Sediment and Charm of Indian History and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