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铭文的文体形态和文化蕴含

2014-11-14 03:21张海鸥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4年3期
关键词:铭文

张海鸥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本文研究的铭文,不包括墓志铭。其余凡建筑铭、器物铭、山川铭、座右铭、杂铭等等皆在视野中。

铭文这种文体发展到宋代,体式定型,但又不拘一格。作家作品数量大增。但以往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多。本文拟对铭文之渊源流变、宋代铭文的文献概况、文体形态、文化蕴含等问题进行探讨。

一、铭文的渊源流变

《周礼订义》卷四十九:

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大常,祭于大烝,司勋诏之。

郑康成曰:铭之言名也。生则书于王旌,以识其人与其功也。

刘迎曰:……考之诸经,凡言铭者四:汤之盘铭、卫孔悝之鼎铭、嘉量之铭、林钟之铭。皆刻而铸之于器者也。今言铭与书为一事,则铭岂书者耶?而止曰凡有功者铭?铭之为器,有鼎有钟有烝彝之属,非大常、大烝可指名之也。

刘迎之说是在考察上古文献基础上提出的,符合上古铭文的实际情况。商代一些器皿上刻有铭文,简单地记述物主及铸造时间等,句式不整齐,极少韵语。周代铭文字数渐多,如西周《大盂鼎铭》有291字。西周晚期《汾阳鼎铭》出现了四字韵语:“寿考天地,百祥臻侍。山伏其录,海伏其异。”商周铭文的内容多是颂扬君主和祖先功德,或记录些政治言论,以及与祭祀、征伐有关的历史事件,还有少量争讼券书及结盟誓约。

《礼记·祭统》对铭文的名称、功能、性质和写作特点作了详细的解说:

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恶焉。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论赞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

铭文内容是赞美称扬。“酌之祭器”即镌刻于祭祀器皿。刘勰《文心雕龙·铭箴》云:“战代以来,弃德务功,铭辞代兴,箴文委绝。”他认为战国以来铭文放弃称扬美德,专用于记载事功。铭文体取代了箴言文体。不过箴言劝诫警示的因素,有时会出现在铭文中,如昭公三年《谗鼎铭》:“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

秦汉时期,铭文形式、功能逐渐规范,形成较为固定的体制,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等语体。刻于山石之上的铭文渐渐增多。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收录李斯七篇石刻铭文,均为四言韵语。可知在李斯时期,四言韵语已经成为铭的主要语体。其韵式如严可均所说:“秦刻石三句为韵,唯《琅邪台》二句为韵。”这七篇石刻铭文的文体形态、内容结构、行文风格大致一样。如《泰山刻石》(节录):

皇帝临立,作制明法……登兹泰山,周览东极……大义箸明,垂于后世……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靡不清净,施于后嗣……

汉代许多文章大家都曾写作铭文,《后汉书》载:

蔡邕“所著诗、赋、碑、诔、铭、赞、连珠、箴、吊、论议、《独断》、《劝学》、《释诲》、《叙乐》、《女训》、《篆艺》、祝文、章表、书记,凡百四篇,传于世”。

张衡“所著诗、赋、铭、七言、《灵宪》、《应闲》、《七辩》、《巡诰》、《悬图》凡三十二篇”。

班昭“所著赋、颂、铭、诔、问、注、哀辞、书、论、上疏、遗令,凡十六篇”。

铭文继续受到理论家关注。蔡邕《铭论》论及铭文的用途和物质载体:

铭文从刻于器皿到刻于山石,其用途也在扩大。《扬子法言·修身篇》云:“铭哉铭哉,有意于慎也。”他说的应是私人化的座右铭。还有西汉铜镜铭文,内容有写相思之意的,如“常与君相欢幸,毋相忘,莫远望”。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文学意识的自觉,铭文的文学性大增。铭文出现三个变化。一是铭文与镌刻分离,许多铭文用于表现日常生活。如晋成公绥《椒华铭》、《蔽髻铭》、《菊铭》,鲍照《飞白书势铭》、《药奁铭》等。二是多用齐言韵语,以四言为主,追求语言华丽整饬之美,改变了上古铭文质朴的风格。三是铭赞相通。除铭记功德、箴诫劝勉外,增加了赞咏之意。如梁简文帝《镜铭》:

金精玉英,冰辉沼清。髙堂悬影,仁寿摛声。云开月见,水净珠明。

此期还出现抒情寓意之铭,虽然数量不多,却标志着铭文的实用性淡化,美文性增强。如庾信《思旧铭并序》,继承汉代铜镜相思铭文的抒情传统,篇幅却长得多,既有长序,又有长铭,充分抒情寓意。

文章家对铭文予以关注,如曹丕《典论·论文》、陆机《文赋》、挚虞《文章流别论》、刘勰《文心雕龙》、任昉《文章缘起》、萧统《昭明文选》等。刘勰云:

铭兼褒赞,故体贵弘润;其取事也必覈以辨,其攡文也必简而深。

他将先秦经典作为铭、诔、箴、祝等体裁之本源:

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纪传铭檄,则春秋为根。

秀容月明说,巢城,是通往桂州的咽喉之路,梨友要打桂州,必先取巢城。巢城守将叫张家猛,这人会打仗,就是脾气暴躁,我担心他急于求胜,跟梨友交战,万一败了,巢城就守不住了。我恳请陛下给张家猛传个话,让他不要出战,守住巢城就行了。

北齐颜之推也有类似看法:“夫文章者,原出《五经》。”隋唐时代刘善经《四声指要》言及铭文,观点大致与刘勰诸人相似。

唐代铭文镌刻记功的传统一直存在。如《唐书·太宗本纪》:

太宗幸河北,观砥柱,因勒铭于上以陈功德。[

同时唐代也很重视铭文体的美文品质,如《唐书·崔融传》:

武后幸嵩高,见融铭启母碣,叹美之。及已封,即命铭朝觐碑,授著作佐郎。

铭文写得美,有助官职升迁。这在唐代很常见。南宋王应麟《辞学指南》载:

唐崔涣还调吏部侍郎,严挺之施特榻试彝尊铭,谓曰:“子清庙器,故以题相命。”建中三年,进士别头试欹器铭;兴元元年朱干铭。则以铭试士尚矣。

唐代铭文受六朝影响,注重辞藻。唐宋人对此有反省,如李翱《答开元寺僧书》云:

大抵拟其形容,有异于古人之所为……非为勒功德戒劝于器也,推此类而极观之,某不知君子之文也亦甚矣。

南宋郑锷认为:“古者为铭文,皆所以诏后世,非苟眩文以为工。”

他们说的“古人之所为”,主要是古朴实用。其实在魏晋六朝时期,古朴实用就不是铭文唯一的审美标准了。如前所述,六朝时唯美的铭文已经大量出现。唐代铭文依然有唯美倾向,“武后……见融铭启母碣,叹美之。”上有所好,风气必昌。刘禹锡《陋室铭》就是美文之范例。

铭文的实用与美,即质与文,在不同时代是有不同偏重的。挚虞《文章流别论》云:

夫古之铭至约,今之铭至烦,亦有由也。质文时异,则既论之矣。

陆机《文赋》云:

铭博约而温润。李善注:“博约谓事博文约也。铭以题勒示后,故博约温润。”

刘勰以为“铭兼褒赞,故体贵弘润”。关于“弘润”,林纾《春觉斋论文》阐说云:

弘润非圆滑之谓也,辞高而识远,故弘,文简而句泽,故润。

《文选》所收铭文比较偏重辞藻文采,如《封燕然山铭》、《剑阁铭》、《石阙铭》、《新刻漏铭》等。唐代铭文注重语词温润清美,日僧弘法大师认为“语清典,则铭、赞居其极。”

自汉至宋,铭文种类日益丰富,有山川铭、居室铭、器物铭、座右铭等,内容或赞美,或劝勉垂戒。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

其后作者寝繁,凡山川、宫室、门、井之类皆有铭词,盖不但施之器物而已。

二、宋代铭文的文体形态

宋代铭文各体皆备,现存作品数量远远多于前代之总和。笔者据《全宋文》等文献统计,共有80位作者的铭文892篇,按语体分,三言38 篇、四言501、五言 12、六言 3、七言 30、骈体6、骚体19、杂言体283篇。

现存宋代铭文以苏轼、黄庭坚为最多。苏84篇、黄92篇。两位大家之铭最不拘一格,使用杂言体最多,苏28篇、黄47篇。黄庭坚《题苏子由黄楼赋草》说苏轼“铭欲顿挫崛奇,赋欲弘丽,故子瞻作诸物铭,光怪百出”。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

下以《四库全书》黄庭坚《山谷集》卷十三“铭八十首”为例,说明铭文之文体形态。

铭文的标题通常都是《……铭》,如《王良翰行庵铭》等。他另有两组联章铭文,一组总标题为《晋州州学斋堂铭并序》,散体总序之下有16篇铭,每篇标题不再出“铭字”,如《驾说堂》《乐泮堂》等。另一组是《张益老十二琴铭》无序,只有《涧泉》等12篇铭文,每篇标题不出“铭”字。

序文并非每篇铭都有。黄80篇铭文,共有10序。其中单铭序9篇,组铭序1篇。序文都用散体,最长是《洪州分宁县藏书阁铭序》555字,最短是《晋州州学斋堂铭序》31字:“甥洪驹父主晋州学,作斋堂诸名来乞铭。予老病,不复能文,各作数语,以劝学云。”序文都用散体,内容主要是叙说写作缘起、意图等等。如《洪驹父璧阴斋铭序》:

甥洪刍驹父仕为黄之酒正。勤其官,不素食矣,又能爱其余日以私于学,名其所居曰璧阴斋。余内喜,之曰:“在官而可以行其私也,惟学而巳矣。”为之作铭。

黄庭坚铭文的形式灵活,各体皆备。四言韵语22篇,其余各体或散语或齐言,或无韵或有韵。篇幅最长是《洪州武宁县东轩铭》,四言韵语168字。最短是《洪驹父深衣带铭》七言两句14字:“务华绝根自斧斤,处厚居实万事毕。”他的杂言或散体铭文不拘一格,如《晋州州学斋堂铭》16篇,其中4篇是四言韵语,12篇是散体,篇幅最长者39字,最短者《敬业斋》散体14字:“慢游者日失一日,敬业者不速而疾。”又如《張益老十二琴銘》每篇语体自由,长短不一,或韵或散。兹录其中二篇以见大概:

香林八节:河渭之水多土,其声厚以沈。江汉之水多石,其声清而不深。香林八节,是谓天地之中、山水之音。

南风:声歌《南风》舜作则,欲报父母天罔极。

宋人写作诗文往往破体,作铭亦然。铭文之体,本以四言韵语为常态,但宋铭之句式、韵式、篇幅往往灵活多样。比如苏轼是擅长破体的大家,其《九成台铭》全用散文语体:

自秦并天下,灭礼乐,韶之不作,盖千三百二十有三年。其器存,其人亡,则韶既已隐矣,而况于人器两亡而不传。虽然,韶则亡矣,而有不亡者存。盖常与日月寒暑晦明风雨并行于天地之间。世无南郭子綦,则耳未尝闻地籁也,而况得闻于天。使耳闻天籁,则凡有形有声者,皆吾羽旄干戚管磬匏弦。尝试与子登夫韶石之上,舜峰之下,望苍梧之渺莽,九嶷之连绵,览观江山之吞吐,草木之俯仰,鸟兽之鸣号,众窍之呼吸,往来唱和,非有度数而均节自成者,非韶之大全乎!上方立极以安天下,人和而气应,气应而乐作,则夫所谓箫韶九成,来凤鸟而舞百兽者,既已粲然毕陈于前矣。

周密《浩然斋雅谈》载吕东莱语:“东坡《九成台铭》,实文耳,而谓之铭,以其中皆用韵,而读之久乃觉,是其妙也。”吕氏之论隐含着一个通识:铭以齐言韵语为常例。然而苏轼此篇虽然有韵,却貌似散语,所以吕氏认为“实文也”。苏轼此篇正是“破体”之作。又如汪应辰《陋室铭》单行散句无韵:

颜子居陋巷,巷则陋矣,而颜子则王佐才也,陋巷非所以处之。柳子居愚溪,溪非愚也,因柳子得名,则愚溪亦非所以名之。余也无行谊之储,不见此数子时辈,世所谓愚陋之士。而是室也,仅足以容膝,其陋矣哉!余之处是室也固宜,而名之以陋也亦宜,虽然扩其所性,尊其所知,而以希颜为志,不在我乎? 颜何人哉,希之则是。

此篇借鉴刘禹锡《陋室铭》,但刘铭是骈文韵语,此篇则完全散文无韵。清代四库馆臣特于此篇之后加案语曰:“是题为陋室铭,而文系散行,又不用韵,盖创为之格。”汪应辰当然知道铭文文体之常例,他的《端砚铭》就采用常例:

应辰以端砚璞遗居中,且为之铭曰:厚重而坚,温润而泽。浑然其不雕琢,凝然其不反侧。惟吾居中,宜有斯石。

又如王十朋有26篇铭文,其中四言7篇、骚体5篇、杂言14篇。其中庵、堂、室铭4篇、文房用品铭23篇,其中7篇使用同样的结构,兹录三篇:

厨铭:是惟王子之厨,中藏吾书,吾腹不如。

笔铭:是惟王子之笔,尔心有尽时,吾用无穷日。

砚铭:是惟王子之砚,出入广场兮经百战。

首句的句式与早期铜器铭文中“主语+之+谓语+器名”的句式极为相似,如“子婴之用戈”、“蔡候产之用剑”。王十朋其它器物铭也都不拘一格,体式随意,如:

笔池铭:直方其形兮泓其中,涤毛颖兮尔之功。

香炉铭:匪金匪玉,铜姿瓦质。以尔馨德,在吾兰室。

宋代铭文除齐言韵语和散体杂言之外,四六骈体元素也时而有之。现存宋铭中,虽然没有纯以四六体写作的,但杂用四六句式的却不少。如邹浩《座右铭并序》:

尔年既壮,尔身则孤。痛九原之难作,常陨血而号呼。

释居简《竺源铭》:

余波弥弥,襄陵怀山。窒何有于滥觞,障何有于颓澜。云何心乎故岑,水何心乎旧囦。九河奔湍,渺然毛端。

三、宋代铭文的文化蕴涵

宋代铭文作品量大,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不同作者格物致知的角度不同,对所铭对象的理解非常个性化。以下按作者身份考察。

(一)理学家之铭

宋代理学诸子多数喜欢写作铭文,崇尚“气全理正”。北宋石介、李觏、荆公学派、温公学派、蜀学、洛学、关学各派,南宋的朱熹、吕祖谦、陈亮、叶适等都写过不少铭文,反映出各自的思想倾向。如宋初三先生之一石介《击蛇笏铭并序》,其序文546字,论述正气辟邪之理,然后才以72字铭曰:

至正之气,天地则有。笏惟灵物,笏乃能受。笏之为物,纯刚正直。公惟正人,公乃能得。笏之在公,能破淫妖。公之在朝,谗人乃消。灵气未竭,斯笏不折。正道未亡,斯笏不藏。惟公宝之,烈烈其光。

石介一生以复兴儒学自任,反骈文,排佛老。写一篇笏铭,就借题发挥,颇显职业“先生”善教诲之本色。这篇铭文长序长铭皆长篇大论,所论不过正邪之理,写得正气堂堂,道貌岸然。自韩愈古文运动以来,复兴儒学和复兴古文就是相辅相成的两方面,所以石介之铭也用古铭文体,风格古朴无华。

又如李觏《嘿堂铭》:

黄介夫尉郧乡,作嘿堂以居,使人来告,故为之铭曰:众人之嘿,不材于天。贤人之嘿,保身以权。止则为泽,行将为川。虽欲勿言,安得不言?

嘿(mò)同“默”。此铭反“默堂”之意而言之,“虽欲不言,安得不言”,表达宋儒以天下为己任的淑世情怀,与范仲淹《灵乌赋》“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精神一致。

宋人庵、堂、轩、斋、室之用名,多用省、敬、静、德、仁等儒家文化色彩明显的名字。如朱熹《至乐斋铭》、《尊德性斋铭》、《敬恕斋铭》、《求放心斋铭》、《敬斋铭》、《复斋铭》、《明伦堂铭》、《志道斋铭》、《据德斋铭》、《游艺斋铭》、《依仁斋铭》、《崇德斋铭》、《广业斋铭》、《居仁斋铭》、《由义斋铭》;陈亮《耘斋铭》、《力斋铭》、《妥斋铭》;叶适《毋自欺室》、《存斋铭》、《省斋铭》、《师立斋铭》、《陈德中老勤堂铭》;杨万里《省庵铭》、《敬斋铭》。

关学代表张载铭其书室的《订顽》,后称《西铭》,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之说,备受后人推重,称为“民胞物与”之情怀。李耆卿《文章精义》称其“圣贤之文,与《四书》诸经相表里。”

朱熹之铭更是理学气十足,如《求放心斋铭》:

天地变化,其心孔仁。成之在我,则主于身。其主伊何?神明不测。发挥万变,立此人极。晷刻放之,千里其奔。非诚曷有,非敬曷存?孰放孰求?孰亡孰有?屈伸在臂,反覆惟手。防微谨独,兹守之常。切问近思,曰惟以相之。

“求放心”取自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朱子认为“此本不立,即无可下手处”。“心不待求,只警醒处便见。”宋儒强调的心、性、诚、敬、思等意思,在这篇铭中都得到表述。

浙东永康学派的陈亮反对程朱理学,讲究事功,与朱熹曾有“王霸义利之辨”。他对于空谈心性持否定态度,然而其《妥斋铭》云:

往则俱往,来则俱来。义苟精矣,动静必偕。心之广矣,亦可惧哉!天下虽大,吾安厥斋。

在求精义以自守这一点上,他与程朱学派异曲同工。

永嘉学派的叶适也对程朱理学空谈道德性命不以为然,但他也认同儒家三省吾身,注重内在涵咏的传统。其《省斋铭》曰:

昔者曾子,一日三省;今子五载,以省为请。子悟何晚,我言已迟。相彼四体,恻焉必知。既有念虑,胡为昏迷。苟非忠信,奚以学为!震霆洪钟,有待而发。绵绵增阴,见此日月。勿安陋习,勿随俚说!区区利心,毋自溺没。专己忘人,人道几绝;推己尽人,己则多阙。斧柯可用,毫厘可别。咨尔周生,念念勿越!

铭文这种文体比较适合理学家表述人生理念,因而成了他们说理明道的重要载体,他们下笔皆极严正,抑情性而倡伦理,体现一代理学家的精神风貌。

宋人多治《周易》者,其铭文也常涉易理。如张栻《敦复斋铭》、《艮斋铭》,真德秀《蒙斋铭》、《敬义斋铭》,魏了翁《湘中万伯宗兊斋铭》、《清湘蒋成父一斋铭》等。以张栻《蒙斋铭》为例:

乾坤既画,八卦是生。八卦相乘,万象以明。下坎上艮,其卦曰蒙。其蒙伊何,源泉在中。泉之始萌,其行未达。虽则未达,而理孰遏。君子体之,于以果行。黾勉躬行,动畏天命……

完全是用铭文阐释易学。

(二)文学家之铭

文学家之铭也求理趣,易、儒、道、释之理皆不鲜见。此外则更富于审美意趣。刘禹锡《陋室铭》那种独立自足又孤芳自赏的审美境界,在宋代文人铭文中发挥得更加丰富深至。魏晋南北朝及隋代,多佛教庙宇之铭,唐代建筑铭文也以道、释宫观类为多。宋代亭台楼阁类铭文、器物铭文大增,通常都是在审美观照下表述一些人生理念,亦儒亦道亦释。这是宋铭与前代铭文一个明显的区别。比如建筑铭文贴近日常生活,内容通常是书写一些审美化的理趣。如张耒《李援宴坐室铭》表达儒、释兼融宴处的审美境界:

腾跨九州,蹂践大千。而我室中,宴处超然。谓吾驰兮,吾固在定。孰谓吾寂,皆作皆应。是中不立一尘,则与维摩同境。

黄庭坚《任运堂铭》阐发儒道释融通的“委运乘化”理念:

或见僦居之小堂名“任运”,恐好事者或以借口。余曰:“腾腾和尚歌云:‘今日任运腾腾,明日腾腾任运。’堂盖取诸此。余已身如槁木,心如死灰,但作不除须发一无能老比丘,尚不可邪?”

苏轼《清隐堂铭》表述融合了禅意的儒者隐居清修之趣:

已去清隐,而老崇庆。崇庆亦非,何者为正。清者其行,隐者其言。非彼非此,亦非中间。在清隐时,念念不忘。今既情忘,本无住处。八万四千,劫火洞然。但随他去,何处不然。

李石《用拙堂铭》演绎老子思想:

百巧不如,一拙有余。天地之拙,寓有于无。生物不测,雕锼荣枯。吾拙孰用,通天地儒。浑沌未死,妙朴谁模。以拙用巧,蛰龙深居。以巧用拙,捷中以狙。吾于黄子,择此二涂。晚食当肉,安步当车。孔拙则默,颜拙则愚。不用之用,褐藏空虚。吾斯人徒,亦拙矣夫。

宋代文人善于援释、道之学以救心。他们一方面秉持深切的社会责任感与自我规范、自我提升意识,另一方面又援释、道之理以保持精神之独立自守。他们的铭文常常是这种精神现象的精致写照,表面出博学而通达的生存智慧。如苏轼《思无邪斋铭》:

大患缘有身,无身则无病。廓然自圆明,镜镜非我镜。如以水洗水,二水同一净。浩然天地间,惟我独也正。

宋代文人的居室建筑园林亭阁之铭,既渊博又简约,既温润又透彻。而其器物之铭,则偏重以物性戒心性,文风通常是机敏简洁明快的。如天才而早夭的诗人王令有几篇器物铭文,其序云:“余独取不得余心者铭,庶几以自观尔。”

衣铭:谁能有衣?不惟其良!谁能正衣?不素其裳!

履铭:既素而承,胡不用以行!

杖铭:惟其不能而愿行,跂而便躯,可辅而趋。既偃且踣,其亦何力?呜呼,杖不能扶人,而人用杖扶。吁!

(三)释子之铭

宋代以前释家之铭不多,宋代释铭大增。据《四库全书文集篇目分类索引·杂文之部》载宋僧铭文:释惠洪35首、释契嵩4首、释居简32首、释道璨31首……

僧人铭文多属寺庙建筑铭、器物铭。宋僧比前代僧侣更博学,他们中的许多人并非只读佛教经典,而是通晓诸子百家。因此僧铭的文化内涵并不单薄。

释惠洪是宋代著名的文僧,长于诗文及诗文批评,有《冷斋夜话》、《石门文字禅》、《林间录》等传世。今存其铭文35首,颇富文人气息,其如《宜独岩铭》极似柳宗元山水小品。又如他在李德茂家中所赋诸铭,与普通文士之情趣全然一样,兹录其二:

《阮咸铭》:有晋奇逸,制为此器。以姓名之,盖琴之裔。物趣幻假,形因变迁,但余至音,则无陈鲜。

《端砚铭》:破韬玉之苍石,出孕金之晴川。解碧谿之封裹,割紫云之芳鲜。从连眉之仙子,供倒流之词源。

释契嵩会通儒释,诗文兼修,著有《镡津集》。《四库全书总目》评其“深通内典,锐然以文章自任……而其笔力雄伟,辩论雄起,实能自成一家之言。”他的铭文仅存四首,其旨趣与普通文士一样,如《清轩铭》:

鉴哉君子,择时所适。戒哉君子,慎时所玩。尔轩惟明,尔景惟清。有山崇崇,可以摅清。有水泚泚,可以濯缨。既洁乃志,既清乃神。惟清惟洁,乃为至适。

释居简有《北涧集》,《四库全书总目》称其“不摭拾宗门语录而格意清拔,自无蔬荀之气”。他现存铭文32首,仅次于惠洪。其铭文有浓厚的文人气,如《临川王正叔啸隐铭》:

怀壮图,啸长舒。自乐蘧庐中之天地,岂特以天地为蘧庐。学道兮自娱,饮水兮饭蔬,是谓立天下之正位兮,居天下之广居。

释道璨有《柳塘外集》,其铭共存31首。《四库全书总目》评其文章“以佛典为内学,以儒书为外学”。其铭如《饮绿阁铭》、《云谷轩铭》、《雪庐铭》、《见山楼铭》、《梅庄铭》、《竹涧铭》等,多写隐士情怀,如《见山楼铭》:

采菊东篱,悠然始见,何其远且北,而嗟夫渊明远矣,吾不及见,望其形仪,月在屋梁,秋在阑干,援北斗兮为杯,酌长江兮为酒,而招以楚人之词,待其跨白鹤,御冷风,翩然而来也,以斯文告之。

释智圆是宋代释家中特殊者。陈寅恪称智圆为宋代新儒学之先觉。漆侠《宋学的发展和演变》一书说儒、佛两家思想通过智圆而得以互相渗透。智圆著名的言论是:“释者,修心之教”,“儒者,饰身之教”。其铭文今存 4首:《陋室铭》、《讲堂铭》、《窗虫铭》、《鼓铭》,阐发的都是儒家思想。如《陋室铭》序:

窃睹夫俗之华靡,使健羡之心聿生,贪暴之心得入,仁义道德日可丧灭矣,在中人得不慎乎。乃作《陋室铭》以自戒。

智圆将儒学作为一切行事的准绳,其《病夫传》云:

或议一事,著一文,必宗于道,本于仁,惩乎恶,劝乎善。

宋僧铭文有别于前代者有三:其一是所作甚多;其二是重视文采;其三是融儒入释。

(四)异于前代的审美意趣

1.文化器物铭中的审美意趣

宋代器物铭中数量最多是砚铭。现存宋前砚铭总共只有十几首,宋代砚铭存有两百多首。砚台用于文房,自然寄托文人雅趣。宋人作砚铭最多者,苏轼28首、黄庭坚26首、汪藻11首。如:

苏轼《王平甫砚铭》:玉德金声,而寓於斯。中和所熏,不水而滋。正直所冰,不寒而澌。平甫之砚,而轼铭之。

汪藻《怀璧砚铭》:圆其外而不陵物,有似乎佳公子。莹其中而不露才,有似乎古骚人。汝以此行世,以此发身,夫谓之席上之珍。

以上二首砚铭对实物均不作细致描摹,重点是阐发一己之体悟。这是宋代砚铭的普遍特色。这和唐人砚铭不同。如张说《煖砚铭》:

笔锋晓冻,墨池夜结。香炭潜然,推寒致热。

纯为题咏,与六朝《砚铭》极似。唐代几篇砚铭多如此类。宋人砚铭境界大开,将人文意趣渗透其中。

其次是琴铭。宋代之前琴铭极少,现存汉代李尤《琴銘》一首,唐代三首:顾升《瘗琴铭》、徐浩《雷琴铭》、晋陵子《雷氏琴铭》。宋代琴铭数量增加,写作上也大多脱离单纯咏物赋形的路子,如苏轼《十二琴铭》:

秋风:秋风度而草木先惊,感秋者弦直而志不平。揽变衰之色,为可怜之声。不战者善将,伤手者代匠。悲莫悲于湘滨,乐莫乐于濠上。

此铭援引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屈原《九歌·少司命》“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作者由琴而想象琴声,进而想象人生,将屈原宋玉悲秋叹老伤离别的感伤情调演绎于琴铭之中,韵味凄美悠长。又如:

古娲黄:炼石补天之年,截匏比竹之音。虽不可得见,吾知古之犹今。木声犁然,当于人心,非参寥者,孰钩其深?

这张琴的名字取自女娲补天故事。苏轼此铭在远古和现世之间,钩沉精神文化相通之处,文趣馥郁。

又如朱熹《黄子厚琴铭》:

黄子琴号“纯古”,晦翁铭之:无名之朴,子所琴兮。扣之而鸣,获我心兮。杳而弗默,丽弗淫兮,维我知子,山高而水深兮。

暗用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的典故将琴趣写得山高水深。

又如释惠洪《琴铭》:

材出余烬,桐生晚林。见之意消,矧闻其音。朱弦发越,夜堂秋深。如见古人,如得我心。

以上四首琴铭分别出自文人、理学家、释子。作者身份虽然不同,但其中蕴含的人文意趣却很相似。相比之下,汉代李尤的《琴铭》就明显不同:

琴之在音,荡涤邪心。虽有正性,其感亦深。存雅却郑,浮侈是禁。条畅和止,乐而不淫。

强调琴音的教化之功。作者关注的重点既不在于历史,也不在于性情和审美。

宋人为文房用品作的铭非常多,以此寄托文心雅趣。如刘宰《文房五物铭》,其序曰:“得轩初成,张簿送笔、墨、砚、檀香压尺、水晶笔架,戏答。”兹引三首:

平而泓,尽墨之锐而不与墨争,吾是以知为端溪之旧坑也。(砚)

圆而劲,免冠而发逾整,吾是以知为中书之毛颖也。(笔)

凝青烟,玄之又玄,吾又以知廷珪之不死、家法之有传也。(墨)

宋代之前,铭文中的文房器物铭只有几篇砚铭。宋代文房用品铭文数量大增,涉及文房各种用品,充分表现出一代士人游心翰墨的人文雅趣。

2.日用品铭文中的生活审美情趣

宋前的器物铭数量不多,主要是钟鼎之类重器之铭。宋人对日常生活用品予以充分的审美关注,日常生活用品也就成了铭文的题材。饮食方面如茶奁、汤奁、酒器等,服饰上如衣带、帽冠、裙靴等,宴息上如枕屏、布衾、床、帐等,还有灯、扇、杖、药筛、肩舆等。这些铭文反映文人雅士的审美情趣。试举几例:

周紫芝《汤奁铭》:醉言归,客起舞。骊驹歌,玉杯举。

黄庭坚《茶磨铭》:楚官散尽燕雪飞,江湖归梦从此机。

黄庭坚《潘子真深衣带铭》:在车在寝,风雨颠沛。有其忘之,道不人外。

薛季宣《枕铭》:无思无为,则高枕是宜。通昔不寐,心如之何!

以上诸铭,或切题,或不与题相涉,但语意均追求含蓄深远,表达自适或自持的心态。又如李廌《芝杯铭》:

病木之节,拳赘弗枝。盘英结液,磥砢离奇。剖斫擎承,宛若灵芝。制为野杯,逸民是宜。右嵩左隗,箕阴颍湄。德秀吾庐,巢许是期。惟巢与许,挹兹酌兹。三秀之德,汝当象斯。毋若兕觥,毋若漏卮。贵之比玉,敬饮弗挥。

将上古隐士巢、由拉进来,借一支木杯表现悠久的隐逸文化中特有的遗世独立、清高自足的审美情调。对比唐代的器物铭会有不同的感觉,如张说《素盘盂铭》:

幽山之木,无心世路。器为盘盂,制以法度。匪丹匪漆,惟真惟素。理真防毁,节全思固。多用必伤,处盈招恶。嗟嗟君子,鉴微在悟。实是天然,贻我朋故。

这篇铭文的意旨主要不在审美,而在自我警诫。

宋代器物铭既拒绝沿袭铭文初兴时勒功刻勋、褒善扬德及警诫人生的格局,又没有沿着六朝咏物赋形的路数走下去,而是在铭文中借物寓意,游心于历史、人生,忖度其中的哲思理趣,欣赏其中的审美情趣,体现出不囿于物的内省态度。苏轼《宝绘堂记》中的一番话有助于理解这一点: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

(五)宋代金石学与铭文的关系

王国维《宋代之金石学》云:

自宋仁宗以后,海内无事,士大夫政事之暇,得以肆力学问。其时哲学、科学、史学、美术,各有相当之进步;士大夫亦各有相当之素养,赏鉴之趣味与研究之趣味,思古之情与求新之念,互相错综。此种精神于当时之代表人物苏轼、沈括、黄庭坚、黄伯思诸人著述中,在在可以遇之。……汉唐元明时人之于古器物,绝不能有宋人之兴味。

宋代铭文数量大增,与金石学兴盛有关。朱剑心《金石学》说:

“金石学”者何?研究中国历代金石之名义,形式,制度,沿革;及其所刻文字图像之体例,作风;上自经史考订,文章义例,下至艺术鉴赏之学也。

早期铭文多是镌刻在金石器物上的。金石之学必须考释古器物上的文字或铭文。这对铭文写作有直接影响。金石上的铭文古奥简约,宋人铭文自然会学习模仿。叶国良《宋代金石学研究》就说:“宋人好古玩学,为文亦喜效金石文字。”例如翟汝文为政和礼器作铭:

效商周金文为文,如甲午簋铭:‘佳甲午八月丙寅,帝盥清庙作礼簋,吉蠲明神,神鉴德馨,俾帝万年,永绥受命。’雍容古雅,自孙诒让著《政和礼器文字考》而前,人皆误以为真古器铭。

翟汝文作过八首器物铭,确如上述,仿古达到可以乱真的程度。金石学家薛季宣的《广汤盘铭》、《商辂铭》、《周鼎铭》、《晋白虎樽铭》,也是仿效金石文字。这种现象也常见于王安石、杨万里、吕祖谦、孙觌、朱熹、陈亮、叶适等人的铭文。如杨万里《裕斋铭》:

肇允民彝,靡悊靡蚩。则外是移,而衷斯隳。孰窭其嬴?孰啬其丰?盍其反而,裕哉厥躬。崇崇如天,若日伊煌。富以万生,光施八荒。仁以觉之,敬以握之。维其学之,是以获之。乃筚乃门,则孟颜氏。于经于理,将不姚姒。盈而冲诸,伊其寇而。冲而盈诸,岂其授而。匪授匪寇,匪新伊旧。人见我新,我若而人。我其裕矣,我其怙矣。怙心骄骄,其裕日消。瑞乙孙子,孔圣孔神。而好是问,可自用云。斋房靓如,夙图宵书。弗性其性,有如百圣。

篇幅虽然比较长,但刻意仿古的倾向,与宋人平淡文风差别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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