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说文学中看女性的坚韧与温情

2014-11-13 13:34郑火红
考试周刊 2014年76期
关键词:爱情家庭生活

郑火红

女性,是纯情的少女,是能干的主妇,是伟大的母亲;是女性,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爱情,给了我们家庭的温暖,给了我们坚强的力量。越是在艰苦的生活中,越能显示女性的坚韧,也越需要女性的慰藉。因此,在很多反映苦难生活的小说中,都有一个或几个伟大的女性,以她们坚毅的品格,顽强的耐力,支撑着家庭,抚慰着男人,共同度过那因为经济上的贫穷、因为政治上的压迫而备受煎熬的岁月。

女性是坚强的。她们能适应各种生活环境,克服任何生活困难,甚至面临死亡的威胁,她们比男性有更强的承受力。《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章永璘就注意到,“一九六〇年在劳改队死的,多半是男人”。《肖尔布拉克》中与男主人公一起到新疆找工作的两个河南姑娘,最终选择了去干体力活,时隔多年,男主人公在跑车的路上看到过其中的一位,“她干活麻利,人也比过去胖多了,肯定是结了婚,还生了娃娃,一举一动都透出能主事儿的泼辣劲”。而后来成为男主人公妻子的上海知青,曾经的资本家小姐,为了改造自己、建设边疆来到了新疆,结果却被当了连长的“造反派”头头欺负,怀孕生了孩子,但还是毅然决然要亲手把孩子带大:“我要把他养大,孩子是没有罪的……同学们都劝我别领回来,我一定要带。我什么苦都吃过了,在我眼里,已经没有再困难的事情。”

《蝴蝶》中秋文,是“文革”前的上海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前夫被定为右派,还在劳改农场。自己带着女儿,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山村,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却非常适应山村的生活和山村的人际关系:

这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的农村,本来死一个很各色的人物,但她偏偏非常随和,不但和农村的男女老少都说得来,而且接过农民让过来的烟袋就能吸两口,在红白喜事上,接过农民让过来的酒杯就喝……这种独身女人本来很难在农村生活的,偏偏她和这里的男男女女交往,却没有人在背后说过她的半个不字。

……

她有一层保护色吧?她分明是一株异地移植的树,既善于适应水土,又保留着自己的与这里的植物群全然不同的个性。他的随和后面是清高,饶舌后面是沉思,嬉笑乐天(带点傻气)后面是对十字架的背负。但那些又不仅仅是保护色,清高后面确有一种由衷的利他主义,沉思后面确有拿得起放得下的丈夫气,而背负着十字架的她仍然时时感受到生活的乐趣。

男人面对境遇的变化,还可能怨天尤人,还可能无所适从,而女人,则以惊人的承受力,以勤劳和贤惠,面对生活中的风霜雨雪,自觉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女人是勤快的。她们具有改善生活的天然的本领,她们收拾家务,并从事劳动。有了女人,家才像个家,生活才有了生气。《灵与肉》中的秀芝,在刚进许灵均家门的时候,还是神情疲惫,面容憔悴,当她“默默地把一杯水喝完,体力好像恢复了一些”,就开始了家务劳动:

(她)就跪上炕叠起了被子,然后拉过一条裤子,把膝盖上磨烂的地方展在她的大腿上,解开自己拎来的小白布包袱,拿出一小方蓝布和针线,低着头补缀了起来,她的动作有条不紊,而且有一股被压抑的生气。这股生气好像不能在她自身表现出来,而只能在经过她手整理的东西上表现出来似的。外表委顿的她,把这间土房稍加收拾,一切的一切都马上光鲜起来。她灵巧的手指触摸在被子、褥子、衣服等等上面,就像按在音阶不同的琴键上面一样,土房里会响起一连串非常和谐的音符。

当秀芝与许灵均结婚以后,更显示出吃苦耐劳、精明强干的本事:

灵均放马,白天不在家。她一个人在中午顶着烈日又和泥又掌模子,脱了一千多块土坯。然后,把晒干的土坯一车车拉回来,在他们门前围起三面围墙,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她突然划出了十八平方米土地归自己使用。她说:在我们老家,家家门口都有树,哪有出门就见天的唦!”于是,她又在野地里刨了两棵碗口粗的白杨树,以惊人的力气拖了回来,栽在院子的两边。院子围好,她就养开了家禽。她养鸡、养鸭、养鹅、养兔子,后来又喂了几对鸽子,在人们中间博得个“海陆空司令员”的外号。国营农场不许工人自己养猪,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她常躺在枕头上对灵均说,她梦见她养的猪已经长得多大多大了。

……

她养的小动物们,就和在魔术师的箱子里一样,繁殖得飞快。“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果然,一年以后,他们的生活就大变了样。他们的工资虽然还是那样的微薄,但是已经能丰衣足食了。秀芝真有扭转社会发展规律的本领,在别人高喊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时候,她在他们家里完成了自然经济对商品经济的复辟。一切都是从秀芝手里身产出来的。她收工回来,鸡、鸭、鹅、鸽子也都跟着她回来。女儿清清被在她背上,鸡鸭鹅围在她脚下,鸽子立在她肩头;柴禾在炉膛里燃着,水在铁锅里烧着:她虽然没有学过“运筹学”,可是就像千手观音一样,不慌不忙,先后有序,面面俱到。

正是因为有了秀芝的照顾,才给许灵均“带来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家庭温暖,并且使他生命的根须更深入地扎进这块土地里”,“她和他的结合,更加强化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感情,使他更加明晰地感觉到以劳动为主体的生活方式的单纯、纯洁和正当。他得到了他多年前所追求的那种愉快的满足”。由此,我们可以感受到,许灵均对于乡土的热爱,更多的是源自家庭的温暖,源自秀芝带给他的可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家庭生活。这种“愉快的满足”,是如此简单,又是那么丰富,是如此肤浅,又是那么深刻,是如此物质,又是那么精神……

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章永璘与黄香久结婚之后,也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穿着黄香久缝制的棉袄,让章永璘切实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女性体贴的温暖:“女人善于用一针一线把你缝在她身上,或是把她缝在你身上。穿着它,你自然会想起她在灯前埋着头,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针,小手指挑着线的那种女性特有的姿势。因而那一针一线就缝上了她的温馨、她的柔情、她的性灵。那不是布和棉花包在你身上,而是她暖烘烘的小手在拥抱你。”以至于章永璘深感自己已经被妻子宠坏了,“这暖和的棉袄,洗得干干净净的内衣,这被子,这褥子,床单,这炕,这房里的一切,哪怕那洁白如玉的雪花膏瓶子,那用廉价的花布做成的窗帘,都出自她的手,但又构成了我的生活内容。她按照她的家庭观念完全自主地创造了这个家庭,把我置于其中,我也适应了它,成了它的一个部分。”男性对于家的依赖,源自于被人照顾的幸福,而女性,天然就成为家的核心,成为家庭幸福的源泉。endprint

女人是痴情的。女人的感情,较之男人,更真挚,更专一,更富于奉献和牺牲精神,这是让男人最值得留恋和回味的。《肖尔布拉克》中男主人公的前妻,那个陕北米脂的姑娘,尽管出于无奈,和男主人公结婚,但是依然想念着老家的初恋情人,当初恋情人找来时,宁愿选择跟他受苦。尽管他们的生活是艰苦的,但是充满欢乐。男主人公说:“有人收车回来,看到他们两口就在锅炉房前面的空场上脱土坯,两个人满头是汗,又满脸是笑,朝着我的车子招手。我就感到又暖和,又辛酸,说不上是啥滋味。”

《肖尔布拉克》中的男主人公认识到:“家庭的苦恼要比政治上、经济上的存折和困难更折磨人。”反之,两情相悦的爱情,长相厮守的家庭,则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最有力的武器。《绿化树》中的马缨花,由怜悯而热爱,这份浓烈的感情,伴着少数民族特有的直率,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怕我跟了别人?”她说,口气和神色都带着少有的严肃。显然,她把我今天迫不及待地要求结婚领会错了。于是她又钻进我怀里,踮起脚尖,用脸颊摩擦着我的脸,柔声说:“要不,你你现时就把它拿去吧,嗯,你要的话,你现时就把它拿去吧。”

她忙碌了一夜,现在脸色还是疲倦的。魅力的大眼睛下那一圈淡青色更深重了,她这种行动,纯粹是女人为了爱情的一种献身的热忱,一点也没有个人的欲念。我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心酸的、致命的幸福。是的,是致命的幸福!我胸中陡然涌出了这种情感,像一首弦乐合奏的无词歌从心里汩汩地流淌出来:不是情欲,甚至也不是一般的爱情,而是一种纯洁的、神圣的感情。有限的爱情要求占有对方,无限的爱情要求则只要求爱的本身。神是人创造的,在人创造神的过程中,一定曾经怀有过这种感情因素吧。我谦恭地吻了她一下,然后轻轻推开了她。

“不,”我说,“我们还是等结婚以后吧。”

“那好。”她即刻从我怀中离开,仰起脸,用清醒的、决断的语气说:“你放心吧,就是钢刀把我头砍断,我血身子还陪着你哩!”

“就是钢刀把我头砍断,我血身子还陪着你哩。”有什么优雅的海誓山盟比这句带着荒原气息的、血淋淋的语言更能表达真挚的、永久的爱情呢?

啊,生活啊生活,艰辛得和美丽得都使我战栗!

而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汉族女子黄香久,则更多地表现出了农耕民族女性的勤俭持家甘于奉献的品格:

她从来不吃油,只在给我调油的匙子上舔一下。然而这种粗俗的动作表现了她对我的疼爱与关怀。她是必须把她的爱情表示出来,让你明白无误地知道她付出了多少,知道她爱情的重量和程度的女人。农场分的一点点可怜巴巴的肉,她也从来不吃,总是啃骨头。我常常感到这样的爱情对我是个压力,是个负担,可是她却这样宽慰我:“我从不吃肉,不吃油也长得挺壮,你不看,我现在还胖了吗?”

这样的妻子,这样母亲,在我们小时候,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她们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满足大人和孩子的需要。这样的女人,有一种近乎天生的奉献精神,在外人来看,是那么的伟大;对她们来讲,则是那么的自然。当然,黄香久也有自己的爱情宣言:“只要你忘记我过去的事,要死,我也陪你去死!”当黄香久最终不得不与章永璘离婚的时候,她在哀叹和怨艾之余,还是难以忘怀对章永璘的感情:

不管你以后多荣华富贵,有多少漂亮的女子围着你转,像我这样心疼你的女人,你一个也找不到了!

……

我告诉你,你将来是准不得好死的,因为你亏了心了……可是,不管有多少人给你送葬,送花圈,心眼里真正哭你的就我一个,你信不信?每到清明,我不管在哪,都给你烧纸,你就到我这儿来拿钱花好了……

黄香久因爱成恨,喋喋不休地诉说,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女子被抛弃的失落,以及对于爱的执著,这种执著,使她坚信,她是最心疼章永璘的女人,也是章永璘哪怕到死,都值得依赖的女人。这份对于未来的无助的守望,是那么令人感动,又令人悲哀。

《布礼》中的凌雪,在钟亦成被打成右派之后,拒绝和钟亦成划清界限,并坚决要和他结婚,她说:“七八年了,我们在一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让我们一起受苦吧,如果需要受苦。”正是凌雪的表态,才使钟亦成感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她的话语,她的声音,她的爱抚,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力量钟亦成好像安稳多了。世界还是原来那个光明和美好的世界,金波河桥还是那座坚固而又古老的桥,人还是那些纯洁而真挚的人,被恶毒和污秽的语言,被专横和粗暴的态度,被泰山压顶一样的气势压扁了、冻硬了的心灵,在她的从容,她的信赖,她的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的爱里开始复苏,开始融解。……这世界上不会有痛苦,因为有凌雪。这世界上不会有背板、冤屈、污辱,因为有凌雪。他把头埋在凌雪胸前,忘记了一切,沉浸在这被威胁、被屈辱然而仍然是无玷的、饱满的爱情里。

凌雪的表态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凌雪为了与钟亦成结婚,甚至不惜被开除党籍:

这天晚上,他们结婚。除了几个近亲,他们没有邀请什么人。就是近亲,也有好几个托辞不来。而且,就在这一天的早上,凌雪所在的工厂里的一个领导人,对凌雪进行了最后一次“挽救”。因为她硬是与钟亦成划不清界限,在运动中,她没有能立场坚定地奋起揭发钟亦成;在现在,在钟亦成头上的冠冕还牢牢实实、还崭新刺目的时候,她竟在一个月内五次打报告要与钟亦成结婚。凌雪拒绝了最后的挽救,于是,领导不得不迫不得已采取了纪律措施,就是这一天的下午,召开了支部大会,通过把凌雪开除出党。凌雪不接受这个处分,表决的时候,她不举手。签署本人意见的时候,她毫不含糊地写上了“不”字,为此,她收到了警告,说是“态度恶劣”,“还要加重”。两个小时以后,她换了一件紫地带绿色花点的衬衫,套上一件黄色的毛绒衣,穿上一条灰色哔叽裤子,半高跟黑皮鞋,然后,她坐上公共汽车,把自己“嫁”出去了。

王蒙并没有对凌雪的内心世界进行渲染,而只是用简练的语言,叙述事实,其中反而表现出凌雪对党的感情及对钟亦成的感情的忠贞,当党组织的错误决策强制执行的时候。作为一个从小参加革命,参与解放这个城市的凌雪来说,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反抗,选择了一条注定要被排挤被压制被冷落的道路,坚决地与心爱的人结婚。面对结婚,钟亦成非常愧疚,“虽然他自己经受了很多,但是落在凌雪身上的打击比落在他身上的还让他难受”,但是,凌雪以“令人销魂的温柔”化解了这一切:

但是,凌雪的倔强的上呈现着的是笑容而不是哀伤,凌雪的眼睛里流露着的是令人销魂的温柔,而不是怨怼,凌雪的一举一动里,都包含着快乐,包含着那么饱满的幸福,而不是寂寞和悲凉。于是,钟亦成也笑了。七年了,他们在一起,却又不在一起,这有多么苦!现在呢,他们将永远在一起了,他感谢命运,感谢凌雪的真情,感谢太阳、月亮、地球和每一颗星。

女性的坚强与伟大就体现在这里,她们对于困难的忍受与抗争,是这么的渺小,又是这么的坚韧,她们以自己的顽强,支撑起家庭的重担,成为艰苦生活中最可以依靠的力量,成为黑暗时代最伟大的人性闪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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