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康：从西前头村到中南海

罗彬

2013年4月末，周永康以“著名校友”身份造访了母校苏州中学，这是他第二次回访母校。据传他还回了趟西前头村，当时他对村民感慨：“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大家了。”后会无期，一语成谶。

擒虎，周永康其人

2010年7月29日，是首个“全球老虎日”。

2014年7月29日，是“周老虎”被逮之日。

当天下午5点59分，“新华社发布”客户端发布专电称：鉴于周永康涉嫌严重违纪，中共中央决定，依据《中国共产党章程》和《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的有关规定，由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其立案审查。

同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决定今年10月召开四中全会，届时将研究依法治国等问题。自此，人们终于可以扔掉“大老虎”“你懂的”“康师傅”“方便面”“周元根”“周滨之父”等等五花八门的代号。大老虎一案似乎离尘埃落定不远了。

尽管熟悉如此，我们还是不妨来看看“大老虎”的壮大轨迹。

周永康生于1942年12月，汉族，江苏无锡人，1964年10月入党，1966年9月参加工作。北京石油学院勘探系地球物理勘探专业毕业，大学学历，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从他升迁的履历看，主要分为进入石油系统的石油时期、主政四川的四川时期和进入中央政治局后的中央时期。

周永康得以公安部长身份进入中央政治局，更多得益于彼时特殊的时代背景。19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贫富差距日益加大，各种矛盾越发突出，中央和政府的维稳压力陡增，自然更为倚重政法系统特别是公安力量。因此，有着巨型国企领导人和封疆大吏这样丰富资历的周永康，在这十年里可谓如虎添翼，权势日重。而随着周进入政治局，标志着一个大公安的维稳综治时代已然来临。

如果简单的履历还不足以勾勒出一个生动的周永康，那么围绕其周的种种传闻，或许可以描绘出一个更鲜活的形象。

虎父无犬子新解：富商周滨不再神秘

让我们回到周永康最初的起点，他的老家——江苏无锡市锡山区厚桥街道西前头村。这处寻常江南村落，因为周家风云，如今从各地赶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周家老宅在离村口不远的一处水塘旁边，主体建筑是两座二层小楼，外观与当地其他建筑无异，但硬件配备上高人一等，不仅有围墙，还在墙上安装了摄像头。

此前就曾有媒体报道，上世纪九十年代，周永康曾请老和尚看相，老和尚称其面相是好的，但做干部之后都是副职，是祖坟有问题。周于是数次打电话，叮嘱两个弟弟修坟。1995年前后，厚桥镇派人为周家扩坟，砍掉周围一些桑树，种上了4棵无锡市树樟树。同年6月，周家立好了墓碑。但在2009年秋天的一个雨夜，周家祖坟突然发现被人挖了洞，惊动了警方，但至今未侦破。对这一传言，西前头村的多名村民予以了证实。

在围绕周永康一案的诸多“宫廷”想象中，最先得到证实的还是其长子周滨的种种事迹。

当地多名乡人还称，十多年前，曾看到周永康发妻王淑华在周家祖坟哭了一场，周家人请她回家吃饭，被她拒绝。后来王淑华不幸死于车祸。

母亲死后，周永康之子周滨继续追随父亲经营生意，而他的弟弟周涵却消失在公众视野里，传闻独立谋生，在周家案发后，并未见关于其涉案的报道。

来自权威渠道的信息表明，因涉嫌非法经营罪，无锡籍商人周滨已被湖北省宜昌市检察院批准逮捕。始自中共“十八大”之后的反腐大戏，开始进入新的阶段。

2013年9月，有媒体报道“神秘女操控中石油八千油站”，这篇文章大概就是当年隐藏在背后，而如今已不再神秘的“神秘富商”周滨大名首现之处。而后，随着中石油窝案层层剥落，周滨之名越来越多地飘入大众视线。直到今年年初，海南省副省长冀文林落马、四川商人刘汉被公诉、吕梁市长丁雪峰落马等轰动全国的事件不断出炉，“神秘富商”周滨的影子一直不断闪现其中，关于他的个人资料却始终少之又少，引起大众极大的兴趣。

现在，莎乐美的七层纱尽数褪去，我们也可以好好看一下周滨是如何以父之名，大树纳凉。

生于1972年1月的周滨，身材高大，眼睛细长。依托其父强大的政治影响力，数十年来，无锡周家建立起一个庞大而又隐秘的政商帝国，范围从北京延及四川甚至拓展至海外。

“周滨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国外留学回来做生意，不是说什么都不懂，而且特别注意法律，因此从做生意之初就有律师在一旁规避风险。”接近案情的人士说。

饶是如此，2013年年底，周滨被查。在此前后，与周氏家族一起，在国内石油系统、政法系统以及四川相关官场，十数名省部级官员应声落马。

周滨成为富商的第一步，主要还是靠自己的丈母娘詹敏利。詹敏俐是被誉为“中国石油之父”的著名地质学家黄汲清的儿媳。

2004年4月初，北京中旭阳光石油天然气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金500万元，大股东就是詹敏利。2010年2月，更名为北京中旭阳光能源科技股份公司。

直到2009年12月30日，周滨才出现在北京中旭阳光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名单上。2010年2月，中旭阳光改制为股份公司，周滨持2400万股占80%，担任董事长一职。2012年12月，周滨不再担任董事，变为妻子黄婉，并由黄婉出任董事长。

除了石油产业，周滨及妻子黄婉还涉足电影电视制作产业。2004年，周滨的岳母詹敏利在北京出资成立了北京博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下简称“北京博尚文化”）。可查询到的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参与制作的两部影视作品涉政法题材。其中，电影《马背上的法庭》（2006）曾被中央政法委在全国政法系统推广放映。黄婉曾作为电视剧的总策划和话剧的联合监制。

然而，形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2012年3月21日，中石油昆仑利用公司总经理陶玉春已经被中纪委会同有关部门控制。2013年8月1日，与周滨、詹敏利合作密切的吴兵被有关部门控制。2013年8月底，周滨的同门师兄中石油高层李华林、冉新权、王道富等也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2013年9月27日的股东会后，周滨再未在该公司的会议中出现。目前，该公司股东依然是周滨和南辛，但是董事会成员中已经没有了詹敏利、黄渝生、黄婉、周滨。

打虎先拔牙：棒打“秘书帮”

周永康在1988年至1998年期间曾长期担任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一职，1999年至2002年任四川省委书记，2002年之后又权倾中央政法委机关直至进入中央常委。几十年的从政生涯，致使周家的地方人脉十分庞大，网络盘根错节。想要“打这只老虎”不得不从内部入手，连根拔起。

从去年底开始，李华林、沈定成、冀文林、郭永祥四人分别从中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经理、中油国际党委书记、海南省副省长、四川省文联主席的位置上或落马、或失联。7月2日，曾担任过周永康贴身秘书的冀文林、余刚和谈红被开除党籍，“秘书帮”彻底沦陷。百度百科甚至出现了专门的词条。

公安部警卫局原正师职参谋谈红曾担任周的警卫秘书。公开资料显示，公安部警卫局主要负责的警卫对象为党和国家领导人中的“四副两高”。

中央政法委办公室原副主任余刚被宣布落马尤为引人关注。这位在公开报道中多次被界定为“首长秘书”身份的副局级干部，其案情属于首次被官方公布。

如果按时间先后顺序，李华林要算“秘书五人组”的老大哥，他做秘书的时间是1988年至1992年。

1992年3月，沈定成接替李，担任了周的专职秘书。

沈定成于1983年毕业于西南石油学院油气储运专业，李华林则在当年毕业于西南石油学院物探专业。同年毕业的校友，再加上相继成为同一位领导的秘书，这种友谊已非普通校友可比。

公开的履历显示，沈定成在1992年至1997年间担任中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办公厅副处级秘书。

1998年，周调任国土资源部前，沈定成被安排到联合石油公司担任副总裁。

后来，沈定成出任中油国际副总裁，并在2007年提升为党委书记，成为了中石油体系内正厅级领导。自2月份失去联系之后，沈定成再无公开露面，媒体也再无报道其近况。

在国土部期间，冀文林接替沈定成成为了这位领导长达十年的专职秘书。李华林、沈定成、冀文林形成了秘书圈里特有的“神秘交集”。

2013年1月31日，冀文林被选举为海南省副省长，进入副部级序列。今年2月14日，情人节和元宵节重叠的当天，冀文林最后一次以副省长身份出席了公开活动之后，就消失于公众视野。2月18日，中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公告，时任海南省副省长冀文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

如果说冀文林算是该高层领导的贴身“小秘书”，郭永祥更像是一位“大秘”。

1998年7月，郭永祥从中石油总公司调任国土部办公厅主任，此前，郭永祥已在胜利油田、中石油总公司工作了26年。

1990年，在胜利油田小有名气的“笔杆子”郭永祥获擢升，调任中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出任处长。此时，曾经随周永康在胜利油田工作一年多的李华林与在胜利油田工作长达十余年的郭永祥，有了更频繁的接触。

1999年，周赴蜀担任省委主要领导职务。2000年1月，郭永祥赴四川任四川省委副秘书长（正厅级），3个月后，冀文林也赴四川任职，担任四川省委常委办公室副主任，正处级秘书。其后三年多的时间，两人在四川省委办公厅共事。

熟悉官场体系的人士透露，一般而言，省委主要领导都会配备两个秘书，省委副秘书长是省委主要领导的大秘书，而处级秘书则是小秘书，两人按照分工不同为主要领导服务。

据知情人士透露，余刚是周的最后一任秘书，也是迄今为止最为神秘的一位秘书，此前鲜有报道，更无公开简历。

悉数落马的“秘书五人组”或许和周滨以及所有曾经依附于周永康身边的人一样，怎么也想不到，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日子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但周永康自己，却似乎早已心中有数。2013年4月末，周以“著名校友”身份造访了母校苏州中学，这是他第二次回访母校。据传他还回了趟西前头村，当时他对村民感慨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大家了。”

后会无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