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然等
主持人语:
打开电脑,再次阅读云南高校校园诗人的这些作品时,我的眼前反反复复地浮现着晓雪、于坚、海男、雷平阳、王单单等闪光的诗人的名字。是的,依次再读这16位的作品之后,我产生了这样一个基本的认识:年轻的诗人们从自身所处的生活空间、视野空间开始,将这么多充满象征意义的诗句和独特的意象组合在一起,让我们不难发现,他们外在物象与内在情绪之间形成了独立的精神个体。
如今,除了诗人,还有谁可能成为那个“心有灵犀”的人?面对沉默着的存在之物,面对我们存在的世界,我们又能知道多少?
也许我对他们的作品读得太少的缘故。从我个人的感觉来看,这16位校园诗人的诗歌主题还是有些单一,诗歌的语言方式也还不够灵动,似乎缺乏一种令人震惊的效果。但我相信:他们的精神存在是一种生命和灵魂的表征,他们会走得更远!(雨田)
许浩然的诗
◆许浩然(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设计系2011级本科生)
接受选择
接受云朵与星光的轮回
在轮回的撕磨里
我选择衰老
接受铺天盖地黄沙般重复的日子
在日子的黄沙里
我选择顺从黎明和流水的牵引
接受我饱满汁液的肉身
它在山坡上打滚
我选择的灵魂
在模仿春雷打滚
接受选择我的土地、屋檐、山梁
和拥挤的亲人
我选择叛逃和找寻
接受生命的颤栗和盲目
在盲目的颤栗中
我选择沉睡和生长
接受虚无的占领和追问
在荒凉的追问中
我选择在星空里迷惘
在接受与选择的裂缝中
被活着的念头牵引
我负隅顽抗
死寂又热闹地路过
从花到果的无助与寒冷
安氏的诗
◆安 氏(云南昆明理工大学)
一种生活
在如此多的夜晚,我偏爱过的
旋律总适时地,从我耳边响起。
我总是重复播放它们,仿佛
那里面隐藏着什么真理——
但,这只是个形式。白天在食堂
我也是犹豫一阵后,仍然重复了
昨日的菜单。我知道人生就是如此
有些歌曲我们会重复听,这道理和
有些人我们爱了一遍,仍然会继续爱一样。
生命是如此漫长,而我们却无用的
持续着。这多少有些令人悲伤。
每当我们醒来,持续的像灰尘一样
忙碌,故我和今我相互磨损着
像两个无用的人,羞愧于同时
去照夜的镜子——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在爱与被爱之间,甜蜜使我们
遗忘年龄,舌尖上的咸在腹腔里
化成甜。对恨的依赖尚不如
对虚无的依赖,平庸者大可不必自救
欢乐总在消耗悲伤。虚度的记忆
像一根火柴燃烧后,冰凉的灰烬。
当火焰霎时照亮,我们却忘记
所要寻找的。在道别声中我们和夕阳
越走越远。是该停止表演的时候了
死神开始收藏我们的脸。是的
我知道——人生即便如此
但我对它的厌倦,还是远远小于感激
尹祈晓的诗
◆尹祈晓(云南保山学院2011级地理教育班)
秘 境
乌鸦从一个洞穴的深处探出头来
尖叫一声
傍晚一如既往的安静
探秘者正在掀开上帝的内裤
咒语被困在了摩尔曼斯克的港口内
瑞典的河流向北流入北极光的势力范围
棱镜的透明度
与众生前世的回音完全吻合
我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追寻自己的步伐
直到路的尽头
看清博物馆的清贫
杨清敬的诗
◆杨清敬(云南保山学院)
森林漫步
走进森林,树叶的脉络盗取了我的梦
涂上不同的颜色,又从我的眼里把他们放走
绿的逃到树上,红的依风就地起舞
黄的被印上季节的指纹,卡在泥土的喉结里
顺势聆听百里之外的蛙鸣
在森林里,我甘愿做一棵野花的杆
花朵向着阳光,桠枝上的叶
在逆光中把我的泪依次倾倒
然后回到不同的颜色里,怀抱大地
各自抒情,就像我身体里的一对情人
失散多年后,晾晒各自的表情
尔后拥抱欢快,欢快在花朵上摇摆
心里安放一座森林,就有一片天空
天蓝之下:一只松鼠摆弄尾巴的记忆
几朵蘑菇聚散松软的土壤
我在一枚红色的石头上,敲响走调的音符
然后欢笑几声
蓝天之下,梦中会见一位提水的姑娘
朱加江的诗
◆朱加江(云南保山学院)
日 出
日出东方,草有露
小路阴暗,有人行
后山草木成灰,与坟冢相连
东西长达二十公里的灵魂
在烈火高温中,没有叫喊
而那失火烧山者,却万言难辨
俯首认罪,将十里之火
当作清明的礼物
烧给土中之魂
这是最隆重的祭祀
山丘哭泣
风的悲歌
夜夜哀鸣
楼上的学生
赶快下来
去给人心灭火
远水不止近渴
只有眼泪,最近
方婷的诗
◆方 婷(云南大学)
一只蛾子
整个夏天 一只蛾子
呆在幽黑的茶叶罐里
等待天光一刻
这一刻 步履迟迟
为了打发漫漫长夏的黑
它从一朵晒干的花头
欢快到另一头
想象蜜蜂的舞步
与茉莉的陈香周旋
分辨每一朵花的形状
从哪一个虫卵的腋下
生出褐色的翅膀 翩翩
如一位诗人 心明
眼却不亮
罐口开启 羽化
没有象征中意味深长
夏还在 色已焦黄
蛾子依旧循着花香
没有人知晓它的目盲
徐瑞泽的诗
◆徐瑞泽(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美术系绘画专业2010级)
像火 像惊喜
我见过穿行在社会边缘的人们
如火焰一样燃烧着青春
无所畏惧的朝着远方的太阳
过于麻木 过于痴迷
像划过夜空的鹰
像被海浪拍打的礁石
被抛弃的 被遗忘的
不断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就如同生命所带来的惊喜
激动不已
把头彻底放到水里 慢慢的
冰冷的水从头钻进了我的身体
鱼尾的摆动往我面颊划过
没有弄伤我 也没被吓坏
一个陌生而难以适应的环境
看见的只是匆匆忙忙的背影
简单的往湖底游着 抓不着
水会突然变得很急
空气会单薄得很多
气泡上升的很慢
衣服或许是湿了
水贴的我很紧
我游得很深
天空降的很低的时候
就好比身体长出了翅膀一样
风起了
刮落了云彩 刮起了树叶
我看见了之前巨大的困难变得渺小不堪
我看见了之前微不足道的点滴漫山遍野
只像一个惊喜拥抱了我
让恐惧像乌云一样褪去
这一切的未知
这一切的不如意
像火焰
其实更像一个惊喜
唐明霞的诗
◆唐明霞(保山学院数学系)
回乡记
每一寸土地都有一个完整的性格
其尖锐的部分,必凸显为山
山上有树,我是枝头下落的叶
难以摇响故乡的云,风继续刮
大雁南飞,有的人在火车上辞了旧岁
穿越黑暗,黎明到家
鸡鸣或者狗叫,都属天籁
而我,走在边城的边上
换一身行头,也换不掉土生土长的方言
车水马龙和身影虚伪的人
难以挤过狭窄的街道。回乡
还是选择一条风尘仆仆的路
梁茹雁的诗
◆梁茹雁(云南省楚雄师院)
追寻者
你把灯 罩上了玻璃罩子
所以我的固执不能为光明做个勇士
如果吸引能使人归顺
那么我扑棱棱 焦躁得无法以死表忠诚
你知道吗
山猫矫健得像个侠士
火烈鸟像伊丽莎白时代的长腿贵族
曼陀罗冶雅得要人去死
我依然来这里翻飞跺足
像俄狄浦斯
像每一个被宙斯耍弄的英雄
我将归入尘埃
获得一个贬斥乞丐的墓志
阿卓日古的诗
◆阿卓日古(云南楚雄师院)
拐杖在半截人生路上
傍晚的钟声
让一个老人惶恐
他把日子当手指数着过
越数越少的日子里
他把烟斗拿成日子过
一辈子的时间
他的拐杖就矮了半截
他的路将越走越短
最近这半截拐也让
他走的气喘吁吁
生活在傍晚笑着睡着
他却在半夜哭着醒来
太多的遗憾在深夜排开
他的名字再也撞不开
那深深的黑夜里
隐隐作痛的门了
他把一只手伸进被窝
另一只手放进黑夜
他相信他是上帝放不开的手
彭智烨的诗
◆彭智烨(云南大学)
北京,其生若浮
更富丽宽敞的街道,
更多的穷人和富人,
以及更多在都市里彷徨的青年人。
在奴隶的颤抖的目光中,
在革命导师“烟囱都市”的伟大设想中,
北京会不会比现在更像
一个噬了良知血肉的钢铁巨兽,
恐怖而狰狞。
它的黑夜和白天似乎是两个世界,
欲望的阀门没有鲁迅的肩起,
每当黎明,
一堆精子排出
拥挤在人行横道上
猛烈而肆意。
北师大逼仄的房屋建筑,
愈发把偏安一隅呈贡的东陆
衬托成一个欲求不满的荡妇。
北电门口豪车林立,
极易让我想到了女性年轻的肉体。
一把好乳在铜纸熏臭的手掌中揉搓变形,
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壮丽的光景?
做梦的青年抬头看到的不再是蓝天,
一个个女人的裸体
翻滚在流涎的嘴间。
未名湖上埋葬了太多未可名状的哀愁,
我只惊叹于北大清华
辽阔的幅员。
游客用照片点缀历史的沙石,
学生躲进教学的新楼里自成一统
把知乎者也踩在脚下,
每日沉醉于拉丁世界的ABC
勤习背诵。
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
重建的清华园二校门
神圣的静谧,
热闹保护了前人。
我虔信地朗读
陈寅恪先生撰写的碑铭,
代替历千万祀的北京,
向两位寂寞的先知鞠躬留影。
赵柏程的诗
◆赵柏程(云南大学)
秋天·落叶·飘黄
飘过我的窗前,飘过你的窗前
飘呀飘,飘呀飘,一个轮回
飘呀飘,飘呀飘,一个秋天
你飘吧,自由的飘吧
你飘吧,回到你故乡
你真美丽,真美丽,飘飘而过了
在你的世界漫步,轻舞
在你的世界浪漫,烂漫
多么美好,多么向往
着陆了,请别忘记告诉我
因为我已守候了你十六个冬夏
郑海华的诗
◆郑海华(云南大学工商管理与旅游管理学院,2012级文化产业管理专业)
怀 旧
总是揣着惋惜的心情轻轻怀旧
偷着吐出长长的叹息
怕一不留意声响曲折了香径
总是默自地把古老树弦来回拨弄
和着熟悉的足音
怕呼出的气息拂落了银杏叶
总是静静地等候琥珀色将我涂匀
敛着呼吸让自己慢慢游离
怕琥珀色蝴蝶认出我的异样而离去
总是收着缕缕目光将你久藏
溶着丝丝的你的瞳孔游走不定
怕是连自己的瞳孔也凝成了琥珀
当有一天你弯腰将我轻轻拾起
也会怀念那些年旧旧的你我么
邓国友的诗
◆邓国友(云南昭通学院)
天 路
站在云天之巅
俯瞰着这片大好河山
高大、威武、险峻
山川河流纵横交错
几户人家
坐落在半山之上
这是世外的高人
远离城市的喧嚣
上天赐于我如此良机
让我体验做神仙的感觉
我得感谢它,重重的感谢它
忙忙碌碌中
从喧嚣城市赶来
刚好赶上末班车
早一点,错过
晚一点,过错
只有这时才是时候
隐隐约约
山间飞来一辆车
一辆满载而归的车
他带着家人的期盼
带着学子的归心
就这样在云间穿梭
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顺着一条山间的山道前行
这是一条神奇的山路
弯弯曲曲
明明顺流而下
却似插入云霄
四周云雾袅袅
车经过的地方
留下一条常常的尾气
山间的云雾
恰好掩盖地势的险峻
群山只露出一个个山头
我们在云雾里穿梭着
像一个溺水的鱼儿
原本盼望回家的我
渐渐的忘记了自己
我已经成仙
远离了人世
这是一条天路
正在通向天上人间
刘建东的诗
◆刘建东(云南昭通学院)
高原村庄
南高原,纯朴的故乡
高山如骏,流水似云
种瓜有瓜,植木树茂
拽住金沙江的尾巴
便能捞起塞上江南的鱼米
——人们世代如此。
前些年阿哥逃离村庄,顺流而下
带回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
村庄的天空被染色
仿如阿哥们一头姹紫嫣红的发色。
于是越来越多的阿哥阿妹
从高原的村庄而下
像一块石头从高原滚落
或一截树枝顺大河而下
一去便不复返。
罗方雄的诗
◆罗方雄(云南省昭通学院)
土地上的乳房
从梅花山脚站出来
冷凉的黑土上突然冒出的
一排排,一摞摞山包
它们以向上的姿势坚挺着
包尖指向悠远的天空腹地
包根的部位,是死了一代又一代
又仰靠着土地的喂养传宗的乡民
他们依附着山包——吸取着乳汁
这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山包
像极了妈妈的乳房,这一辈子
喂养了我的肉体和灵魂
却始终保持沉默和宽容